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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95章
  3

  做完口授信稿後,他留下麥克鐘小姐。他尋個話題以改變她在辦公室裡冷冰的態度。

  「假期你到哪兒玩呢?」

  「我想我將到北部州裡的一個農場去。你是否要我下午就把西東克的租約印好呢?」

  「喔,別急……我想,你離開我們辦公室裡這些胡說八道的怪人後,你會有一段美好的時光。」

  她站起來收攏她的鉛筆,一邊對他說:「哦,這兒並沒有人古怪,我想我把信寫好後,就立刻把它印好。」

  她走了。巴比特完全拒絕承認,他一直想要親近麥克鐘小姐。「哎!真是多此一舉!」他說。

  住在對街的汽車代理商愛迪·史旺森,舉行一個週日餐會。他太太洛依塔顯得很興奮,年輕的洛依塔喜愛爵士樂、衣飾和玩笑,正忙著展露迷人的姿態。她迎接客人時,會如此嬌喊說:「真是盛會!」巴比特感到不安,她可以迷倒許多男人,現在,他自己也承認,她實在太誘人了。巴比特太太從不欣賞洛依塔;巴比特高興今晚她不在這兒。

  他堅持要留在廚房幫助洛依塔:從烤箱裡拿出炸過的雞肉餅,從冰箱裡拿出萵苣三明治。有一次,他碰觸了她的手,而她壓根不在意它。她開朗地說:「你是一個蠻棒的媽媽的小幫手,喬其。現在,把它們放在盤子裡帶走,把它放到桌邊。」

  他希望愛迪·史旺森會請他們喝雞尾酒,那麼,洛依塔也可以喝一杯。他想——喔,他要變成一個一般人以為是的那種波希米亞人。藝術家的聚會。帶點野性可愛的女郎總是獨立自主的。那未必是壞。當然不是不好囉!可是並不溫順,像佛羅拉山的女人一般。他如何能忍受了這許多年——

  愛迪並未請他們喝雞尾酒。事實上,他們充滿了歡笑,奧維羅·瓊斯一再重複地唸著:「什麼時候洛依塔要來坐在我膝上的話,我可不放過她,可要狠狠地咬她一口!」但是,他們是可敬的一群,這是一個恰到好處的週日夜晚。巴比特小心坐在洛依塔身側他預想多時的鋼琴座椅上。當他談論有關車子的事,凝著一種穩重的笑容傾聽她描述上星期三所看的電影,他希望,她快一點講完劇情的描述,美麗的主角,豪華的布景,他仔細地研究著她。纖細的腰繫著未加工的絲帶,濃濃的眉,大而熱情的眼睛,頭髮在寬闊的前額上分叉開來——她既年輕又迷人,他黯然地想著。他想,長途汽車旅行時,爬山探險時,在高聳山谷上的松林間野餐時,她會是一個最貼切的伴侶。那弱不禁風的樣子,著實令他著迷;他對愛迪·史旺森感到忿怒,他時常在家裡和洛依塔拌嘴。突然,他發現洛依塔正是他夢中的仙女。他驚顫了,他堅信他們彼此間一直有著羅曼蒂克的吸引力。

  「我猜嘛,你正過著一種單調討厭的生活,現在你是孤家寡人哩。」她說。

  「你說對了!我是個壞小子,而我多少以此自傲囉。哪天,你盡可偷放一些麻藥在他的咖啡裡,那你就可偷溜過街來,我教你如何調雞尾酒。」他大笑說。

  「喲,現在,我可能就這樣做哩!你可不能亂說話喔!」

  「那當然囉,當你萬事俱備時,你只要掛一條毛巾在閣樓的窗子,我就跳過來喝琴酒!」

  對於這段俏皮的玩笑,每個人都吃吃地笑著。在愉悅的氣氛下,愛迪·史旺森說,他要請一位醫師每天來析驗他的咖啡。其餘的人轉而討論最近大家一致談著的謀殺案,然則,巴比特導引著洛依塔把話題轉向私事:

  「你這是我一生中所見最漂亮的服飾。」

  「你真的喜歡啊?」

  「喜歡?為啥這麼問呢?我要肯尼士·史谷特在報上刊登一則新聞說,全美國服飾最佳的女人是愛迪·洛依塔·史旺森太太。」

  「唷,別嘲笑我了!」但是,她眉飛色舞了。「讓我們跳一會舞吧。喬治,你得同我跳舞。」

  甚至於當他反對地說:「喔,你曉得我是個多麼笨的舞者呀!」他晃了晃他的腳。

  「我教你嘛。我什麼都能教。」

  她的眼瞳泛潮了,聲腔攙雜著興奮。他相信他已贏得她的芳心。他擁著她,貼切她那可親的熱情,而後他一本正經地跨大步轉了一圈。他僅僅碰到兩個人。「天啊,我跳得還不十分糟,還像個好手一樣碰到人家!」他獨自暗笑!而她虻著回答:「不要緊一不要緊嘛——我告訴過你,我什麼人都能教一跨步別太大!」

  有一陣子,他失去自信,小心翼翼地去配合音樂的節奏。然則,他再度被她誘人的姿態蠱惑了。「她一定喜歡我囉,我得把她追到手!」他發誓。他試著吻她耳邊的髮飾。她不自然地避開了,不自然地喃說:「別這樣嘛!」

  有一陣子,他真恨她,然則,一下子他就同以前一樣的熱情了。他跟奧維羅·瓊斯太太跳舞,但是他注意著洛依塔隨著她的丈夫在屋裡穿梭來去。「小心點!別做蠢事!」他警告著自己,此刻他只能盼望彎著他結實的膝蓋同瓊斯太太挑逗,一面對那位高貴的女士說,「噫,真熱!」毫無緣由的,他想起保羅待在那個陰郁的地方,在那兒人們永無跳舞的機會。「今晚我一定瘋了,最好回家去!」他惶惶地想著;但是他離開瓊斯太太,迅速溜到可愛的洛依塔身邊,請求說:「下支舞請與我共舞。」

  「哦,太熱啦,我不想跳這支舞。」

  「那麼,」大膽地,「讓我們到外頭陽台上坐坐,享受一下新鮮涼爽的空氣吧。」

  「好吧——」

  柔和的夜色,屋內的喧嚷已拋在後頭,他下決心牽她的手。她用力地回握了一下,隨即鬆開了。

  「洛依塔!我認為你是我認識的最好的人了!」

  「唔,我認為你也非常不錯。」

  「真的?你一定喜歡我的!我是如此的寂寞!」

  「哦,你太太回家時,你就不會寂寞了。」

  「不,我一直都很寂寞。」

  她以雙手撐著下巴,所以他不敢碰她。他嘆了口氣說:

  「當我覺得無聊,而且——」他即將引入保羅的悲劇事件,然則愛情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當我厭煩辦公室以及這一切時,我喜歡往對街看,想到你。你曉得嗎?有一次,我還夢到你!」

  「是個美夢啦?」

  「美極了!」

  「哦,不錯,人們說,夢常與願違!現在我得進去啦。」

  她準備走了。

  「噢,還不要進去!請留下吧,洛依塔!」

  「是的,我得進去了,得去招呼我的客人。」

  「為啥不讓他們自己招呼自己呢!」

  「我不能那樣做。」她無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就溜開了。

  然則,經過兩分鐘的羞愧,意氣用事地想溜回家後,他嗤之以鼻了,「我當然不會同她鬼混囉!只是一直沒事幹罷了!」他慢慢地走進去,跟奧維羅·瓊斯太太跳舞,明顯地自製避免同洛依塔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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