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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簡潛水史》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C市第二場大雪降臨時,已趨近春節。

  近幾年天氣變幻無常,南方在艷陽裡大雪紛飛,北方人民連個雪影都見不著。招得一眾南方人喜大普奔,下雪就跟中足彩似的。

  陳燕西剛到家,程珠怡四平八穩坐沙發上。母親大人端一杯普洱茶,陳明十年如一日地拿老婆練速寫。電視裡放無聊八點檔,客廳漫著說不出的詭異。

  大擺鐘敲八次,肥皂劇進入新一輪廣告。陳燕西搖著鑰匙,磨磨蹭蹭走到沙發邊:“......爸,媽,您倆這是......”

  程太后笑裡藏刀,又滿臉慈愛。她往桌上放杯子,作派端得挺有深意。

  陳燕西反思自個兒,是否該扮演一個溜鬚拍馬的蠢太監。他眼神在陳明身上打一圈,發覺這老小子沒想救人,只得尖起嗓音,捏了捏鼻子。

  “太后在上,臣誠惶誠恐——”

  “得了,收收。”程珠怡略嫌棄地盯一眼這糟心玩意,“坐下,我有話問你。”

  陳燕西大喇喇地斜躺沙發上,估摸著好幾天了,這時間足夠唐濃母親隨意發揮。

  程珠怡合該找機會“興師問罪”。

  “媽,您有話直說。我又沒犯什麼錯,別這副階級鬥爭臉。怪緊張的。”

  “你還沒犯什麼錯,”程珠怡冷哼,“是,長大啦。由不得我們啦,翅膀硬了嘛,嫌我跟你爸老了,不頂事。父母嘮叨幾句,你就跟那火燒鴨心似的,一臉不耐煩。”

  陳燕西豈料他媽會賣慘,嗆一嗓子沒緩過來,“不是,您、您這說哪的話啊。我沒有不耐煩......”

  於是程太后立刻一抬下巴,氣勢逼人。她手指陳燕西,豆蔻色的指甲反著光,“那行,我們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和金家那小子怎麼回事。”

  “老娘平時叫你多交幾個正經男友,你不聽,啊。一見帥哥就脫褲子,你還是個成年人麼。臉呢,節操呢,你那高不可攀的優越感全沒啦?”

  “等會兒,媽,什麼叫一見帥哥就脫褲子?”陳燕西滿臉問號,他立馬坐直了,也反手指著自己,“合著我就不是帥哥啊,隨便擱大街上那也是優質選項。您這話聽著,我成鍋貼啦,我還真沒必要倒貼誰。”

  “那你說說,”程珠怡又收起盛氣凌人的姿態,翻臉如翻書,“兒子乖,跟媽咪說說,你倆是怎麼搞上的?”

  陳燕西:“......”

  搞什麼搞,這詞兒說得怎就那麼曖昧。

  程珠怡和陳明是想聽八卦,這倆口子,挖了坑在這等他。

  一見逃不掉,陳燕西大馬金刀地坐著,翹起二郎腿。他幹脆將自己與金何坤相識的經過,粗略講述一遍。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一字沒提。比如兩人怎麼滾床單,又怎麼打野戰。

  估摸長輩都是過來人,猜也能猜著。

  “哦,原來你倆小子,合起夥來演我們。”

  程珠怡杏眼一凌,嘴角往上抬一下。

  “晚宴那天裝得什麼關係也沒有,藏挺深。陳燕西,出國什麼沒撈著,敢情你準備進軍好萊塢啊。”

  “媽,別埋汰我成不,咱好好說話。一開始沒告訴你們,是因為我跟他的關係......挺特殊的。”陳燕西猶豫片刻,繼續道,“他在我這還不是編製內,不專業男友關係。”

  程珠怡不說話,滿臉震驚與沒法兒說。

  而一直當空氣的陳明,適時扔個深水炸彈,問得還挺專業:“兒子......聽這話的意思,那你是還有幾個專業男友咯?”

  “遍地撒網,忙得過來麼。”

  翻譯下:年輕人,別讓腎透支。

  陳燕西:“......不是,你們聽我解釋!”

  “我說什麼了,咋能腦補成這樣啊?!”

  相比陳家雞飛狗跳,金家就跟喜嫁姑娘似的。張玉從唐母那裡得知“內情”,轉頭上大慈寺還願去了。點名要找傅雲星,大師就是大師,解籤算卦真準。

  傅雲星笑得人畜無害,張玉臨走前,他還沒忘再坑一筆,塞串草莓晶手鏈給她,“這東西您拿好,穩定他倆感情的!”

  “阿姨,好用常來啊!”

  有空多燒幾炷香,我能漲KPI啊!

  要不是金陳二人性別相沖,傅神棍指不定來一句:月老年初給牽線,觀音年末就送子,一條龍服務嘿。

  金何坤拿著手裡明顯忽悠小女生的水晶手鏈,感到十分窒息,“媽,您這一把年紀了,能不能相信科學。”

  “前年戴的沉木佛珠,我還纏手腕上呢。這玩意,您自己戴著玩吧,啊。說不定還真招點老桃花,就是跟我爸得解釋清楚了。”

  “怎麼說話,”張玉睨他一眼,“你找個踏實對象多不容易,這還踩腳狗屎運。陳家那孩子挺好,知根知底,我看著就喜歡。”

  “之前不跟媽說,人唐姐遠在美國都能掌握一手消息,圈裡傳遍了,才傳到我們耳朵裡。”

  金何坤抱臂靠著書桌,確實沒想到唐濃是個神助攻。他以為自己得到陳燕西朋友的認同,很久後范宇才給他講實話:唐濃是怕阿燕沉迷戀愛,不去工作潛水。還不如把他倆湊一塊兒,省事。

  唐博士,真正的計劃通。

  張玉仍在耳邊叨叨,金何坤嘆口氣,將母親推出書房,“媽,我還要再看看書。您要真想傾訴,就找金宏。我爸二十四小時不關機,隨您嘮。”

  “至於我和陳燕西的事,你們也別瞎操心了。怎麼相處,我們自己心裡清楚。”

  張玉擰不過他,一邊走一邊不甘心地回頭說:“那、那咱們兩家得再吃個飯吧!這都大過年了,正式見一面,媽媽去安排啊!”

  “你到時候好好收拾,要不跟媽媽去美容院做個臉?都快三十的人,平日也不護膚,那臉糙的......”

  “行了,媽!您兒子三十一枝花,帥得慘絕人寰!不用做臉!”

  金何坤關上門,撐著牆壁緩了好一會兒。他無奈笑笑,自己和陳燕西還沒轉正呢,雙方父母倒急得跳腳。

  他坐回書桌前,沉默片刻。摸根煙,撥通陳燕西手機。隔幾秒,接通。

  “喂,老師。在忙?”

  陳燕西那頭有些吵嚷,裡面混雜著唐濃、范宇的聲音,隱約聽到有沈一柟。陳老師捂了捂聽筒,斷斷續續說:“我這邊有點事,怎麼,是晚上不回家做飯,還是想出去吃。”

  金何坤:“都不是,我媽剛拷問咱倆什麼關係。唐母散播‘虛假消息’的能力也太強了,這話能傳到我媽耳裡。”

  “說起來,唐濃是大院的?”

  “是,他和范宇比我們大,只見過幾面可能你也沒什麼印象。唐家跟我爸關係好,這些年一直在聯繫。”陳燕西答,“這事給你造成困擾了?要不找個時間給父母解釋一下。”

  “解釋,怎麼解釋。說我倆不是那什麼關係?”

  陳燕西:“......那你打電話幹什麼。”

  “也沒什麼。”

  金何坤笑。

  “就是想你了,想聽你聲音,給你打個電話。”

  陳燕西愣住,許久沒出聲。“想你”二字傳來,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撓在陳燕西耳邊。

  激起一陣電流,發癢。他耳尖泛紅,心跳不可自控地亂跳起來。

  金何坤以為自己太唐突,不曾給誰說甜言蜜語,頭一遭顯得業務不熟,還挺尬的。

  他正尋思換話題,陳燕西忽然道,“那就跟爸媽說我們在交往。”

  “上床次數都快十根手指掰不過來了,遮掩也沒什麼意思。我掛了,這邊忙。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陳燕西匆匆收線,金何坤還蒙在雲裡霧裡。他眨眨眼,搞不清歡欣還是怦然心動。

  陳燕西說,我們在交往。

  這什麼意思。

  而他抬頭掃視電腦屏幕時,上邊播放一半的視頻正暫停。畫面停留在一架失事飛機上,金何坤的笑意逐漸收斂。他摸了摸下巴,點擊鼠標,準備繼續往下看。

  金何坤手裡擺弄著飛機模型,剛折的紙飛機落於地板。他望著窗外陰沉天色,從這裡,每天能見一架架飛行出發返航。他曾經就在其中一架或某幾架飛機的駕駛艙裡,肩扛上百人的安全與責任,義無反顧擁抱蔚藍天空。

  那裡有嚮往之地,有兒時夢想,有他的理想與抱負。

  金何坤指間的煙蒂快燃燒殆盡,差點燙手。他將其戳滅,後仰頭,埋進一片煙霧裡。

  金何坤一直不確定,陳燕西有生活軌跡,有明確目標。而自己呢,整天渾渾噩噩,既不飛行,也沒拍出點新東西。

  他不知道生命的意義何在,但陳燕西似乎知道。

  他們是如此不同,車轍同行一陣,也遲早南北相離。

  他們究竟能在一起多久。

  金何坤覺得自己無法免俗,他就是那類人——總在探討生命意義、生活意義,卻沒有將自己活得豐盛。

  人間不值得。金何坤想,但陳燕西值得。

  大年三十晚,金陳兩家再次見面。這回氣氛不同,飯桌話題也不同。張玉和程珠怡差不離將兩人“婚後”生活給規劃好,什麼一年集體出去旅行幾次,要不要再合夥買套房子。財產共享,牢牢把他倆捆一塊兒。

  陳明和金宏做不了主,多年前兒子出櫃,父親便決定不再干涉他們生活。兒孫自有兒孫福,要真是個混賬,斷子絕孫也算為人口計劃做貢獻。

  陳燕西與金何坤插不上話,老老實實吃飯。他們不得不再次穿上馬甲,扮演熱戀中的狗男男,時不時相視一笑,以寬父母之心。

  “其實這樣也好,省得總叫我去相親。”

  陳燕西收拾行李,沒多久他將啟程下一趟工作地點。準確來說,是他們。

  “這次工作,不是教潛水麼。”金何坤剛從廚房出來,端著兩份意面。“就在臥室將就吃點,下午趕時間。證件我都收拾好了,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

  陳燕西接過餐盤,用叉子卷幾根麵條,“不教潛水,我剛接受一個朋友的邀請,去打撈沉船。這屬於技術潛範疇,可能......”

  “可能有點危險。”

  金何坤將後半句接上,坐在陳燕西身邊。他昨天半夜睡不著,一手抱著陳老師,一手點開遊覽器,搜索技術潛相關信息。

  喜憂參半,這活兒工資相對較高,但危險係數也更高。坑洞坍塌,或困於沉船內,都有可能喪命。

  陳燕西舔舔嘴脣,“其實也還好,我有技術。一堆證加持,經驗都用錢堆出來了。別擔心,有這空閒,不如你想想自由潛進階的事兒。”

  “我工作結束,應該有時間來找你。”

  “就不能你教我,非得找其他教練。”金何坤對此頗有微詞,他可想念陳老師發脾氣、急跳腳的樣子。又凶又唬人又可愛。

  “第一我沒時間,”陳燕西幾口吃完意面,將盤子扔給他,示意今天坤爺洗碗,“第二,萬一那教練比我帥。您豈不是又能發展一段露水情緣?”

  金何坤反應幾秒,氣得想原地翻跟頭。他隨手將盤子放地上,傾身朝老師壓過去,“你完了,陳燕西。老子今天非得教你做人!”

  “哎——你他媽輕點兒!”

  趕去機場前,金何坤好不容易從陳燕西身上下來,說要教做人的是他,現在不願起身的也是他。陳燕西穿好衣服,將一片烏紫淤青掩在毛衣下。

  金何坤耍賴,爬著床沿,伸手去拉老師的手。

  他不說話,就死死牽著。半邊臉埋在枕頭裡,露出半邊赤裸寬闊的脊背。

  綴著幾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陳燕西嘆氣,反握住對方的手。他蹲下,揉一把坤爺頭髮。“別怕,我是去為國家做貢獻。這是做好事,你該支持我。”

  金何坤沉默,支持個屁,有關技術潛的樁樁件件血淚史,網上一搜一大片。

  讓他怎麼支持。

  “這是我的工作。”陳燕西將他翻轉過來,跨坐在金何坤腰上。他拿過衣服,要給坤爺穿。“聽話,我們得起床趕飛機了。”

  “好歹以前是個機長,沒點時間觀念怎麼行。”

  直到起飛前,金何坤才把盤桓內心許久的問題,擺在陳燕西面前。

  “老師,我能感覺到,你喜歡我。你也清楚,我喜歡你。”

  “老師,那什麼時候給我轉正。”

  發動機葉片高速旋轉,隆隆聲似雷鳴。飛機昂首,直入雲霄。

  陳燕西沒立刻回答,他看看窗外無盡頭的藍天白雲,陽光刺目,不由得半眯眼。

  良久,陳燕西半開玩笑半認真答:“我還在想,該不該給你轉正呢。”

  “萬一哪天讓你守活寡,多不合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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