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宵未把銀紅照,只道相逢是夢中。
晨曦姍姍尤來,昨夜星辰隱去,凌霄睜開眼就看見了秋月白。
露水深重,打濕了秋月白的頭髮,青絲沾衣草草勾勒出清瘦單薄的脊背。他盤膝坐著,雙眸輕闔,唇色淺白。
凌霄動了動唇,硬是嚥下「師父」二字,翻了個身,留個彆扭的後背給秋月白。
幽幽歎息從身後傳來,秋月白聲音瘖啞:「霄兒,你就別氣了,師父錯了還不行嗎?」
凌霄沒動,好似沒聽見一樣。
秋月白撐著老腰,倒抽涼氣。他最是瞭解自己徒弟的脾氣,當真生氣了便不愛搭理人。他有心哄哄,又不知道從哪開口,一時竟有些詞窮。
就這樣僵持了半晌,到底還是秋月白拉下老臉討好道:「好徒弟,師父再也不敢了。」這事亂了倫理,可說到底凌霄並不知情,怨不得他。
凌霄慢慢動了動,悶悶道:「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
「好,聽你的。」秋月白苦笑。
「你要說話算數。」凌霄忽然轉過身來,認真地盯著秋月白道。
難得徒弟有這麼幼稚的時候,秋月白心情好了些,笑著點頭道:「當然,師父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怕是早就忘了這些年把徒弟坑的死去活來的是誰了。
凌霄得了這並不靠譜的保證,心裡的氣消了些,看著秋月白的臉色又忍不住心疼道:「師父,昨晚我是不是又蠱毒作祟了?是你用內力幫我壓制的?」
「嗯……」秋月白額角緊了緊,含糊應了一下。
凌霄眉心緊蹙:「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除了找到那兩個人外,可有別的方法?」
秋月白歎息道:「除了子午門的人外,能解蠱的只怕唯有洛春山的神針一脈了,只是洛春山相隔甚遠。」這蠱統共九次,還沒跑到地方就折騰完了,遠水解不了近火。
凌霄心下惱恨,惱自己不爭氣著了道拖累師父,恨如今束手無策只能看著師父受累。
秋月白如何猜不到徒弟心思,摸了摸他腦袋,寬慰道:「別擔心,只要不是要命的玩意兒都算不得大事。有師父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話說了出口,秋月白硬著頭皮想,要不就這樣吧,一次兩次跟八次九次也沒多大區別,左右徒弟不知道,此事也就爛在肚子裡了。
饒是如此,這幾天秋月白仍是想要掙扎一下的,時不時旁敲側擊地問徒弟有沒有喜歡的姑娘,或是想什麼時候成家,中意哪種類型的女孩子諸如此類的問題。結果都是一樣,凌霄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後腦勺。
秋月白深感受挫,但想到徒弟尚且年輕,以後總會有心動的時候,也就不再多問了。
師徒兩人在平陽城裡住下,一邊繼續打聽子午門人的下落,一邊等候下一次瑯嬛閣登船的時間。瑯嬛閣每隔十五天開一次山,凌霄有心想要查一些陳年舊事,就不得不等待。
頭兩次蠱毒發作秋月白算是戰了個措手不及,忽悠徒弟去青樓不成,只能咬牙認栽,左右都是睡,睡舒服一點總比荒郊野外強。說來實在沒臉,頭幾晚被徒弟折騰的死去活來,可三四回之後這孩子就無師自通了,床笫間竟是將人勾的恍惚情動。
每每想到這,秋月白都忍不住給自己一耳光。抽歸抽,夜裡春宵一度仍是頻頻失守,自己彷彿是殘敗城頭上的破爛大王旗,面對凌霄的千軍萬馬完全沒有回抗之力,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游刃有餘的攻城略地,招搖成王。
待雞鳴破曉,一切成空,不復存在。彷彿聊齋裡最香艷的詭事怕也不過如此了。
秋月白這廂是死了心,只盼著趕緊熬過去,只當迷夢一場。凌霄可不這樣想,這些日子他面上不顯,心裡卻如火燎刀絞般難受,師父臉色蒼白一天勝於一天,整日懨懨寡言,常常白日裡一睡一天,只怕是替他壓制蠱毒而使內力虛耗過度所致。
凌霄不願再這樣,便想著自己用內力強壓體內的蠱,內息在經脈遊走幾日隱約摸索出幾分來,這蠱白日裡蟄伏丹田裡,臨近黃昏開始蠢蠢欲動,待月上中天時一舉爆發奪人心智。找到蠱毒所在之處,他只要嘗試著封住自己的經脈,就有將蠱控制在丹田不洩的機會。
少年人藝高人膽大,說幹就幹,臨到夜裡盤膝調息片刻預備跟蠱毒拚個你死我活。倘若事事都能順遂,便也不是江湖了。封奇經八脈,留蠱於丹田是何等凶險,越是想要壓制,蠱毒反噬越是厲害,拉鋸了兩個時辰,終於成了強弩之末,凌霄猛地睜開眼睛,血從唇角溢出,窗外陰雲蔽月。
……
師徒倆本想著會在城中待上幾天,客棧魚龍混雜到底不方便,於是摸著門路包了間清淨小宅院。院子裡有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榕樹,倒是陰涼。這些天便在這裡住著,白天秋月白幾乎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到了夜裡黑燈瞎火摸到徒弟床上,行一場荒唐的房事,再拖著酸軟的身子悄悄善後。
今兒個秋月白心緒不寧,抬頭只覺得風雨欲來,烏雲低壓。他揣著葫蘆出門買酒,劣酒入喉嗆得人想要咳嗽。他悶灌了兩口,差不多快到子夜時才慢吞吞回去。
這是第九夜,過了今晚這荒唐事算是徹底結束了,一念至此,心緒愈發難平。分明該是鬆口氣的時候,事實卻非如此,秋月白捏著葫蘆在門外徘徊了好一會兒,滿腦子都是此前夜夜泥濘的呻吟,糾纏的四肢,灼熱的溫度,不是沒有情動時,就這樣結束了嗎……
一記耳光拍在臉上,秋月白低聲自語道:「可別犯渾,這可是你半個兒子,想什麼呢。」
反覆深吸幾口氣,秋月白這才推門而入,倘若他雙目能視,定會被驚個魂飛魄散。房間地上是一灘血跡,少年拄床半跪,墨髮凌亂,面色雪白,唇角是觸目驚心的紅。
「霄兒?」秋月白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屋子裡有淡淡的血腥味。
凌霄聽見動靜猛地抬頭,一雙漂亮的鳳眸腥紅一片,下一刻變指為爪,一把扣住慌忙近身探看的秋月白的喉嚨,左手搓掌為刀劈向他心口。
秋月白本無防備,又是心急徒弟如今情況,未料到他會猛然出手,身前空門大開,被咄咄逼人的掌風籠蓋。避已不及,凌霄這一掌來的瘋癲,秋月白倘若一掌對上,憑他多年修得深厚內力,必然不懼,卻只怕凌霄此時狀態下反被己傷。
思緒只是剎那,秋月白咬牙身形堪堪晃開半寸,避開心脈,生受了一掌。一股灼熱沿胸口炸開,喉間頓時血氣翻騰,強壓三息嚥下腥甜。他借掌風後避三尺,身如輕燕靈巧避開凌霄再次襲來的劈掌,卻故意賣了個破綻給他,在凌霄掐住他手腕的剎那反手似拈花一點,整個人如圓月半輪從頭頂翻轉而過,衣袂層層綻開如漣漪,足下輕點落在凌霄身後。
倘若此時有人在旁,該是看出這輕靈絕妙的輕功出自烏陵江家的江月流芳,只是能練到身隨意動的平生難見。
捏住凌霄脈門的剎那,秋月白已渡了一股內力過去,沿經脈粗粗一轉,便曉得發生了什麼。
「傻小子,強壓九夜歡也不怕走火入魔?」秋月白歎氣,長臂一甩將徒弟扔回床上,不等他跳起來就是一掌拍在他丹田,精粹真氣化開,第二掌拍在他後背,疏導經脈釋放被強壓丹田的九夜歡蠱。
被強壓半夜的蠱毒如脫韁野馬瘋狂的席捲經脈每一寸,凌霄渾身如浴火,滾燙驚人。下一瞬身體本能的需求徹底蒙蔽了神智,他跌跌撞撞的壓住秋月白,力道大的駭人。
秋月白不敢妄動,只覺得頸側一麻,細密的疼痛炸開,原是凌霄一口咬了上去。他知道這蠱的厲害,若是順其自然還好,被凌霄這樣一壓反噬的更凶狠,若不紓解用不了一個時辰養了這麼多年的徒弟就要落得個經脈寸斷而亡。
淡淡的血腥味散開,秋月白收斂了武者本能的防備,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和無害,免得刺激住凌霄。他緩緩抬手按在凌霄腦後,順著柔軟的青絲一下下安撫道:「不急……師父在這……」
禁錮著自己的人渾身抖了一下,頸間染血的齒關鬆了鬆,下一刻秋月白的衣服已經寸寸縷縷裂開,微涼的身體被壓著重重砸在少年結實滾燙的胸膛。
要命了。
這是秋月白最後念頭。
被掀在床上按住的時候,秋月白下意識的掙扎一下,只聽見卡嚓一聲,整個肩骨被凌霄抬手卸脫臼了。秋月白臉上閃過一抹痛色,不動聲色的咬牙掰回肩膀,深知不能逆著來。他盡可能的放鬆身體去接納凌霄的狂風暴雨,只是這風雨來勢洶洶,直把人逼的抱樑柱而死。
尖利的牙齒啃上蒼白的肌膚,留下或淺或深的痕跡,如宣紙上遺落的丹砂,滴落、暈開、風吹來換取一片瑟縮顫慄。秋月白灰濛濛的眸子蓄了一層水光,在眼眶中輾轉流浪,散亂的墨髮鋪了滿榻,兩相糾纏。
修長的五指攥緊床褥又徒然鬆開,秋月白抻長了脖頸,企圖努力調整失控的呼吸,心跳砰亂引得耳邊嗡鳴,頭腦也跟著昏沉起來。凌霄滾燙的指尖一寸寸丈量著身下人的腰線,勁瘦的腰身起起伏伏。
秋月白只覺得腰間一緊,凌霄的手臂已經將他的腰圈住提起,膝頭分開他雙腿,腰臀暴露無遺,後口被滾燙物什頂住,他下意識的一縮,腰上手臂猛地一緊,下一瞬兩人相媾之處便如刀回鞘,一往無前。
「嗯……」秋月白冷汗津津,咬破了下唇才勉強止住了痛呼,腦中已是一片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凌霄似不滿那止於唇間的呻吟,將扣住的蜂腰再度朝自己扯近猛頂一記。秋月白只覺小腹抽痛,腦子空白一片,耳邊似長笛破音,尖銳刺人。
「別……霄兒……」秋月白慌了心神,一手扶住腰,努力想要扭頭看他。頭皮一緊,如墨綢的長髮被攥住,凌霄五指大張扣在他天靈蓋上。秋月白腦袋被重重壓在被褥間,雙手反剪被制。
被蠱蠶食神智的凌霄哪能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他掙扎在狂風熱浪裡,似受了神罰的人被丟進油鍋裡烹煮,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唯有身邊人是一塊寒玉,脂滑玉潤,沁人心脾。他要擁抱他,親吻他,吮他寸寸清意,噬他玉骨冰肌來換一份安寧。
粗暴到無可救藥的糾纏,千丈白練蕩盡青山,穿天透地的力道將人貫穿,浪頭翻騰在腦海中把人寸寸拍的粉身碎骨,汗水濕透床褥,交纏的兩句身軀如山巒起伏沉淪。一龍獨跨山之凹,高聳脊背橫伸腰,三千組練揮銀刀,四川崖壁齊動搖。這樣來勢,誰堪招架?
秋月白的喘息支離破碎,全身脫力被凌霄死死抱在懷裡,一個顛倒身形翻轉整個人便坐在凌霄身上。凌霄坐起身來,緊緊抱住他,下巴擱在他汗津津的頸窩小口小口舔舐著,身下動靜卻毫無柔情可言。秋月白的臉埋在凌霄汗濕的頭髮裡,喃喃道:「你這是要為師的命……」
凌霄雙眸血紅更勝,身下愈發頂的用力,次次皆是極限,攪的懷中人身軟如泥,心若浮絮,只能努力環住凌霄脖頸不讓自己癱軟下去。不知多久,方抽刀斷水,而秋月白早已累得昏厥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