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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本武藏》第8章
寶藏院流

  一

  繼續留在京都,恐怕已無太大用處。

  既然已擊敗吉岡家,他們應該仍企圖找武藏報仇,更何況留在京都對武藏已毫無意義。吉岡武術所的權威已失。京都已找不到超越其上的權威了。

  下一站是該到江戶了。這個新興都市自從關之原戰役以來,已逐漸成為日本的首都。

  (去江戶吧!)

  武藏雖然這麼想,腳步卻沒有移向東海道,而是南下奈良街道。他去了奈良。

  武藏想先停留在奈良。在前往江戶之前,他想先征服上方(譯註:明治時代以前,因皇居位於京都,所以京都、大坂附近稱為上方)一帶的武術高峰。

  奈良是長槍的名所。天下學武之人莫不聽聞過寶藏院流的權威。

  (我要和寶藏院流的長槍比試一下武藝。)

  此乃武藏南下的目的。自己的武藝如何,首先得知道其利鈍強弱的程度才行。一方面是為了自我評價,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建立身為學武者的履歷。武藏已經打敗了吉岡武術所,接下來只要再攻下寶藏院流槍術的大本營,武藏威名勢必將一舉攀登至劍壇的高峰。

  ※※※

  奈良沒有大名(譯註:擁有私人田地的武士)。

  倒是興福寺足以並提。中世紀以來,幾乎統治過整個大和(譯註:奈良舊稱),擁兵自重,形成一股強大的軍事力量。進入戰國時期之後,其僧兵隊長自立門戶為筒井家。筒井順慶追隨織田、豐臣家被封為大大名。他的家老之一島左近,之後跟隨石田三成,當上了關之原戰役的作戰指導;另一名家老松倉重政,則服務於豐臣家,之後又繼續服務德川家,成為年俸四萬石的肥前島原大名。同樣出自興福寺這一派的地方武士柳生家也早就為德川家服務,以武術贏得盛名。從這些大和武將群的輝煌騰達來看,不難得知興福寺自中世紀以來培養出的軍事潛在力有多雄厚。

  興福寺的領地在德川時期遭到重整,最後以兩萬五千石了事,不過也足以稱之為大名級了。興福寺管理著春日明神(譯註:日本神道教的神),一如過去大名領導重臣一樣,底下也統領著四十多個塔頭子院。

  其中之一就是寶藏院。

  武藏從木津經由秋篠、油坂進入了奈良。他在山坡上的一家茶店,裝做若無其事地詢問:

  「請問寶藏院怎麼去?」

  接著又問:「何處有和寶藏院交情不錯的旅店?」知己知彼乃是武藏比試的秘訣。他在晚年的著作《武術三十五篇》中有這樣的章節,

  「小櫛之教誨」。

  小櫛就是梳子。武藏說「我心有小櫛」。小櫛是用來梳理頭髮的,知敵也是一樣。梳頭髮時,遇到髮絲糾結梳不過去的時候,總要想辦法理順才行。意思是說,對於敵人也不可留有一知半解之處。

  武藏來到茶店指引的旅店卸下行囊,並對掌櫃說:

  「我來奈良是要觀光。」

  花了幾天在市內到處走走看看,也和旅店老闆佐助混熟了。由於武藏表明自己是學武之人,老闆佐助便打開話頭,很自然地提起了寶藏院:

  「提到武術,咱們奈良就屬寶藏院最厲害了。」

  「喔,真有那麼厲害嗎?」

  武藏刻意將語氣保持尊重。

  寶藏院的住持胤榮高居法印之位。法印類似於宮中文官的少納言(譯註:書記官,主管官印),其地位比起鄉下大名還要高級。

  「簡直可以說是神了。」

  「是嗎,跟神一樣呀。」

  「據說每個月的朔日晚上,京都愛宕和貴船一帶的天狗仙(譯註:想像中的怪物。人形,住在深山,鼻子高大,紅臉,可自由在空中飛翔)會來參拜。」

  「甚麼?天狗仙呀。」

  「沒錯,很不得了吧?」

  「關於天狗仙來拜的傳聞,是法印大人自己說出來的嗎?」

  武藏試圖就這點來判斷胤榮這個人的人格。只見佐助搖頭說:

  「不是,都是旁人如此傳說而已。」

  「是他的弟子嗎?」

  武藏窮追猛問。假如弟子有這種驕慢虛喝之風,可見得該門派肯定也早已腐敗了。

  「當然不是。」

  佐助回答。佐助表示胤榮十分嚴厲地告誡門人不得對外提起武術之事,也不得自稱是學武之人。這些戒律也被嚴格地遵守著。

  (這才叫做厲害!)

  武藏感覺體內的血脈賁張。

  「法印大人是多大歲數的人呢?」

  「這個嘛……」

  佐助屈指計算。

  「好像是八十五左右吧。」

  「那可真是長壽呀。」

  武藏有些失望。如此高齡應該不太可能接受對決吧。

  「他有繼承人嗎?」

  「他的繼承人名叫胤順。」

  「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還只有十、四五歲大。」

  武藏聽了更加失望。根據佐助的說法,第一代胤榮因為年紀大,甚至無法親自指導第二代的少年,而是由其弟子奧藏院道榮代為傳授。

  「奧藏院大人很厲害嗎?」

  「好像功夫更勝過法印大人。」

  「既然如此,且讓我跟他見面。」

  於是武藏寫好信,拜託老闆佐助遞送。當然書信的抬頭是寫給寶藏院住持胤榮。

  ──願意接見。

  老人回信如是說。

  隔天一早,武藏便站在寶藏院門前,呼喚寺廟小廝說:

  「敝人昨日寫了書信約好造訪,煩請通知法印大人。」

  小廝既不行禮也不答話,而是盯著武藏看。

  然後才態度傲慢地點頭說:

  ──你到門外去等著!去門外。

  邊說還邊推武藏到門外,就是不讓他進入廟門。

  「要在門外等是嗎?」

  「沒錯,上面是這麼交代的。」

  武藏當然很不高興。在門外等候是對污穢不淨之人的對待。

  「為甚麼要這麼做?」

  武藏自然發出不平之鳴。不久看見一名老僧持杖而出,武藏不便繼續爭論,於是將視線由小廝身上移開,等待老僧走近,他脫下草鞋,單膝跪地,行禮如儀。

  因為對方是法印,既是僧官也是僧都(譯註:僧侶的階級之一,次於僧正之位)。平民凡人的武藏必須要行這種禮。

  胤榮不像是寶藏院流的創始人,始終面露著微笑說:

  「貧僧就是耍槍的胤榮。昨天來信說是播州人的宮本武藏(武藏不提自己的故鄉作州之名)就是閣下嗎?」

  武藏先為自己沒有報上名號致歉,胤榮立即打斷說:

  「閣下不必道歉,只是很失禮的,貧僧無法請閣下進入門內。」

  說完指著旁邊的石頭要武藏坐下,自己也選了一塊石頭拂去苔痕坐下。

  「為甚麼不讓敝人進入門內呢?」

  「我是個僧侶。只是僧侶的話,請閣下進入門內當然無妨;只是這裏同時也供奉著春日明神。」

  意思是說胤榮身兼寺僧與社僧。在神佛混淆的時代,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僧侶也可能是神主,也因此寶藏院有所謂的:

  「忌諱」。

  佛教是不講究忌諱的,神道教有。神道教的基本思想是不接受污穢、不淨的東西,只喜好清淨。這就是神道教。污穢、不淨的東西之中最忌諱的乃是人或動物的死亡和屍體、流血等。例如神道教規定近親過世後,身著喪服是不能進入神社裏面的,這種思想佛教沒有。因為神命忌諱讓死而有穢者進入神域。

  「敝人是污穢之人嗎?」

  武藏嚴厲地抬起了眼皮問。

  「在洛北一乘寺……」

  老僧說。胤榮知道他在一乘寺殺了吉岡家的幼主,而且之前還殺死了吉岡傳七郎。

  「大人也聽說此事了嗎?」

  「這是門人私下傳說的;不過閣下的武藝倒是很不錯。」

  「能否跟大人就教一番?」

  武藏提出要求。在當時這是一種慣用的說法,用詞有些粗俗,其實就是挑戰的邀約。

  「貧僧都這把歲數了……」

  胤榮伸出頭來,下巴猛然下垂,露出了一張大嘴,嘴裏沒有半顆牙齒。

  「應該也無法跟閣下對決吧。」

  「既然如此,就請指派門人出賽吧。」

  「嗯。」

  胤榮輕易地點頭說:

  「請回旅店等候通知吧。」

  之後胤榮和武藏就武術閒聊了起來。武藏問胤榮:

  ──對武術而言,宗教是必要的嗎?

  武藏認為「宗教能夠拓展武術道念的境界」。這是武藏一生追求的課題,他試圖透過武術在生前悟道。就這一點來說,他可算是禪宗始祖達摩大師以來禪學界中奇妙的一人。

  事實上他來到奈良寶藏院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在這一點能得到啟發。

  可惜不能得願。

  「貧僧所依奉的是《法華經》。」

  胤榮說。只要唱誦《法華經》就能如願,任何願望都能實現,例如生病得以痊癒、可獲得財貨、想生男孩就能得子,想生女孩就能弄瓦。

  「這是部難得的好經典,可以求得現世利益。」

  胤榮的宗教境界只有如此。武藏認為兩人的志向處於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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