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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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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很棒的鬧鐘,作過全國性廣告,限量出品,附有全部時髦的配件,包括大教堂的音樂鐘聲,間歇的鈴響裝置,以及發磷光的鐘面。能被這般貴重精巧的東西喚醒,巴比特感到驕傲;正如,能買得起昂貴的絕緣橡皮車胎,在社交圈子內,就是一件榮耀的事了。

  現在,他慍慍地想,再不能逃避了。他還是躺著不動。他深深憎惡房地產生意的苦差事,不喜歡他的家人,也因此,他不喜歡自己。昨晚,他在伯吉樂·楊齊家玩撲克牌,直到半夜才回來,在這樣的假日後,隔天早餐前,他總顯得敏感躁怒。這或許因為,他昨晚喝多了這禁酒區內大量私釀的啤酒,而啤酒又惹得他大抽起雪茄來;或許也因為,從那般舒服大膽的男人世界中,回到這般盡是太太啦,搞速記的女娃啦,處處受拘的地方來,可真令人憤慨,甚至還嘮叨著,不讓人抽那麼多的煙。

  從走廊旁的臥房,傳來他太太快活的、多麼討厭的聲音:「該起床了,喬其寶貝,」接著一陣硬刷子梳扒著頭髮的尖喳,聽起來心裡癢癢的。

  他咕嚕地怨著什麼;從卡其色毯子下,緩緩拖撐起胖腿,他穿著褪色的淺藍睡衣;他坐在帆布床邊緣,拿手指搔著亂發,肥胖的腳趾痴呆地探著拖鞋。他懊惱地瞧著毯子——它永遠令他聯想起自由無羈的豪俠的生涯。為某次露營買下這毯子,但那次露營一直沒有去成。正如,他也有充滿男人味的法蘭絨襯衫,是那種成天痛快地詛咒、痛快地閒蕩的生活的象徵。

  他的腳嘎軋地晃擦著地上,眼球一陣陣疼痛使他哼著聲。他等待這一陣陣來襲的灼熱,一面模糊地望著外頭庭園。像往日一般,他感到愉快了;這是一個天頂市成功的商人所能擁有的挺棒的庭園,十全十美,這讓他自己幾乎也是白璧無瑕的了。他盯著波狀鐵皮的車房。一年中有三百六十五次,他這麼想,「這馬口鐵陋屋真不上眼。我得建一間木造車房囉。不過,天曉得,它可是這兒惟一不新潮的東西!」他繼續盯著車房,想起他那按畝出售的金鶯幽谷新社區,一間社區用的車房該是什麼樣子?他深吸一口氣,閉住,身子輕晃起來,手叉上腰。躁郁的,剛醒過帶浮腫的臉,嵌上了深峻苛厲的皺紋。這瞬間,他看起來是個能幹的人,一個要員,一個策劃、指揮、成就某些事的男人。

  他熱絡地想著這些事,一面踱過堅固、乾淨、看起來似沒有使用過的走廊,進入浴室。

  房屋並不很大,卻像所有花崗住宅區的屋子一般,有一間全部嵌磁磚的皇宮般的浴室,上釉的磁磚,閃著銀色的金屬光澤。毛巾架是嵌鎳的透明玻璃桿子。浴缸奇大,夠一個普魯士士兵躺在裡面。一組缽上,令人咋舌地陳列著牙刷、刮面刷、肥皂盒、海綿盒和藥袋,多麼光燦耀目,多麼精巧,似一個電子儀表板。然則,巴比特並不滿足,因為他崇拜一切「新潮器具」。浴室裡散著一種粗質牙膏的濁味。「威珞娜又來過這兒了!我講過多少次,要她用利利得牌子,她偏不用,人走了,把這兒弄得臭兮兮的,一聞不病也病啦!」

  浴室踏墊皺皺的,地板也濕了(他女兒威珞娜有個怪癖,高興就一大早來衝澡)。他在墊上滑了一跤,碰到浴缸。「該死!」他罵。他懊惱地抓過刮胡膏,懊惱地塗上泡沫,用一把刷子胡亂拍打著臉,懊惱地拿起安全剃刀,耙著胖鼓鼓的臉頰。剃刀顯得吃勁。刀口鈍了。他咒,「該死——噢——噢——該死,幹!」

  他在藥袋架上摸搜著新的刮鬍刀片盒子(這時,他習慣這樣想著,「買這種便宜貨,可要叫你自己磨刀片囉」)。當他在蘇打水圓瓶後面摸到剃刀盒,他一想到他太太又將這盒子放在那兒,心裡又不舒服了,他強忍著不咒:「幹。」隨後,他用潮濕的、沾滿了肥皂沫滑溜溜的手指,試著拿開小得可惡的盒蓋子、及新刀片上黏得緊緊的易脆的油封紙,他忍不住詛咒了。

  接著,怎麼處理舊刀片呢?它可能傷到他的孩子呀;這老問題一再困擾他,卻永不得解決的法子。跟往常一樣,他把它擲到藥袋頂上,心裡暗想著:有一天,他得將那上頭五六十個舊刀片清理掉,那些當然是暫時堆在那兒囉。有點頭暈,又空著肚子,令他愈來愈不耐煩了,好不容易才刮好鬍鬚。滑溜圓胖的臉,橫著幾紋小溪似的泡沫渣,肥皂水刺痛了眼睛,他伸手取毛巾。毛巾是濕的,濕而冷黏而可厭的齷齪,他一一瞎摸過去——他自己擦臉用的毛巾、他太太的、威珞娜的、泰德的、妲卡的,及惟一一條有巨大姓名字母簽首與鑲邊的浴巾,他發現全都濕了。這時,喬治·福·巴比特做了一件喪氣的事。他竟用客人用的毛巾擦臉!這是一條帶脂粉氣的繡花毛巾,總是掛在那兒,表示巴比特家屬於最高級的花崗社交圈內。沒有人用過這毛巾。從沒有一個客人敢用它。客人總心照不宣地,就便取用最靠近自己的普通毛巾。

  他氣衝衝地罵:「天哪,他們用光了全部毛巾,每一個都是畜牲,用就用,為啥要把全部都弄得濕溜溜的,從來就不會留條乾的給我——當然囉,我一向是呆瓜!——現在。我就要一條乾的——我是這全是畜牲的家裡頭,惟一最不畜牲的人囉,會替別人著想,體貼別人,考慮到也許有人在我後頭也要用這畜牲用的浴室,考慮——」

  他把這些可憎的毛巾擲入浴缸,看這些可憐的東西在裡面浮著,心中感到一種報復的快感;這時,他太太無聲閃入來,沉靜地看著這一切,「怎麼啦,喬其親親,你在幹嗎?洗毛巾嗎?怎麼了?你不用洗毛巾啊。噢,喬其,你沒用這條客人用的毛巾吧,是嗎?」

  他能說什麼?不必提了。

  這是幾星期來,初次,他真的被太太惹惱了,怒眼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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