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黑暗中的騎士
「早苗小姐睡得好嗎?」綠川夫人關上門,在明智面前坐下,一邊張望著臥室裡面,一邊低聲問道。
「嗯。」明智似乎在思考甚麼,一邊冷淡地回答。
「她爸爸也在那裡睡在一起嗎?」
「哎。」
前章已經寫道,父親巖瀨莊兵衛被麻醉藥的睡魔附身,請明智望著風,爬上了並排放在早苗小姐旁邊的床上,呼呼大睡。
「哎呀,你怎麼光是哎哎的。」綠川夫人蕘爾一笑,「您在考慮甚麼?這樣站者崗放著哨,還有甚麼可擔心的?」
「呵呵,你還是……」明智終於抬起頭看著夫人,「您是在說剛才我們打賭的亊吧?您是不是心裡在打著壞主意,希望小姐被綁架來證明是我輸了?」
明智這樣回應美人的嚙笑。
「哎呀,真討厭。我怎麼會希望看到巖獷先生的不幸呢?我不過是擔心罷了。剛才那電報究竟寫著甚麼?」
「說是要當心今晚12點鐘。」明智有些奇怪地回答,望著壁爐臺上的座鐘。鐘的指針指向10時50分。
「還有一個多小時。您就這樣一直呆在這裡不睡嗎?那不是怪悶得慌嗎?」
「不,一點都不悶。我很快樂。如果不是做偵探這活兒,這種戲劇性的瞬間,人一輩子能體會幾次呢?太太您困了吧?早點休息吧。」
「哈,您太專斷了。我比你還快樂。女人天生愛打賭。可能妨礙你,讓我和您一起呆會兒好嗎?」
「又提打賭的事兒啊。那麼,隨你的便好了。」
這樣,這一對奇異的男女,默默地對坐了一陣子。
夫人突然發現了桌子上放的撲克牌,於是便提議,為了提神兒,來場撲克賽吧。明智也同意。這樣,在等待歹徒的時間裡,―場奇怪的撲克遊戲開始了。
多虧了有撲克玩,因為可怕而難熬的一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這期間,明智一刻也沒放鬆,緊盯著將臥室隔開的那扇大開著的門的對面,這是不用說的。而臥室的窗(如果歹徒從外面侵人,這窗是剩下的唯一的通道)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算了吧。還有5分鐘就12點了。」綠川夫人好像沒有心思再玩撲克牌甚麼的了,表情變得焦灼不安起來。
「哎哎,還有5分鐘。再比一局也沒關係。玩著牌,平安無事地度過12點。」明智一邊洗著牌,一邊輕鬆地邀請。
「不,不行!你不能輕敵。剛才在談話室裡我已經說過,這次的賊絕不會做毀約的事。肯定,肯定馬上……」夫人的臉異樣地緊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太,不要那樣神經質。您說那賊人會從那裡進來。」
明智的話使夫人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來,指著入口處的門。
「呵,是從那門進來。那麼,為了讓太太放心,把它鎖上吧。」
明智站起來,用巖瀨托他保管的鑰匙把門鎖起來。
「好了,這樣一來,只要不砸碎這扇門,誰也別想靠近早苗小姐的床。因為您知道,要想進入臥室,除了從這屋子通過,沒有別的通道。
「呵,那窗。您是說賊會從內院架起梯子,從那窗戶爬進來的嗎?但是那窗從裡面早就插上了插銷。一且有人打碎窗玻璃爬進來的話,從這兒一眼就能看見,那時,我就會讓你見識一下我射擊的本領。」
明智一邊說著,一邊啪啪地敲敲右口袋給夫人看。那裡裝著一支小型手槍。
「早苗小姐甚麼也不知道,睡得好香啊。可是巖瀨先生怎麼能睡得著呀,這種時候,是不是過於輕鬆了。」夫人悄悄去望臥室,不解地低語。
「據說兩個人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藥才睡得著。可怕的恐嚇信已經把他們搞得神經衰弱了。」
「哎呀!還剩一分鐘了,明智先生不要緊吧?」夫人站起來大聲叫道。
「當然不要緊。這個樣子不是甚麼事情也沒發生嗎?」明智下意識地站起來,用疑惑的眼神盯著異樣興奮的夫人的臉。
「可是,還有30秒。」綠川夫人目光炯炯地回視著明智喊道。
呵呵,女賊如今已沉醉於勝利的快感中。以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為對手,高唱凱歌的時候終於來了。
「太太,你那麼相信賊人的本事嗎?」明智的眼裡也閃射出一種光芒。他苦苦地要想解開夫人奇異表情之謎。那是甚麼呢?這個莫名其妙的美人,究竟在想些甚麼,如此地興奮呢?
「當然我相信。也許太像虛構的小說了。可是,黑暗中的騎士如今巳悄悄地溜進來,拐走了美麗的小姐,你不覺得這情景淸晰可見嗎?」
「嗬嗬嗬,」明智終於忍俊不禁,「太太,請看。在你沉迷於中世紀的虛構之談中,時間已過了12點。打賭看來是我勝了。那麼請把你的寶石交出來吧。哈哈哈!」
「明智先生,你真的以為贏了打賭了嗎?」夫人的紅嘴唇邪惡地歪著,故意一字一頓地說。剎那間勝利的快感,已使她忘記了責婦人的禮節。
「哎!那麼,你……」明智敏感地察覺到了她話中的意味,一種莫名的恐怖使他臉色劇變。
「您還不快去檢査一下早苗小姐是不是真的被人拐走?」夫人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在誇耀自己的勝利。
「可是,可是,早苗小姐不是好好地……」聲名顯赫的大偵探也語無倫次了。可憐的他寬寬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
「你是說她好好地在床上睡覺是嗎?可是睡在那裡的真的是早苗小姐嗎?會不會是別的女孩躺在那裡?」
「怎麼可能,簡直是荒唐。」
明智雖然嘴上很強硬,實際上已被夫人的話嚇壞了。他不顧一切地衝入臥室,把酣睡中的巖瀨搖醒。
「什、甚麼事呀?究竟是怎麼了?」巖獺從剛才開始就拼命要戰勝睡魔,意識已經大半恢復,這時被人一搖,猛地支起半身,驚慌地問道。
「請看看令嬡。睡在那兒的,當真是令嬡嗎?不會錯吧?」這愚蠢的問題,不像是明智提出的。
「你說甚麼呀,當然是我女兒。那不是我的女兒又是誰?……」
巖漱的話斬釘截鐵。他好像猛然意識到甚麼,凝視著朝裡睡的早苗的頭部。
「早苗!早苗!」
巖瀨氣喘吁吁地不停地呼喚著女兒的名宇,沒有任何反應。他下了床,搖搖晃晃地走近早苗的床,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要把她叫醒。
但是,啊,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那裡奇怪的是,沒甚麼肩膀,用手一按,毛毯一下子就癟下去了。
「明智,壞了,出大事了。」巖瀨老人的嘴裡發出無法形容的怒吼。
「是誰?睡在那裡的不是令嬡嗎?」
「你看看這個,這哪是人呵?我們完全中了一個大騙局!」
明智和綠川夫人走進一看,果然不錯,那不是個人。一直被當作是早苗小姐的,不過是個無生命的偶人的頭顱罷了。是個經常可以在洋貨店的櫥窗裡見到光著頭的偶人,給偶人頭戴上眼鏡,再給戴上與早苗小姐的發型一模一樣的洋假發,身體的周圍用被子團成一堆像個人似的,再蓋上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