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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裡的女孩》第6章
4、閣樓

 十點已過。

 吃過早餐,我們便把後兩餐的食物放到高腳櫃的下面,因為那裡是我們能找到的最涼快的地方。此時僕人們應該已經完成樓上區域的打掃,開始打掃樓下的房間,也就是說,他們至少有二十四小時不會再上來。

 我們在房間裡早就待得厭煩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有限領土之外的空間。克里斯托弗和我各牽起雙胞胎的一隻手,朝放著我們行李箱的衣櫥走去。行李箱中的衣服都還沒拿出來,我們決定暫時不收拾。等到我們有更寬敞更舒適的空間,再讓僕人們替我們收拾衣物吧,就跟電影裡演的那樣,而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到外面玩耍。是的,我們等不到月末最後一個周五僕人們前來打掃房間,因為在那之前我們就將獲得自由。

 哥哥在前面探路,他緊緊牽著科裡的手以免他摔倒,我緊跟科裡的步伐,而凱莉則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往那黑暗、狹窄又陡峭的樓梯摸去。通道格外狹窄,以至於我們的肩膀都是擦著兩邊墻壁過去的。

 看到了。

 我們以前都見過閣樓,但從未見過這樣的。

 我們全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閣樓。光線昏暗,灰塵滿地,但特別特別大,綿延幾千米!盡頭的墻壁隔得太遠以至於都看不清楚,只看得到模糊的一片灰色。紛飛的灰塵讓空氣也顯得渾濁,四周彌漫著一股腐爛的氣息,也許是腐化的老物件,又或者是裸露在外的動物屍體。在飛舞著的灰塵的映襯下,一切似乎都在動,在閃光,光線比較昏暗的角落處尤為明顯。

 閣樓正前方有四組凹進去很深的老虎窗,後面也有四組一樣的窗子,側面我們沒看到窗子——不過這是因為側面有一大片區域我們看不到,除非我們敢走上前,面對那令人窒息的暑氣。

 一步一步,我們四個人齊步走出樓梯。

 閣樓地板上鋪著寬木板條,踩上去軟軟的,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腐爛。隨著我們小心翼翼的步伐,地板上的一些小傢伙四處逃竄。閣樓上堆著的傢具足以放滿幾棟房子。全都是些笨重的深色傢具,還有夜壺,以及放在大碗裡的水壺,這樣的壺至少有二三十套。閣樓上還有一個木頭做的圓圓的東西,看著像是鐵絲箍成的浴盆。想象一下那樣的浴盆該怎麼用!

 所有貌似值錢的東西都用罩布遮住了,上面落滿灰塵,白色的罩布已然變成臟兮兮的灰色。而那些被布遮住的東西讓我不寒而慄,因為在我看來那都是些古怪的傢具魅影,像是竊竊私語的鬼魂。它們的私語我可不想聽見。

 掛著大銅鎖的皮革箱子堆滿一面墻,每個箱子上都貼滿了旅行標簽。這些箱子估計都環游世界好幾圈了。好大好大的木箱,當棺材用都可以。

 稍遠處的那面墻則被一整排大衣櫥占據,打開衣櫥,發現裡面掛滿了古式衣服。在裡面我們還同時看到了北方聯邦軍和南方邦聯軍的制服,這不禁讓克里斯托弗和我浮想聯翩,雙胞胎則是瞪大眼睛害怕地抓緊我們。

 「你覺得我們的先輩在內戰時期,是不是真的那樣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支持南方還是北方,克里斯托弗?」

 「準確地說是州與州之間的戰爭。」克里斯托弗說。

 「說不定是間諜,你覺得呢?」

 「我怎麼知道?」

 秘密,到處都是秘密!說不定是兄弟反目成仇那一類的故事——要是能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該多有意思!但願能找到日記本之類的東西!

 「你看這兒。」克里斯托弗拉出一套淡奶油色的男式羊毛西裝,棕色天鵝絨翻領和考究的深棕色絲緞鑲邊。他拿著西裝用力抖了幾下,只見令人惡心的小飛蟲從裡面掉出來往四周逃散,盡管衣服上還散發著樟腦丸的臭味。

 我跟凱莉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

 「別這麼大驚小怪。」克里斯托弗對我們說,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那些小蟲子,「這些不過是長大成形的無害飛蛾而已,真正咬人的其實是那些飛蛾幼蟲。」

 我才不管這些!蟲子就是蟲子——不管是幼蟲還是成蟲。我不明白那套該死的西裝為什麼讓克里斯托弗那麼感興趣。我們為什麼要花時間研究那令人惡心的飛蟲,就為了知道那個年代男人是用扣子還是拉鏈嗎?「天哪,」克里斯托弗也不禁驚呼起來,「每次要解開扣子可太費力了。」

 那不過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而已。

 在我看來,以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穿衣高手。荷葉邊無袖衣下搭馬褲,各式美麗襯裙配上腰帶,各種褶邊、蕾絲、繡花裝飾,再配上天鵝絨或絲緞的絲巾和緞面鞋子。除了這些炫目華服,再撐一把花邊陽傘來保護我金色的卷發,不讓發色受一點傷害。手持扇子優雅地扇風,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格外迷人。 噢,那樣的我該多美啊!

 凱莉也被眼前從未見過的巨大閣樓震住了,不由得驚呼一聲,將我從甜蜜的幻想中拉回現實,我不想面對的現實。

 「這兒好熱,卡西!」

 「嗯,沒錯。」

 「我不喜歡這裡,卡西!」

 我看向科裡,他正一邊惴惴地打量四周,一邊緊緊拉著我和凱莉的手,瞬間我所有關於復古衣服的幻想都被拋到了腦後,我們都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這個閣樓的一切。那可不止一點點東西。幾千本碼成堆的舊書、黑乎乎的賬簿、辦公桌椅、兩架豎放的鋼琴、收音機、照片、一箱箱無人問津的一百多年前的軍人服裝。各種尺寸和形狀的女裝人體模型、鳥籠以及放鳥籠的櫃子、犁耙、鏟子,還有好多相框,照片裡的人面容蒼白憔悴,我想大概是我們某些已經過世的親戚吧。他們中有些是金色頭發,有些是深色,眼睛裡流露出凌厲、殘忍、堅毅、痛苦、悲傷、留戀、渴望、絕望或空虛,但我發誓,我沒有看到任何一雙流露出快樂的眼睛。照片中有些人是微笑著的,但大部分人都面無表情。我被照片中一個約莫十八歲的漂亮女孩吸引,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神秘微笑,讓我不禁聯想到蒙娜麗莎的微笑,唯一的區別是照片中的女孩更加漂亮。褶飾邊的緊身上衣裹著豐滿胸部,讓人印象尤為深刻,以至於克里斯托弗指著一個人體模型誇張地大喊:「這是她的!」

 我看了一眼。「喏,」克里斯托弗滿眼傾慕地繼續說道,「這就是所謂的好身材了。你要是能繼承這樣的身材,卡西,那就賺了。」

 「是嗎?」我有些反感地回道,「你不明白,女人的自然身材不可能長成那樣。你沒看她戴著束腰嗎?就是把腰上的肉一寸一寸地擠到胸上和臀上。很多女人就是因為這樣常常暈倒,只能靠嗅鹽才能醒過來。」

 「人都已經暈倒了,還怎麼嗅鹽呢?」克里斯托弗酸酸地問,「而且,貧乳的人再怎麼擠也是擠不出胸的。」說完,他又看了一眼那個身材火辣的年輕女人,「嘿,我覺得她看著有點像我們的媽媽。假如給她換個發型,再穿上現代的服裝——她跟媽媽就一樣了。」

 哈!我們媽媽才不會穿那樣的束身衣讓自己受罪。「不過這個女孩漂亮是漂亮,」克里斯托弗最後說道,「而我們的媽媽才是真正的美。」

 偌大的閣樓寂靜無聲,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相信打開那些木箱定能發現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吧,看看每個箱子裡都有些什麼,將那些腐爛的散發著難聞氣味的華服穿到身上,假裝自己就是衣服曾經的主人。然而,天實在太熱了!悶熱,令人窒息,我感覺呼吸都已被飛揚的灰塵和陳腐的空氣堵住。不僅如此,每個角落都掛滿了蜘蛛網,從木椽上掛下來,各種小蟲在地上或墻上蜿蜒爬行。盡管沒有親眼看到,但我知道閣樓上肯定有老鼠。我們曾在電視上看過一部電影,裡面講的是一個男人發瘋了,後來就在閣樓的木椽上上吊自殺了。還有一部電影,講的是一個男人將自己妻子推入一個老舊的掛著青銅鎖的木箱,就跟閣樓上的這些箱子一樣,然後蓋上木箱蓋子,把妻子活活悶死了。我又看了一眼那些木箱,心裡想著那裡面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連僕人們都不能知曉。

 克里斯托弗正用古怪的眼神盯著我,觀察我的反應,這讓我感到不安。我趕緊轉過身以掩飾內心的想法——但他已經有所察覺。只見克里斯托弗走到我身旁牽起我的手,用極像爸爸的口吻說:「卡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任何看似復雜或神秘的事情往往真相都很簡單。」

 我緩緩轉過身面對他,訝異於他竟然會選擇安慰我,而不是打趣。「那你說外祖母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們?為什麼外祖父也討厭我們?我們到底做什麼了?」

 克里斯托弗聳聳肩,臉上是跟我一樣困惑的表情,但他沒有放開我的手,我倆轉身再次環視整個閣樓。盡管我們涉世未深,但也可以看出閣樓有一部分是在原先的舊宅子基礎上新建的。厚重的方形梁柱將閣樓分成不同區域。我想如果多轉悠幾下,應該能找到一個比較舒服能讓我們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地方。

 雙胞胎已經被渾濁的空氣刺激得咳嗽噴嚏不止了。兩個小傢伙用怨恨的眼神盯著我和哥哥,怪我們讓他們待在不想待的地方。

 「你們瞧,」當雙胞胎實在忍不住開始抱怨,克里斯托弗對他們說,「我們可以把窗子打開一點,好讓新鮮空氣進來一些,下面的人肯定注意不到那麼小的開口。」說著,克里斯托弗松開我的手往前走去,然後炫耀似的踩過那些箱子、傢具,而我還牽著兩個被嚇壞的小傢伙的手呆立在原地。

 「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麼!」已經跑得沒人影的克里斯托弗在那邊喊,聽聲音他似乎很興奮,「等著,我讓你們看看我的發現!」

 聽克里斯托弗這麼說,我們連忙跑過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個可能很好玩的東西——結果,看到的卻只是一個粉刷墻的房間。房間的墻面沒有上油漆,屋頂倒是跟普通房間差不多,不過沒有頂梁。房間看著像是學校的教室,裡面放著五張課桌,全都對著最前面的一張大講桌。三面墻均被黑板占據,黑板下面是幾個低矮的書架,上面放滿了已經褪色的落滿灰塵的舊書,而我那個向來嗜書如命的哥哥立刻興奮地跑過去,大聲念著那些書名。克里斯托弗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他知道看書將成為他逃離禁錮的最佳方式。

 我則被那幾張小課桌吸引了,課桌上還刻著名字和日期,比如喬納森,十一歲,1864!阿德萊德,九歲,1879!天哪,這房子也太古老了吧。估計這些人的墳頭已是草長鶯飛了,而他們的名字卻還被刻在這兒,讓我們知道他們曾經也到這裡來過。只是,父母為什麼要把孩子送到這樣一個閣樓上念書呢?跟被外祖父母百般嫌棄的我們不一樣,他們那時候肯定都是家裡的寶貝。也許,閣樓上的窗戶曾為他們而開,僕人們為他們把煤塊和木頭搬上來,放在屋子角落的兩個火爐裡面,供他們取暖。

 屋子裡還有一個舊的旋轉木馬, 一隻琥珀色的眼睛已經半脫落,粗糙的黃尾巴耷拉著,顯得無精打采。然而這只黑白斑點的小木馬還是讓科裡高興地叫出了聲。他第一反應就是爬上那已經掉漆的紅色馬鞍,一邊爬還一邊喊:「駕,駕!」而那匹已經太久沒奔跑的小木馬,竟然也慢悠悠地轉了起來,只是每動一下就會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好似在抗議。

 「我也想騎!」凱莉大喊道,「我的小馬在哪裡?」

 我趕緊抱著凱莉坐到科裡後面,讓凱莉扶著雙胞胎哥哥的腰。她高興得哈哈大笑,不時用腳後跟踢著那搖搖欲墜的木馬,想讓它跑得更快一些。被閑置了那麼久,旋轉木馬竟然還能轉起來,真是讓我驚訝。

 雙胞胎玩旋轉木馬玩得不亦樂乎,我也總算得空去看看讓克里斯托弗心醉神迷的那些舊書。我漫不經心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也不在乎書名是什麼,只是隨意地翻了幾頁,只見長著蜈蚣腿的扁椿好似被攻陷了城池一樣,千軍萬馬瘋了似的四散潰逃!我趕緊扔下書,結果書頁散了一地。我討厭蟲子,尤其討厭蜘蛛,其次就是毛毛蟲一類的。而從書頁中跑出來的蟲子軍團則是把兩者都占齊了。

 見我這樣大驚小怪的樣子,克里斯托弗笑得前俯後仰,等到他終於笑完了,又補一刀說我真是神經太敏感。雙胞胎也被我的反應唬得趕緊停下木馬,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我只能強作鎮定。畢竟,就連向來嬌滴滴的媽媽,平時看到幾只小蟲子也不會這樣尖叫。

 「卡西,你已經十二歲,該長大了。看到幾只書蟲,還這樣大驚小怪的。誰還碰不到幾只蟲子呢?我們人類才是主人,是萬物的統治者。這個房間倒也沒那麼糟糕。空間大,到處都是大窗戶,還有這麼多書,甚至還有幾個玩具可供雙胞胎玩耍。」

 說的沒錯。屋子裡還有一輛銹跡斑斑的紅色馬車,把手是壞的,輪子也有一個不見了——真是好得不得了!除此之外,還有一輛壞了的綠色滑板車。很好!然而克里斯托弗卻頗為滿意地打量著四周,他並不認為這其實是一個藏匿孩子的地方——把孩子藏起來,不去看也不去聽,甚至都不願意去想——而認為這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房間。

 沒錯,或許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能驅除所有隱秘地方的恐怖和黑暗,也可以對滿世界亂跑的蟲子熟視無睹,把所有曾經的災難都拋諸身後。然而,外祖母如何避得開?還有外祖父,該如何把這樣一個閣樓變成繁花盛開的天堂,而不是跟下面房間一樣的牢房?

 我朝老虎窗走去,踩著一個箱子去夠那高高的窗臺。我渴望看到外面的天空,想知道我們離地面究竟有多高,跳下去應該會粉身碎骨吧。我更渴望看到綠樹、青草和鮮花,看到陽光,看到自由飛翔的鳥兒,看到真正的生活。然而我站在那上面看到的卻只是窗子下面綿延的黑板巖屋頂,地面上的視野完全被擋住。屋頂上方是高大的樹梢,再往上看就只有在藍色薄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峰了。

 克里斯托弗也跟著我爬了上來,往外看去。我感覺到他擦著我的肩膀在抖動,說話時的聲音也是顫抖的,「我們還能看到天空、陽光,到了晚上能看到月亮和星空,偶爾也能看到凌空飛過的小鳥和飛機。這些都可以是我們的日常娛樂,直到我們離開這裡。」

 說著,克里斯托弗頓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我們來的那個晚上——真的只是昨天嗎?「我敢說,要是我們打開一個窗戶,肯定會有貓頭鷹飛進來,我一直都想養只貓頭鷹當寵物。」

 「不是吧,你怎麼會想要那樣的東西?」

 「貓頭鷹的腦袋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你可以嗎?」

 「我才不想那樣。」

 「哪怕你想做,也做不了。」

 「難道你可以嗎?」我不甘示弱地回道,想讓他直面現實,就像他一直想讓我面對現實一樣。貓頭鷹那麼聰明的鳥肯定不想像我們這樣被關起來,估計一小時都挨不了。

 「我想要一隻小貓咪。」凱莉舉著雙手說,示意我們將她抱起來看。

 「我想要一隻小狗。」沒等往窗外看,科裡也趕緊說道。意識到我們都正往外面看之後,科裡馬上忘了養寵物的事情,只是忙不迭地喊著:「外面,外面,科裡想看外面。 科裡想到院子裡去玩,科裡想蕩鞦韆!」

 凱莉學著科裡。她也想去外面玩,去院子裡,去蕩鞦韆。她的嗓音像雄麋鹿般響亮,而且她比科裡固執得多。

 兩個小傢伙把克里斯托弗和我快逼瘋了,他們不停地嚷著想出去,想出去!

 「我們為什麼不能出去呢?」凱莉一邊大叫一邊握拳敲打我的胸口,「我們不喜歡這裡!媽媽在哪裡?陽光在哪裡?花都去哪兒了?為什麼這麼熱?」

 「我跟你說,」克里斯托弗抓住凱莉不住捶擊的小拳頭,我總算不至於被她打到瘀青,「你把這裡想象成外面,在這裡也可以蕩鞦韆呀,跟在花園裡一樣。卡西,我們來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繩子。」

 說完,我們兩個就開始東翻西找起來,沒想到真的在一個裝滿各種雜物的舊箱子裡找到了繩子。看來佛沃斯傢什麼都不願意扔掉——就連垃圾都要存放在閣樓。或許他們是擔心某天突然變窮了,會需要這些收起來的舊東西吧。

 找到繩子之後,哥哥開始想方設法地為科裡和凱莉兩個人做鞦韆,一旦有了雙胞胎,任何東西都得準備雙份,任何東西。克里斯托弗用一個箱蓋上拆下來的木板作為鞦韆的坐板,然後用找到的砂紙將木板磨光滑。克里斯托弗忙活這些事的時候,我還在繼續翻找,結果找到了一架舊梯子。盡管中間少了幾塊踏板,但一點都不妨礙克里斯托弗快速踩著梯子上到靠近屋頂的梁木上。我看著他輕巧地踩著梯子上去,然後爬到一根寬房梁上,他只要踩空一步就很可能死翹翹。克里斯托弗竟然還站起身,以顯示他過人的平衡技巧。突然他失去平衡,身體劇烈搖晃起來!幸好他張開雙臂很快又維持住了身體的平衡,但我的心卻幾乎跳到嗓子眼兒,看到他這樣冒險,拿生命開玩笑只為炫耀,我真是又氣又急。周圍又沒有大人在,要是我命令他下來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後做出更愚蠢的事情來。所以我不敢說話也不敢睜眼看,我才不要看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摔斷手腳或者更糟,甚至摔死!更何況他在我面前根本就不需要證明什麼,他的勇敢我一直都知道。他已經把鞦韆繩在梁柱上打了安全結,為什麼還不趕緊下來,也好讓我的心跳恢復正常?

 克里斯托弗花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才把鞦韆做出來,然後又冒著生命危險把鞦韆繩掛到梁柱上。等他從房梁上下來,雙胞胎已經迫不及待地坐到鞦韆板上,前前後後地蕩起來,攪得滿屋子灰塵飛舞。可他們最多隻老實了三分鐘。

 很快,兩個小傢伙又鬧了起來。凱莉帶頭:「帶我們離開這兒!不喜歡這個鞦韆,不喜歡待在這裡,這個地方糟糕透了!」

 凱莉的嚷聲還沒落音,科裡又叫了起來:「出去,出去,我們想要出去!帶我們出去,要出去!」接著,凱莉也加入進來,一遍一遍地重復喊著。耐心,我必須要有耐心,要控制住自己,要像大人一樣成熟地處理,不能因為我其實也跟他們一樣想出去而大喊大叫。

 「不要再叫了!」克里斯托弗沖雙胞胎斥道,「我們現在在玩一個游戲,而游戲就得有游戲的規矩。現在這個游戲最大的規矩就是要盡可能安靜地待在屋子裡面,禁止大喊大叫。」看著雙胞胎那掛著淚珠的可憐小臉,克里斯托弗的語氣也軟了下來,「我們假裝這就是在花園,天空湛藍,樹葉在我們頭頂舞動,陽光也燦爛得正好。而樓下就是我們的家,有好多好多的房間,都是我們的。」

 說著,克里斯托弗沖我們逗樂地笑了笑,讓我頓時氣消了一半。「等我們跟洛克菲勒家族一樣富有,我們就再也看不到這個閣樓或者下面那個房間了呢。到那時候,我們將過著公主王子一般的生活。」

 「你覺得佛沃斯家族有洛克菲勒家族那麼多錢嗎?」我不敢相信地問。天吶,那該多有錢啊,我們將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只是,我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麼外祖母要那樣對待我們,好似我們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一樣。聽聽她對我們說的話多惡毒呀:「你們待在這裡,但你們要做到銷聲匿跡,好似從不存在。」

 我們繼續在閣樓上東翻西找,漫不經心地這裡找找那裡看看,直到有人的肚子發出咕咕的響聲。我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啊,已經兩點了。哥哥愣愣地盯著我,我則把目光轉向雙胞胎。肯定是雙胞胎其中的一個,因為他們早上就只吃了那麼點,而他們的消化系統已經形成規律:七點吃早餐,十二點吃中餐,下午五點用晚餐,七點上床睡覺之前再吃點零食。

 「到午餐時間了。」我欣喜地宣布。

 於是,我們摸索著下樓,回到了那個令人討厭的陰暗房間,途中差點被一份文件絆倒。要是能拉開垂簾,讓陽光灑進來該多好;要是……

 我真懷疑我的心思是不是透明的,因為克里斯托弗馬上了然地說,哪怕把垂簾拉開,這個朝北的房間也不會有什麼陽光。

 天哪,你看鏡子裡那掃煙囪的人。像《歡樂滿人間》中的人物,跟雙胞胎臟兮兮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一直以來都喜歡把自己跟圖畫書上那些可愛迷人的小人兒做比較。

 從很小的時候起,爸爸媽媽就教我們吃飯時一定要做到乾乾凈凈,因為上帝看得到我們的一舉一動,而我們必須聽從上帝的旨意並讓他高興。其實哪怕我們把凱莉和科裡放到同一個浴盆裡,應該也不算褻瀆上帝的眼睛吧?畢竟他們曾共同生活在媽媽的肚子裡。克里斯托弗負責科裡,我則開始給凱莉洗頭,然後給她洗澡、換衣服,幫她把頭發梳得閃閃發亮,再用手指把她的頭發一綹綹卷成漂亮的小卷,最後系上一個綠色的絲質蝴蝶結。

 其實,哪怕克里斯托弗在我洗澡的時候跟我說話,也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畢竟,我們還不是大人。這跟一塊「用」洗手間是兩碼事。媽媽和爸爸對於我們裸露身子見怪不怪,可當我彎下腰洗臉,眼前突然就閃現出外祖母那嚴肅的、決不妥協的表情。她肯定會認為這罪不可恕。

 「我們不能再這樣,」我對克里斯托弗說,「外祖母——她可能會抓到我們,她會覺得這是一種罪惡。」克里斯托弗只是隨意地點點頭,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他肯定是從我的表情看出我的心思,所以才走到浴盆前用手環住我的肩膀。他是怎麼知道我需要一個肩膀來哭訴滿懷委屈的呢?我確實需要好好釋放一下。

 「卡西,」我把頭靠在克里斯托弗肩頭,忍不住啜泣起來,他安慰我說,「想想未來,等我們有錢了,一切都將屬於我們。我一直都想變得有錢,然後我就能當一段時間的花花公子,只需要一段時間就好,因為爸爸說過所有人都應該為人類做一些有用的、有意義的事情,他說的對。不過在進醫學院上大學之前,我想先玩一段時間,之後再定下心來認真生活。」

 「哈,看來你是想嘗試窮小子體驗不到的所有事情啊!好吧,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去做吧。而我只想要一匹馬,我一直都好想要一匹小馬駒,可我們住的地方從來都不允許養馬,不知不覺我現在已經這麼大,小馬駒跟我都不怎麼般配了,所以我要一匹大馬。當然,我也會一直努力,爭取成為全世界頂尖的芭蕾舞者,名利雙收。你知道嗎,跳舞的人都得不停地吃,不然就會瘦成皮包骨,所以我每天要吃一加侖的冰淇淋,還要專門挑一天只吃奶酪——吃遍所有品類的奶酪,還有奶酪餅乾。然後我還想要好多好多的新衣服:每天換一套,所有衣服我只穿一次,然後坐著只吃餅乾上面的奶酪,再蘸上冰淇淋。反正我可以通過跳舞保持身材。」

 克里斯托弗一邊聽我說,一邊輕撫我濕答答的背,等我回過頭看他,看到他有些沉醉和恍惚。

 「你看,卡西,事情並沒有那麼壞,我們不過是被關在這很短的時間。先得好好想想以後有那麼多錢該怎麼花,哪還有時間傷心嘆氣呢?讓媽媽給我們帶國際象棋來吧,我一直都很想學習下象棋。而且我們還可以看書啊,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媽媽不會讓我們無聊的,她會給我們帶來各種新奇的玩具和新鮮事。一周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說完,克里斯托弗沖我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有,以後不要再叫我克里斯托弗!從現在起,不許再把我和爸爸混淆。叫我克里斯,行嗎?」

 「好,克里斯。」我回答說,「可是外祖母——你說要是被她發現我們兩個人共處衛生間,她會怎麼做?」

 「估計我們會死得很慘——誰知道會怎樣呢。」

 不過,出浴盆擦乾身子的時候,我還是讓他不要看。不過,克里斯其實壓根兒也沒看。我們已經對彼此的身體非常熟悉,自記事起,常常都是赤身裸體相對,也不覺得有什麼。而且我覺得我的身體是最好看的,比他的乾凈。

 收拾一番之後,我們穿著乾凈的衣服,每個人都香噴噴的,這才坐下來開始吃早上剩下的漢堡三明治,伴著小保溫杯裡倒出來的溫熱蔬菜湯和牛奶一起吃。要我說,沒有曲奇餅乾的午餐真是糟糕透頂。

 吃飯的過程中,克里斯一直偷偷摸摸地看表。我知道他是在等媽媽。吃過午餐,雙胞胎又不停地鬧騰起來。兩個小傢伙脾氣都很暴躁,心裡一旦有不痛快就喜歡亂踢東西,還時不時地用憤怒的眼神瞪我和克里斯。克里斯吃完飯便朝衣櫥走去,然後上到閣樓,去上午發現的小教室看書,見狀我也跟了上去。

 「不要!」凱莉大喊,「我不要去閣樓!不喜歡那裡,也不喜歡這裡,全都不喜歡!卡西,我不要你當我的媽媽!我真的媽媽在哪裡?她去哪裡了?你讓她回來,然後讓我們去外面玩沙子!」說著,凱莉便朝通往走廊的門跑去,她跑過去費力地轉動門把,可門卻紋絲不動。見狀,她好似受驚的動物一樣尖叫起來。凱莉用小拳頭瘋狂地砸著那扇硬橡木的門,一邊砸一邊大聲嚷著要媽媽回來,回來帶她離開這個黑乎乎的屋子。

 我跑過去抱起亂踢亂叫的凱莉,像是抓著一隻野貓。克里斯則拽住想要跑去保護雙胞胎妹妹的科裡。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把他們放到一張床上,然後抽出一本故事書,哄他們先睡個午覺。雙胞胎眼淚嘩嘩地流,怒目圓睜地看著我們。

 「現在就到晚上了嗎?」凱莉嚷道,因為前面一直嚷嚷著要自由、要媽媽,她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我好想念媽媽,她為什麼還不來?」

 「《彼得兔的故事》。」我抽出科裡最喜歡的一本故事書,上面每一頁都畫滿了彩色的插圖,光這一點就讓這本童話書足以成為一本好書。沒有圖片的書不是好書。凱莉喜歡《三隻小豬》,但要想讓凱莉聽得高興,克里斯必須得跟爸爸以前做的那樣,不時地發出豬的悶哼,還得學狼的低沉聲音說話。我可不確定克里斯能做到這一點。

 「讓克里斯去閣樓上找書看,我來給你們讀《彼得兔的故事》。你們想不想知道,彼得兔今天晚上會不會偷偷溜進農民伯伯的菜園子偷吃胡蘿卜和卷心菜呢?要是你們聽著聽著睡著了的話,說不定還能在夢裡繼續這個故事呢。」

 過了差不多五分鐘,雙胞胎就都睡著了。科裡把他那本小小的故事書緊緊抱在胸前,好讓彼得兔更容易走進他的夢鄉。看到他沉睡的模樣,我的心中涌起一種柔軟的溫暖感覺,同時又覺得辛酸,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有媽媽在身邊照顧,而不是才十二歲的我。我覺得自己跟兩年前也沒什麼不同。如果說每個女孩都會變成女人,至少現在我還沒有那麼成熟與強大。幸好我們不會在這兒待得太久,不然他們要是生病了我該怎麼辦?要是發生意外,兩個小傢伙不小心摔斷了骨頭該怎麼辦?如果我用力捶擊那扇上了鎖的門,卑劣的外祖母會不會給我回應?房間裡連電話都沒有,身處這無人問津的僻靜角落,哪怕我叫破喉嚨,又有誰會聽到呢?

 我在這邊焦躁不安地想著這些可能性,克里斯卻爬上閣樓的教室,從上面拿來了一堆落滿灰塵的書給我們看。幸好我們帶了跳棋盤,我才不想一頭埋在那些舊書裡呢,下棋多好玩。

 「這個,」克里斯說著,將一本舊書塞進我手中。他說已經把那些會嚇得我歇斯底裡的蟲子都趕跑了。「棋可以等會兒下,等雙胞胎醒來再說。你一旦輸了會如何不依不饒,你自己是知道的。」

 說完,克里斯在椅子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一隻腿橫過椅子的圓形扶手,隨即翻開《湯姆·索亞歷險記》。我也只能爬上唯一一張空著的床,開始看《亞瑟王》和《圓桌騎士》。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就是那天我開啟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在那個美麗的世界裡,騎士精神正盛,愛情正浪漫,漂亮的女人被奉為女神,備受崇拜。我對中世紀的愛就是從那天開始的,從未褪色的一份愛。畢竟,我一直鐘愛的芭蕾大部分都以童話為藍本,而童話不都是從中世紀的那些故事裡來的嗎?

 我是那種會在草地上尋找舞蹈精靈的人。我相信女巫、食人魔、巨人和咒語的存在,我願意相信這世間存在科學道理解釋不清的神奇。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生活在真正的黑暗城堡,一座被女巫和食人魔統治的城堡。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現代女巫可以通過金錢發出咒語……

 當日光在厚重的垂簾後面慢慢隱去,我們圍坐在小桌旁吃晚餐,冷的炸雞塊、略有溫意的土豆沙拉以及又冷又油膩的青豆。盡管味道不佳,克里斯和我還是勉強吃完了我們的部分,可雙胞胎卻在那兒挑來挑去,抱怨食物太難吃。我覺得只要凱莉少說兩句,科裡肯定能多吃幾口的。

 「橙子看著很普通,」克里斯說著,遞給我一個橙子讓我削皮,「或者給人一種熱烈的感覺。事實上,橙子就是液態的陽光。」哈,克里斯這次總算說到點子上了,雙胞胎總算找到一樣可以吃得開心的東西了——液體陽光。

 時間已到了晚上,但跟白天其實也沒有多大區別。四盞燈全都關上了,只留媽媽帶的那盞玫瑰色小夜燈亮著,那是特意為怕黑的雙胞胎準備的。

 雙胞胎睡過午覺之後,我們重新給他們換了乾凈衣服、洗臉梳頭。收拾一番之後,雙胞胎又恢復了迷人的可愛模樣,兩個人坐在地上玩拼圖。那副拼圖他們已經玩過好多次,每塊拼圖要拼在什麼位置都是一清二楚,所以完成拼圖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是看誰的速度快。沒過多久,雙胞胎對拼圖又沒什麼興致了,我們只得把他們兩個放到一張床上,然後克里斯和我給他們現編現講故事。慢慢地兩個小傢伙又覺得沒意思了,而哥哥和我還在比賽誰的想象力更豐富、誰編的故事更長。沒辦法,接著我們只有把行李中的玩具汽車和卡車拿出來,讓雙胞胎將車子從「紐約」推到「舊金山」,路線就是從床下面蜿蜒到兩條桌子腿的中間——沒過多久,兩個小傢伙又是一身灰。厭倦了這些,克里斯提議我們玩跳棋,而雙胞胎可以用玩具卡車將橙子皮運到佛羅裡達州倒掉——其實就是墻角的垃圾桶。

 「讓你選紅色那邊,」克里斯居高臨下地說,「以你的水平,讓你選黑色肯定輸。」

 我皺起眉頭,有點惱火。明明才過去一個黎明和黃昏,我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好似我整個人都變了,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我不想玩跳棋了!」我一臉不快地說。

 說完,我倒在床上,任由思緒紛飛。陰暗的猜忌與恐懼,讓人備受折磨的不確定事件,我不知道媽媽是否對我們還有隱瞞。在我們四個盼望著媽媽能趕緊出現的時候,我心裡其實已經把所有可能發生的災難事件都想了一遍:失火,鬼魂,怪物,又或是住在閣樓上的幽靈。說起來,被鎖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面,失火還真是最大的威脅。

 時間過得真慢。克里斯捧著書窩在椅子上,仍在不時地偷偷看表。雙胞胎爬到佛羅裡達倒橙子皮,只是接下來並不知道要往哪裡走。因為沒有玩具船,所以也就沒有過江過河的設定。對了,我們怎麼沒有帶上船呢?

 胡思亂想間,我瞥到墻上那幅關於地獄及折磨的畫,不禁覺得外祖母真的是很聰明,也很殘忍。對呀,她沒必要面面俱到地嚴密監控我們。外面的世界還有那麼多人做著更罪惡的事,讓上帝如此盯著我們四個小孩是不是有失公平?站在上帝的位置,從他的全能視角出發,肯定不會浪費任何時間在四個被關在屋子裡的且沒了爸爸的孩子身上。換作是我,肯定願意關注更有意思的人和事。而且,爸爸也在天堂,他會讓上帝照顧我們,犯幾個小錯誤也是可以原諒的。

 克里斯無視我的氣惱和抗拒,直接放下書並將游戲盒拿了過來,游戲盒裡的裝備夠我們玩四十個游戲了。

 「你怎麼了?」克里斯一邊把紅色棋和黑色棋放到棋盤上,一邊問我,「你怎麼這麼安靜,表情還這麼恐懼?擔心一盤都贏不過我?」

 下棋,我沒有心思下棋。隨即我把害怕失火的想法告訴了克里斯,我還想到可以卷起床單然後打成結做成梯子伸到地面,就跟在老電影裡看到的那樣。「如果真起火了,可能就是今晚,我們可以打破一個窗戶然後想辦法到地面,我們兩個人各自負責背雙胞胎中的一個。」

 克里斯的藍眼睛中突然閃爍出既欽佩又尊敬的神色,那是我在他眼中從未見到過的表情。「哇噢,卡西,你的主意太棒了!棒極了!要是起火就按你說的辦——只是這裡壓根兒就不會起火。不過,知道你已經不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女生了,我真的很高興。你現在已經會未雨綢繆,提前想好應急的辦法,這證明你長大了,我很高興。」

 天哪,經過十二年的艱苦努力,我終於贏得了他的尊敬和認同,實現了我以為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盡管被困在這樣一個地方,但知道自己和哥哥能相處愉快實在是很欣慰的一件事。我們相視而笑,用眼神告訴彼此將一起努力熬過這一周。這一種新生的友愛增強了我們各自的安全感,讓我們感到了些許的幸福,好似兩個人的手緊握一樣,給予彼此力量。

 可沒過多久,這種愉快便被打破了。只見媽媽走進我們的房間,她走路的姿勢很滑稽,臉上的表情也很古怪。我們四個一直在等她回來,可不知為什麼,如今終於等到卻沒了期待中的欣喜。或許是因為外祖母跟在她身後吧,她那雙目光凌厲、滿眼嫌棄的灰色眼睛讓我們的熱情頓時冷卻。

 我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巴。肯定出事了,可怕的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克里斯和我當時正坐在一張床上玩跳棋,不時還會彼此交換眼神,床單也被我們弄得皺皺的。

 打破了一條規矩……不,是兩條規矩……她規定不能看對方,也不能弄皺床單。

 而雙胞胎的拼圖也散落在地上,玩具車和彈珠扔得到處都是,房間裡一片凌亂。

 噢,直接違規三條。

 還有,她說男女不能共用衛生間……

 除此之外,說不定還破壞了一條,因為我們總感覺,無論我們做什麼,上帝和外祖母好似會彼此告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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