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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福德鎮》第6章
  第五章

  舊信件

  我經常注意到,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省小錢的方式,也就是在各種奇怪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省下幾個便士。如果這種習慣被打攪,會讓他們心煩意亂,比真的大手大腳花掉幾先令或幾鎊更甚。有一位我熟悉的老紳士,他把一些錢投資在一家合股銀行,後來他得到那家銀行破產的消息,倒也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但是某個夏日,他家人把已經沒用的銀行存摺撕掉(不是裁下來)了幾張紙,他為此困擾了整整一天,因為這樣一來,存摺上其它相連的幾頁紙也掉了下來,這種不必要的紙張(也是他特別節約的東西)浪費比損失了大筆錢財更讓他惱怒。剛開始使用信封的時候,簡直讓他心煩意亂。因為紙張是他最心愛的東西,唯一能讓他接受的方式,是耐心地把信封從裡往外整個翻過來,重新再用一次。即使現在,儘管他已經被歲月磨平了脾氣,但每次她女兒寫信用了不到半張紙,或者紙上只寫了三行字回應別人的邀請,又或者只用了信紙的一面,我看到他都會投過去惋惜的一瞥。我不否認我也有這種毛病。我的軟肋是小繩子。我的口袋裡總是塞滿了小捲繩子,走在路上看到了就撿起來,團在一起,以備不時之需,但從來沒用到過。如果別人直接剪開包裹上的繩子,而不是認真耐心地一條條解開,我會非常不舒服。還有,人們怎麼會如此隨便地使用橡皮圈呢?它們算得上是繩子中的神明了,我真是無法想像。對我來說,橡皮圈簡直就是稀世珍寶。我有一根不太新的——是我大概六年前在地上撿到的,我一直試圖用了它,但總是下不了狠心,我不能這麼揮霍。

  小塊的黃油也能讓人糾結不已。看到別人總是習慣於拿過多的黃油又吃不完,有些人就會心煩意亂到幾乎沒法專心參與談話。你沒看到過他們盯著那些黃油的焦慮(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表情嗎?只有把黃油塞進自己的嘴大口咽下,才能讓他們眼不見心不煩。如果有人忽然掰下一塊麵包(其實他根本不想吃),涂上盤子裡沒用完的黃油吃下去,就會讓他們興高采烈,認為這才是不浪費的行為。

  瑪蒂·詹金斯小姐用蠟燭非常謹慎。我們有很多節省蠟燭的方法。在冬日的下午,她會坐著編織兩到三個小時。她能在黑暗中,或就著爐火做活兒。當我問她是否能拉鈴讓女傭送來蠟燭,讓我能縫完袖口時,她告訴我「摸黑幹活吧」。蠟燭通常在上茶時一起送進來,但我們每次只點一根。由於我們一直準備著會有朋友傍晚前來拜訪(其實從來沒有),就必須想辦法讓我們的兩根蠟燭保持著同一高度,時刻備用,這樣看起來就像我們總是點著兩根蠟燭。蠟燭輪流使用著,而且不管我們在聊什麼或做什麼,瑪蒂小姐總是習慣性地盯著點燃的蠟燭,隨時準備跳起來熄滅它,然後換另一根點上,以免有人來時它們看上去長短不一致。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這種節省蠟燭的辦法讓我很惱火。我非常討厭這樣被迫「摸黑幹活」,尤其是當時瑪蒂小姐已經打起了盹兒,我不想冒著吵醒她的風險去撥爐火。我沒法像以往那樣坐在地毯上,靠著爐火做針線,把自己烤焦。我猜想瑪蒂小姐一定夢到了早年的事情,因為她在不安穩的睡夢裡說了一兩個字,都和去世很久的人有關。當瑪莎把茶水和點燃的蠟燭送進來的時候,瑪蒂小姐漸漸醒來,古怪而迷惑地環顧著四周,似乎我們不是她期望看到的人。她認出我的時候,一種淡淡的悲傷表情使她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但很快,她就像平時一樣向我微笑起來。整個喝茶的時間,她都在談論著她的孩童和年輕時期。也許這使她想起了重溫家庭舊信的快樂,並且下決心把那些不該流落到外人之手的信件銷毀。她經常說要這麼做,但總是有些退縮,害怕觸及那些痛苦的往事。然而這個晚上,喝完茶後,她終於站起來,摸著黑去取那些信件了。她對自己臥室的整齊布置總是非常自豪,每次我舉著蠟燭去其它房間取東西時,她總是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她回來的時候,給房間裡帶來了一陣淡淡的令人愉悅的香豆味。我總能注意到她母親的遺物都帶著這種香氣,而許多信件都是寫給她母親的——一束束六七十年前泛著黃色的情書。

  瑪蒂小姐長嘆一聲打開信束,但立刻又抑制住嘆息,似乎覺得不該這樣哀悼時間的飛逝,又或者是生命的飛逝。我們一致同意分開讀信,每人從同一束信件中各抽出一封信,然後在銷毀它之前,向對方描述信的內容。在那晚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讀舊信是那麼傷感的一件事,儘管我說不出為什麼會傷感。那都是一些很快樂的信件——至少早期的信件都是如此,就算現在讀起來仍然覺得生動鮮明,感情充沛,似乎永遠不會消逝,而溫暖鮮活的心靈也似乎永遠不會枯萎,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得以永存。我相信,如果這些信件更憂鬱一些的話,我也不會那麼悲傷。我看到淚水從瑪蒂小姐布滿皺紋的臉頰上悄悄流淌下來,她只能不時地擦著鏡片。我以為她終究會點上另一根蠟燭,因為連我都覺得視線暗淡,需要更多的光線來看清那些褪色的墨水字跡。但是她沒有,即使淚眼模糊,她仍然記得要節省蠟燭。

  最早的信件是扎在一起的兩束,上面標著(詹金斯小姐的筆跡)「我最尊敬的父親和最親愛的母親之間的來往信件,於婚前,1774年7月」。我能推測出,克蘭福德鎮的教區長寫這些信時的年齡大概是二十七歲,而瑪蒂小姐告訴我,她母親結婚時才十八歲。餐廳牆上掛著一幅教區長的畫像,形象古板而高貴,頭戴大而長的假髮,穿著長袍,戴著領飾,一隻手放在他唯一發表過的一本布道書上。讀他的信感覺很奇怪。因為他寫的信充滿渴望,熱情洋溢,用句簡短,直抒心扉(和他那本依法宣教的約翰遜博士拉丁式風格布道書全然不同)。他的信和他年輕新娘的信形成了奇妙的對比。她顯然對他要求自己表明心意頗為煩惱,也不是很理解他為什麼不厭其煩用各種方式重複這種要求,但她非常清楚的是自己對一件白色「稜紋絲織物」的渴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寫了六、七封信,主要內容就是讓她的戀人利用他的影響力,去說服自己的父母(他們顯然對她管教很嚴)購置這樣或那樣的衣服,尤其是白色的「稜紋絲織物」。她請求他在回信中把自己偏愛的服飾名稱寫上去,這樣她就能拿給父母親看。而他並不在乎她穿什麼衣服,一再向她保證,在他眼裡她總是那麼可愛。但最後他終於明白,沒有一件「嫁裝」,她是不會和他結婚的。後來他寫給她一封信,顯然還隨信寄去了一整箱華美服飾,請她挑自己最喜歡的穿。纖弱秀美的字跡,第一次在這封信上標注了「我最親愛的約翰的來信」。我猜他們不久後就結了婚,因為通信中斷了。

  「我想,我們必須把這些信燒了。」瑪蒂小姐不確定地看著我說,「我去世後就沒人關心它們了。」她把一封信扔進了爐火深處,看著它燃燒起來,然後漸漸化成灰燼,只剩一縷輕煙緩緩升騰,幽靈般飛向煙囪,然後再扔下一封。房間裡現在已經足夠明亮,我和瑪蒂小姐一樣,迷戀地看著那些信一封封被銷毀,也迷戀著那顆男人的心真誠溫暖的傾訴。

  下一封信也有詹金斯小姐的標注:「我出生時,敬愛的外祖父致我母親的祝賀及告誡信件。另有外祖母有關如何為嬰兒手足保暖的經驗之談」。

  信的第一部分實在是一段嚴肅而又極具說服力的為人母親的責任描述,並警告她要提防人世間的罪惡,即使才出生兩天的小嬰兒也要當心這種邪惡的存在。老紳士又提到,他的妻子沒有動筆,因為她的腳踝扭傷了,使她無法握筆(他說),所以他不允許她動手寫信。但是,在信尾寫著小小的三個字「見反面」,翻過來一看,果然,上面是給「我最最親愛的莫莉」的信,叮囑她離開房間時,不管去做什麼事,一定要先上樓,把嬰兒的腳用法蘭絨抱起來,靠在壁爐邊給它們保暖。雖然已經是夏天,但嬰兒還是非常弱不禁風的。

  看到年輕的母親和外祖母能頻繁通信,交流意見是很美好的一件事,而少女的虛榮心也漸漸被母愛所代替。白色的「稜紋絲織物」又出現在信中,幾乎和以前一樣鋪天蓋地。在其中一封信裡,嬰兒洗禮時穿的披風就是用這種料子做成的。還有年輕的父母帶孩子去阿利莊園小住時,孩子穿的也是這件披風,它讓嬰兒看上去更加漂亮,「是世上最最可愛的小寶貝。親愛的母親,我真希望您能親眼看到她!毫不偏袒地說一句,我認為她長大後一定會是個大美人」。我回想起詹金斯小姐,頭髮花白,形容憔悴,滿臉皺紋,不知道她在天堂的母親是否能認出她來。後來我想她應該能認出來,因為她們都是以天使的模樣站在那裡。

  教區長的信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之後他妻子標注的用詞也開始改變,不再是「我最親愛的約翰」,而是「我尊敬的丈夫」的來信。寫信的時間正是畫上那本布道書發表的時間。對「法官閣下」的布道和「應要求出版」顯然是事業巔峰——他生命中的重大事件。他必須去倫敦監督書本的印刷過程。在決定由哪家印刷廠來承擔這麼繁重的任務前,他需要找很多朋友前來商議。最終,賴文頓印刷廠被賦予了這項重任。可敬的教區長似乎因為這件事顯得情緒高昂,以至於在寫給妻子的信件裡時不時地插進幾句拉丁文。我記得有一封信的結尾是這樣寫的:「對我的莫莉的善良品質我將永誌於心,只要我記憶猶在,神志清醒[1]。」考慮到他的收信人在英語語法,尤其是拼寫上經常犯錯誤,這封信證明了他有多「理想化他的莫莉」了。就如詹金斯小姐經常說的:「現在的人經常討論理想化,也不管那是什麼意思。」不僅如此,他很快又寫了一首古典詩歌,裡面他的莫莉變成了「瑪利亞」。她在這封信的背面標注著:「我可敬的丈夫寄來的希伯來語詩歌。我本以為信中會談及屠豬一事,但恐怕是要推後了。備忘:應我丈夫要求,將此詩寄予彼得·阿利爵士。」另外,在他的附言上有註明,此頌歌已於1782年12月被《紳士雜誌》刊登。

  她的回信(都被他像西塞羅[2]的書簡一樣珍藏著)對於一位離家的丈夫和父親來說,是非常讓人滿意的,遠遠勝過她對他來信的滿意程度。她告訴他,黛博拉每天的針線活做得非常齊整,把他給她看的書唸給母親聽;還有她是如何的「棗(早)熟」,這聰明的孩子總是問一些她母親沒法回答的問題,為了避免回答「不知道」而讓孩子失望,她總是假裝在撥爐火,或者讓「棗熟」的孩子去做點小差使。瑪蒂現在已經是母親的寵兒,可以看出(就像她姐姐在這個年紀一樣)將來肯定會是個大美人。我把這句話大聲唸給瑪蒂小姐聽,「小瑪蒂即使是個美人,也不會頭腦空空的」。她對這個深情的承諾又是微笑又是嘆息。

  「我的頭髮確實非常漂亮,親愛的,」瑪蒂爾達小姐說,「嘴也長得不錯。」我看到她隨後就整了整帽子,身子挺得直直的。

  說回詹金斯夫人的信件。她和他丈夫談起了教區裡的窮人,她送了他們什麼家常用藥,還給了什麼滋補品。她丈夫意欲懲罰教區裡那些無所事事的人,但她顯然抑制住了他的火氣。她還問了他關於牛和豬的處理方法,但就如我剛才說的,總是得不到答案。

  布道書出版不久,另一個小男孩出生的時候,慈愛的外祖母去世了。外祖父又寫來一封信,比以往更嚴厲地告誡他們,現在有了男孩子,要更好地保護他遠離塵世間的誘惑。他詳述了種種引人墮落的罪惡,以至於我開始懷疑還有沒有人能正常死亡了。絞刑架似乎是外祖父的大部分朋友和熟人結束生命的地方,所以當他形容生命是「充滿淚水的深淵」時,我一點都不驚訝。

  很奇怪,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弟弟,我推測他一定是早夭了,不然他的姐姐們肯定會提到他的名字。

  慢慢地我們翻到了詹金斯小姐的信束。瑪蒂小姐舍不得燒掉這些信。她說其它的那些信只有喜愛她們父母的人才會覺得有趣,如果這些信落到陌生人手裡,她一定會很傷心,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母親,不知道她有多好,儘管她不懂時髦的拼寫方法。但黛博拉的信是這麼的優秀!任何讀過它們的人都會從中受益。她很久以前讀過沙蓬夫人[3]的著作,她知道黛博拉曾經和她寫得一樣好。至於卡特夫人[4],人們那麼看重她的書簡,只不過因為她寫了《埃皮克提圖》,但瑪蒂小姐非常確定,黛博拉永遠不會寫出「我不能生氣」這種俗氣的句子來。

  圖片8 我利用這些時間想了很多其他事情

  很明顯,瑪蒂小姐不願意燒了這些信,也不願讓我靜靜地跳躍著瀏覽一遍。她把它們從我手裡拿過去,甚至點亮了第二根蠟燭,抑揚頓挫地大聲朗讀起來,也沒有因為生僻的詞而磕磕絆絆。天哪!聽到每封信的結尾處,我真希望裡面能多列一些事實,而不是一堆想法和見解。信讀了兩個晚上,不能否認,我利用這些時間想了很多其他事情,但每一句快結束的時候,我還是回神聽了一下。

  教區長和他的妻子以及岳母的信都頗為短小精簡,筆法井井有條,行距間隔緊密。有時候整封信不過是小小一張紙片。信紙都已嚴重泛黃,墨跡褪色得厲害。有些還是原始的老式尺寸信紙(瑪蒂小姐提醒我注意),角落上貼著郵票,圖案是一個郵差正吹著號角快馬加鞭的樣子。詹金斯夫人和她母親的信件都用大張的圓形封緘紙包著,因為那時候埃奇沃思小姐[5]還沒有鼓勵上流社會棄用封緘紙。很明顯,從信件的內容可以看出,「免費郵寄」已經成了大眾的需求,有些窮困的議員甚至利用它來償還債務。教區長用的是一枚碩大的紋章來封緘信件,封緘的時候非常認真謹慎,可以看得出他希望收信人能用刀小心裁開,而不是輕率不耐地一撕了之。詹金斯小姐的信在格式和字體上新式了一些,但她用的正方形信紙是我們所謂比較老式的那種。她的字體精心設計,配上她多音節的用詞,洋洋灑灑寫滿整張信紙,然後心裡必定充滿驕傲和愉悅。可憐的瑪蒂小姐總是被搞得暈頭轉向,因為那些長音節單詞像雪球一樣滾滾而來,而到了信尾,詹金斯小姐更是寫得冗長沉悶。在給她父親的一封信中,由於神學方面的一點小小分歧,她談到了以土買的總督希律王[6]。瑪蒂小姐讀成了「埃特魯斯坎[7]的彼特拉克[8],希律王」,還認為自己唸得不錯而自鳴得意呢。

  我不太記得確切日期,但我想那應該是在1805年,詹金斯小姐寫下了最長的一系列信件——當時她正在紐卡斯爾泰恩河附近拜訪她的朋友。這些朋友和當地駐軍的司令官關係很密切,從他那裡聽說了所有抵禦拿破崙侵略的軍事準備,而有些人認為戰場可能將設在泰恩河口。詹金斯小姐顯然很是驚慌。起初她的來信都寫得非常條理清晰,詳述了她暫住的朋友家是如何為這一可怕事件做準備:大批的衣物早已打包,以備遷往奧爾斯頓荒野(諾森伯蘭郡和坎伯蘭郡中間的一塊多丘陵荒地);為當地居民和武裝志願隊撤離制定了信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教堂敲響的特殊而不詳的鐘聲。有一天,詹金斯小姐正和招待她的朋友一家在紐卡斯爾參加一個晚宴,召集的鐘聲真的響了起來(這種行為不太明智,會出現像寓言故事「狼來了」裡面的情形。而事實也確實如此),詹金斯小姐到第二天還是驚魂未定,寫信描述了那個鐘聲,那種讓人屏息的震驚,還有當時的忙亂和驚慌。然後,她喘了口氣加上一句:「我親愛的父親,我們昨晚表現出來的惶恐不安,在此刻,對於平靜和好奇的人來說,是多麼微不足道啊!」讀到這裡,瑪蒂小姐插了一句——

  「但是說真的,親愛的,那時候的惶恐不安也不全是微不足道的。我在半夜經常會醒過來好幾次,覺得好像聽到了法國人進駐克蘭福德鎮的腳步聲。很多人都談起過要躲到鹽礦裡——肉在那裡可以完好保存,但我們可能會很渴。我父親為此宣講了一整天教義。上午說的是大衛和歌利亞[9],鼓勵人們在必要的情況下,用鐵鍬和磚塊作戰;下午的布道證明了拿破崙(我們還叫他另一個名字:博尼)和亞玻倫、亞巴頓[10]都一樣是惡魔。我記得我父親認為最後一場布道的內容應該被印刷出來,但可能教區的人已經聽夠了。」

  彼得·馬默杜克·阿利·詹金斯(瑪蒂小姐開始叫他「可憐的彼得」)那時候在什魯斯伯裡上學。教區長再度提起筆來,重拾他的拉丁文給兒子寫信。很明顯,男孩子的信都帶些炫耀,滿篇崇高的心理描述,報告了他的學習情況和各種求知慾望,偶爾還會引經據典。但時不時地,小孩天性仍會流露出來,在檢查完全信後,匆匆加上一句:「親愛的母親,請務必寄給我一個蛋糕,多放香櫞果皮蜜餞。」於是「親愛的母親」的回信大概多半就是蛋糕和糖果,因為這一束裡並沒有她寫的信。但是兒子信裡的拉丁文對教區長來說,就像一匹老戰馬聽到了號角聲,讓他激動不已。當然我不太懂拉丁文,我想它可能就是用來修飾的,並不很實用——至少我是從教區長的信件中這麼判斷出來的。其中有一句是這麼寫的:「你的愛爾蘭地圖上並沒有這個小鎮,但是正如諺語所說,聖人也難免疏漏(拉丁文)。」不久後,「可憐的彼得」顯然陷入了不少麻煩,寫給他父親的信裡充滿誇張的悔過之意,為他做的一些錯事致歉。其中有一封信,字跡潦草,封緘馬虎,地址也寫得不清不楚,都是墨漬——「我最最最最親愛的母親,我會變好的,我一定會。請千萬不要為我生病,那不值得。但我一定會變好的,心愛的母親。」瑪蒂小姐讀完這張紙條,哭得說不出話來。她默默地把紙條遞給我看,然後站起身,把它放進自己房間的壁龕裡,以免不小心把它燒掉。「可憐的彼得!」她說,「他總是麻煩不斷。他太容易受騙了。他們把他帶入歧途,然後剩他一個人深陷困境。但他也太調皮了,從不放過任何惡作劇。可憐的彼得!」

  [1] 拉丁文,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的詩句。

  [2] 馬庫斯羅馬共和國晚期的哲學家、政治家、律師、作家、雄辯家。

  [3] 赫斯特·沙蓬夫人,英國十八世紀女作家,女性改革家。

  [4] 伊麗莎白·卡特夫人,英國十八世紀詩人,古典學者,作家和翻譯家。

  [5] 瑪利亞·埃奇沃思,愛爾蘭作家,被譽為「英國第一位一流的兒童文學女作家」,以其兒童故事和有關教育問題的著作著稱於世。

  [6] 希律王亦被稱為希律大帝一世、黑落德王,是羅馬帝國在猶太行省耶路撒冷的代理王,以殘暴而聞名。

  [7] 意大利中部古國。

  [8] 意大利詩人。

  [9] 大衛是古以色列國王,歌利亞是非利士族巨人,為大衛投石所殺。

  [10] 亞玻倫,亞巴頓都是《聖經》中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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