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偶人再次變異

　　穿工作服的男人，僅僅因為說了一句無聊的挖苦話，就丟掉了性命了嗎？不不，那種事絕對沒有發生。他仍然是兩手伸在褲兜裡，好像很有趣似地笑著。

　　雖然扣動了扳機，但只聽咔哧一聲響，並沒有子彈射出來。

　　受到了嘲笑，黑衣女人按捺不住了。第二槍，第三搶，不斷地扣動扳機，仍然是光有咔哧咔哧的響聲。

　　「畜生！是你把子彈都退出去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終於理解了。不錯，正如尊下所說。瞧瞧這個。」

　　他右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攤開手掌給黑衣女人看。那裡放著幾顆像可愛的玻璃彈子一樣的小子彈。

　　正在這時，鐵籠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部下的魯莽漢子們跑過來了。

　　「夫人，不得了了。在門口值班的北村被綁起來了。」

　　「綁起來後，氣也斷了。」

　　看來，這也肯定是松公幹的。但他為甚麼只綁北村一個人，其它的人卻放任不管呢？這裡邊也許有甚麼特別的原因。

　　「哎呀！這傢伙究竟是甚麼人呵？」男人們發現了兩個潤一，驚訝得目瞪口呆。

　　「是火伕松公。現在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松公搗的鬼。快把他拖出去！」黑衣女人得到了援軍，聲音高八度地發號施令。

　　「甚麼，是松公？你這個畜牲，竟幹出這種像兒戲般的勾當！」

　　一伙男人鬧哄哄地擁入鐵籠中，要抓穿工作服的松公。但是松公輕巧敏捷地從層層擁過來的男人們手下穿過，一轉眼間跳出了鐵籠外，身手是多麼地敏捷呵！而且他仍然是嗤嗤地笑著，一邊招手作出「請到這邊來」的樣子，一邊逐漸往後退。

　　黑衣女人和鹵莽漢子們像被牽著走一樣出了鐵籠子，緊緊地跟在後面追。這是一場可怕的移動電影。在鋼筋混凝土的地道裡，逃跑者往後退，追的人從正面趕。憤怒的面孔猙狩可怖，毛烘烘的手作出像拳擊一般的架勢，慢慢地通過去。

　　不久，這奇異的隊列要從剝制偶人陳列處前通過時，穿工作服的松公突然站住了。

　　「餵！你們知道北村為甚麼被綁的原因嗎？」他仍然輕鬆地將兩手插在褲兜裡，發出有些可怕的質問。

　　「稍讓一下，我有個問題要問這個人。」黑衣女人想甚麼呢？她像扒開男人們一樣，走到松公的眼前，

　　「如果你是松公的話，你就要為你戲弄這麼多的人一事而賠禮道歉。但你真的是松公嗎？我越想越不能相信。你不是甚麼松公吧？把那礙事的假胡子拿掉！快點把那胡子拿掉！」她淒慘地好像是用哀求的口氣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不拿掉胡子，你不也是知道得一淸二楚嗎？雖然知道，但你害怕說出我的名字。證據是，你的臉色簡直家幽靈一樣的蒼白！」

　　穿工作服的果然不是松公，就連說話顯然也不是盜賊的手下之類。而且那聲音！那口齒清楚的腔調裡，有一種我們熟悉的聲音。

　　黑衣女人情緒衝動，身體顫抖得不能自持。

　　「那麼，你是……」

　　「不必客氣，還有甚麼可猶豫的呢！告訴你吧。先要……」

　　穿工作服的已經不笑了，從他的身上能感覺到某種嚴肅的東西。

　　黑衣女人覺得腋下有股冰冷的東西嘩嘩流下。

　　「明智小五郎……你是明智小五郎！」一狠心說出來，嘆了一口氣。

　　「是的。這以前你難道一直沒有察覺到嗎？你雖然察覺到了，但你膽小不願承認，硬是壓抑住了那種念頭。」

　　穿工作服的人一邊說，一邊揪下了假胡子。那下面露出的臉的膚色雖然化妝得很像小潤，但千真萬確是明智小五郎！那個讓我們懷念的明智小五郎。

　　「可是，怎麼……會有這種事呢？」

　　「你是說被扔進了遠州灘的大海裡的我，是怎麼得救的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當時是把我丟進大海裡的嗎？那是你產生了根本性的錯覺！我並不在那椅子裡。被塞進椅子裡的是可憐的松公。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所以我就裝扮成火伕，繼續偵探的工作。為此，我只好將松公捆起來，堵住他的嘴，把他塞進人椅子這個絕好的隱藏處。松公因此而丟掉了性命，我覺得確實對不起他。」

　　「啊，這麼說，那是松公了？而你裝扮成松公，一直待在機艙的了？」作惡多端的女賊也丟掉了壞心眼，說話安詳穩重，簡直像個責婦人，「那是真的嗎？可是，被堵住了嘴的松公，為甚麼還能那樣說話呢？我們隔著靠墊，在椅子的裡外，不是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嗎？」

　　「說話的是我。」

　　「啊，那樣的話……」

　　「那個船艙有個很大的衣櫃，我是躲藏在那裡面說話的。而在你聽來，我就好像是在椅子裡面說話一樣。而椅子裡面確實有個傢伙在咕容咕容地動，所以你判斷錯了也是難免的。」

　　「那麼，那麼，把早苗小姐藏到某處，把那張大阪的報紙放到椅子上，都是你做的了？」

　　「是的。」

　　「你真是用心良苦。甚至偽造報紙，是要欺負我是嗎？」

　　「偽造？不要胡說八道！那樣的報紙是一下子能偽造得出來的嗎？那報導那照片，千真萬確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怎麼說，早苗小姐變成了兩個人，那種荒唐事兒……」

　　「並沒變成兩個人。被綁架到這裡來的早苗小姐是假的。為了找到早苗小姐的替身，我費了多大的勁哪！當然我有自信會將她平安地救出來。我不能拿親密朋友的獨生女兒去冒那個風險。你確信是早苗小姐的那個姑娘，名叫櫻山葉子，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而且是個多少有點品行不端的摩登女郎。只有品行不端的姑娘才能漂亮地演出這場大戲，也有膽量和意志，吃了那麼大的苦頭照樣堅持得住。葉子雖然那樣地哭叫，但對我是深信不疑，堅信我一定會救她出來。」

　　各位讀者，還記得這故事開始時「怪老人」那一章嗎？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的瞞天過海的戰術，實際上從那時開始就已經實施了。怪老人不是別人，正是明智喬裝打扮的。而且，從那天夜裡開始，真正的早苗小姐被藏匿在一個只有明智知道的地方，幾乎同時，變成了早苗小姐的櫻山葉子進人巖瀨家。從第二天開始，早苗小姐待在一間屋裡不出來，作出一副被家裡人看見都討厭的樣子。巖瀨夫婦心裡覺得早苗小姐那樣子是一種憂鬱症，是連續不斷地遭受折磨所致，根本就沒有懷疑她竟然是假的。從這時開始，葉子已經顯示出超群的名演員素質。

　　聽著名偵探一個又一個意外而又意外的故事，黑衣女人已經是發自內心地對大敵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明智小五郎這樣一個奇特的大人物，從心底升起一股崇拜之情。但她手下的那些無知魯莽的傢伙們，是決不會崇拜明智的。豈止不崇拜，對這個讓他們的頭兒上了大當的不速來者，而且是讓他們的同伙松公餵了海底魚的仇敵，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憎恨和憤慨。

　　他們焦躁不安地聽著這段長談，問答剛告一段落，他們就按捺不住了：

　　「少啰嗦！幹掉他！」

　　一個人的叫喊成了導火線，統共四個的大漢，向孤立無援的名偵探撲過來。就是利用女賊的威望，也無法阻止這勢頭。

　　有人從後面卡住喉嚨，有人扭住兩手，有人抱住腳想要放倒，明智小五郎無論怎樣武藝高強，對這些瘋狂的歹徒們，完全無法使出力量。

　　危瞼，危險！好容易進行到這一步，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難道形勢會發生逆轉嗎？一代大偵探難道真要落得命喪這些粗魯男人手中的下場嗎？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傳來了傲視眾人的爽朗大笑聲。但是大笑的人，不是被四個男人夾圍住的明智小五郎。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沒長眼睹嗎？好好看看，好好地看看這玻璃裡面。」

　　所謂的玻璃，肯定是指像剝制偶人陳列場櫥窗那樣的鑲嵌玻璃。

　　人們情不自禁地朝那方向看去。他們都琉忽了，沒有察覺到玻璃櫥窗裡發生了甚麼事情。這既有因大家情緒衝動的原因。還有從他們進行格鬥的地方看，陳列所處於斜對面，眼睛夠不到。

　　一看，那玻璃櫥窗裡又發生了令人驚奇的變化。偶人們，這次一個不拉地全被穿上了男式西裝。被剝制的男女，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穿著筆挺的西裝，一本正經的樣子。

　　當然是明智幹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這無聊的惡作劇幹甚麼呢？不過，請稍等，明智這個人不會去幹那種無意義的惡作劇。這奇怪地變換衣服，是不是又有甚麼異想天開的意思呢？

　　最早發現這個的，還是那個黑衣女人。

　　「啊！不得了。」

　　大驚失色，連想逃跑都未來得及，偶人們一個個霍然站起來。不僅僅是服裝變了，連衣服裡面也完全換成了別的東西。那不是剝制偶人，而是活人擺出像偶人樣的姿勢，在那裡等待時機的到來。看吧！穿西裝的男人們，人人手裡握著手槍，槍口對準了盜賊們。

　　瞬間傳來了「喀嚓」的東西破碎聲，櫥窗的玻璃開了一個大洞，穿西裝的男人們動作敏捷地從洞裡跳出來。

　　「你被捕了，‘黑蜥蜴’，放老實點。」這是驚人的大時代的叱咤聲。現代的警官們意外地也常常使用這有效的吆喝聲。不用說，穿西裝的人，是在明智的引導下攻入地下的警視廳的一群訓練有索的刑警。

　　剛才，明智為甚麼只捆起了在門口值班的北村，還問這樣做的意思僅嗎？那是在暗示會有警察來支持。預先約好的打開門口的信號，是明智用電話提前通知給警視廳的。根據這信號，刑警們可以輕而易舉地進人地下。而且在進入門口的同時，也將放哨的北村作了適當的處理。內部當然有明智的幫助。這是剛才小潤有一陣子下落不明期間所發生的事。那麼他們為甚麼不立即逮捕「黑蜥蜴」呢？那是因為有了明智的吩咐，要充分有效地利用這獵物。刑警也不都是一些不懂幽默的木頭人。

　　不用說，另外一隊人馬正與水上警察署合作，追擊賊船。這時候，「黑蜥蜴」的部下們連船一起，一個不漏地全部落入法網。

　　地下的歹徒們沒一會兒也都在刑警們的槍口下低下了頭。這些兇猛粗暴的傢伙們遇到了噩夢般的突然襲擊，還未來得及反抗，就全部被繩子綁起來了。赤身裸體的小潤也不例外。但是只有首領「黑蜥蜴」，不愧是身手敏捷，最先猜出西裝偶人含義的她逃得很快，甩開抓住她的一個刑警的手，像飛鳥一樣，逃進了走廊深處的她的個人房間，從裡面把門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