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葉檀提著感冒藥回到家的時候,玉白衣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葉檀輕手輕腳地坐在他旁邊,玉白衣微皺了眉頭便鬆開,睜開眼,側頭看她。
“回來了。”
他開口,嗓子沙啞得很,臉色蒼白,但眼角卻有些病態的潮紅。
“恩,”葉檀低聲,輕輕地用手背去探他額頭的溫度,“燒的太厲害了,男神,我們還是去醫院好不好?”
“不去。”
他淡淡地應著,虛虛握著葉檀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他垂眼看了一會兒,就說,“我沒有事,只是普通的生病。”
“可是燒的太厲害了。”
葉檀湊過去想用自己的額頭貼上玉白衣的額頭,卻被他避開了。
玉白衣微握緊葉檀的手,沙啞著嗓音重複地強調,“我沒有事。”
葉檀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你無法接受自己成為普通人了是嗎?”
葉檀的聲音弱弱的,小小的,卻很清晰,“無法接受一個會感覺到饑餓,會感覺到寒冷,會想要吃飯睡覺,會疲憊,會生病的自己,對嗎?”
“這幾天你總是沉默,是不是因為,我受傷的時候你才意識到,”葉檀的嗓音開始輕輕地顫抖,“就算我受了傷,你也無能為力了?”
她抽出手,從玉白衣蒼白的面孔劃過,從嘴巴到鼻子到眼睛,她講話的語調悲傷又眷戀:
“被折去了原有的蒼穹,但又沒辦法折去自己的驕傲,所以,玉白衣,你是在逞強嗎?”
玉白衣靜靜地看著葉檀,他的唇很乾燥,唇色本就淺淡,因為生病則更為蒼白,他整個人因此看起來更加淡漠清冷,不可接近。
“不是逞強,”他靜靜地回答,“是害怕。”
很害怕。
他從來不曾覺得自己為神或為人有什麼區別,為神也好,為人也罷,他還是他自己,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自己身體的變化早有預兆,他一直都平靜安然地等待著最後的宣判,可當那個日子真正來臨,懷裡的姑娘受了傷,他半分神力都抽不出,那一刹那他才明白,不再為神他就什麼做不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到了盡頭。
這樣的認知如此猝不及防。
“葉子,我才發現自己也是會害怕的人,會害怕一切會讓你不開心的事,”玉白衣平靜的目光凝視著這個自己千萬年來唯一動心過的姑娘,伸手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他告訴她,“我要走了,我的姑娘。”
葉檀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正從玉白衣裡嘴裡聽見確切的答案,葉檀內心的所有彷徨卻突然都放下了,她奇異地沒有任何悲傷,也沒有自己曾經想像過的痛苦,也不覺得無法接受。
她那一刹那,竟然是滿心安寧。
她知道了答案,她要好好珍惜,她永遠都會等他,所以反而義無反顧。
葉檀忍不住在玉白衣掌心乖巧的蹭了蹭,她摟過他的脖子,靠睡在他胸膛上,她沒有抬頭看他,就悶在他懷裡問,“你還能留下幾天?”
“……五天。”
“你回去了,就沒事了對不對?”她低低地、輕輕地問,“你還會是那個上神梵徽嗎?”
她說話的聲音沒有哭腔,就是靜靜的,輕輕地,可玉白衣知道她哭了。
玉白衣摟緊她,“別哭,”他吻著她的烏髮,低低啞啞地安撫懷裡的妻子,“小姑娘,別哭。”
“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不哭,我也會好好的,”葉檀蹭到他脖子那,滿懷眷戀地貼著,“我會好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不過就是,漫長而沒有終點的等待。
“現在我可以親你嗎?”
“不可以。”
“我很聽你的話,你不獎勵我嗎?”
玉白衣看著葉檀一臉討賞的表情,低低地笑了,溫柔縱容,“我生了病,所以不可以。”
葉檀就跟蠻牛似的摟緊他脖子,不管不顧地啃他嘴巴。
玉白衣沉默了一會兒,就伸手扣住她後腦勺反攻,溫柔而強勢地把她壓在了沙發面上,細心而認真地吻她,勾著她的舌頭交纏,抵過她柔軟濕熱的內壁,極盡纏綿。
後來葉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角,彎著眉眼笑得媚意十足,“你的嘴巴不幹啦。”
她摟著玉白衣脖子把他拉低一點,吻著他嘴角,細細地說,“男神,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你留一個孩子給我,好不好?”
她根本不給玉白衣回答的機會,就熱情似火地吻他撩撥他。
結果事完了之後……
葉檀:(ノ=Д=)ノ┻━┻必須把家裡阻止生育的一切玩意全扔了。
接下來幾天的相處模式就是——
“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凡人,所以不想我給你生孩子?”
“吃藥。”
“明明是你生病為什麼是我吃藥?”
“怕你生病。”
“不對,我們明明說孩子的事,不許轉移話題!你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不願意和我生寶寶!”
被胡攪蠻纏的葉檀打敗了的玉白衣:“……”
又過了兩天。
“你最近對我性致缺缺,是不是我已經變成黃臉婆所以你不愛我了,心都碎了。”
玉白衣:“……”
他把她抱在懷裡,那個時候葉檀其實只是嘴巴上念叨著,她怕自己不說話,就會在玉白衣面前哭出來。
玉白衣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那次是他少見的清醒時刻。
他就安靜地抱著她,在她耳邊說:
“小姑娘,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握著她的手,聲音那樣虛弱卻又那樣字句慎重,他特有的寡淡悠遠的味道,低低的像誓言那般,“我很愛你。”
“我有沒有親口告訴過你,我原以為,我是很喜歡你,後來才發現,我深愛你。”
“沒有,”葉檀呼吸都輕了,“我不用你告訴我,我只希望你陪著我。”
“……葉子,你一定會好好的,帶著祝福,一直好好的。”
玉白衣伸手摸向葉檀手指上的婚戒,他低語,“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細心溫柔吻去她的眼淚,安靜地哄她,“葉子,不要哭,不要哭。”
“你要走了是嗎?”
葉檀抓緊他胸前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可以不走嗎?男神,可不可以不走?我很想放手堅強地和你說,男神我一個人可以的,我能夠好好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不是答應過我留下來的嗎?不是還有三十年的嗎?”
葉檀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要走。”
玉白衣摸著她腦袋,很溫靜。
“我不走,”他說,“只是想告訴你一個秘密,想讓你自己去看看。”
“在我們原來的家裡,我在臥室裡放了一個杯子,你把戒指放進去。”玉白衣眉目清素溫和,“我有一句話給你。”
他目光安然,卻是充滿鼓勵的味道。
“快去看看,我在這裡等你。”
葉檀摟著他拼命搖頭,“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要不就一起去。”
“葉子,我走不動了,”他的聲音弱下來,“我準備了很久,希望知道你看見之後的心情,你去了,才能告訴我。”
葉檀最後出門的時候,小梵徽咬著她的裙角不讓她走,後來小梵徽看見玉白衣的眼神,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了嘴。
葉檀走得很急很急,平時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她愣是半個小時趕到了,推開門的時候,迎面而來的舊時光味道。
她在臥室裡找到一個透明的玻璃杯,裡面有著冰涼的水,水裡起浮著雪花,在光線下上下浮游,折射著清亮的微光,非常美。
葉檀把戒指取下來放進去,指環散開了一圈銀色的薄膜。
當葉檀再次把戒指從杯子裡拿出來,她看見指環內壁刻了三個字,從未出現過的三個字。
一輩子。
他的字跡,一筆一劃遒勁的三個刻字,一輩子。
他從未和她許諾過的字眼,就是一輩子。
葉檀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她緊握著戒指轉身奪門而出,卻在剛踏入客廳的時候,整個客廳的木質地板浮起淺淡的紅光,細細的紅線在她腳下刹那之間,畫出巨大的龍型符陣。
葉檀一時就止住腳步,鎖骨間的白色玉片同時也亮起炙熱的光芒。
她的臉色頓時煞白。
葉檀趕回去的時候,玉白衣原先坐著的沙發已經空無一人。
“你來了,”白婉舒倚在牆上,抬眼,“他走了。”
他走了。
像魔咒一樣,葉檀緊握的指環摔在地上,指環內壁上的“一輩子”面向天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