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擁護者俱樂部國際性組織已成為代表樂觀主義、滑稽幽默和穩健商界的一個世界性力量。目前，於三十個國家中設有分會。而，上千個分會中，美國一地，即有九百二十個分會。

　　這些分會中，沒有一個比天頂市擁護者俱樂部更熱衷於事務。

　　天頂市擁護者，三月份裡的第二次午餐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聚會，因為飯後接著就是一年一度的理事選舉。場外議論紛紛。午餐在老黑倫議院跳舞廳舉行。這四百個擁護者，每一個人進入時，從牆板上取出一個巨大的賽璐珞證章，宣布自己的名字、綽號和事業。午餐時，不稱呼擁護者的綽號會被罰十分錢，當巴比特快活地揮著帽子打招呼時，會場裡，充滿了吼叫聲，「哈囉酋長！」、「你好，矮仔！」、「早，麥克！」

　　他們以抽籤方式選擇座位，八人共坐一友誼之桌。同巴比特一桌的是裁縫商阿伯特·布斯、小甜心煉乳公司的黑克·西伯特、珠寶商艾咪·溫格特、萊特威商學院的卜弗雷教授、瓦特·葛布博士、攝影家洛伊·第嘉頓、照相製版師賓·貝凱。擁護者俱樂部的優點之一是，每一種商業部門，僅允許兩人蔘加，如此你立刻會碰到其他行業的代表人，而且領悟到所有的行業，理論上都是一致的——姑不論是水電行業或繪畫行業、醫藥或口香糖的製造業。

　　今天巴比特這一桌特別興奮，因為碰巧是卜弗雷教授的生日，所以大家就開懷地談笑起來了。

　　「讓我們來卜問卜問卜姆年紀有多大吧！」艾咪·溫格特說。

　　「不！讓我們用無帶式舞鞋來搬弄他！」賓·貝凱說。

　　但是，只有巴比特得到喝彩，他這麼說：「別對那傢伙談論卜不卜的事囉，他知道的惟一有關卜的事，是一瓶酒，真的，人家告訴我，他在那所老學院裡，新開了一門釀造私酒的課囉。」

　　在每個地方都有擁護者俱樂部的手冊，上列會員的資料，雖然俱樂部的目的在於增進「良好情誼」，但是他們從不放過一點做小生意的良機，每個名字之後，是會員的職業。手冊上有許多廣告，其中有一頁的片段如下：「沒有規定你必須同會友做生意，但是，放聰明點吧！朋友——讓所有這些美妙的錢，流落到我們快樂的家庭之外，有何裨益呢？」今天，在每個地方都有一篇介紹：一張印著紅、黑藝術字體的卡片：

　　服務與擁護主義

　　只有在最廣泛和最深入的需求和關心常務的反應之下，服務才找到了最佳發展的機會。

　　我相信最高形式的服務，像諸多開明的宗教信條一樣，必須不停地去體察，我們的行動是出乎懇摯和忠誠，此乃擁護主義的基本原則——好公民在各方面來說，都是它服務的對象。

　　帝德·彼得森

　　帝德伯裡·彼得森廣告公司敬致

　　「廣告不是空口說白話，在帝德公司的策劃下。」

　　擁護者皆看到了彼得森的金玉良言，並說他們十分了解。

　　聚會始於每週一次的「餘興節目」。卸任會長伯吉樂·楊齊坐在椅子裡，他剛硬的頭髮像一叢蒺藜，聲音像盛宴中的銅鑼。

　　會員帶來朋友，便公開地介紹他們。「這位高大、紅發，專門報導錯誤消息的是《擁護者時報》的體育編輯！」衛理斯·傑姆說；接著藥劑師哈傑恩滿口讚美地說：「老兄們，當你開車長途旅行，最後到達一個羅曼蒂克的地點或風景時，停下車來對妻子說：‘這真是一個羅曼蒂克的地方！’它令你全身上下洋溢著喜悅。的確，我今天的客人，便是從那裡來的，哈伯的菲裡·維吉尼亞，就在美麗的南部，使人憶及精明的老將軍羅伯特·李和勇者約翰·布朗，就像每一個精明的擁護者，正在進行——」

　　有二位特別著名的客人：「天堂鳥」公司的負責人，本週在道格斯沃斯劇院演出，和天頂市市長，榮譽會員路卡斯·柏拉得。

　　伯吉樂·楊齊的聲音如雷貫耳：「當我們想盡辦法邀請這位著名的悲劇演員，離開他可愛、美麗的女演員們時——我得承認，我是單刀直入闖進他的化妝室，告訴他，擁護者是多麼欣賞他所帶給我們的一流的藝術演出——同時說，別忘了道格斯沃斯劇院的會計，正是一個擁護者，你要感激我們的贊助——而且，我們為韓容那摒除了市政府加諸他的各種名目的稅，現在，柏拉特先生，對那些問題與稅，已經無話可說——」

　　接著，擁護者藉著起立來表決，誰是最英俊、誰是最難看的客人，當選者，由楊齊會長贈以一束康乃馨，這些花由擁護者兄弟，珍尼佛街的花商黑格爾贈送。

　　每週，輪流地，有四個擁護者有捐贈貨物或提供服務並宣傳廣告的權利，它是藉著抽籤來決定的。本週有一件有趣的事，當一宣布捐贈者之一是承辦葬禮的巴那巴斯·裘依時，大家都在耳語：「我可以想象有數個傢伙想被埋葬，如果他捐贈的是免費的葬禮！」

　　餘興節目之後，擁護者的午餐是雞肉餅、豆子、炸馬鈴薯、咖啡、蘋果派和美國乳酪。楊齊未發表演說。現在他訪問前來觀摩的天頂市扶輪社秘書，那是一個棋逢對手的組織，這位秘書因擁有本州五號汽車牌照而聞名。

　　這位扶輪社秘書笑容滿面地承認，牌照號碼排得這麼前面，使得他不管車子開到州裡任何地方，就引人側目，這雖然很風光，但交通警察也真該死地記得一清二楚，有時候，他真認為自己還是隻領普通牌照B五六八七六，或者什麼都好，明年就把這個五號牌照從一個生龍活虎的扶輪社這裡，轉讓給那個倒楣的擁護者那裡，咱們再來看看熱鬧吧，假如監理所同意這麼做，屆時，他就要把所有的擁護者與扶輪社以及吉瓦尼斯的會友共聚一堂來慶祝一番。

　　巴比特嘆著氣對卜弗雷教授說：「擁有那樣的號碼牌照，可真是風光哩！每個人會說，‘他一定是個重要的傢伙！’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到手的？我敢打賭，他一定招待汽車監理所所長，大吃大喝一番！’」

　　然後，奇姆·福林克對他們演說：

　　「你們之中，有些人可能覺得，這裡不是一個適於討論一個曲高和寡且藝術性事情的地方，但是我要直截了當地請求你們同意一個提案，為天頂市成立交響樂團。現在你們有許多人犯了錯誤，以為你不喜歡古典音樂以及諸如此類無意義的事，你就要反對它。現在，我得承認這點，雖然，我是一個以寫作為業的傢伙，但，我毫不在意這些長髮藝術家的音樂。無論如何，我寧願聽一個好的爵士樂隊演奏，而不願意聽貝多芬的交響樂，因為它不會比充滿活力的爵士樂來得更真實，而你總不能無聊地浪費你的生命吧，但那不是重點。對現代的城市而言，文化已變成一種必需的裝飾和廣告，正如柏油路或票據交換所一樣。這些文化、劇院和畫廊等等，就是每年把成千上萬的訪客帶到紐約去的東西，老實說，我們所有輝煌的成就，都還沒有達到紐約或芝加哥或波士頓的文化層次——或者，至少我們尚未達到這種聲望。那麼身為一群活躍的積極者，此後所要做的就是去領導文化、去參與、去把握。

　　「電影和書本之於那些有閒暇去研究它們的人來說，是良好的，但是他們不能在街上表演啊！因此抱怨，‘這就是小器而古老的天頂市，對文化所能做的貢獻。’這是正確的，但一個交響樂團就能做到這些事。看看吧！明尼奧波里斯和辛辛那提所得到的聲望。一個擁有一流音樂家和高級指揮家的樂團——我相信我們應該成全這件事，到音樂界去聘請一位高薪的指揮家，假若他不是一個攪局者的話——彼恩城、紐約和華盛頓就做得很好。在堂皇的劇院演戲，讓最有錢、最有文化素養的人來看，它提供了如此夠水準的宣傳，不是一個城市可以自其他方法獲得的。凡是短視得要阻礙這個成立樂團的提議的人，即是推掉了把天頂市的名字烙印在紐約那些百萬富翁的心目中的機會，那樣可能——說不定那樣可能在這兒建立一座分工廠哩！

　　「我也想提醒大家一個事實，倘若我們的女兒對這種屬於知識分子的音樂有興趣的話，那麼可能就需要有人去教導她，擁有一個超級的地方組織有很多益處的，且讓我們站在實際立場來說吧，我請求你們這些好兄弟們為了文化，領頭支持它，好成立一個世界級的交響樂團吧！」

　　他們鼓掌贊同。

　　一陣昂奮之後，楊齊會長宣告，「各位先生，我們現在要進行一年一度的理事選舉。」六個單位各推薦一名，並已由一個委員會選出了三名候選人。巴比特排名第二，榮膺副會長候選人。

　　他感到驚訝。看來似乎很難為情。他怦然心跳。當計算投票結果時，他顯得更激動了，就在這當兒，楊齊說：「真高興在此宣布喬治·巴比特將成為下一屆的副頭頭。我知道沒有人在一般知識和企業上比老好人喬治更值得信賴。嘿，讓我們給他米個最熱烈的歡呼，祝賀他的當選！」

　　散會後，成百的人驅前來拍他的背恭賀他。他從未體會過這樣激昂的時刻。在一陣酩酊的茫然中，他驅車離開會場。他雀躍地進入他的辦公室，笑著對麥克鐘小姐說，「喂，我想你該恭賀一下你的老闆吧！我當選了擁護者的副會長哩！」

　　他失望了。她僅回答，「是吧——喔，巴比特太太一直打著電話，要跟你聯絡。」但是新的推銷員，弗裡茲·貝寧格說：「天啊！老闆，哇噻，真是了不起，真正的了不起！我高興得要死！恭喜你啊！」

　　巴比特打電話回家，得意洋洋地對他太太說：「聽說你一直在找我，蜜拉。嘿，這次你真該稱讚一下你的小喬治了，講話可要小心點喔！你現在正跟擁護者俱樂部的副會長說話呢！」

　　「噢，喬治——」

　　「還不賴吧！哼？衛里斯·傑姆可是新會長，但是當他不在時，我這微不足道的老喬治就是頭頭了，我就可以吆喝他們，介紹演講者——不論他們是州長本人——而——」

　　「喬治！聽著！」

　　「這使得我可以和大人物如笛林博士，密切往來，而且——」

　　「喬治！保羅·李爾斯林——」

　　「是的，當然，我將打電話給保羅，立刻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喬治！聽著！保羅在監獄裡。他槍殺了他的妻子，他今天中午槍殺了姞拉。她可能活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