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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量子獸被量子獸告白了!?》第4章
第四章

  31

  下了課,我匆匆趕去池塘,出乎意料地沒看到小紅的影子,時間緊迫,我也顧不上什麼,直接把孔兒接出來,哄進量子空間,就向教學樓那邊小跑。

  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停在樓下,我辨認了一下車牌和標識,和老師描述的一致,於是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坐進後座。

  「來得挺快的,」何老師坐在前排駕駛座,向後瞟了眼,又扔過來一套衣服,說:「趕快換上,咱們早去早回。」

  時間回到上午,我和老師對於逃課此事討價還價的時候。

  「最近我們小隊要執行一個任務,塔外市區的酒吧有人舉報聚眾嫖娼,去那闖了好幾次都沒個結果,計劃更改後需要能個混進去的臥底。」何老師如是說,看向我的時候若有所思「我一個三十多有家室的人不合適,正愁著沒人能扮演這個『花花公子』的角色,顧同學你遲到得正是時候啊。」

  「....我能拒絕嗎?」望著他,我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以啊,我記得平時成績占40%,你遲到一次我也不扣你太多,就八分好了。」老師挑了挑眉,突然話鋒一轉地說:「這個任務也就今天一晚上,答應的話,我這科給你平時分滿分。」

  「......好吧,」我最終還是沒能經得住誘惑。

  現在看來,我真想回去抽自己一巴掌,簡直是犯傻無知,上了賊船。

  我抖開那團花花綠綠的衣服,風格爛俗,裡面還裹著根拇指粗的大金鏈子,我抽了抽嘴角,心裡閃過一絲後悔,再次問:「老師,我能不參加了嗎?」

  「你確定嗎?」何老師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說:「現在臨陣脫逃的話,你估計得考滿分才能過了。」

  「.......」我咬咬牙,視死如歸地套上那身衣服。

  車子發動引擎,行駛在大道上,兩側的風景一閃即逝,我看著越來越陌生的景色,心裡湧出一絲茫然和激動,實話講,自從八歲那年被送入塔內,就再也沒有出來看過了,一開始是年紀小難以遞交申請,長大了就習慣於塔裡的生活,反而覺得外出是一種麻煩了。

  約莫一個半小時左右,看遍了林立的高樓,車子駛過一片繁華的街角,然後在閃著白色路燈的路口停下。

  我打開車門跨下去,對面是一個類似凱旋門一般的歐式建築,白色的牆壁被地上的彩色燈光粉刷,顯得金碧輝煌又巍峨崇峻,一連串看不懂的複雜英文刻在門派上,最後綴了個『palace』,一種夜色淫靡的氣場不言而喻。

  「哎,看不出你這身還挺合適的。」何老師鎖了車下來,看到我一身暴發戶的土氣打扮,竟然還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他又伸出手在我腦袋上狠狠地揉了幾把,我痛得後退一步,質問:「老師,你幹什麼!?」

  「髮型修改後更符合角色了。」他笑了笑,直接大步邁進門,然後示意我:「跟上。」

  「........」

  32

  燈光昏暗,強烈的鼓點和擁擠的人群,音響被開到最大,皮質的沙發環抱成群地簇成一團,霓虹燈閃爍出刺眼的光線,舞池中扭動的如水蛇般的腰肢,帶起一陣陣熱潮般侷促的曖昧意味。

  我跟在後面,一邊悄悄打量,如此孟浪混亂的夜場倒是頭一遭。

  何老師駕輕就熟地晃到吧檯前,和酒保打了個招呼,隨後端上來兩杯顏色紅得像血一樣的酒,冒著詭異的氣泡。

  「好不容易來一次,要不要嘗嘗?」他端起酒杯,晃了晃。

  「....不用了。」我立馬搖搖頭,看到它的色澤就想到黑暗料理。

  「唉,」他無聊地歎了口氣,咂摸一口,坐正身子說:「先給你說一下現在任務執行的計劃。」

  「嗯。」被他感染,我也生出了一種面對任務的緊張感

  「首先,到這來了,就別再喊我老師,我的代號是Hans,順便路上給你起的是Galen。」

  「其次,」他手指了指周圍一個相貌平平的侍應生,一個在台上搔首弄姿的短髮女郎,湊近了說:「那兩個都是我們的成員,你記著。」

  「還有,你先把手機拿出來,」看我掏出手機後,他又報出一連串號碼,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目標一般會先物色合適的人,然後把他們帶去私人場所,有什麼消息立刻匯報。」

  「好的。」我等了半晌,沒聽到下一步指令,於是疑惑問起:「......然後呢?」

  「沒有了,目標來了直接上就好,」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難道還要培訓你怎麼和女的搭訕?你長得....也還湊合吧,這麼大沒談過戀愛麼。」

  .....沒談過戀愛真對不起。

  我腦中忽然閃過樂鳴澤的身影,隨之又喪氣地垂下頭,人家還沒接受.....

  「行了行了,趕快去,目標到了,」他催促道,伸指一點新到的一群人說:「中間那個紅色長裙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個身材相當婀娜的女人,一頭黑髮在披肩膀,用玫瑰發卡綁成一束,她的皮膚白`皙,眼睛狹長,一顰一笑間都帶著成熟女人的嫵媚。

  我深吸一口氣,心裡做好準備,走那向女人,口齒緊張地說:「你好,我.....我注意你很久了,」

  似乎被人搭訕並不是常事,她身旁的幾個人反應都不太大。

  「哦,是嗎?」她抬眼瞅了瞅我,沒什麼表情說:「我才剛到。」

  「啊......我之前在這個酒吧也見過你。」我結結巴巴地補充。

  「噢。」她別過腦袋,不再說話。

  這、這是不是要涼了!?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看到一杯擺在桌上的酒,頓時無師自通地說:

  「那個,請問有幸能請你喝一杯酒嗎?」

  「嗯?」她總算又把視線投注在我身上:「你想請我喝什麼?」

  「就這個....拉斯維加斯」我鬆了口氣,連忙召服務生過來,快速瀏覽了酒品目錄,從裡面選了個最貴的,又補充道:「再開一瓶82的拉菲。」

  「!」她目光閃了閃,坐正身子饒有興致地望著我。

  「你還有什麼喜歡的,都點上吧。」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招奏效了,於是再接再厲。

  (假裝)有錢的感覺真好啊......她身旁坐著的幾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甚至還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起來。

  「....過來坐吧,剛剛我沒仔細看,你長得還挺合我胃口的,」她起身靠在我肩膀上,朝著我的耳朵吹了口氣:「你叫什麼?」

  「.....顧...Galen」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我驚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後退一步,假裝是去吩咐,向一旁的服務生指了指坐在遠處的何老師,說。「那邊是我叔叔,都記他賬上。」

  「哈,Galen,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她坐了回去,上下打量我一番,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33

  酒從塞滿冰的桶中取出來,澄黃色的液體從深棕色的瓶中傾瀉而出,灌滿了倒三角式的玻璃杯;一旁的侍應生呈上『拉斯維加斯』,濃重的橙紅裡面漂著幾縷耀眼的鎏金,在杯子的邊緣別緻地插上一朵銀製的玫瑰,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

  我隨著她們的起哄,跟著那女人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Galen,你常來這裡嗎?」她端起雞尾酒,在唇邊抿了一口,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我的大腿上。

  我不適應地心下一顫,想了半天,回答道:「還行,我都是和我叔叔一起。」

  「這樣啊.....」她自言自語似地說著,突然又問:「之前沒怎麼見過你呢。」

  「我、我之前一直都坐在角落,」我靈機一動,低下頭來答道:「我不敢直接.....今天才鼓起勇氣向你搭訕。」

  「哦?」她目光閃了閃,似乎對這個答案有點意外,笑出聲來:「這麼純情的嗎?」

  「我......」我掩飾性地撓了撓頭,沒再說下去。

  她合適宜地笑笑,繼續一口一口地抿著酒,四周人聲鼎沸,舞曲聲轟然迴盪,她不開口,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耗下去。

  「我覺得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去廁所那邊?」她忽然放下酒杯,瞇起眼睛看著我問。

  「好。」我立馬應下,這是機會來了嗎?

  我扶著她越過喧鬧的人群,提起十二分精神,這間酒吧的廁所設在離舞池挺遠的位置,轉了好幾個彎,才來到地方。

  「Galen,今晚要不要享受一下,」她突然湊到我耳朵邊,小聲說:「樓上3015房。」

  接著,她從隨身攜帶的包裡翻出一疊塑料帶,裡面裝著十分特殊的黃色粉末,打開來竟露出一種奇異的香氣。

  「這是!」.....毒品?我禁不住驚呼。

  「噓,」她伸出一指橫在我唇上,笑得意味深長:「能讓人上天堂的好東西」

  32

  從聚眾嫖娼逆轉到毒品販賣,用腳趾頭想都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了。

  我脖子滲出一圈冷汗,看嚮往我懷裡面湊的女人,她先是把塑料袋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裡,然後雙臂攬上我的後背,嫵媚地眨眨眼睛,輕聲說:「咱們過去吧。」

  「....好,」我被她這一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思忖著怎麼脫身「等一下,我想先去個廁所。」

  「哦,那一起嗎?」她似乎是誤解了什麼,俯身狎暱地勾住我的脖子,大腿有意無意地頂了頂我的小腹。

  「我、我拉肚子。」我登時漲紅了臉,向後閃躲,口不擇言地說「你到大廳等我吧。」

  「........」她面色一暗,哼了聲轉身走回去。

  趁著這個空檔,我當即竄進廁所,隨便找了個隔間,掏出手機就開始打字發短信。

  『上鉤了,樓上3015房,但那女人不是嫖娼是販毒啊。』

  『證據確定?』

  『她包裡有毒品。』

  『可以,你繼續跟緊。』

  依次刪除完信息,我收好手機,一路彎彎繞繞地走回舞廳,看她果然坐在原先那張沙發上,正打算過去,卻被一隻手攔了攔。

  「我還是跟你一起過去。」何老師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稍稍正了一下衣襟,面色嚴肅。

  「好的。」我想了想,猶猶豫豫地又說:「我和她說你是我叔叔,你別露餡了。」

  「......」何老師臉色一青,瞪了我卻沒說什麼,逕直走向沙發上的女人。

  「請問您是?」那女人抬眼瞅了瞅,見多了一個人,語氣不鹹不淡地問。

  「我是Hans,Galen的叔叔,他一個人出來玩我不太放心。」他上前一步,紳士地微笑。

  「哦,」女人皺了皺眉,不太高興地說:「可是我不喜歡三個人一起啊,抱歉。」

  「真的不能為我破一次例嗎?」何老師瞇起眼晴,不緊不慢地回道:「我可和那個不爭氣的侄子不一樣,像你這樣美麗的小姐,我覺得只有羅曼尼康帝配得上您。」

  「......那我就考慮一下吧。」她勾了勾唇角,沒同意也沒拒絕,只是起身向樓上走去。

  越過大理石鋪就的樓梯磚,我們一行拾階而上,不同於一樓的複雜風格,樓上倒是整齊的一排排包間套房。

  「到了,進去吧。」她曖昧地搔了搔頭髮,先邁腿進去。

  我和何老師一前一後地跨進門檻,屋內一片漆黑,她的身影隱沒在這無邊的黑色之中,我摸索著要打開燈,只聽後面『啪嗒』一下關門音,一陣破空聲就襲來,我險險避過,感覺有什麼東西擦著腦後。

  「什麼人!?」何老師的怒吼在黑暗中響起。

  「嗯,可以啊,竟然能躲過去。」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出,我轉過身只感到一陣細密的噴霧灑在我臉上,頓時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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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潮濕的觸感從身下蔓延,我恍恍惚惚地醒來,不由自主地撫上額頭,只覺得腦中一片作痛。

  「唔,」入眼的是一道黑色的鐵柵欄門,柵欄外還放著張小桌子和椅子,四面都是厚實的灰白色水泥牆,牆上開了扇木門,乍眼看去像是平時監獄裡的審訊室,我愣了一下,意識頓時清醒。

  這是哪?之前我不是還和嚴老師在酒吧裡.....回憶模模糊糊的,我費了半天的勁才想起好像是被那個當做目標的女人下了黑手了。

  「喲,小子醒了?」我正自顧自琢磨著,從那木門後顯出個身影,來人是個高高大大褐皮的漢子,一身黑衣黑褲,倒三角的眼睛旁還留了道疤,他嘴裡叼著半隻煙,手裡握著個黑箱子,一眼望見就不像什麼好人。

  「醒的正好,也省得爺費功夫。」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地吐出一口煙,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被他盯得冷汗直冒,腦子裡飛快轉著,忽然靈機一動,我試著喚出孔兒,金色的鯉魚應聲落在地上,孔兒從量子空間出來,有些茫然地瞅著周圍環境,啪嗒啪嗒地擺著尾巴。

  我抬眼望向那坐著的漢子,他仍眼神直直地打量我,沒發現孔兒的存在,這下可以確定他是個普通人了。

  我立馬心下有了打算,像我這一類資質不高不低的嚮導,肯定沒有小少年那種瞪誰誰暈的能力,不過勉強地用精神做一些其他事情倒是可以的。

  計劃一出,我哆哆嗦嗦地裝出一副嚇傻了剛剛回神的樣子,聲音顫顫地開口:「......兄弟,這、這哪啊,你能放我回去嗎?....我把脖子上這金鏈子送你.....你、你要多少錢儘管提。」

  「哼,」他一臉不屑,雙手抱胸,嘲諷地道:「你這是戲猴呢,你身上的東西早檢查過一遍了,那鏈子就是個鍍的,裡面包的是鐵,值不了幾個錢,還敢在你爺爺面前耍威風。」

  「.....」我一時語塞,心裡痛罵何老師給的裝備不給力,簡直坑死人,卻也只能嚥下這口氣,我張了張嘴,好像極為害怕似的縮成一團。

  「爺就問一句,」他把那煙從嘴裡抽出來,在桌子上擰出一道焦黑,直截了當地問「你怎麼找到這的,你是警察那邊的人?」

  「什麼意思.....?」我故作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慌慌忙忙地補充:「我就和我叔叔來酒吧見識見識....」

  他冷冷地盯著我,突然冷哼一句:「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只見他俯身打開那只箱子,裡面丁零噹啷地落出來好幾樣審訊用具,他看也不看地隨手撈過幾樣,逕直就向柵欄門走過來。

  『嘩啦』他掏出鑰匙打開鎖,我一瞅見時機到了,立刻『嚇得』魂都沒有了,哭天喊地地往後退,嘴裡碎碎著求饒的話。

  「......我、我都招行嗎?!」我勉勵抹出一把鼻涕,抱著那漢子的腳說,小聲地嘀咕「這是....」

  「嗯?」他皺了皺眉,好像是嫌聲音太小,聽不清楚似的蹲下`身子,我趁他屈腿的時候,作勢把他往下一扯,一瞬間伸出精神觸手,在他耳朵聽力那邊使勁撥弄,弄到了最敏感。

  我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衝他耳邊吼道:「我說你是個傻X!!!」

  「!」那漢子恍若觸電一樣地全身顫抖起來,像是脫水的魚一樣,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我登時爬起來,用腳對著他後腦門就是一掃。

  「啊.....」他抽搐著輕喊一聲,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我不敢耽誤,又往他腦後補了兩腳,快步跑到外面鐵箱子那翻出兩個手銬,再用手托起那張放在外面的椅子,運回到那柵欄裡面把那漢子手腳都用手銬鎖起來禁錮在一張椅子上,為了防止他叫喊,我學著小電視裡面把他的襪子拔下來賽到他嘴裡,我還不放心地扯下外套往他頭上蒙了一圈。

  一氣呵成地做完動作,我有驚無險地抹了把汗,心中的石頭才總算落地了,尋思一會,又在那漢子身上摸索出一張電磁卡和幾把鑰匙,卻沒再找到什麼通訊工具。

  這得怎麼出去啊......?我洩氣地半靠在牆上,心想著不知道何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兒子,你爸爸我可真倒霉,早知道是要拚命的,哪怕給打我零分也不來這了.....」我歎了口氣,看了看在地上躺許久的孔兒,它就這麼望著我,估計是被晾久了,也懶得撲騰了,不搖不晃好像一隻鹹魚。.

  我走過去把它撈起來往懷裡一揣,就往門走,我先是悄悄打開一絲縫隙,向外瞥了瞥,發現沒人才溜出去。

  34

  外面光線很暗,只在牆壁上嵌著幾個巴掌大的燈泡,牆壁上的白漆已然淡褪成了污黃的顏色,幾塊脫落的地方露出一抹赤紅的牆磚,似乎是年久失修的證明。

  我躡手躡腳地貼著牆壁,探出頭發現竟然沒什麼人看守,只每隔一段路會安裝攝像頭,小心些繞路就可以避過。

  這是毒販老窩嗎,何老師又怎麼樣了....?

  我心下生出一絲慌亂,搖搖頭迫使自己定心,走廊像是迷宮一樣四通八達,彎彎繞繞讓人分不清南北,我繼續走過一路,發現兩旁儘是些半敞的老舊木門,瞅著一兩個門望了一眼,要麼就空空如也,要麼就擱著一些廢棄的桌椅,地面上飄著一層浮灰。

  我就這般無頭蒼蠅一樣地繞著,又是一個岔路口,我剛想過去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恰恰從另一邊傳過來,我心下不由得一陣狂跳,放輕腳步就翻進身旁一個只剩下門框的房間。

  「噠噠噠....」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心下暗道不好,抬眼望著房間裡似乎有幾個可以遮蔽視線的集裝箱。

  我踮起腳尖就蹭了過去,那集裝箱幾個疊在一起,也有約半人高,我剛繞道它背後,就發現黑暗之中有一抹模模糊糊的人影輪廓。

  「.....唔!」我心臟狂跳,而那人出手極快,還未等我驚呼他就摀住了我的嘴。

  「喂喂,安靜啊。」他在我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忽然覺得有一點熟悉,他沒再做作,聲繼而用力一扯示意我蹲下`身,我思索片刻終是配合他的指示,那噠噠的腳步聲果真從門口路過,在黯淡的殘光中拉下一道人影,我和那人就這麼安靜地窩著,直到那聲音遠遠消失。

  抓著我的手瞬間就放鬆了,我甩了甩腿,直起身子,還沒回過神來,只聽那人問道:「你怎麼在這了?」

  「......你誰啊?」對著那人不辯面貌的影子,我狐疑和戒備地問:「我們認識嗎?」

  「是我啊。」他嗤笑一聲,好像摸索著什麼帶起一陣衣服摩擦布料的聲音,突然,黑暗中亮起一道白光,那人竟掏出手機往臉上一照。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似笑非笑的娃娃臉,那淡色的眼珠半是好奇半是戲謔地盯著我,全然一副出乎意料卻又看好戲的樣子。

  「是你!」我沒想到在這竟然能遇到小少年,然而想了半天腦子裡只閃過死纏爛打樂鳴澤的准·包辦對象,和那只胖嘟嘟的嬌氣夢貘,卻一點對他名字的印象都沒有,只磕磕巴巴地說:「那、那什麼,你是...」

  「哎呦,幾天不見就不認得了,真傷人心,」他撇撇嘴,不太開心地道:「我叫洛鈺。」

  「....呃,抱歉...」我不好意思地撓頭,看著他心中竟安穩不少。

  「話說回來,你怎麼到這的?」他哼了一聲,沒再繼續那個話題,反而問:「這可是個A級任務,具體情況我都不清楚呢。」

  「....這個說來話長,就是....」我無奈地解釋了前因後果,把上課遲到,為了可憐的學分幫老師忙,卻碰到毒品交易的一系列奇遇一股腦地全說出來。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報復我之前忘了他的名字,洛鈺聽了我的敘說不僅不同情,反而毫無良心地笑了起來,那雙圓潤的杏眼瞇成一道縫,末了還補充一句:「嘿,這運氣,你要不要考慮買個彩票?」

  「.....那不得賠得我傾家蕩產....」我無語道。

  「開個玩笑嘛,別當真啦。」他眨眨眼睛,低下頭想了一會,繼而又說:「我覺得不對頭啊。」

  35

  「什麼不對?」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是關於這個評級啊.......哎呀,我忘了,你沒做過任務可能還不清楚,」他頓了一頓,笑嘻嘻地看向我,張口解釋道:「一般毒品製造販賣這種頂天了就是個B級,來幾隊警察都能揣個窩點,對於我們這些常常執行高難度項目的哨兵嚮導,評這個級別實在挺有趣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裡可能還有什麼更危險的東西?」我皺眉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嘛,塔的任務可都挺坑的,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你來個『驚喜』,」他攤開兩手,做了個鬼臉,又繼續說道:「你要不先跟著我走唄,任務信息說這裡是某個公司的地下倉庫,之前看過地圖,我只要去資料室那邊收集一些信息就行了,後面有人接應我們,可以通過貨物直達電梯回去,我之前就通過那個來的。」

  「好吧。」

  「還有啊,你一會可得聽我指示,記得別拖後腿喲。」洛鈺看著我,突然冷不丁加上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知道了。」我頭一突一突地跳著,無奈地歎氣。

  洛鈺這才滿意地點頭,而後轉身,我跟著他的腳步往門口去,他邁過門檻後,逕直向著之前的岔路口走去,而後突然一頓,從空間裡喚出了他那只紫色夢貘。

  短鼻子小像似的小傢伙四腳撐在地上,抬頭望望它的主人,烏溜溜的眼睛帶著疑惑。

  「去,露露,給我們探路。」洛鈺俯下`身子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然後一指門口,那紫貘似乎已經熟悉,它點了點腦袋,身子一扭一扭的,聽話地跑了出去。

  看著露露轉身離開的背影,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鹹魚,孔兒仍挺屍般地窩在裡面,似乎動也懶得動。

  我禁不住地感慨,可以申請量子獸回爐重造麼....

  正這麼想著,那紫貘就顛顛地回來了,他伸出短鼻子上下左右地劃拉了幾下,嘴裡發出一陣「嚕嚕嚕」的聲音。

  「行,知道了,我家露露最棒啦。」洛鈺把露露抱在懷裡親了一口,而後收進量子空間,只聽他說:「向右走,可能會有點繞,不過岔路的時候我會叫露露探路。」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我們放輕腳步走著,一路上有驚無險地避過幾次和敵人擦肩而過,七扭八轉地行著,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才停在一個其貌不揚,狀似鎖死的木門前。

  「就是這?」我疑惑道。

  「對。」他沒再說話,盯著那木門看了一陣,蹲下`身子,伸手在門板上輕輕地敲起來,實木碰撞的聲音緩緩響起,他一點一點從下到上地敲,直到在一米高左右的地方聲音忽然空洞起來。

  「就是這了。」他開始使勁在那塊板子上摳,可無論怎樣那地方的門板都毫無反應,過了半晌,他額頭溢出冷汗,口氣也變得氣急敗壞:「真煩人啊,再打不開直接上刀挖了。」

  「別急,你再試試吧.....」我在一旁勸道,在旁邊站了這麼久也有些累了,索性背靠在旁邊的牆上,然而我肩胛骨剛剛貼上去,那牆壁竟自動往裡面凹進去一塊,閃得我直接一個趔趄。

  「吱呀。」那一直巋然不動的門板瞬間就開了。

  「.......」我無話可說。

  「可以啊,」一旁的洛鈺似乎也驚呆了,轉過臉饒有興致地揶揄道:「你要不要再考慮下去買張彩票?」

  「真的不了....」我看向那翻開的門板,裡面是極具現代化的密碼加指紋鎖。

  「可惜啊。」他聳聳肩,沒再說什麼,動作嫻熟地輸了一連串密碼,並且從懷裡掏出一截的膠帶和一根導電筆,他先是把膠帶摁在指紋鎖上,而後用導電筆在膠帶背後寫了幾下,最後把這截膠帶纏上食指。

  「嘀——」那鎖閃了閃,亮了綠燈,只聽卡吧一聲,門應聲而開。

  「趕快進來。」還沒等我從他的開鎖技巧中回過神來,他就一下子把我拉進去,一邊輕聲合上門。

  我踏進門內,眼前的景象著實令人訝然,與門外老舊蕭條的風格截然不同,門內儼然是只有在現代化實驗室才能見到的場景,四面是不知名金屬鑲嵌而成的鋼鐵牆壁,在正中巨大的電腦螢幕高高懸掛,無數紅黃綠各色電線連著天花板,自上而下地連接在半空,在電腦的正下方是一台類似操控裝置的儀器,一眼掃過去少說也有幾百個按鈕。

  洛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然後又喚出了紫貘,小傢伙自覺地撒腿圍著四周跑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和機關才回來。

  他似是鬆了口氣,可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慢聲說道:「你跟我過去看看。」

  36

  我在洛鈺身後跟著,小心翼翼地挪向中央的操控裝置,他走到裝置前方看了看,伸手敲擊一個紅色按鈕,『嘀——』一聲,上方那偌大的電子屏幕就亮了,他像是鬆了口氣,掏出手機和一段連接線,左瞅右瞅地插進下方的接口。

  我站在他身邊,看著事情似乎是成了,然而還沒放下心來,隱隱約約聽見一陣彭咚的響聲,我直起耳朵,那窸窸窣窣的嘈雜聲果不其然,就是從腳下傳來的。

  一旁的洛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他遞給我一個眼色,輕輕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仔細搜尋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裝置台下面有個圓圓的小洞,他湊過去望了一眼說:「這好像是個鎖眼啊。」

  聽他這話,我忽然想起之前從那黑衣漢子身上搜到的幾把鑰匙,福至心靈地從身上摸出來遞給他,洛鈺接過手中,一把一把地對上去試,竟然還真聽到一陣嘩啦的聲音,而後地面憑空裂開一道縫隙。

  一股無端的詭異香氣從那縫中飄出來,那是一種特別灼烈的味道,混雜著一種煙灰的焦氣和昂貴香水般的勾人,明明只是淡淡地飄灑在空氣裡,卻能讓人嗅之心神浮動。

  我聞著香氣腦中下意識地眩暈了一下,即可又恢復過來,我轉過頭瞧見洛鈺皺著眉摀住鼻子,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樣子。

  「咱們還下去嗎?」我嚥了口口水,一時捉摸不定。

  「當然啦,」他眨眼向我笑了笑,看了看那似乎已經傳輸好資料的手機,拔下連接線,而後伸手掀開了那層金屬地皮,露出一個黑□□的洞口:「你不覺得這事變得有趣多了麼?」

  說完他便翻身進入那洞中,我呼出一口氣,只得跟上。

  這地下是一段曲折蜿蜒的迴廊,台階似是石頭鑿成,腳踩在上面既堅硬又有些打滑,洛鈺在前面點著手機燈光,照下一片灰濛濛的倒影,越是向下行進,空氣中的怪異香氣就越是粘稠,簡直像是拌在清水中的澱粉糊,粘噠噠地貼在鼻腔,讓人產生一種窒息的錯覺。

  我扶著牆走在後面,張著嘴喘氣,好容易才緩過勁來,頭卻還是懵懵地脹痛,不知怎麼我口袋中一直安靜的孔兒竟然也開始不安分起來,它一下一下地翻起來,身子圈成一個環。

  「快到了,」見我腳步放緩,前面的洛鈺低聲道,即使背對著,我也看得出他一樣不太好受,我按捺住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繼續走著。

  不多時,總算能看到一個閃著亮光的方形出口,我趕忙加快腳步,洛鈺卻反常地停住,這下不由得兩相一撞,直接從出口趔趄出去。

  「唔,」我反射性地扒住牆面,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景象心下一顫。

  放眼望去空間極為開闊,黑色的柵欄焊接在一起,一層疊著一層,遠遠看著像是監獄一般的巨大籠子,每個籠子裡面橫七豎八的躺著或半臥著六七個小孩,有男有女,身上裹著一層泛黃髒污的白布,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身旁散著好幾種不同動物的殘肢,或是一個羊頭,或是幾隻熊掌,甚至還能看到只剩下上半身的兔子,也不知為何,斷面整整齊齊且沒有任何血腥味。

  「......這些是.....」劇烈的噁心與反胃湧上心口,我摀住嘴忍住嘔吐的感覺,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絲不對,我壯著膽湊過去,走近了才驚訝地發現:「這些,都是量子獸!?」

  「好像是的。」洛鈺也走上前來,他盯著這些殘肢看了一陣,突然伸出精神觸手,向著地上趴倒的小孩掃了一下,突然就瞪大眼睛。

  「等一下,」他磕磕絆絆地開口,像是受了莫大的震驚:「他們都是普通人!」

  37

  這個世界的人,大抵分為哨兵、嚮導和普通人三種,前兩者因遠高於普通人的精神閾值而能使精神力凝結為實體,這個實體一般以動物的形式存在,即人稱『量子獸』。

  而目前所有的實驗和證明顯示,哨兵和嚮導的覺醒年齡一般為12歲以上,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而最小的覺醒者記錄為五歲。除此之外,普通人的精神力絕對不可能凝聚出量子獸,並且除了覺醒,普通人在各種意義上都不可能成為哨兵嚮導,這是塔的鐵律。

  「不可能,普通人不會有量子獸。」我直接矢口否認,下意識地跟著洛鈺伸出精神觸手,也粗略地掃過幾個小孩,他們的精神波動很弱是普通人的範疇,但完好並且沒有任何受損的跡象,這個不爭的事實,卻荒謬又真實地推翻了塔公認的定理。

  「估計這就是任務評級是A級的原因吧。」洛鈺面色嚴肅起立,他抬眼瞅了瞅面前一層層的黑柵欄,密密麻麻地一排排列著,一眼難以望到頭來。

  「救救我啊.....」身後傳來一陣瘖啞的呼聲,像是硬物在黑板上刮擦一樣刺耳,我和洛鈺同時轉過頭來,一個枯瘦的孩子正抓著柵欄,他瞪大驚恐的眼睛望著我們,一張臉上灰灰白白,滿是交錯的淚痕和灰漬,他大張著乾癟嘴,如同一隻快要乾涸的魚。

  而這個孩子的身邊,站著一隻半人高的白色小馬駒,這似乎是唯幾能見到的較少的活量子獸了,它搖搖晃晃,支著像竹竿似細瘦的四蹄,有一下沒一下地撞著牆面,發出彭咚的聲音。

  那香味在這孩子的柵欄邊更甚,自入這洞以來,我腦中就不停地抽痛,像是幻覺一般地閃出一些陌生的片段,還未等我抓住便一閃即逝,我正和那香氣鬥爭,洛鈺卻已經快步走上前去,他似乎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半跪在地上,伸出一隻手握住那孩子,用與往常的嬉皮笑臉不同的溫柔語氣:「放心,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那孩子無聲地盯了洛鈺一會,眼淚瞬間又下來了,他扯著嘶啞的嗓音抽泣,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地按住洛鈺的手,我回過神,手忙腳亂地走上前來,卻不知作何安慰。

  洛鈺默不作聲地任由那孩子抓著,我們就這樣一站一跪,等那小孩哭得有些累了,連帶著那小白馬也歇息,洛鈺才從空間叫出露露,雙眼望著那孩子的眼睛,問:「小朋友,你能告訴我你怎麼來的嗎?」

  「我....」那孩子眼睛漸漸變得失焦,有些茫然地回答:「我們....是被那個壞阿姨.....從孤兒院接回來的...」

  「然後呢,她把你們關在這做什麼?」

  「她每天都燒黃沫沫....臭臭....難聞。聞了.....頭疼,然後就會出現奇怪的東西。」

  「什麼奇怪的東西,」洛鈺回頭,指著那白色小馬道:「是這個嗎?」

  「.....嗯」那孩子點頭,喃喃地說:「每個人聞了之後,出現的怪東西不一樣.....」

  「嗯,她對你們做了什麼其他的事情嗎?」洛鈺繼續問。

  「....每隔好多天,她會帶我們上去,然後扎針.......好可怕.....」那孩子迷迷糊糊之間,似乎回想到什麼極其駭人的東西,又開始瑟縮地顫抖起來,洛鈺連忙又托出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放緩聲音:「沒事了,沒事了,我們會帶你出去的,不要害怕。」

  「啊....」那孩子情緒頓時穩定了一些,洛鈺繼續對著他道:「睡個覺吧,起來之後就結束了。」

  話畢,那孩子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洛鈺伸出另一隻手把他引到牆邊,孩子背靠著牆睡了過去。

  「這事不小,我已經向上面發了支援信息。」洛鈺一邊站起身來,一邊摸出手機打了幾個符號,不知為何,我忽然感覺香氣突然更濃郁了,又是一陣眩暈襲來。

  「我們馬上.....」他看向昏昏沉沉的我,愣了一下,大步上前扶住。

  還未等我們回身,就聽到一陣啪啪的掌聲。

  「哎呀,Galen,你朋友可真厲害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頭,竟是之前酒吧裡見到的那個嫵媚女人,她身後站著四五個像之前漢子打扮的男人,只見她姿態婀娜地走來,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雙手抱胸看向我:「也是,肯定也托了不少人物的福吧,」

  「不然,你當年怎麼活下來的呢?」

  38

  強烈而刺鼻的香氣從女人身上蔓延開,她一步步地逼近,因著越發厚重的異香,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頭痛感愈演愈烈,隨之而來的生理性不適和無力揮之不去。

  「你....什麼意思?」我強撐起精神看著女人,她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

  「啊呀,我忘了,」她瞅著我的反應笑笑道,伸手撫了撫臉頰,那被她觸碰的部位就像是掉色的油漆,慢慢褪去,五官眉眼連帶著髮色都翻天覆地變化,她晃了晃腦袋,黑白參半的長髮垂落在肩上,一張明顯上了年紀的面孔漸漸顯露出來,佈滿了皺紋的臉上有一道從額角直直劃向下巴的疤痕,一隻眼睛也閃出渾濁的灰色,只聽那女人聲線低沉,帶著戲謔問:「這個樣子你認不認識啊,小龍魚?」

  「?」我仔細回憶,卻半分也找不到關於這張臉的任何印象,正疑惑著,扶著我的洛鈺身形一閃,竟電光火石間出手了。

  他直接向前一步,巨大的精神觸手直接分作四份,向四個黑衣人襲去,那幾人神色一凜,不由得向後退卻,出乎意料的,那四隻觸手半途轉了個彎繞道那女人背後,瞬間並為一根,直直扎向她。

  那女人頭也不轉,恍若不知地站在那,笑意卻越發濃重起來,她的肩膀上霎時間顯出一隻色彩斑斕的斷尾蜥蜴,一陣巨大的精神威壓從她身上散開,洛鈺的精神觸手被壓制得一滯,他滲出一絲冷汗,繼而反應很快地欺身而上,雙眼與女人直接對視。

  「呵,小朋友你是想和我玩玩嗎?」她定定地望著洛鈺,面帶嘲諷地吐出幾個字,似乎絲毫不受夢貘催眠天賦的影響,她咯咯笑起來,一隻細小的精神觸手從她身上伸出,有如一條鞭子般地抽上洛鈺的額頭,只聽得他痛哼一聲,身形不穩地跪了下去。

  「把他們給我拘起來,注意右邊那個的眼睛。」

  她一聲令下,那四個黑衣漢子手腳麻利地架起我和洛鈺,我兩條胳膊都被反折押在背後,身後的重量讓我不得不彎腰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壓制下頭痛,望了望身旁被按在地上蒙住眼睛的洛鈺,抬眼向女人問。

  「沒想怎麼樣啊,」女人上前,伸出一根手指點著我的下巴,興味盎然道:「我只是有點好奇。」

  「當時,你撒謊是那兩個賤『貨的兒子,壞了我的好事,」她細細端詳著我,似乎要看出一點彌端來:「雖然救兵來得及時,可你的精神觸手可是我親自攪碎的,你怎麼能沒死呢?」

  「你認錯人了吧,我沒有印象。」我直截了當地反問。

  「不可能,」她反駁道,沉默地瞧著我,忽然伸出精神觸手向我腦中插進去,那撕裂般的感受讓我不由一顫,冷汗從脖頸冒了出來,她的觸手在裡面攪了幾番,才收回去,只聽她滿意道:「你確實是當年那個的孩子,雖然你的精神圖不知道是誰給你縫合的,但這個氣息錯不了。」

  「.......」我低頭大口喘著粗氣,那種被強制侵佔精神空間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對了,可以給你試試這個,說不定恢復了你就能想起來了,」她自顧自喃喃道,突然若有所思地從口袋裡掏出之前看到的黃色粉末,從身上抽出一張紙,倒出一些灑上去。

  她摸出一隻打火機,將那張紙捲成一團,點燃後送到我鼻旁。

  純粹的怪異香氣撲面而來,我腦中彷彿炸開一朵煙花,再也忍不住低下頭乾嘔起來,她毫不介意地繼續托著那燃燒的紙卷,用調笑的口吻道:「吐什麼啊,趕快多吸幾口,你這可是暴殄天物了,一般我還捨不得不給人這麼多呢。」

  「嘔....這......是,咳咳咳....」我胃裡一片翻滾,雙手撐在地上,乾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能讓人上天堂的好東西啊,」她勾著嘴角:「我之前沒騙你。」

  「之前那兩個賤『貨拼著去死也要拉上我,幸好我留了一手,不然就不是一隻眼睛的事情和幾道疤的事情了。也托了他們的福,愛麗絲斷了一條尾巴後就昏迷不醒,我自己的精神力也一度下滑,最後連嚮導的精神觸手都使不出來。」

  「不過,後來嘗試了很長時間,我總算找到了解決方法,」裊裊的白煙繚繞在空氣裡,她陶醉地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就是這個。」

  「我以前就想過,如果精神力是區別哨兵嚮導和普通人的關鍵,那麼有沒有方法能將普通人的精神力提高,只要達到了一定閾值,那是不是自然就能產生量子獸呢?」她越說越是興奮,聲音道最後現出幾分咬牙切齒的尖刻:「我親自用了很多極端的方法,比如窒息或者電流,但都失敗了,直到最後絕望之下,我偶然接觸到了毒品。」

  「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察覺什麼變化,只是抱著所有亡命之徒都有的想法,想在死前放縱幾回而已,但一次混合吸食之後,」她絮絮叨叨地回憶起來,語氣透著止不住狂喜道:「我突然感受到了愛麗絲的波動,竟然醒了!」

  我模模糊糊地聽她說,眼前那紙卷已經燃燒了一半,習慣極其激烈的香氣之後,精神似乎產生出懵懵懂懂的麻木,那女人皺眉停了下來,用另一隻手捏起我的半邊臉,頓了頓接著道:

  「我狂喜之餘也有著疑惑,不過繼續用了幾次混合毒品,我能很實在地感受到愛麗絲在一天天地好轉,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下,我製作出了一種有效的新型配方,也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原理:在高強度的刺激下人會產生興奮,而這種興奮的表現方式就是精神力的飆升。」

  「雖然吸食之後是不能間斷的,可藉著這個方法我漸漸恢復,甚至遠超全盛時期的實力,」她得意地說著:「同時,我又生出了另一種設想,能不能用毒品控制並且打造出一支只屬於我的哨兵嚮導軍團呢?」

  她見我過了半天,仍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漸漸失了耐心,抬手把快要燃完的紙卷隨手一丟,旋即指著那一排排堆放的黑柵欄籠子道:「這就是目前實驗的結果,雖然目前難以真正地誘導出活體量子獸,但預期經過多重改良和手段,總能得出一套育成方法。」

  「到時候可就.....」她正說著,身後突然轟隆爆開,火光飛濺著碎石塊迸出,就在她轉身的剎那,一道人影掠過,只聽幾聲拳拳到肉的悶響,手臂上的壓力驟然一鬆,本就精力不支的我頹然栽倒進一個柔軟乾淨的懷抱。

  「學長,我來遲了。」熟悉的清冷聲音在耳邊響起,摻著自責的意味,樂鳴澤的氣息清清爽爽,片刻間掩蓋了那嗆人的香氣。

  39

  爆破造成的白煙漸漸散去,整個空間的氣息被焦味所取代,紅色大鳥振翅盤旋在半空,樂鳴澤的長髮垂在肩上,如一縷紅線掃過我的眼尾,帶起癢意。

  我扶著他正想直起身子,沒想到那頭痛又是一陣陣地湧上來,像是大腦被幾雙手同時撕扯得七零八落,意識又變得昏沉,那些零零散散的畫面再次浮現上來。

  「學長!」樂鳴澤猛地收緊雙臂,礙於身高差別,我的頭枕在他肩窩才穩住了下滑的趨勢,只是這姿勢讓本就昏沉的我倍感窒息。

  四個黑衣男子被打暈後,洛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上前搭了把手,兩人折騰好一番,我才以一個比較平緩的姿勢架在他們肩上。

  與此同時,剛剛被樂鳴澤擊打在地上的女人,也緩緩地站起身子,她用手一撩被攻擊的後脖頸,那裡赫然顯露出一片防護服的布料。

  「嗯....這位新來的小帥哥身手不錯,」她抬起頭,望向樂鳴澤的眼神有些忽閃,半晌忽然開口道:「朱雀和紅髮....我知道了,你才是當年那個小孩,對吧?」

  「哈哈哈,功夫不負有心人,」她逕自笑起來:「我本來還想著實驗成功之後再找你算賬,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可有點對不起你抱著的那小朋友啊。」

  「當年是你把學長帶走的麼,」樂鳴澤聞言垂下眼睫,他語氣發冷,似乎「你就是不惜引爆整棟大樓,拉著我父母還有人質一起陪葬,最後又下落不明的『千面』?」

  「對呀,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聽到這個稱呼,真是讓人懷念,」她臉上笑意更盛,用手指在臉上虛虛點了幾處,換成另一張女人的面孔,眉眼清貴,細細看去和樂鳴澤有三分相似,只聽她咯咯地道:「那你記得這張臉吧。」

  「你!」樂鳴澤面色頓時變得鐵青,雙手死死攥成拳頭。

  「哈哈哈,還有這張臉,」她放肆地又撫摸了下側臉,又化成一個五官堅`挺,面孔嚴肅的男人,她伸手做了個抹脖子吐舌頭的鬼臉,彎下腰捂著肚子笑道:「你現在的表情可真不錯。」

  我驟然覺得右胳膊一輕,樂鳴澤瞬間就襲了上去,他五指緊扣成拳,直擊女人毫無防護的頭部。

  只見她眼色一暗,向後退了幾步,伸出數條精神觸手擋在胸前,和樂鳴澤纏鬥起來,紅色大鳥滑翔而下,利爪斜斜蹭過女人的鬢角,她急急地分出一條觸手對付,另一邊的戰局捉襟見肘起來。

  我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身形,忽然感覺很熟悉,好像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仔細思索,頭又開始發燙抽痛,我閉上眼睛,幾乎要昏死過去,迷濛之間回憶起一個稚嫩的童聲和身影...

  40

  顧承安是八歲那年入的塔。

  他的覺醒巧合且出乎意料,那天風和日麗,他帶著倆弟弟翻過公園的草坪柵欄,打算上樹掏鳥蛋的時候,腳下不小心打滑,一下子磕破了腦袋,回家後就一夜高燒,醒來時枕頭旁多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苗。

  『這是什麼?!』顧承安好奇地戳了戳金色的小東西,望了望圍在周圍的家裡人,父母和弟弟皆是不解,兒子(哥哥)一覺起來怎麼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於是顧承安就一頭霧水地被拉去醫院,接連做了全套CT、磁共振等腦部檢查,然而不僅沒查出來什麼,他自說自話的情況卻愈演愈烈,甚至從某天開始,顧承安手裡多了個盛滿水的小杯子,就一直端著不放,睡覺也要擺在床頭,還掏出自己的零花錢買了幾袋子魚食,有段時間家裡人還以為他鬼上身,籌劃著請大神。

  最後還是大年初二,一家人回他外祖父家的時候,才道破了真相。小小的顧承安托著手裡的杯子,第一次看到了盤踞在客廳裡青色大蛟,它長長的身子伸展開,擠滿了大半地板。

  『小安,快進來啊。』他的父母和弟弟恍若未見地直直踩過青蛟,等進了客廳,他父親見他一臉驚嚇地傻在原地,轉頭催促道。

  顧承安哆哆嗦嗦地回過神,他支支吾吾地叫著『有怪蛇!』,任憑怎麼勸,愣是不願意進客廳。

  『承安怎麼啦?到奶奶這來,想要什麼奶奶給你買。』外祖母緊等慢等也沒看到大孫子,拉著老伴一起走到門邊,看著小親孫子一副寧死不進的樣子,以為是鬧了彆扭,彎下腰過去哄道。

  『奶奶,你小心,腳下有怪蛇!』顧承安看著外祖母又是一腳踏了上去,當心這他人看不見的怪物被踩來踩去,氣得暴起傷人,忙上前阻止。

  『我覺得承安有點奇怪。』他一旁默不作聲的外祖父,突然若有所思地瞅他。

  『唉,爸,別提了,』他媽媽扶著額頭沒好氣道:「之前發了次燒,醒過來就說胡話,都兩個月了。」

  『嗯?還有這事。』外祖父抬腿邁過青蛟,雖然已過了耄耋之年,但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得很,傳聞早年是在特種部隊工作過,他走近顧承安,一眼就看見了杯子裡晃動著尾巴的小魚苗。

  老人家當即就笑了,還伸手拍拍小孫子的腦袋,顧承安被搞得莫名其妙,只聽他外祖父不緊不慢道:「沒事,他這是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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