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亡’在安無恙的心裏是很嚴重的事情，在他的腦瓜裏，一個人最壞的情況就是死亡。

　　作為一個不迷信的社會新人類，聽見霍昀川胡言亂語的毒誓，他心裏還是不舒服。

　　看見安無恙反感成這樣，霍昀川默默閉上嘴，不再提有關‘死’的字眼。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要是以前的霍昀川，遇到現在哭唧唧的安無恙，沒有上去給兩拳就不錯了。

　　哪會像現在這樣，充滿耐心地哄。

　　一遍不行還來兩遍，三遍四遍……

　　“給你，擦擦臉。”霍昀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出一張紙巾遞給安無恙。

　　“謝謝……”安無恙接了過去，胡亂捂著紅腫的眼睛。

　　今天，又是丟人丟到姥姥家的一天。

　　安無恙細數自己這輩子最丟臉的事件，自從跟霍先生在一起之後，就刷新了幾次記錄。

　　不過，趴在霍先生肩膀上哭出來之後，心裏似乎開心了很多。

　　悶悶的情緒也好像隨著眼淚和那些不可描述的東西一起飛走。

　　過了會會他順便承認，其中霍先生的‘甜言蜜語’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太抱歉了，剛才對你大喊大叫。”安無恙甕聲甕氣地吸吸鼻子，眼睛紅紅地，一副可憐蟲相。

　　“沒關係。”霍昀川低頭看著他：“你在懷孕期間情緒起伏很正常，不必在意。”

　　而且追根究底，並不是安無恙的錯。

　　“我不應該讓他們這麼早見你，如果我當初堅持，就不會這樣了。”霍昀川一直有預感，讓父母過早見到安無恙不是一件好事。

　　提起對方的父母，安無恙就不說話了。

　　家庭關係苦手，比生寶寶還難。

　　互相各懷心事地沉默了片刻，大的向小的伸出尾指：“我們和好行嗎？”

　　安無恙真的沒有想到，霍先生也知道拉鉤鉤和好這麼幼稚的事情。

　　“……”心裏很淩亂，要不還是配合一下幼稚的霍先生吧。

　　安無恙做好這個決定，無奈地伸出尾指，勾住對方明顯比自己粗的手指：“哦，那就和好吧。”

　　霍總裁的心都化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天使的臉。

　　電影已經結束了，音樂也停了。

　　霍昀川起身說：“你身體不舒服，我抱你出去。”不等安無恙答應，便自顧自地蓋棺定論，然後抱緊走人。

　　安無恙懵了懵，並沒有覺得自己身體不舒服。

　　不過既然霍先生有心，那就不要拒絕了。

　　他想起中午吃飯被自己拒絕不讓抱的霍先生，表情好像很難過一樣。

　　安無恙越想越內疚，那畢竟是對自己最好的人，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超越。

　　按照自己的條件，以後恐怕也不會有第二個了吧。

　　暗戳戳覺得霍先生有點瞎眼的安無恙，抬頭輕輕啾咪了一口前方的帥下巴。

　　平地走路的霍大少左腳踩右腳，差點沒一摔兩命。

　　還好，他及時站穩了。

　　“恕我直言，你這樣做很危險。”霍昀川清了清乾澀的喉嚨，心尖兒微顫。

　　剛才是安無恙第一次主動親近他。

　　雖然是親下巴，但是夠他激動了，很好。

　　偷偷搞小動作被霍先生教訓了，安無恙低眉順眼地哦了一聲，乖乖伏著寬厚的肩膀。

　　他感覺這段路有點漫長？

　　然後耿直的小少年確認了一下，並不是路途漫長，而是霍先生的腳步穩重，秉著安全第一的原則，走得賊慢。

　　“我，我聞到了章魚丸子的味道……”

　　“……”

　　五分鐘後，霍昀川和安無恙站在賣章魚丸子的小攤面前。

　　“我想吃一個。”安無恙小聲嗶嗶：“我們買一份吧？”

　　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上學的時候挺愛吃的章魚丸子。

　　霍爸爸盯著小天使的側臉，內心天人交戰。

　　剛剛和小天使和好的當下，他做不出嚴詞拒絕的舉動。

　　“如果你想吃的話，可以叫張阿姨做。”

　　路邊攤很不衛生，這是常識。

　　遭到拒絕的小少年，習慣性地點頭想說好，可是在自己身邊的人是霍先生啊，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安無恙勾勾霍昀川的手：“買一個。”

　　當小天使的指尖撓到掌心，那熬人的癢，從掌心一直鑽到心裏面。

　　霍大少飄得沒邊兒了，被撩得腦袋昏昏沉沉地，就應了聲：“行。”

　　賣丸子的老闆高高興興地開始做。

　　“不過你只能吃半個。”霍昀川緊緊撮住少年的指尖，此時頗像一個嚴父。

　　安無恙無語，不過可以說服霍先生讓自己吃路邊攤的小吃，這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他很快又眉開眼笑，安靜地等待屬於自己的那半顆丸子。

　　“買一套做章魚丸子的機器，明天讓張阿姨給你做。”霍昀川也不知道自己心疼什麼，可就是覺得自己虧欠了這名小天使。

　　別說區區做章魚丸子的機器，命給他都行。

　　“好啊。”安無恙在心裏打著小算盤，也就是說，自己也可以學著做。

　　然後聯想到，以後賣章魚丸子也不錯。

　　如果讓老闆和霍昀川知道他的想法：“……”除了無語就是無語吧。

　　“二位的丸子做好了。”老闆遞過去，收了錢。

　　“多謝老闆。”安無恙接過竹簽，在盒子裏挑三揀四，戳了一個最大顆的章魚丸子。

　　放到嘴邊呼呼，熱氣騰騰，香香地。

　　“小心燙嘴。”霍爸爸沉聲叮囑道。

　　然而，安無恙邊走邊吃，一不留神就多吃了四分之一，這就麻煩了。

　　“我不小心咬多了。”安無恙眼巴巴地晃晃丸子。

　　霍總裁花了很大的力氣，壓制住想要捏捏那鼓起的臉頰的衝動：“沒關係。”他放縱自己，心軟地放水一回。

　　安無恙：“那我把這點也吃了。”說完就張嘴塞進去。

　　霍總：“……”

　　閒逛還在繼續，剩下的章魚丸子，被霍昀川提在手裏。

　　他應小天使的要求，在路邊買了一個會發光的犄角頭飾。

　　這個東西很不錯，老男人買得很樂意。

　　他付完錢，卻發現小天使的眼睛盯著賣冰沙的奶茶店。

　　現在是夏天啊，安無恙心思活絡地想。

　　“走，我們去遊湖。”霍昀川把犄角給小寶貝戴上，溫柔又強勢地把對方從人群中帶走。

　　安無恙頂著發光的犄角，坐在霍昀川的腿上，有點眼困地吹著湖面上的風。

　　等遊湖的花船靠岸，他就打起了小呼嚕。

　　霍昀川覺得，這個世界靜得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幾分鐘後，萬年不更新朋友圈的霍總裁，破天荒地更新了一條動態。

　　‘長犄角的小天使[圖片]’

　　他明明知道這張照片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卻滿不在乎地我行我素。

　　然而被這張照片波及最大的不是霍昀川，而是霍昀川的父母。

　　他們的小視窗都快被親戚朋友轟炸了。

　　霍昀川的姑姑霍靈，一向對霍昀川的婚事很上心，否則上次也不會特意回家和哥哥嫂嫂一起商量。

　　她敲開嫂子章若琦的小窗，直接發一張照片過去。

　　“嫂子，你快看看昀川在做什麼？”霍靈做好了收穫一片震驚的準備，甚至已經想好了詞，跟嫂子一起討伐大侄子。

　　結果嫂子的反應差點沒讓她瘋掉，對方竟然說照片拍得不錯，好看！

　　好看個鬼。

　　霍靈說：“他公然出櫃，你們就不管一管？”

　　嫂子卻回答：“管了三十年，還不夠嗎？”

　　霍靈噎住：“……”

　　她以為哥哥嫂子跟侄兒的關係完全破裂了，嚇得連話都不敢說。

　　“唉……”霍靈歎了一聲。

　　章若琦不緊不慢地說：“一個月後有一件喜事告訴你。”口吻竟不像是傷心的樣子。

　　霍靈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

　　時間已經不早了，姑嫂倆說了一會子話便互道晚安。

　　小姑子發來的照片，章若琦捧著手機仔細地又看了一遍。

　　其實她是很吃驚的，因為記得霍昀川非常討厭拍照。

　　家裏所有他的照片，都是沒有經過同意抓拍的，要不就是臭著臉拍的。

　　這一張很明顯，根本就是霍昀川自己拍的吧……

　　章若琦去翻了一遍霍昀川的朋友圈，看見‘長犄角的小天使’字樣，失笑。

　　原來兒子也有這麼溫情脈脈的時候。

　　萬幸。

　　—恙恙，我是昀川的媽媽，昨天出去玩得開心嗎？

　　她給安無恙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這時候安無恙已經睡著很久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七點。

　　安無恙看到資訊懵了懵，霍先生的媽媽怎麼知道他們昨天出去玩了呢？

　　他想了想，嚴謹地回。

　　—霍媽媽早上好，我們玩得很開心。

　　脾氣好的好寶寶，發出去之後，可能覺得自己太嚴肅。

　　他連忙補發了一個笑臉。

　　—[微笑/]

　　八點鐘，章若琦在餐桌上看到兒媳婦的回信，噗地一聲，噴了老公一身豆漿。

　　“若琦……”霍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有意見也不用這樣吧！

　　章若琦猛抽紙巾給老公搽臉：“抱歉抱歉……”

　　她只是被霍媽媽三個字毒到了，那孩子究竟在想什麼呢！

　　—恙恙，你和昀川吃完早餐了嗎？平時都吃什麼？

　　兒媳婦很快就回了。

　　—還沒吃，我剛才吐了。

　　章若琦看完回復，心裏一陣擔心，還一陣激動。

　　她抬眼跟老公說了聲：“恙恙孕吐，你說我準備點吃的給他送過去，這樣行不行？”

　　如果是普通的婆婆這樣做當然是行的，可是他家情況特殊。

　　霍驍也慎重地說：“最好跟昀川說一聲。”

　　章若琦點頭答應，嘴裏提了句：“昀川昨天發的照片你看了嗎？”

　　老爺子一早就去溜達了，現在餐桌上只有他們倆人。

　　“看了。”那邊輕說。

　　夫妻倆對視一眼，各自低下頭忙活自己的事。

　　—現在好點了沒？每天都吐還是怎麼著？平時吃得下飯嗎？

　　章若琦回完資訊，十分期待地等回復。

　　公寓這邊，正在吃早餐。

　　霍昀川發現平時不愛玩手機的小天使，現在一直低著頭玩手機，吃飯都不專心。

　　“別玩了。”他說了句。

　　安無恙沒有聽，只是張開嘴吃了一口東西，繼續低著頭摁九宮格。

　　這次霍先生的媽媽一共問了三個問題。

　　他要打的字兒有點多。

　　霍爸爸深呼吸了一口氣，伸手把小天使手裏的手機搶過來，犀利的眼神掃了一眼。

　　他發現和小天使互發短信的號碼如此之熟悉，不是自己的媽又是誰。

　　感覺自己提前當上了爸爸的霍總，錄下一條語音短信：“媽，他正在吃飯，你讓他好好吃完飯再跟他發短信。”

　　霍媽媽一開始以為是兒媳婦的聲音，結果打開一聽：“……”

　　正好，章若琦有事情找他說。

　　“昀川，恙恙是不是經常孕吐？我給他送點吃點，開胃的，行嗎？”

　　等她收到回音，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

　　按照兒子的性格，本來是覺得沒有希望了，對方一副不想讓父母接觸他媳婦的樣子。

　　—可以，他喜歡吃酸甜的。

　　章若琦看到回復，臉上輕鬆地，馬上回。

　　—好，媽現在就去張羅，告訴恙恙，早上起來吃一個蘋果，可以緩解孕吐。對了，讓阿姨泡點柚子皮水給他喝，喜歡吃甜的可以加點蜂蜜。”

　　霍昀川認真看了，轉頭吩咐阿姨去弄。

　　安無恙覺得阿姨可忙，一會兒要跟自己折騰烘焙吧，一會兒又說做章魚丸子，現在還要做柚子蜂蜜水。

　　對方這麼忙都是為了自己，倒真有點過意不去。

　　“昀川，”安無恙蹭到霍昀川身邊，八卦地問：“阿姨的工資是多少？”

　　霍昀川遠遠地看見小天使靠近，心早就不在茶具上了：“嗯？”他知無不言，說了一個數字，頓時看到小天使的嘴巴張成O型，然後對方搖搖頭走了。

　　“？？”霍爸爸一臉懵逼。

　　他並不知道，安無恙是受到了打擊。

　　好心的小少年本來想替阿姨多爭取幾百塊錢的工資，結果就不說了，幾百塊錢阿姨肯定看不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保姆的工資這麼高的嗎？

　　安無恙心態很好地想，這個世界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