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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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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比特的岳父岳母,亨利·湯普遜夫婦,將他們在貝林區的老房子租出去,舉家遷至哈村旅棧,一家漂亮的出租公寓。這裡住滿了一些寡婦。大半是紅絨布傢具,時常聽到冰水瓶罐的咔咔響聲。他們在那兒顯得寂寞,每隔兩星期的星期天晚上巴比特一家得來同他們共進晚餐,吃些烤雞、生澀的芹菜和玉蜀黍冰淇淋,而後有禮貌地、拘謹地坐在旅棧的休憩廳內,一位年輕的女小提琴手總在那兒演奏著從德國到百老匯各地的樂曲。

  不久,巴比特自己的母親從卡特巴來此消磨三個星期。

  她是個慈祥的女人,卻十分不可理喻。她祝禱公然反叛習俗的威珞娜要成為一個「美好而忠貞的家庭淑女,不要學一些時下一般女孩的那這鬼念頭」;而且,當泰德出於對於機械和搞壞再修護的熱愛,而把離合器灌上潤滑油時,她喝彩說泰德是「多麼熟巧地做著家務雜活,幫他爸爸搞東搞西的,從不想出外和女孩亂搞,拿自己看做是一個入社會的好小子」。

  巴比特敬愛他的母親,有時他確是喜歡她,然則他常被她那基督徒的耐心惹煩了,而且當她描述一位名叫「你的父親」的十足神話式的英雄時,他又覺得自己被貶得如一堆爛泥巴了。

  「你一定不會記得了,喬其,那時你是多麼小的傢伙——我的小傢伙,我可記得你那時候的模樣,金褐色的捲髮和花邊的衣領,你一直是多麼漂亮的小孩,瘦弱又多病的樣子。而且你多麼喜愛一些小巧的玩意,好比那雙小毛線鞋上的紅纓線等等的——你父親常帶我們上教堂,而有個男人擋住我們,喚說:‘少校,’——許多鄰居習慣喚你父親‘少校’;當然啦,他在戰爭期間只是個大兵,可是每個人都曉得那是因為他長官的嫉妒,他應該是一位高階軍官,他天生有發號施令的才能,所以,很少人能——而,這個人跨到路中來,舉起他的手,停下了四輪馬車,‘少校,’他說,‘有一大群人在這兒,決定支持史堪那上校競選議員?我們要你加入我們。用你在店裡的那種作風去會會人們,你能幫我們個大忙。’

  「喔,你的父親只是直瞪著他,說,‘我決不做這類事。我不喜歡他的政治主張,’他就這麼說。喔,那個人——史密斯上尉,人家習慣這麼喚他,可是只有天才曉得他到底有什麼事跡功勛,有權被喚作‘上尉’或任何其他這種頭銜——這個史密斯上尉說,‘如果你不支持你的朋友的話,我們可要給你好看,少校。’喔,你曉得,你父親的為人,再說這個史密斯也曉得的;他曉得你父親可是一位真正的男人,而且他曉得你父親對政治情勢從A到z知道個一清二楚,而他應該看得出這是一個不能哄騙得了的人,可是他一再地暗示,一再地花言巧語,直到你父親大聲對他說,‘史密斯上尉,’他就這麼說,‘我在這地頭一向是有個好名聲的人,這個人只管他自己的事,從不管別人的事!’說著他就駕車離開了,把那傢伙愣站在路中,像個碰了釘子的大笨蛋一樣!」

  當她透露他孩童時期的趣事時,巴比特最懊惱了。他那時候,似乎,喜歡吮麥芽糖;老在「他的捲髮上繫個最可愛的小粉紅蝴蝶結」,而且愛將自己的名字訛唸作「咕咕」。他聽見(雖不是當眾聽見)泰德如此訓誡妲卡,「快過來,小毛頭;快把那可愛的粉紅蝴蝶結繫到你的捲髮上,再下去吃早餐,否則咕咕會把你罵死。」

  巴比特的同父異母的兄弟,馬丁,帶著他妻子和最小的小孩,來此玩兩天。馬丁飼養了一群牛,還經營一家尚不錯的雜貨店。他頗以自己是一位生而自由獨立的北方美國佬頑固的後裔為榮,他也以自己誠實、憨厚、粗魯而暴躁的個性為傲。他喜愛的口頭禪是「你為那東西花了多少錢?」他視威珞娜的藏書、巴比特的白金鉛筆和桌上的鮮花是都市的奢侈浪費品,而且直說了出來。若非看在他那笨拙的妻子和小孩的份上,巴比特可會當面和他爭吵起來。巴比特常譏嘲那個小孩,指戳著他笑說:

  「我看這孩子是個白痴,錯不了的,先生,我看這小孩是個白痴。他是個白痴囉,錯不了的,先生,他是個白痴,白痴就是他囉,他是個白痴,這孩子是個白痴,他除了是個老白痴啥也不是,那就是他——一個白痴!」

  始終。威珞娜和史谷特繼續著他們那種長時以來的認識論層次上的探討;泰德則是一個頗不名譽的忤逆分子;而妲卡,十一歲了,要求她每週可以去看三次電影,「像所有女孩一般」。

  巴比特惱了,「我厭惡這一切;得馱著上下三代人的包袱。該死的一群人都仰賴我。負擔老母一半的生活費,得聽那亨利·T的,聽蜜拉的嘮叨埋怨,必得對馬丁客氣,為了幫助孩子們得請這些愛鬧彆扭的老頭來。他們所有人都仰靠我一個,還要挑我毛病,而且沒有一個該死的傢伙懂得感激的;沒有安慰,沒有信賴,沒有任何人幫我忙。還得這麼繼續下去——老天哪,還要多久呢?」

  二月間他病了,他倒高興;他樂於瞧他們那般驚恐的模樣,怕會失去他,這塊磐石。

  他吃了一個有問題的蛤蚶。兩天來,他感到乏軟無力,受到人家的關愛和尊重。他可以這麼咆哮,「噢,走開別來擾我!」而無人敢回口。他躺在睡廊,凝盯著冬陽沿著潔淨的窗簾挪移著,布幔由土紅色轉成淡紅。暗黑的拉長陰影,宛若一絲漣漪般映顯在帆布床上。他沉醉在這種曲線暗影中,直到光線消盡,他方才嘆了口氣。他意識到生命的存在,從而湧上了一絲悲哀。他意識到,若無伯吉樂·楊齊在他面前,替他的臉飾上一種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他願意半承認他意識到他的生活方式是難以置信的機械化了。機械化的生意——急速拋售出濫建的屋厝。機械化的宗教——一座枯燥,僵硬的教堂,隔絕開街上真實的人生,了無人性的尊嚴,恰似一座高頂禮帽。機械化了的高爾夫球、餐宴、牌局和交誼。除了保羅·李爾斯林外,機械化的友誼——拍拍背,開開玩笑,從不敢嘗試一下沉默的考驗。

  在床上,他變得煩躁不安了。

  他看到這些年來,燦亮的多日,所有漫長甜蜜的下午,如同那些美妙地徜徉在夏季河岸草地上的時光,都在如此虛飾的生活中平白消失了。他想及,在電話中討論租賃,對討厭的傢伙甜言蜜語,生意上的拜訪,在骯髒的接待室中等候——帽子置在膝上,朝綴著蠅糞污斑的日曆打哈欠,還得對辦公室的小工友客客氣氣的。

  「我真不想再回去工作囉,」他祈求著,「我喜歡——我自己也不曉得。」

  然則,隔天,他回去工作了,忙碌著,脾氣還是如往常一般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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