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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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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這些轉變,不論是對宗教、愛或園藝,使他奇跡似的發現這些嗜好似乎不曾存在過,然而這整個世界充斥著它們的狂囂,因此,一旦他不再熱衷這些,巴比特發現到處都稱心多了。

  他對他的球伴兼鄰居,山姆·道卜布勒一家也有一番新的看法。道卜布勒是個值得尊敬、勤勉而有錢的人,他所謂的快樂即是無止盡的宴游。他們的生活綴滿著城郊酒宴中的酒、煙、汽油和無數的香吻。他們一夥人能整週埋頭工作,整週盼著週末夜,最後搞個「狂歡宴」,而這宴會一直囂鬧到星期日黎明,通常用一種毫無目的地的賽車遠征作為結束。

  有一天晚上,丹妮絲看電影去了。巴比特發現自己居然同道卜布勒一家人處得十分快活。好些年來,他同人們舉杯結織,私下卻對巴比特太太說:「我不願同那些喜歡多管閒事的傢伙相處,縱使世上只有他們這些人。」那晚,他悶悶不樂地回家,在屋前閒逛,在凝結的冰地上拖著足印,似最近下過雪的雪地裡過路人所留下來的化石般的足跡。哈伍德·小野走過來悶聲同他寒暄。

  「喬治,仍然孤家寡人一個嗎?」

  「是吧,今晚又冷起來囉。」

  「有沒有你太太的消息?」

  「她還好,不過她妹妹仍病得嚴重。」

  「嘿,最好今晚過來同我們一起吃飯,喬治。」

  「哦——多謝了。我有事得外出。」

  突然,他再無法忍受小野對全然無趣的問題作一番有趣的統計學的敘述。他在走道上晃來晃去,口裡咕喃著什麼。

  山姆·道卜布勒走了出來。

  「晚安,巴比特。工作很忙吧?」

  「嗯,夠忙碌囉。」

  「你覺得今晚很冷嗎?」

  「哦,還好。」

  「仍是孤家寡人?」

  「嗯!嗯。」

  「喂,巴比特,她不在時——我知道你不喜歡在喝酒上逞能,可是我太太和我真希望你某些晚上能過來。我想你偶爾能調出好的雞尾酒吧?」

  「調酒?小夥子,我打賭喬治老叔叔能調出全美國最棒的雞尾酒!」

  「萬歲!這就是啦!聽我說:有一些人今晚要來我這兒,洛依塔·史旺森和其他一些活潑的傢伙,我要開一瓶戰前的琴酒,可能我們要跳一會兒舞。你何不過來湊湊熱鬧,就是說換換口味也好?」

  「好吧——他們啥時候來?」

  九點,他到山姆·道卜布勒家。這是他第三次走入這間屋子。十點時,他就喚道卜布勒先生為「山姆,老兄」。

  十一點時,他們驅車前往老農莊酒店,巴比特同洛依搭·史旺森坐在道卜布勒的車子後座。他過去曾膽小地想向她表示愛意。現在,他不再小心翼翼;他直接調情了;洛依塔便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告訴他,愛嘮叨的愛迪是多麼的囉嗦,把巴比特當成一個高尚、世故的花花公子。

  有了丹妮絲這群人、道卜布勒,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朋友的推波助瀾,連續兩週來,沒有一個晚上他不是醉醺醺,遲遲才回到家。以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本領,在喝得寸步難行的時候,駕車回家;在街上還能減速迴避靠近的車子。他搖搖晃晃地走進屋裡。假如威珞娜和肯尼士·史谷特在的話,他就匆忙打個招呼一晃而過,他很明了那兩個年輕人率真的眼神,於是他把自己關在樓上。進入臥室時,他發覺眼前一片朦朧,令他不敢置信。整個頭嗡嗡作響。他不敢躺下身來。很想泡個熱水澡,醒醒酒。這時他的頭腦清醒了些,但是當他走進浴室時,他把距離弄錯,拖落了毛巾,劈裡啪啦碰翻了肥皂盒。這一番折騰,令他害怕自己會行跡敗露於孩子之前。穿起睡袍他尚覺得微有涼意。他想看一下晚報。起初還能逐字地看,似乎了解大意,但是不到一分鐘,他已不知所云。等他上床時,他已昏頭轉向了,他連忙坐起來,努力控制自己。最後他總算能靜靜地躺著,稍覺得有點難過和眼花繚亂——以及相當的羞愧。向孩子們隱瞞他的「情況」令他羞愧!跟那些他鄙視的人跳舞胡鬧!談一些糗事,唱一些蠢歌,還想親那些笨女郎!回想起來,他真不相信他居然會跟那些可能被他攆出辦公室的毛頭小子,毫無芥蒂地一起又吼又叫,打成一片;怎麼會那麼熱情地大跳其舞,把自己暴露在那些嘮叨的老女人的訕笑中。當這些記憶無情地縈繞在他腦中時,他喃喃低叱,「我好恨自己!天啊!我真恨死自己了!」轉而憤怒詈罵,「我完了,不能再來了,已經太過分了!」

  當他陪兒女們早餐時,他曾想改變醉生夢死的生活,像個既威又嚴的父親。午飯前,他還很有信心。午餐時,他的信心降低了,他並不否認自己曾是一個愚昧的人。午夜時分,他看得更清楚。但是無論如何,他掙扎著想,總比再回覆到欠缺熱情的生活來得好。凌晨四點,他實在想喝一杯。現在他桌上就擺著一瓶威士忌,經過兩分鐘內心的掙扎,黃湯已經下肚,三杯過後,他開始承認,那一幫真是親切可愛的朋友,到了六點鐘,他已跟他們混在一起了……於是傳言便到處蜚短流長了。

  現在他在黎明便已喝得醺醺然,良心上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或他的胃——當他在八點醒來時,也不再後悔,不再急於避開那個圈子逃之夭夭,他要與這一群盡情歡笑,並駕齊驅了。現在想成為他們之中「活躍者」的雄心,正像他曾是那麼想在賺錢、打高爾夫球、駕車、辯論和攀登麥克貝山之中超人一籌一樣。但是往往他失敗了。

  他發覺彼得和其他年輕人,認為本幫人太拘泥於禮教了,凱莉只是躲在門後親嘴,真是小器的一夫一妻制。正當巴比特從佛羅拉山溜到這一群時,這些年輕的小夥子,也溜出這一群的規矩,跟那些他們在百貨店和旅館衣帽間撿來的輕佻的年輕女郎「共度良宵」去了。有一次,巴比特想跟他們一起作樂。一輛汽車。一瓶威士忌,陪他的是一個從帕奇與史坦斯商店找來的邋遢尖嗓的出納小姐。他坐在她的旁邊,憂心怔忡。顯然,他希望跟她一起「共度良宵」,但是當她說出,「嗨,讓我們走吧,這騷包車要壓皺我了。」之時,他真不知何以為續。他們坐在一個沙龍的後房裡,巴比特被他們的新俚語折騰得頭痛欲裂,他慈祥地看著他們,真想回家去喝一杯——一杯又好又滿的酒。

  兩個晚上後,富頓·貝米斯,這一群中,一位穩重的老前輩,把巴比特拉到一邊低聲咕噥:「要小心喔,這本來不關我的事,天曉得我一向只熱衷於我分內的事,可是,難道你不認為你最好照顧一下你自己的身體嗎?你是這些熱烈的傢伙之一,事情總是做得太過分了。難道你不曉得你會很快地報廢在狂飲濫抽中,像這樣雪茄一根接一根?最好盡快把它戒掉吧!」

  巴比特淚水盈眶說,好心的富頓老兄真是一位面慈心善的人,便承諾要戒掉它,同一時間,他點燃了一支煙又喝了一杯酒。當丹妮絲抓到他跟凱莉·諾克在調情時,她跟他狠狠地吵了一架。

  次日早晨,他真恨自己,將如富頓·貝米斯所申斥的會墜落到第十五層地獄,萬劫不復了。他理解,自從他同每一位可能跟他做愛的女人在一起以後,丹妮絲已不再是他惟一的明星,他懷疑她對他的意義是否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是否貝米斯對他說的這一番話,也正是別人對他的議論呢?下午在運動俱樂部裡,他狐疑地注視每一個人。他們看來頗為不安。難道那時他們正在議論他嗎?他生氣了。變得很好鬥。他不僅為昔尼克。東尼辯護,還大開基督教青年會的玩笑,伯吉樂·楊齊的答覆只有三言兩語。

  事後巴比特也沒生氣,卻有點恐懼。次日他沒去參加「擁護者俱樂部」的午餐會,而躲在一家便宜的餐廳裡,當他坐在椅子上嚼著漢堡三明治,啜飲著咖啡時,他著實很擔憂。

  四天后,當本幫人舉行他們盛大的聚會時,巴比特開車帶他們到位於查羅沙河上的溜冰場,在化雪之後,街道被滑溜溜的冰凍結了。在那些廣闊無際的街道上,風呼嘯在一排排的木屋間,整個貝路伯區好像一個邊疆城鎮。巴比特甚至於已在四隻輪胎安上雪鏈,卻還害怕會滑雪橇,當他開到一道長斜坡時,他踩著煞車慢慢蠕動,正要彎過一個街角,突然殺出一輛粗心大意的車子,那車子滑雪橇了,後擋泥板差點掃到他們,當那車子從他們的閃避中擺脫出來以後,本幫人——丹妮絲、明妮·森塔克、彼得、富頓·貝米斯——不禁大吼大叫起來:「哇噻,真棒!」大揮其手向那個驚惶未定的駕駛者打招呼。就在這一剎那,巴比特看見卜弗雷教授徒步費勁地爬上了斜坡,臉色沉重地注視著這一群囂張狂妄的人。他確信卜弗雷一定認出了他,也看到丹妮絲親他,當她咯咯笑著說:「你真是一個好駕駛!」

  次日午餐,他向卜弗雷探問:「昨晚,我同我兄弟和他的朋友出去了。唉,車子真難開,滑得像玻璃。不過,我看到你徒步爬上貝路伯街的斜坡。」

  「不,我沒有——也沒有看到你,」卜弗雷慌忙回答,有點罪惡感。

  約莫兩天后,巴比特帶著丹妮絲到松萊飯店用午餐。她似乎安於在她的公寓等他,也開始悒郁地笑著暗示他,他一點都不為她著想,假如他永遠不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假使他不願意被別人看到和她在一起,當然在電影院除外。他考慮要帶她到運動俱樂部的「淑女別館」去,但是那樣太危險了,他必須介紹她,噢,人們可能會誤解——所以他採了折中的辦法把她帶到松萊來。

  她的打扮非常別緻,一身是黑色!黑色小帽,黑色毛皮短外套,寬鬆而飄逸,式樣簡單的高領黑色天鵝絨女裝,一時使得街上所有的服裝都黯然失色,比起來那些就像睡袍一樣。或許她太時髦了,當巴比特帶著她入座時,金碧輝煌的松萊餐廳裡,每個人都在注視她。他不安地希望領班給他們一個柱子後面隱蔽的地方,但是他們卻佇足在走廊的中央。丹妮絲似乎並不在意那些讚美者。她笑盈盈愉悅地對巴比特說,「哦,真棒!好壯觀的樂隊!」巴比特很難報以相同的愉悅,因為離此兩桌遠,他看到了伯吉樂·楊齊。整餐飯,楊齊都注視著他們,當巴比特警惕他自己為人所觀察時,還要慘兮兮地避免破壞了丹妮絲愉悅的心情。「今天,我真有點醉了,」她快活地笑著說。「我喜歡松萊,你呢?它是多麼生動而——而典雅。」

  他話題放在松萊飯店、服務、食物、在餐廳裡他認識的人,但沒提及伯吉樂·楊齊。此外,他們似乎沒有其他的事情可談了。對於她那不斷的玩笑,他坦然地笑著;他同意她的見解,明妮·森塔克是「多麼難以相處」,而年輕的彼得是「一個多麼懶惰愚昧的傢伙,真是一無可取」,但是他自己無話可說。他想要告訴她,他對楊齊的顧慮,但是——「喔,天啊,要把楊齊和所有關連的事情,解釋清楚,可要大費一番口舌囉。」

  當他把丹妮絲送上電車時,他的心情頓時鬆弛了下來;對他辦公室裡熟悉簡潔的環境感到愉快。

  四點時,伯吉樂·楊齊來找他。

  巴比特有點激動,但是楊齊以友善的方式打開了話題:

  「還好吧?唔,我們中有人提出了一個計劃,我們真希望你能參加。」

  「好的,伯吉樂,你說吧。」

  「你知道,在這場罷工鬥爭中,我們出現過意想不到的分子,赤色分子、游移分子和一般無知的不滿分子,公理正義死亡了,但是這種情形,鬥爭後,仍然持續了一陣子,人民也忘掉了危險,讓這些搗蛋分子有機可乘,又攪起了地下活動,尤其是那些光說不練的社會主義者。好吧,這就得靠人民來想辦法,本著良知,盡力來抗拒這些傢伙了。有一些支持柏拉特的人,為了這個目的,已經組織了一個叫‘好市民聯盟’的社團。當然啦,商會和美國退伍軍人協會等等都做得很好,使得正當的人高枕無憂,但是他們還有很多事等著做,所以他們不能全神貫注在這些問題上。而‘好市民聯盟’可以專心致力於此。哦,這個組織必須要有一些其他實質上的目的——例如,在天頂市這兒,我想它應該支持公共擴張計劃和都市計劃委員會——同時,也應有一個社交的場面,由高級人士組成——舉辦舞會等等之事,其中最好的方法是應用商業社交糾葛,其效果之好,一般人用任何其他方式都辦不到。如果還沒效果,‘好市民聯盟’最後將派遣一些代表到處去向那些過於心浮氣躁的人曉以大義,要他們適應高尚的標準生活方式,請他們三緘尊口。聽來這個組織好像蠻能做這件偉大的工作呢,我們已在城裡找到一些有名目的人,當然我們也需要你,你看如何?」

  巴比特感到不舒服。他感覺就要被追回到令他那麼迷離而又如此絕望的標準生活。他笨拙地說:

  「我想你是太看輕類似昔尼克·東尼這種人,所以你想要使他們——」

  「你賭上了你美好的生活,我們也必得如此麼!請聽我說,喬治老兄!當你在俱樂部裡為東尼、罷工者等等那一票人辯護時,我從來就不認為你是當真的。我知道你只不過是開開西得尼·范克史坦因那些可憐蟲的玩笑罷了。至少我真的希望你是在開玩笑。」

  「喔,是的——是的——你有理由這麼說——」巴比特意識到他自己的聲音是那麼微弱,也察覺到楊齊那慎重而又冷酷的眼神。「天哪,你知道我是站在那一邊的!我不是勞工政治運動家!我徹頭徹尾、無時無刻都是一個商人!但是——但是老實說,我並不認為東尼真有這麼壞。同時你要記得他是我的老朋友。」

  「喬治,當事情發展到一方面我們要為正統與家園的安危奮鬥,一方面要對抗赤色破壞分子與白吃白喝的懶狗時,你甚至於得放棄舊情故友,‘非友即敵’呢!」

  「是的,我以為——」

  「怎麼樣?要加入我們的‘好市民聯盟’嗎?」

  「這我可要好好考慮一下,伯吉。」

  「好吧,隨便你。」巴比特放下心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放過,然而楊齊繼續說:「喬治,我不知你到底怎麼搞的,我們沒人像你這樣,我們談了很多你的事。有一陣子,我們以為你一定是被可憐的李爾斯林那檔子事,搞得心灰意懶,所以我們原諒你所說的任何愚蠢的事,可是現在那已是老生常談了,喬治,我們不能了解你到底中了什麼邪。以私人交情來說,我一直護著你,可是我必須說,我已經為你做夠了,所有運動俱樂部和擁護社的人都很不好受,你存心恭維東尼和他那群狗兄狗弟的方式,以及未來自由的問題——那真是無聊透頂——甚至於說英格姆這布道的傢伙不是一個專業的自由戀愛大師。然後,是你個人的行徑!裘依·卜弗雷說前晚他看到你同一群妓院的人出去,跟那些姑娘調笑,而今天,在松萊飯店跟一個——唔,她可能長得不賴,也是位十全十美的女士,但是對一個帶著妻子上城裡去午餐的男人來說,她看來正像一條美麗花俏的裙子,那總不太好吧,你到底著了什麼魔呢,喬治?」

  「你罵吧,還有許多人自覺比我更了解我私底下在幹什麼哩!」

  「現在可別生我的氣,因為我只是像一個朋友一樣把我所想的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而不像別人在你背後竊竊私議。我告訴你,喬治,在這個社會裡你占了一席之位,而這個社會也期望你的言行舉止符合你的身份。還有——最好考慮加入‘好市民聯盟’,以後再跟你討論這事吧。」

  他便走了。

  那天晚上,巴比特獨自一人用餐。他看到所有的良民派,都透過餐廳的窗子在窺伺他,害怕坐在他旁邊,他告訴他自己今晚不能到丹妮絲那兒去了;他真的沒去……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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