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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裡的女孩》第14章
12、漫長的季節

 媽媽給我們送來電視的時候說,從此我們就有了可以感受別人生活的真正窗口,這恐怕是她跟我們說過的最真的話了。那個冬天,那臺電視占據了我們生活的全部。跟那些老弱病殘一樣,我們吃飯、沐浴、更衣,然後坐在電視機前觀看別人演出來的生活。

 整個一月、二月包括三月的大部分時間,閣樓上都冷得進不了人。冰冷的霧氣在空氣中盤旋,把觸到的一切都蒙上寒氣,想想真是挺可怕的。而且讓人很痛苦,就連向來樂觀的克里斯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寒冷的天氣讓我們滿足於待在暖和一些的臥室,我們依偎在一塊兒,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雙胞胎很喜歡看電視,壓根兒就不想關,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電視機都得開著,因為想要讓電視機第二天早上叫醒他們。哪怕是晚場之後,電視節目已經結束,屏幕上只剩下點點雪花,他們也喜歡。尤其是科裡,他喜歡每天一醒來就能看到屏幕裡面的人播報新聞、談論天氣,因為那些人的聲音可以把他帶到一個新的世界,而不是眼前這個囚禁於門窗之內的陰暗地方。

 那臺電視改變了我們生活的模樣,教我們聽說讀寫那些難的單詞。我們從中學會保持乾凈整潔多麼重要,知道絕不能讓廚房地板的蠟累積,不能讓風吹亂頭發,而且上帝無法容忍頭皮屑!不然整個世界都會嫌棄你。到四月我就滿十三歲了,快到生青春痘的年紀了!每天我都仔細觀察自己的皮膚,生怕臉上冒出痘痘。不誇張地說,我們真的是逐字逐句地在看那些廣告,相信廣告和書的價值一樣,能幫助我們安然度過生命的危險期。

 日子一天天過去,克里斯和我也日漸不同。我們的身體開始發生奇怪的變化。以前沒有毛發的地方現在開始長毛發了——看著很搞笑,叢生的琥珀色毛發,比腦袋上的頭發顏色還要深些。我不喜歡這些毛發,一冒出來我就修剪掉,可是它們卻像雜草一樣。修剪得越多,長勢卻越茂盛。一天,克里斯發現我正舉起手臂,努力搜尋著每一根琥珀色的腋毛並將其無情地扯下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克里斯大叫。

 「我不想剃腋窩的腋毛,也不想用媽媽用的那種脫毛膏——會痛。」

 「你是說你要把身體上長出來的毛發全都拔掉?」

 「那是當然。我喜歡身體乾乾凈凈的——哪怕你跟我並不一樣。」

 「那這將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克里斯邪笑著說,「那些毛發原本就是要長的——所以別管了,也不要幼稚地想著要保持乾凈什麼的,你應該覺得它是性感的。」

 性感?豐滿的胸部才性感,這種彎彎曲曲的毛發怎麼可能性感?但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的胸部也已經開始發育,我只希望克里斯沒注意到就好。其實胸部發育讓我感到莫名的高興——不過只是在私下無人的地方——我並不希望別的人發現這個變化。但我很快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無論我穿的毛衣或襯衫多麼寬松,始終還是藏不住日漸隆起的胸部。

 我的某些意識逐漸蘇醒,漸漸有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比如某種奇怪的渴望。渴望一樣東西,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只知道它讓我半夜醒來,心跳加速,興奮異常。我知道有一個男人跟我一起,我想讓他完成那件事情,但他一直都沒有……始終沒有……每次臨近高潮的時候就醒了——要是能不醒來該多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因為每天早上都是我負責鋪床,每天起來梳洗完之後,在老巫婆給我們送餐籃進來之前,我總會看到床單上有一些污漬,但面積又不大,顯然不會是科裡尿床造成的。而且那一塊污漬在克里斯睡的那一邊。「克里斯,求你了。求你不要睡覺的時候還夢見在洗澡好不好。」反正我才不相信他編的什麼「夢遺」的鬼話。

 「克里斯,我覺得你應該告訴媽媽,好讓她給你找個醫生。說不定你這是會傳染的呢,傳染給科裡可不得了,他原本就有尿床的毛病。」

 克里斯一陣臉紅,輕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需要醫生,」他回答的聲音很是僵硬,「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在衛生間聽到過高年級男生的談話,所以我知道現在我的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

 「怎麼可能是正常的——那麼臟。」

 「哈!」克里斯發出嘲笑的聲音,眼睛裡閃著笑意,「你弄臟床單的時候也快到了。」

 「你什麼意思?」

 「問媽媽去,她也是時候告訴你這些了。我發現你現在已經開始發育——而這是明確的信號。」

 我其實很討厭他總是比我知道得多這一點,他到底都是從哪裡學來的呢?難道真是從臟兮兮的男衛生間裡聽來的?我其實也在女衛生間聽過類似污穢和無聊的談話,但我一點也不相信。反正很惡心就是了。

 雙胞胎很少坐椅子,他們也不能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因為那樣會把床單弄皺,而外祖母要求必須要保持一切井井有條。盡管他們很喜歡看肥皂劇,但兩個小傢伙還是愛玩游戲,偶爾抬起頭看一下精彩情節。媽媽送來的玩具屋被凱莉占了,連同裡面那些栩栩如生的小人和模型,如此一來,她的嘴就更加停不住了,不停地說說說,說得人頭皮發麻。我向她投去許多惱怒的眼神,希望她能消停一會兒,也好讓我安靜地看會兒電視——但我從未開口說過,因為我知道一旦說了她會變本加厲。

 凱莉不停地移動裡面的玩具,一會兒學男生說話,一會兒學女生,科裡則喜歡擺弄那些萬能工匠注的盒子。克里斯教他怎麼弄,他卻不願意聽。科裡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設計,而他組裝出的東西總是能打擊出音符。電視機的聲音沒有停過,畫面不斷變換,凱莉對玩具屋愛不釋手,萬能工匠則陪伴科裡度過了許多歡樂時光,總之,雙胞胎倒是盡可能地讓被禁錮的生活過得有滋味一些。年紀小適應性就是強,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就明白這一點。他們有時候確實也會抱怨,主要是抱怨兩件事情。一件是媽媽為什麼來得沒以前多了?這個問題讓人心傷,真的心傷,因為我能怎麼告訴他們呢?還有一件就是食物,他們一直都不喜歡這裡的食物。他們想吃電視裡看到的那些冰淇淋雪糕,想吃電視裡的小孩子吃的熱狗。其實,他們想要所有小孩喜歡的甜食或玩具。玩具他們已經有了,而甜食,他們沒有。

 當雙胞胎趴在地上或交叉雙腿弄出惱人的動靜,克里斯和我則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電視裡那些復雜的電視劇情節上。我們看到丈夫們背著妻子偷情,有些是賢惠的妻子,有些是愛嘮叨的妻子,還有一些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從而忽略了丈夫的妻子。當然也有妻子背著丈夫出軌的。妻子也同樣可能對丈夫不忠誠,無論丈夫是好還是壞。從中我們知道,愛情就像肥皂泡,今天還是光彩奪目,明天就可能破碎。接著便是眼淚,是愁眉苦臉的表情,是坐在廚房的桌子旁一杯一杯地喝咖啡,然後跟最好的朋友傾訴自己的痛苦,而他們的朋友又都有自己的傷痛和困難。但一段愛情逝去,總會有新的愛情開始,新的肥皂泡再次升起。哦,劇中那些俊男靚女們想找到完美的愛情也是那麼的難,即便找到也難以守住,最後終究都是破滅。

 三月末的一個午後,媽媽夾著一個大盒子走進我們的房間。對於她帶著禮物進來,我們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平時她都會帶很多禮物,這回卻只有一個盒子。而且最奇怪的是媽媽還沖克里斯點了點頭,而克里斯竟然也了然似的從坐著的地方起身,牽起雙胞胎的小手並將他們帶到閣樓上去。我一臉茫然。閣樓上還那麼冷。這是什麼秘密嗎?難道她這是專門給我的禮物?

 我們並排坐在我跟凱莉的床上,沒等我看一眼那個特意給我的禮物,媽媽就說要跟我進行一次「女人之間的談話」。

 我在安迪·哈代的老電影中聽到過男人對男人的談話,所以我知道這肯定跟成長以及性事有關系。我思忖了一下,盡可能不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因為那不夠優雅——盡管我內心其實特別迫切地想要知道。

 媽媽是否會告訴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聽的話?沒有!當我莊重地端坐在床上,等著聽男孩子們從出生起就知道的那些邪惡的事情——當然這都是巫婆外祖母說的——媽媽卻跟我解釋某一天我會開始流血的事情,這讓我大感震驚,不敢相信!

 她告訴我流血不是因為受傷,也沒有疼痛,一切只是造物主對女人身體的安排。更讓我驚訝的是,從現在起到我五十歲,不僅每個月要流一次血,而且每次都要持續長達五天時間!

 「到我五十歲?」我小聲地問,心裡很怕,我怕媽媽是說真的。

 媽媽沖我甜甜一笑,「有時沒到五十歲也會停止,有時可能過了五十歲還要多幾年時間——這個沒有定數。但大概是那個時間,要經歷‘生命的變化’,也就是俗稱的‘絕經’。」

 「會痛嗎?」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你是說月經來潮嗎?可能會有點兒痛,但也不是特別痛,等你經歷一次就知道了。我從別的女人那兒知道的,你越是恐懼它就會越痛。」

 我就知道!我每次看到血都會覺得疼——除非是看到別人的血。而這亂七八糟的一切,這種疼痛,所謂的絞痛,只是因為子宮要為一個最終長成小嬰兒的「受精卵」做準備。說完,媽媽把那個盒子遞給我,說我需要知道的關於「月事」的一切都在裡面。

 「等等,媽媽!」我嚷起來,以為自己找到了辦法避免這一切,「難道你忘了我的願望是要成為芭蕾舞演員嗎?而跳舞的人是不能有孩子的。丹妮爾小姐總是跟我們說最好不要生孩子。我也不想生孩子,從來沒想過。所以你還是把這些東西退回商店吧,把你的錢拿回來,因為我不要這亂七八糟的月經。」

 聽我這麼說,媽媽莞爾一笑,將我攬入懷中並在我的臉頰輕吻了一下。「我想我肯定是還沒說清楚——因為你得知道,月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必須要接受上帝對於你身體的安排,它讓你從女孩變成女人。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孩子,對嗎?」

 我無言以對,因為我很想變成成熟女人,擁有那美麗的曲線,然而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一切——而且還得每個月來一次。

 「還有,卡西,你不要覺得羞恥,或不好意思,或擔心會不舒服、麻煩之類的——生兒育女是一件值得的事情。有一天你也會談戀愛然後結婚,你會想跟自己的丈夫孕育屬於你們的孩子——如果你足夠愛他的話。」

 「媽媽,你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我。如果說女孩子必須要經歷這些才能成為女人,那克里斯成為男人需要經歷什麼呢?」

 媽媽少女一般咯咯笑起來,臉頰貼住我的臉頰,「他們當然也有變化,只不過不會流血。克里斯很快也得剃鬍子——而且得每天都剃。他還得學會其他一些事情,不過這些都不需要擔心。」

 「什麼事情呢?」我問,迫切地想知道男生的成長是否也會跟女生一樣經歷痛苦,但媽媽沒有正面回答。我又問:「是克里斯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是嗎?」媽媽點頭稱是,不過她說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想告訴我這些了,只是樓下每天都有好多雜事纏身,搞得她應該做的一些事情都沒做。

 「克里斯——他需要經歷的事情會痛嗎?」

 媽媽大笑起來,似乎被我逗樂了,「改天再跟你說,卡西。你現在先收拾一下東西,等到要用到這些的時候就用。如果第一次是發生在晚上或者你跳舞的時候,也不要驚慌。我的初潮是十二歲,那天我剛好在外面騎單車,直到我回家換了六次褲子媽媽才注意到我流血了,然後才跟我解釋了下情況。我當時生氣極了,氣她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也許說出來你不信,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習以為常,你的生活方式也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盡管我希望永遠都不要用上這一盒討厭的東西——反正我又不打算生小孩,但能夠跟媽媽進行這樣一場溫暖的母女談話還是很好的。

 可是,當她把克里斯和雙胞胎從閣樓叫下來,她親了克里斯,揉他金色的卷發,跟他肆無忌憚地打鬧嬉笑時,卻幾乎忘了雙胞胎的存在,我感覺剛才跟她之間的那種親密感覺也隨之黯淡。現在只要媽媽在,凱莉和科裡似乎就會有些手足無措。他們倆跑過來坐到我腿上,雙手緊緊抱著我,看著媽媽愛撫親吻克里斯。媽媽如此對雙胞胎讓我心裡很不好受,感覺她連看都不樂意看他們一眼。克里斯和我進入青春期,逐漸長大成人,而雙胞胎卻還是小孩,他們無處可去。

 漫長寒冷的冬天過去,便是春天。閣樓也慢慢暖和了起來。我們四個到閣樓取下那些紙做的雪花,將其改頭換面又做成綻放的春日美麗花朵。

 我的生日在四月,媽媽當然沒忘給我禮物,還請我們吃了冰淇淋和蛋糕。周日的那個下午,她陪我們度過,還教我如何用雙線刺繡以及其他幾種刺繡針法。有了她給我帶來的針線,我就又多了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

 我的生日過完之後,接著便是雙胞胎的生日——六歲的生日。媽媽同樣送來了蛋糕、冰淇淋,還有許多禮物,其中包括讓科裡雙眼放光的樂器。他久久地凝視那個玩具手風琴,滿臉興奮,試探著按下幾個鍵,然後側耳傾聽手風琴發出的聲音。讓我們意外的是,他竟然很快就學會用那手風琴彈奏樂曲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而接下來的事情再次讓我們目瞪口呆,因為他竟然又拿著凱莉的玩具鋼琴同樣彈奏出了旋律。「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親愛的凱莉,祝你和我生日快樂。」

 「科裡在音樂方面真的有天賦。」媽媽說,臉上浮現出既悲傷又渴望的表情,她終於把目光放在了最小的兒子身上,「我的哥哥和弟弟其實都很有音樂天賦,可惜父親對藝術從來都沒耐心,包括那些有天賦的藝術家——不僅是音樂家,還包括畫家、詩人等。他覺得他們太過柔弱,缺乏男子氣概。所以他強迫哥哥去他名下的一個銀行工作,即便那份工作一點兒都不適合他的兒子,他也不在乎。哥哥以父親的名字命名,但我們都叫他馬爾。他年輕英俊,週末的時候,馬爾會騎摩托到山上以逃離他厭惡的生活。他在山上自己建了一個小木屋,在那個屬於他自己的寓所裡創作音樂聊以慰藉。一天下雨,由於轉彎的速度太快,車子滑向路旁掉進一個幾十米深的峽谷,年僅二十二歲的他就這樣死了。

 「我弟弟名叫喬爾,哥哥葬禮的那一天他沒參加。喬爾和馬爾的感情很深,我想他大概是接受不了從此以後他就要取代馬爾的位置,成為父親生意王國的繼承人。我們只收到了一張從巴黎寄來的明信片,喬爾在上面說他在一個巡迴歐洲的樂團找了份工作。第二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三周以後,喬爾在瑞士的一場滑冰事故中不幸喪命。死的時候才十九歲。他掉進一個被雪完全覆蓋的深峽谷,直到現在他的屍體也沒找到。」

 天哪!我感覺很亂,好似心在發麻。先是媽媽的兩位兄弟死掉,然後是我們的爸爸去世,全部都死於意外。我黯淡的眼神剛好跟克里斯的眼神相遇,往日的笑容消失了。媽媽走之後,我們倆就趕緊逃到閣樓上看書。

 「這些書全都看完了!」克里斯嫌棄地說著,氣沖沖地看了我一眼。他幾個小時就能看完一本書,難道是我的錯嗎?

 「我們可以把莎士比亞的書重讀一遍嘛。」我建議道。

 「我不喜歡戲劇!」

 但我最喜歡讀的就是莎士比亞和尤金·奧尼爾,總之就是那些戲劇沖突強、天馬行空、情感激烈的作品。

 「那我們教雙胞胎讀書認字吧。」我提議道,急於尋找一些新鮮事做。那樣他們也就多了一種自娛自樂的方式。「克里斯,不然他們整天盯著電視,人都會看傻,眼睛都會看瞎的。」

 我們倆商定之後便往樓下走去,看到雙胞胎的眼睛仍緊盯著電視上的兔八哥注,盡管兔八哥都已經不動了。

 「我們打算教你們兩個讀書寫字。」克里斯說。

 可兩個小傢伙卻大聲抗議起來。「不要!」凱莉吼道,「我們才不要學讀書寫字,我們又不需要寫信,我們只想看《我愛露西》!」

 克里斯抓住凱莉,我抓住科裡,準確地說是把他們兩個生拉硬扯地拖進閣樓。那感覺就像是拖著兩條靈活光滑的蛇。其中一個還跟發怒的公牛一樣沖我們大吼大叫!

 科裡沒有說話,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用小拳頭拼命抵抗,他只是用手死死地抱住任何可以抱的東西,雙腳也死命地纏住,不肯向前。

 全世界最不情願的兩個學生,恐怕就被我們這兩個業余老師碰上了。但最後,經過我們的威逼利誘,他們總算有了一點興趣。也許是出於對我們倆的同情,兩個人很快就開始進入狀態,認真地翻著書本,努力記憶和默記上面的字母。我們給他們一本麥古菲的初級讀本,讓他們抄記上面的單詞。

 來到這裡之後,克里斯和我也沒機會認識跟雙胞胎同齡的孩子,但我們一致認為六歲的兩個小傢伙表現得很棒。盡管媽媽現在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來或者隔一天來一次,但一周起碼還會出現一兩次。我們迫切地想要把科裡和凱莉寫下的短句給她看,確保他們寫的字數都是一樣的。

 兩個小傢伙寫出來的字母起碼拉得有五釐米那麼高,而且歪歪扭扭:

 親愛的媽媽,

 我們愛你,

 還愛糖。

 再見,

 凱莉和科裡。

 兩個人費盡心思想要表達出這一信息,我跟克里斯一點都沒教——他們想將這一信息傳達給媽媽,然而媽媽並沒有接受。

 自然還是蛀牙那套說辭嘍。

 然後,夏天來了。依舊是那麼悶熱難耐,空氣格外沉悶,但奇怪的是,我們竟然覺得沒有去年夏天那麼難以忍受了。克里斯推測大概是我們的血液變得稀薄,因此能更好地忍受高溫。

 我們的夏天記憶被書塞滿。媽媽顯然是從樓下的書架上抄起書就上來了,連書名都懶得看,更不會去考慮以我們的年紀會不會對那書感興趣。但也沒有關系,反正克里斯和我來者不拒,什麼都看。

 那個夏天我們看過的最喜歡的是一本歷史小說,裡面講述的歷史比學校學的有意思多了。我們在上面讀到,原來很久以前的女人生孩子都不去醫院。她們就躺在家裡面簡陋的小床上,相比寬敞的大床,這方便醫生更好地接生。有時僅僅只有助產婦在旁接生。

 「嬰兒天鵝床,用來接生嬰兒。」克里斯沉吟道,突然抬起頭望著前方。

 我翻過身,不懷好意地對他笑。當時我們躺在閣樓上滿是污漬的舊床墊上,床墊挨著打開的窗戶,偶爾會有一陣熱風吹進來。「國王和王后在臥室裡——也可以叫寢宮——舉行受覲禮,赤身裸體地端坐其中。你覺得書上寫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當然不能全信!但我想大部分應該是真的。畢竟以前的人並不會穿睡袍或睡衣上床睡覺。他們只戴個帽子以免頭被凍到,剩下的就隨便遮下羞而已。」

 說完,我倆對視大笑,想象著國王和王后在那麼多尊貴的外國使者面前赤身裸體也不覺得尷尬的畫面。

 「那時候赤裸身體並不罪惡,對嗎?我是說中世紀的時候。」

 「我想是的。」克里斯答道。

 「其實罪惡的是赤裸身體時做的事情,對不對?」

 「是吧。」

 然後,我人生第二次月經來了,我不得不忍受上帝在我成為真正女人的道路上所下的詛咒。而且真的好痛,第一次來的時候我痛得在床上待了一整天,就是那種痙攣的痛感。

 「你不會覺得我現在經歷的這種事惡心吧?」我問克里斯。

 克里斯把臉埋進我的發中,「卡西,我從不認為人的身體或身體行為令人惡心或反感。我想這大概是我天生就有醫生的精神吧。比如說你現在這種特殊狀況……如果一個月經歷幾天這樣的情況,就能讓你成為跟媽媽一樣的成熟女人,那我是很贊成的。如果你覺得太痛,不喜歡的話,那就想想跳舞,畢竟跳舞也會痛也會受傷,你曾經跟我這樣說過的。所以,你只需要想著現在付出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就好了。」克里斯說完,我雙手緊緊抓住他。「其實我在成為男人的過程中也需要付出代價。你還有媽媽給你過來人的經驗,我則連一個可以請教的人都沒有。我只能一個人應對這棘手的情況,受盡挫折,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者如何擺脫腦袋裡冒出來的邪念,我真的好怕自己永遠都沒辦法成為醫生。」

 「克里斯,」我叫他的名字,心中已經做好失望的準備,「難道你對她從來沒有任何懷疑嗎?」

 我看到克里斯皺眉,所以沒等他生氣地反駁,我趕緊又說:「難道你不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她為什麼把我們關這麼久?她已經有那麼多錢,克里斯,我知道她有錢。你看看她那些戒指手鐲,她說是假的,但我知道那絕對是真的。」

 一聽我提她,克里斯就開始逃避。在他眼裡,媽媽就是完美女神,不過他還是將我攬入懷中,臉貼著我的頭發,聲音或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發緊。「其實有時候我並不像你說的那樣,總是個樂天派。有時候我也會跟你一樣對她心生懷疑。但是一想到以前的日子,我就會想要信任她,相信她說的一切,像爸爸一樣。還記得爸爸以前說的嗎?‘任何看似古怪的事情,一定都有其道理。任何事情都將得到妥善解決。’我一直都說服自己相信——她把我們留在這兒,不把我們送去念寄宿學校,自然有她的道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有卡西,我真的好愛她。我無法控制。不管她做了什麼,我覺得我都會一直愛她。」

 他愛媽媽超過愛我,我在心裡苦澀地想。

 我們的媽媽現在已經是不定期來看我們了,沒有規律可循。有一次,甚至一整周都沒來看我們一眼。當她終於來了,也只是告訴我們她父親病得很嚴重,聽到這個消息我倒是高興得很。

 「他情況加重了嗎?」我問,內心有那麼一絲罪惡感。我知道不能這麼盼著別人死,但外祖父的死就意味著我們的得救。

 「是的。」媽媽表情凝重地說,「病情加重很多,隨時都可能去世了,卡西,隨時。你是不知道他的臉色有多蒼白,忍受著多大的疼痛。他一離開人世,你們就自由了。」

 天哪,我這樣盼著那老頭馬上死掉是不是很邪惡!願上帝原諒我。但我們也不能這樣一直被關著吧,我們得到外面去,得感受溫暖的陽光,我們不能這樣孤獨到底,見不到任何新面孔。

 「隨時都可能死掉。」媽媽說完,便起身離開。

 「輕輕搖晃的可愛馬車,載我回故鄉……」我一邊鋪床一邊輕聲哼著,正等著外祖父上天堂的消息傳來,要是閻王不能被收買的話,大概他會下地獄吧。

 「如果你去得比我早……」

 就在這時,媽媽出現在門口,一臉疲憊的她只是探頭進來。「他度過了這次危機……這一次他會康復。」說完,門就關上了,只剩下我們和破碎的希望。

 那天晚上,我給雙胞胎蓋好被子,畢竟媽媽是很少會來做這些的。我在他們臉上印下晚安的吻,聽他們完成祈禱。克里斯也跟我一起。兩個小傢伙愛我們,這一點很容易在他們蒙矓的藍色大眼睛中看出。雙胞胎睡著以後,我們走到日歷旁打一個大大的叉,代表一天又過去了。時間又轉到了八月。如今,我們在這牢獄裡已足足生活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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