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沈昱送走前來拜訪的陶星洲後，揉揉僵硬的脖子，示意門外的薑凱進來。

　　“情況怎麼樣了？”

　　薑凱露出一個盡在掌握中的笑容，示意沈昱放心：

　　“那些人裡大部分人都同意了，但是任文女士還是有些猶豫，應該是不放心孫子跟自己一起去未知的地方。”

　　沈昱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詢問：“你沒和她說雲城現在的情況？”

　　“我說了，既沒有過分誇大，也沒有藏拙貶低，完全是實事求是。”

　　姜凱苦著一張臉，他的確實事求是了，但雲城的情況哪怕照實說，在外人眼中也是遙不可及的理想鄉，那位只想含飴弄孫的老人自然將信將疑。

　　“繼續，那位女士在教育方面取得的成就不低，有了她雲城的下一代才能茁壯成長。”

　　沈昱敲敲桌子，為了避免給薑凱太多壓力，他緩和下語氣，“有沒有想過和她孫子接觸一下？從這方面下手或許會簡單很多。”

　　薑凱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他悄悄後退一步，才輕輕說道：

　　“孟儡任務結束了，剛剛他聯繫我說，白少跟著他來了南部基地，此時正在城門口兌換積分的大樓那裡。”

　　手上富有節奏的敲擊一頓，沈昱抬頭：“什麼時候的事？”

　　“嗯……我兩個小時之前見過孟儡，白少現在應該去了百順酒店。”

　　一陣微風從眼前拂過吹進薑凱的眼睛裡，他眨眨眼睛，沙發上已是空無一人，只餘下杯中清茶因為震動擴散出細小的漣漪。

　　薑凱歎了一口氣，任勞任怨地開始收拾陶星洲送過來的東西。

　　等他收拾好之後，門外突然傳來清脆悅耳的鈴聲，薑凱打開門就看見曹溪帶著一個男人站在外面，他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疑惑：“曹小姐，請進，您是來找……”

　　“我找沈先生。”曹溪坐在沙發上，謝過薑凱遞來的茶，環視一圈沒有看見要找的人，“沈先生不在嗎？”

　　姜凱坐在曹溪對面，歉意地點頭：“真是不巧，首領想看看安城的情況，所以剛剛出去了。”

　　“這樣啊，是不巧。”曹溪把東西放下，笑著歎了一口氣，“那我就把東西放下了，等沈先生有時間再來。”

　　見薑凱想要推脫，曹溪制止：“這是給你們首領的，末世突如其來的災難誰也料不到，交個朋友多條路，別推辭了，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薑凱只好收下，將曹溪送到門口，望著女人帶著手下慢慢遠去的身影，他喃喃道：“這人跟陶星洲一樣難纏，倒是何信安，不用費什麼心思。”

　　等走出沈昱的住處範圍，曹溪身邊的男人忍不住開口：“小姐，沈昱真的不在屋內？”

　　“他不在，這種小事沒有必要說謊。”

　　曹溪收起臉上的笑容，望著人來人往的馬路陷入深思：“沈昱既然肯見陶星洲，肯定也會見我。他在這方面做的不錯，哪怕何信安那個蠢貨，會議之後也是一視同仁。”

　　“那我們今天真的白跑一趟。”男人自言自語，“我明明找人盯著他，陶星洲離開才二十分鐘，沈昱竟然悄聲無息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出去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沈昱的實力超出你我太多，根本無法估計，恐怕是我們的人沒有看仔細。”

　　曹溪在這一方面看的很快，她又不是跟沈昱有仇天天盯著，她只是想知道沈昱的行蹤面對面聊聊而已。

　　“小姐，陶星洲比我們早一步見到沈昱，他們之間會不會已經達成什麼協議了。”

　　“不會，沈昱那個人很實際，聰明得可怕。在沒有接觸剩下幾個基地的負責人之前，他不會輕易下決斷。”

　　曹溪只要一想到西部基地的現狀內心就非常焦慮，正是因為基地旁的深谷內金剛喪屍太多，她才會按耐不住跑來找沈昱。

　　無形的交鋒還沒有開始，就因為他們的弱點不得不低聲下氣，曹溪早就做好了沈昱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如今只希望沈昱不要太過分。

　　只要西部基地沒有傷筋動骨，基地位元處高原加上地廣人稀，他們早晚會再次發展起來。

　　“我聽說沈昱家裡那只能變成人的寵物是雪豹？”曹溪側頭。

　　“對，因為某些未知原因，那只雪豹身體是銀白色，耳朵也有些奇怪。”男人將他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說出來。

　　“難怪沈昱會選擇雲城，那裡左臨高原，右處平地，恐怕是為了那只小崽子才如此煞費苦心。”曹溪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叮囑手下，“關於那只雪豹的事情，以後不能再提什麼送去檢查身體，免得激怒沈昱。”

　　男人目視前方，開車逆著人群向中央地區駛去：“我們或許能從那只雪豹身上下手，投其所好，這樣沈昱是否容易說話些？”

　　“不急。”曹溪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雪豹喜愛高原，西部基地比其他三個基地佔據很大的優勢，以後有的是時間接觸。”

　　白允陽拿來兌換積分的東西並不多，一隻母狼，一株仙人掌，還有一些喪屍黑珠。

　　這些東西清點起來並不難，在場的工作人員早已駕輕就熟，唯一麻煩的是那株人參。

　　地震之後的狂暴植物，其功效是普通植物的數倍。

　　人參的功效是什麼？

　　安神益智、補脾益肺、補充元氣……

　　那功效數倍狂暴人參呢？

　　在場的工作人員苦哈哈地思索半晌，最終還是請白允陽進去詳談。

　　半個小時後，那些人是哭著送白允陽出來的，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舉刀割肉的痛苦，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讓門外的人的愈發忌憚面色如常的青年。

　　白允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雇傭劉修四人的積分劃過去，輕輕道：“你們留下一個人當我的司機就行了，剩下的時間只要任星硯帶我四處看看就好。”

　　韋國興和陶德義對視一眼，點點頭跟白允陽告辭，留下劉修充當司機的角色。

　　看熱鬧的路人皆是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眼裡清清楚楚表達‘辛辛苦苦一下午就掙了十二積分’的意思。

　　劉修沒有理會，按照白允陽說的那樣給車換個新輪胎，然後載著兩人慢慢在市內遊蕩。

　　白允陽和任星硯坐在後面，目不轉睛望著市內來來往往的人，配合著男孩不急不緩的解說，倒也不算無聊。

　　滔滔不絕的男孩終於停下了，將腰間掛的水壺打開咕嘟咕嘟灌水。

　　白允陽收回放在外面的注意力，詢問：“百順酒店在哪裡？”

　　任星硯擦擦嘴角的水跡，連忙指著窗外的一條路：“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百順酒店是異能者們最喜歡去的地方，那裡價格親民，乾淨衛生，還有個地下酒吧可以讓異能者們放鬆心情，交流情報。”

　　末了，男孩詢問：“白先生你要到那裡去？”

　　“嗯，你們送我過去。”白允陽單手撐著額頭，怔怔出神的樣子讓任星硯聰明地閉上嘴巴。

　　安城是一個足足比s市大了十倍有餘的城市，這裡的道路經過末世後的加修更加寬闊，市內也沒有車輛不准通行的規矩，但車輛在市內行走，必須減速才行。

　　白允陽望著窗外路人臉上的笑意，還有生活安穩帶來的喜悅，神色漸漸放鬆下來。

　　一輛重型卡車從身邊駛過，白允陽望著沒有封頂的卡車微微眯起眼睛：“那是……”

　　狂暴動物？

　　居然關在籠子裡！

　　任星硯湊過來解釋：“對，那些狂暴動物和植物要運到市中心的拍賣場去，有人喜歡自己定做武器，或者想要買點治病的植物。”

　　“這裡有拍賣場？市內的管理者允許嗎？”白允陽立即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語氣微冷，話裡暗藏洶湧仿佛暴風雨之前的平靜，無端端讓人心裡一緊，“只有狂暴動物和植物？有沒有變異動物和植物？”

　　“管理者當然允許了，只要沒有跟基地搶資源就行，他很樂意多收一筆稅，至於變異動物和植物，那倒是很少見到。”

　　任星硯不明白白允陽為什麼會變了臉色，還是乖乖答道：“地震之後的變異動物和植物越來越聰明，它們抱團生活很難捕捉，很少見到它們的身影。以前還有異能者買賣變異動物的現象，後來基地明文規定不准後，加上失去變異動物在野外會危險很多，異能者也就不敢買賣動物了。”

　　前面專心開車的劉修察覺車內氣溫回暖，悄悄鬆了一口氣。

　　“白先生，你如果對拍賣場很感興趣的話，不妨進去看看，那裡有許多有意思的東西，有時候還能淘到寶貝。”任星硯眨眨眼睛做個鬼臉，努力賣萌。

　　白允陽興趣缺缺地點點頭，發現前面那輛重卡轉彎之際，裡面的一隻狂暴鳥還在猛烈攻擊籠子，他非常疑惑：“為什麼狂暴動物還活著？不殺死麼？”

　　“貿然殺死的話價錢很低，就像蛇一類的狂暴動物，有的異能者想要蛇蛻做盔甲提高防禦力，蛇死了就不好辦了，所以拍賣場的狂暴動物大多是活物。”男孩小心翼翼將水壺綁在腰上，察覺他們馬上就要到地方了。

　　沒過多久，平穩行駛的小卡車慢慢減速，轉彎來到停車場。

　　“到了，白先生，前面就是百順酒店。”劉修將車停在停車位，轉身對白允陽說道。

　　白允陽睜開眼睛，發現旁邊的酒店的確寫著百順二字，他從空間裡掏出一袋子黑珠放在任星硯懷裡，淡淡說道：“這是謝禮，財不外露知道嗎？”

　　男孩本想推脫，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低頭呐呐道謝。

　　白允陽等劉修和任星硯下車離開後，將自己的通行證在機器上面一刷，發現的確扣掉了一些積分。

　　他走到停車場邊緣，無視旁邊車內正在親吻的男女，來到酒店大廳。

　　“先生您好，請問我能幫您什麼？”能來百順酒店的都是熟人，大廳經理還是第一次見到左顧右盼的人，好奇心讓他忍不住上前詢問。

　　“我找人，孟儡在不在？”白允陽詢問。

　　大廳經理恍然大悟：“您一定是白先生了，孟儡先生說過，如果您來了，讓您去下面的酒吧去找他。”

　　酒吧？

　　白允陽下意識地皺眉。

　　經理稍微一想就知道青年在顧慮什麼，他微微一笑：“請您放心，下面是清吧，是異能者喝酒交換情報的地方，不會吵鬧。”

　　見白允陽的眉頭舒展開來，經理笑著指路：“先生順著這條路一直走會看見樓梯，下去就是清吧，這個時候大家午休剛起，吧裡人很少。”

　　白允陽順著經理指的路順利找到向下的樓梯，他走路極輕，腳步落地無聲，所以樓梯間的聲控燈並沒有亮起，好在憑藉著他優秀的視力也不需要燈光，暢通無阻地來到大門緊閉的清吧。

　　白允陽剛把手放在門上就有所察覺，飛快後退。

　　一個人影狠狠砸開門，倒在地方抱頭翻滾，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清吧內昏黃的燈光，舒緩的輕音樂傾灑而出，吸引了白允陽的注意力。

　　樓梯間的燈光應聲而亮，驅散了黑暗，也讓地上狼狽的男人進入白允陽的視線。青年低頭瞅瞅這個醉鬼，繞過他慢慢踏入吧內。

　　但地上的醉鬼卻不依不饒，軟腳蝦一樣爬起來，踉踉蹌蹌跟在白允陽身後，大著舌頭質問：“你……就是你……別走，給老子站住，撞倒了人還大搖大擺，簡直是活膩了！”

　　白允陽不跟酒鬼一般見識，簡單解釋了一句：“是門撞的，不是我。”

　　“唬唬唬誰呢，明明是你撞的！小子你給我站住，不然我不客氣了。”醉鬼執著地跟在白允陽身後，一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腳下踩著淩亂的步調，緊緊跟在白允陽身後。

　　白允陽走得又急又快，那個酒醉一不小心就被吧內的階梯絆倒在地上滾了一圈，暈頭暈腦地站起來頑強撲向青年。

　　旁邊的侍者連忙賠笑，攔著他：“這位客人，您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滾開，別擋路！”醉鬼用力推開侍者，指著背對他的青年，大吼大叫，“今天我一定要讓他道歉！”

　　白允陽掃視整個吧內，並沒有看見孟儡的身影，他皺眉望向一邊苦笑連連的侍者，詢問：“孟儡呢？”

　　另一位元侍者看見情況有些不對，跑過來和同事一起攔著一身蠻力的醉漢，其中一個艱難地說道：

　　“他剛剛還在，應該鑽到哪個角落裡和人交流情報了，白先生您找找……這位客人，清吧禁止吵鬧，還請安靜一點，我去給您端醒酒茶。”

　　這個清吧很大，因為服務的都是異能者，所以在裝修方面也是粗獷風格，但一眼望去很是舒服。吧內被分割成幾個小區域，每個區域都有茂盛的普通植物遮擋，白允陽只能慢慢尋找。

　　這時，角落裡傳來幾個男人互相調笑的聲音。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張滿又瞄上了一個傢伙。”

　　“那小子看見漂亮男人就藉口裝醉，然後賴上人家，真不要臉！”

　　“好色之徒，跟他待在一起都覺得丟人。”

　　“就是不知道這次又看上了哪個倒楣蛋。”

　　“上次那個男人怎麼樣了？”

　　“上次那個男人實力比張滿弱，幸好被路過的異能者救了，不然……嘖嘖。”

　　白允陽站在一邊靜靜聽他們科普那個‘醉鬼’的種種劣跡，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注意到他的異能者暗暗叫糟。

　　被攔住的張滿用了幾分真力氣擺脫兩個普通侍者，罵罵咧咧地走過來，原本以為獵物跑了，沒想到居然還站在那裡等他。

　　“哈哈哈原來你沒走，小子，撞到人要賠禮道歉懂不懂！”張滿帶著一身酒氣靠近面容精緻神色淡然的青年。

　　白允陽挑眉肯定：“你沒醉。”

　　“大爺我酒醒了。”張滿上下打量白允陽，吹個口哨露出滿意的神色，“如果你乖乖陪我喝幾杯，我就不計較剛剛你撞我的事情。”

　　見白允陽連一絲注意力都不肯分過來，只顧著四處尋人，這個喜歡裝醉的男人露出陰狠的表情：“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是四級異能者，做人還是要聰明點比較好。”

　　找到了！

　　坐在角落裡喝酒的異能者，他在孟儡的小隊裡見過！

　　白允陽眼睛一亮，轉身向角落走去，被無視到底的張滿勃然大怒，伸出厚實的熊掌打算扣住青年的肩膀。

　　手還沒有碰到青年的衣服，張滿就感覺腰部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慘叫出聲，腳下也沒了力氣跌倒在地。

　　知道白允陽到達安城的沈昱趕到百順酒店，順著掌心炙熱的指引一路來到地下清吧，還沒來得及表達心中的喜悅，就被眼前的一幕氣得怒不可遏。

　　掌中暴戾的靈力狠狠打進男人脊椎中，沿著脊椎肆意破壞神經，見男人躺在地上全身抽搐不止心中的怒火才漸漸平息。

　　整個清吧一片死寂，所有異能者震驚地望著沈昱揮手間就輕易毀了一個四級異能者，毛骨悚然，膽小的人已經開始悄悄從後門撤退。

　　而沈昱則是低頭望著涕淚橫流的男人，抬腳輕輕踩在他剛剛試圖碰白允陽的手腕上，面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你剛剛想幹什麼？”

　　張滿拼命搖頭，不住地往角落裡縮去，嘴裡求饒：“我錯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求求你放過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只要一想到他晚來一步，這個人骯髒的手就要碰到他的寶貝，沈昱平復的心情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他閉上眼睛遮住眼底不受控制冒出的紅光，腳下一點一點用力。

　　細微的骨裂聲在一片死寂的地下酒吧內清晰可聞，望著不可一世的張滿雙手爛成肉泥，一抹寒意爬上眾人的後背，順著毛孔到達體內，帶走他們身體的溫度，令所有人打個寒顫。

　　等沈昱將心裡的怒火發洩出來，抬頭就看見白允陽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他。

　　沈昱沉著臉，在吧內異能者心驚膽戰的注視下來到白允陽身邊，用不符合他表情的輕柔力道牽住青年的手，拉著他慢慢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沈昱和白允陽看見了孟儡，他正一邊擦著手一邊哼著小曲，直到他推開門，望著吧內一片狼藉，注意到沈昱臉黑如墨，狠狠一哆嗦。

　　“首領你怎麼來了？白少還沒……白少也來了！”

　　沈昱的聲音不辨喜怒：“你讓允陽來這種到處是酒鬼的地方？”

　　孟儡打個哈哈，連忙給自己辯解一二：“我讓大廳經理轉告白少我在酒吧打聽情況，想著白少來了就離開，沒想到只是走開去上廁所，白少就過來了，是我考慮不周。”

　　沈昱示意他看後面：“解決掉。”

　　等孟儡答應之後，沈昱拉著白允陽走出氣氛沉重的酒吧。

　　兩人的腳步又急又快，偏偏落地無聲，一片黑暗的樓梯間內，只能聽到沈昱惱火且不滿的抱怨：“為什麼不躲開？”

　　明明有這個實力卻站在那裡任由那個噁心的男人觸碰，沈昱恨不得殺了那個膽敢打歪主意的異能者。

　　白允陽輕輕撚起脖子上還在發熱的項鍊，在黑暗的環境中，只有他不急不緩的聲音擴散至四周：“因為我知道你來了。”

　　——因為我知道你會護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