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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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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有件還不明朗化的事情在醞釀著,他要獨自去度假,也許是到卡特巴去住個一星期或十來天的,然則,巴比特的腦子裡始終揮不去一年前,他和保羅在緬因州度假時的種種情形。他在那個地方找回了自己,也讓心境真正平靜下來,而且有保羅在一起,過的是真正原始而又冒險的生活。靈機一動,他想就去緬因好了。而惟一放心不下,真正走不開身的是他的生意,而且蜜拉可能會覺得有點好笑,他一個人居然要單獨到那兒去。可是,他已經下定決心,只要能快樂,管他什麼事都要去做,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就到緬因去算了!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上路了。

  由於他無法向他太太解釋清楚,讓她明白此行他要在荒野地裡去找尋保羅那充滿原始氣質的精神。於是他援用一年前就準備好、卻一直都沒用的謊話。他對太太說必須到紐約去看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銀行提出比實際需要的費用還多幾百元的現金;也弄不清為什麼那麼溫柔地和妲卡吻別,並哭著說:「上帝祝福你,孩子!」他從上車就一直跟妲卡揮手道別,直等到火車駛離月台盡頭的柵門,妲卡也變成巴比特太太那龐大的棕色影子旁邊的一個小紅點,逐漸消失。

  北行途中,他一直想象著緬因州的那些嚮導的樣子;他們都是思想單純、身體強壯又親切的人,他們在沒有天花板的木屋裡玩紙牌、飲酒作樂,他們成日在林野間、湍流中討生活,具有豐富的森林知識。他特別記得那個具有半印第安、半白人血統的裘依·派樂萊斯。假如能讓他和一個像裘依一樣的人住在森林裡,用雙手辛勤工作,穿著法蘭絨布襯衫,無牽無掛的生活,那麼他才不顧再回去過那種單調無味的紳士生活哩!

  要不然,就像那種描述北美加拿大電影中的捕獸者那樣,跑到森林裡,在岩壁間搭個帳篷住下來,做個不屈不撓,沉默的穴居者。何不就這麼做呢?我可以這樣做的啊!家裡的錢足夠用到威珞娜結婚和泰德自立。何況還有老亨利會照顧他們的。真的!何不就這麼決定呢?真正為自己而活——

  他渴望過那種生活,承認自己所追求的就是這種生活,於是他幾乎相信他就要去過毫無牽絆的林野生活了。不過,潛意識裡卻不斷地對他這念頭斥為無稽:「無聊!人們擺脫那正派高尚的家庭生活和夥伴,那只是因為他們不願這樣做罷了,原因就是這麼單純而已!」於是巴比特如此自我詮釋,「好吧!到森林中去總不會比保羅犯案坐牢那樣花更多的心神才是——。天哪,我多麼想這麼做啊!穿著馬克森式平底靴——帶著六彈槍——住在邊疆小鎮——還有賭徒——睡在閃閃星空下——做個十足的男子漢——和襲依·派樂萊斯在一起——真不知心多棒!」於是他來到了緬因,再度站在森林旅館前的碼頭上,再度戲水於清澈冷凜的湖中,湖畔松濤沙沙作響,郁綠的群山宜人,偶爾一條鱒魚躍出水面,滑落水中,留下了陣陣漣漪。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嚮導們住的木屋,那種心情就好像久居在外的人奔向他懷念已久的故居、故友般的殷切。他們一定很高興看到他。他們一定會站起來大叫:「嘿!巴比特來了!他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他可真是個男子漢哩!」在寬闊而凌亂的小木屋裡,嚮導們圍著一張油膩膩的桌子玩撲克牌,連紙牌子也是油漬漬的;那些嚮導多半是滿臉皺紋,身上穿著破舊的長褲,鼓著破舊的便帽。他們抬頭看了巴比特一眼並點頭招呼。裘依·派樂萊斯,那個滿臉鬍子、皮膚黝黑,上了年紀的漢子,低聲咕嚕著說:「你好。又回來了啦?」

  除了籌碼的嘩啦聲外,室內顯得異常寂靜。

  巴比特站在他們身邊,覺得非常孤單而無趣。因此,等他們酣戰一陣後,他暗示地問:「嘿!裘依,讓我湊一腳如何?」

  「可以呀!來!坐嘛,你要多少籌碼?讓我想想;你跟你太太去年曾到過這兒,對不對?」裘依·派樂萊斯說。

  這就是巴比特來到故居後所受到的接待。他跟他們玩了將近半個鐘頭的牌,然後再開口說話。他的頭被廉價芋草和紙煙的味道熏得發昏,而且他實在對那勞什子的四色同花順、三色同花順的牌感到煩死了,同時,也對他們如此不重視他的來到而感到生氣。

  「最近工作忙嗎?」語氣不太耐煩地問裘依。

  「不忙。」裘依應著。

  「願意替我做幾天的嚮導嗎?」

  「哦!等一會兒,我原打算下個禮拜再開始工作的。」

  只得答應巴比特。因為裘依領受巴比特邀請他的這份友誼。巴比特付清了他所輸的錢,且帶點孩子氣地離開了木屋,裘依從煙霧繞繚的氤氳中抬起頭,像海豹自浪花叢中伸出頭般,大聲說:「明天我會到!」然後又埋首在他的三個麼牌裡。

  無論在他那充滿新伐松木香味、寂靜無聲的小木屋裡,或是在湖畔,在長滿薰衣草的山後那一片晚霞裡,巴比特都無法找出一絲原本充塞在他想象中,他所追尋的保羅的精神和氣質。他是那麼地孤獨無奈,因此晚飯後他就留下來,和一個站在旅館辦公室暖爐旁,有點氣喘的老婦人聊天。他跟她談起了泰德在州立大學的璀璨光明的遠景,也提起了妲卡,妲卡那慧黠逗人的話,談著談著,一直到他極端想念那個他已經準備不要的家。

  穿過層層暮靄,穿過北端沉寂的松林,他摸黑來到湖畔並找到一隻獨木舟。船上沒有槳只有一塊木板,他笨拙地坐到筏上,用那塊木板劃著,把船劃離開湖岸到了湖中。遠望過去,旅館和別墅裡透出的燈光都成了一團黃色的光點,好像一群螢火蟲繞著沙基門山的山腳飛舞似的。山脈在熠熠的星光下更顯得巍峨獨立,寧靜怡人。湖水像條無垠的黑色大理石通道,在黑夜裡泛著亮光。他覺得自己十分渺小、笨拙,而且還有一些說不出的敬畏感,不過那種微不足道的感覺,使他完全擺脫了那個天頂市喬治·巴比特先生的傲慢作風,讓自己由燦爛暫趨於平淡,使心靈舒解開來。這時,他想到了保羅,幻想著他(從監獄,從姞拉的壓力下,從他那興隆的屋頂建材生意裡解放出來)坐在木筏的另一端,拉著悠揚的小提琴。他發誓著:「我一定要繼續留在這裡!再也不要回去了!既然保羅不在,我就不願再看到那些該詛咒的人們!我怎能傻到只因裘依·派樂萊斯沒有跳起來熱情地歡迎我,就發怒離去呢?他是個山裡頭的人;他的智慧使他不願像城裡的人一樣客套而虛偽地擁抱你,同你寒暄問好。而且,讓自己回到山上來,遠離城市的生活,重新嘗試山居生活——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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