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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36章
  第十章

  1

  天頂市裡,沒有一家公寓比「雷維史都克武器」更加簡化的了。保羅和姞拉即住在這兒。將床鋪推入矮櫃內,則臥室變成了客廳。廚房有幾個碗櫥,每一個都內附一個電爐灶,一個青銅水槽,一個帶玻璃冰箱,和一位時來時去的巴爾幹女傭,每一樣東西都拼湊簡化,——除了車房。

  巴比特夫婦到武器公寓拜訪李爾斯林夫婦。拜訪他們可是一樁絕對冒險的事;雖然有趣,但有時令人尷尬異常。姞拉是個活潑、聲音高亢、成熟、大胸脯的金髮女人。當她和悅時,她神經質地討人喜歡。她常譏評戳穿人們的偽善。「說的是!」你只好這麼說,而面露愧色。她跳起舞來很野,吆叫著要整個世界狂歡起來,然則,舞至一半,她又惱了。她總是突然變得惱怒起來。生命是一場對抗她的詭戲,她惱怒地把這真相爆出來。

  她今晚倒是蠻可親的。她僅僅含蓄地說,奧維羅·瓊斯罩一頂假發,奇姆·福林克太太唱起歌來活似爬陡坡的福特車,而天頂市的市長兼國會議員候選人洪·奧迪·底柏只是個浮爛的蠢貨(這倒是真的囉)。巴比特和李爾斯林兩對夫婦恍惚地坐在硬綁綁鋪著錦緞的椅子上,小客廳內有個壁爐空架子,新自動鋼琴上鋪著一條密織著鑲線的錦布,一直待到李爾斯林太太尖叫說,「來吧!我們來樂一樂!取你那小提琴來,保羅,我來教喬其怎樣高尚地跳舞。」

  巴比特夫婦顯得很熱衷。他們正計劃去緬因的事。而當白璧鉻太太堆著一張胖臉笑著說,「整個冬天工作後,保羅是否像喬其一樣感到疲倦了?」姞拉隨即記起某件創傷,而每當姞拉·李爾斯林一想起某個傷疤。整個世界便凝止了,直到要扯出了什麼來作罷。

  「他會疲倦?不,他才不疲倦,他就發瘋呢,就只那樣!你們以為保羅是多麼講理的人,噢,是啦,他喜歡裝得像一隻小羊的模樣,可是他臭硬得像頭驢。噢,如果你們得跟他生活一塊——你就會發現他是多麼迷人啦!他整天裝出一副乖樣子,私底下專搞他自己的鬼。而我,卻贏來一個凶巴巴的老潑婦的美名,可是,如果我不偶爾發發火,尋些事來做,那我倆早就悶死了。他一向就懶得到那兒去,而——噢,就說昨晚好了,只因為車子壞了——那可也是他的錯,他早該把車子送到服務站去檢修一下電池——他就連搭電車上街看電影也不肯啦。後來我們還是去了,又偏偏碰上一個那種凶巴巴的司機,而保羅啥也不管。

  「我站在候車台上,等人家挪一下好讓我上車,而這畜生,這個司機,竟對我喝說,‘快啊,你,上呀!’噢,我一輩子從未碰到任何人敢對我那樣講話!我多麼吃驚,我就面向他說——我想一定搞錯了,所以我十分客氣地向他說,‘你同我說話嗎?’而他竟又對我凶喝說,‘對!就是!你讓整部車子動彈不得!’他這麼說,而這時,我才發現他是一頭骯髒的、沒有教養的豬,對他白客氣了,所以我就直直站著,定定地瞪他,然後我說,‘我——很——抱——歉,我無意那麼做,’我說,‘是我前面的人,他們不肯挪動上車,’我說,‘此外,我要告訴你,年輕人,你是個下賤的、滿嘴髒話的、沒有禮貌的混小子!’我說,‘你一點也不紳士!我一定要告發你,我們走著瞧!’我說,‘看看一位淑女是否被一個穿制服的醉鬼所污辱,還有,我得麻煩你,’我說,‘把你那些爛污話吞回去。’那時,我等著保羅出來表示他還是半個男人,至少會護我一下,而他只呆站在那兒,假裝沒有聽到半句話,所以我就對他說,‘喂,’我說——」

  「噢,別說了,別說了,姞拉!」保羅低哼著,「我們都知道,我是一個軟弱的男人,而你是一位溫柔的少女,這樣就得了,別再說吧。」

  「算了?」姞拉的臉扭曲著,似那神話中蛇女梅德莎,聲音似一把腐鏽的銅刀。她渾身充滿了一種正義,和由之而來的悲憤,二者所感受的喜悅。她是一位改革者,而像每位改革者一般,借道德之名而沉淫於惡行中。「讓它算了?如果人家知道有多少事我就這樣讓它算啦——」

  「噢,別這樣欺人太甚。」

  「對,如果我不欺人,那你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你會在床上賴到中午,然後拉你那鬼小提琴,搞到三更半夜!你天生就是懶,天生軟弱。天生就是沒出息,保羅·李爾斯林——」

  「噢,再別這麼說了,姞拉;你說這些都不是真心的!」巴比特太太抗議說。

  「我還要說,我每個字都是真心話!」

  「噢,現在,姞拉,這是什麼話嘛!」巴比特太太露出那種母性的驚詫的模樣。她並不比姞拉年長,但她看來似乎如此——至少粗看之下如此。她顯得安詳、發福而成熟,而姞拉雖四十五歲了,卻顯得如此白皙苗條,你只曉得她的年紀可能比外貌大些。

  「說保羅可憐這倒是真的!如果我不盯著他,我們早就可憐兮兮,早就住在救濟院了!」

  「哦,聽我說,姞拉,喬其和我剛談起過,保羅整年辛苦工作,而我們想,如果能讓這些大男孩獨自出外溜溜,那可也不錯。我勸喬治先我們到緬囚去,那麼在我們到達時,他已倦意全消哩,而且我想,假如保羅能離開跟他一道去,那也不錯呀。」

  一瞧自己開溜的詭計揭穿了,保羅驚嚇得愣在那兒。他絞著手指,雙手搐抖著。

  姞拉怒嚷說,「對啦!你運氣好!你能放心讓喬治去,而不用盯著他。老胖喬治!從不敢偷瞄一下別的女人!也沒有那個種!」

  「他媽的我不會!」巴比特拼命維護自己擁有多麼珍貴的道德。而保羅打斷了他的話——保羅看來變臉了。他倏起站起來;他溫和地對姞拉說:

  「我想,你是暗示說我有許多外遇。」

  「對,就是!」

  「哦,好吧,親愛的,既然你追問了——過去十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天找個可愛的小女人溫存一番,而只要你繼續這麼溫柔下去,我可也就繼續矇騙了下去啦。這並不難。你多麼笨。」

  姞拉爆出連串話來;繼而又哭又鬧;她濫罵一氣,什麼字也分辨不清了。

  這時,一向溫和的喬治·福·巴比特變臉了。不管保羅看來是多麼詭怪,不管姞拉像是一個鎖在箱內的毒蛇般的潑婦,也不管他們當初到這武器公寓的情緒竟被扭曲成陌生的仇恨,巴比特變成最凶狠的人。他跳起來。身子彷彿變得龐大。他一把攫住姞拉的肩膀。他的臉失去了作為一位經紀人應有的恭謹的臉色,他的聲腔酷冷了:

  「我受夠了這種該死的胡鬧!我認識你二十五年了,姞拉,而你從來沒有一次不把你的失望發洩在保羅身上。你不僅惹人討厭而已。你更糟糕。說來你是個蠢女人。而我可要告訴你,保羅是上帝創出的最棒的男人。每個正經的男人都會討厭,煩透了你,老想占盡做女人的便宜,亂噴一些你想得出的髒話。你到底是他媽的啥東西,像保羅那樣的人要跟我一道出外也要求你的允準?你那樣,好像你是什麼維多利亞女王和克利奧佩脫拉似的。你這蠢女人難道你看不出人家怎樣竊笑、譏諷你嗎?」

  姞拉抽泣著,「我從未——我從未——我一輩子從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

  「是沒有,不過人家背後就這樣說你!一向這樣!人家說你是個成天亂罵的老潑婦。這麼老囉,老天!」

  這原本並不激烈的攻擊竟然粉碎了她。她兩眼發直,哭泣著。然則,巴比特遲疑地凝盯著這場面。他覺得他是個掌握大權勢的大員了;而保羅和巴比特太太又驚又敬地凝看著他;他一個人竟能處理這件事。

  姞拉蠕扭著。她哀求地,「噢,他們不會!」

  「人家真的那樣想!」

  「我一直是個壞女人!我難過極了!我願意做任何事。喔,我願意——你要我怎樣?」

  她徹底貶辱自己。同時,她從中取樂。對一位專門胡鬧的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這種完全徹底的、戲劇地自貶更過癮的了。

  「我要你讓保羅同我去緬因!」巴比特命令說。

  「他要走,我怎樣才能幫上忙?你剛不是說我只是個白痴,沒有人會在乎我。」

  「哦,你幫得上忙的,當然,當然囉!你所要做的只是,不再暗示說。他一走出你視線的第一分鐘,就會追逐什么女人。事實上,你那樣做只有逼他走上錯路。你該有更多一點常識——」

  「喔,我會的,真的,我會的,喬治。我知道是我不好喔,原諒我,你們都,原諒我——」

  她樂癲了。

  巴比特也樂極了。他莊嚴地譴責,而後虔誠地寬恕,他偕妻子大步走出門時,他驕矜地向她解釋說:

  「那樣姞拉真令我難受,不過囉,那是對付她的惟一方法。天哪,我可真讓她嚇得跪在地上爬!」

  她冷靜地說,「是啦。你剛才多凶。你是在炫耀自己。你剛剛多得意呀,以為自己是多麼了不得的好人!」

  「好囉,老天!你胡扯些啥!當然囉,我早該想到你不會支持我的!我早就想到你會站在你們女人那一邊!」

  「沒錯。可憐的姞拉,她是多麼不快樂。她只好拿保羅出氣。她成天關在那小房裡,沒有一件事可做。而,她又想得太多。再說,她以前那樣漂亮活潑,她怨恨失去了它。而你就只會那樣尖酸惡毒。我一點也不以你為榮——或保羅,只會那樣吹噓他那些可怕的外遇!」

  他陰郁地沉默了;回家途中整整經過四條街,他一直因為高尚的情操被歪曲而感到憤怒。到家門時,他丟開了她,在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下,他踐過草地。

  突然,他震驚地想及:「天哪,我懷疑是否是她對了——是否她有些部分說對了?」過度的用心驅使他變成異常的敏感了;這是他一生中僅有的幾回,他追索起自己永恆的完美;他感受著夏夜的氣息,嗅聞著濕潤的青草味。而後:「我才不在乎!我已把這件事弄妥囉。我們將有一次屬於我們自己的狂歡了。再說,為保羅,我什麼事也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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