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名偵探的哄笑

　　呵呵，是偶人的頭，這是多麼高超的騙局呵！這難道不是一個欺騙小孩似的誘人上當的大騙局嗎？但是，正因為是騙小孩的奸計，大人們才上了圈套。就連明智小五郎也沒想到，犯人競有如此下定決心的稚氣。

　　這且不提，綠川夫人所謂的「黑暗中的騎士」究竟是甚麼人呢？那個綁架了早苗小姐、留下滑稽的偶人頭作小姐替身的神秘人物究競是誰呢？各位讀者自然明白。那個「黑暗中的騎士」不是別人，正是綠川夫人本人。正如前面所寫的，她化裝成早苗小姐，先上了那張床，假裝睡著了，好讓巖瀨放心，待看到對方因催眠藥的作用而熟睡時，用準備好的偶人頭作替身，自己悄悄地返回自己的房間。讀者還記得吧？她在潛入巖漱房間時，胳膊夾著一個有棱角的包袱皮的小包，那就是魔術的用具一一偶人的頭。

　　明智小五郎在長期的私人偵探生活中，從未陷人如此悲慘的境地。他陷入了無論是對巖瀨的信任、還是對綠川夫人夸下的海口都下不來臺的窘境。而且他失敗的原因競是一個哄騙小孩的偶人頭，這真是一個令他無地自容的奇恥大辱。

　　「明智先生，託付給你的女兒，看，就這樣被偷走了。你必須給我找回來。請早做安排，如果你一個人無能為力，那就藉助警察……對了，到了這種地步，看來只有靠警察了。請給警察打電話。或者是我來打吧。」

　　巖瀨莊兵衛由於過分的激動，忘了紳士的矜持風度，說話也粗暴起來。

　　「請稍等一下。現在這樣亂哄哄地是無法捉到歹徒的。綁架至少發生在兩小時以前。」

　　明智使出渾身的氣力，拼命地保持住冷靜，敏捷地開動腦筋，說：

　　「我敢斷言，我在這房間值勤過程中，甚麼事也沒有發生。只能認為犯罪是發生在那封電報送來之前。也就是說那封電報的真正意圖，並不是犯罪的預告，而是將已經實施的犯罪偽裝成是將要發生的事情，將我們注意力集中在這個房間直到12點。歹徒的計劃就是利用這段時間逃到安全的地方。」

　　「哈哈哈……哎呀，對不起。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想到號稱名偵探的明智先生，兩個多小時，拼命地保護一個偶人的腦殼，就覺得好笑……」

　　綠川夫人不顧場合地揭人瘡疤。她如今已經大獲全勝，她無法控制湧上心頭的喜悅。

　　明智咬緊牙關，忍受著嘲笑。他無疑是個失敗者，但並不是一敗塗地。他覺得心中還留有一線希望。在搞清事實真相之前，他並不想輕易地就服輸。

　　「可是光是這樣等，是等不回女兒的。」巖瀨被綠川夫人毫無同情心的廢話攪得火冒三丈，衝著明智說，「明智先生，我要給警察打電話。你不會說還是不服氣吧？」

　　他不等回話，踉踉蹌蹌走向起居室，要抓起桌上的電話。正在這時，簡直像是預先商量好的，電話鈴滴鈴鈴地響了起來，對方先來了電話。

　　巖瀨吧地咂了一下嘴，無可奈何地抓起聽筒，嘴裡不乾不淨地訓斥無辜的接線員。不久，發著火叫明智：

　　「明智先生，是打給你的電話。」

　　明智一聽，好像想起了甚麼遺忘的東西，猛然一驚，快速奔向電話機。

　　電話裡不知在講甚麼事情，他熱情地應答著，最後道：「20分？要用那麼長的時間嗎？15分？不行不行，那也太慢了。10分鐘，10分鐘趕過來，我只能等你10分鐘，行了吧？」

　　明智用謎一樣的話掛斷了電話。

　　「您的事兒完了，不能順便叫叫警察嗎？」

　　張開雙腿叉著兩隻手站在明智旁邊的巖瀨一邊心急火燎，一邊用帶者諷刺挖苦的語氣說著明智。

　　「向警察報告，用不著那麼急。還是先讓我考慮考慮。我完全想銪了。」

　　明智並不理睬巖瀨，站在那兒，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地開始了思考。

　　「明智先生，你還是考慮考慮我女兒的事吧，當初你是那樣拍著胸脯擔保的……」

　　明智令人費解的態度，使巖瀨心中的怒氣越發高漲。

　　「嗬嗬嗬，巖瀨先生，明智先生顧不上去考慮您女兒的事兒。」不知甚麼時候從臥室來到起居室的綠川夫人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噯，您說甚麼？」巖瀨一時呆住了。

　　「明智先生，我來猜猜您現在在想甚麼好吧？是跟我打賭的事兒吧？是不是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賊的態度旁若無人，公開表現出對名偵探的敵意。

　　「巖瀚先生，明智先生和我打賭，賭他那私人偵探的職業。而且現在已經肯定是他輸了，所以才那樣垂頭喪氣地考慮甚麼。是吧？明智先生。」

　　「不，太太，不是那樣。我低頭沉思，是因為我覺得你可憐。」明智針鋒相對地回答。

　　丟下自己被綁架的女兒不管，這究競是怎麼回事兒？巖瀨被搞得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光是看著兩個人的臉。

　　「哈，您說我可憐，是為甚麼呢？」夫人追問。這女江洋大盜也未能看破隱藏在名偵探眼底的不可思議的鐓笑。

　　「這個嘛……」明智好像在享受著自己的話，慢慢地說，「因為打賭輸了的不是我，而是太太您。」

　　「哎呀，您說些甚麼呀？還是那樣不肯認輸……」

　　「也許是不肯認輸吧。」明智似乎很快樂。

　　「喂，你就算不肯認輸，不抓壞人，光玩嘴皮子有甚麼用。」

　　「呵，那麼說太太是認為我放跑了歹徒的了？絕對絕對，我已經抓到了那個壞蛋。」

　　聽了這話，女賊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個神秘莫測的傢伙，直到剛才還那樣失望，突然又說了些甚麼啊。

　　「哈哈哈，真有意思。您很會開玩笑。」

　　「你認為是玩笑嗎？」

　　「哎哎，只能這樣……」

　　「那麼，我給你看看不是玩笑的證據吧。是這樣的，比方說……您的朋友山川健作離開這家飯店去哪兒了？如果我知道了他的去處，您會怎麼想？」

　　綠川夫人一聽這話，臉登時變得刷白，禁不住搖晃起來。

　　「山川先生買了去名古屋的車票，卻為甚麼中途下車呢？而且還住進了同是市內的Ｍ飯店。另外，該先生的大皮箱裡究競裝著甚麼，如果我知道了，您會怎麼樣？」

　　「胡說！胡說！」女賊看上去好像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只是在嘴裡咕噥著否定的話。

　　「你說我撒謊。噢，你沒發覺剛才的電話是從哪兒打來的吧？那麼我解釋給你聽，是我的部下打來的。我剛才雖然被你百般嘲弄，我還有這一點自信，為甚麼，如果早苗小姐被帶出這家飯店的話，那麼早已安排好在飯店四周監視的我的五個部下是不會看走眼的。我已經吩咐過五個人，哪怕是有一點可疑的人，也要跟蹤盯梢。

　　「啊，那個電話，我真是等得好苦！所以，最終的勝利是屬於我的。太太，您的失策就在於過早地以為我只是單槍匹馬，您片面地以為我沒有甚麼部下。那麼，太太，我們按著說定的，把您的寶石全拿出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智止不住地放聲大笑。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勝者和敗者的位置發生了逆轉。明智的胸中洋溢著和剛才綠川夫人體會到的同樣的或者比那更大的勝利的快感。即使不想笑，還是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但是，這女賊畢竟不凡，她拿出和剛才明智所表現出的同樣的氣力，忍受著這難堪的嘲笑。

　　「那麼您能找回早苗小姐了？恭喜了。那山川先生怎麼樣了？」她努力控制著不使聲音面抖，有些冷冰冰地問道。

　　「很遺逋，據說是逃掉了。」明智很誠實地回答。

　　「咦，犯人跑掉了！呵……」綠川夫人長出一口氣，掩飾不住放心的神態。

　　「呵，謝謝，謝謝，明智先生。我剛才不知道這些，情緒太激動，對不起了，請原諒。我想您剛才好像是說已經抓到犯人了。可聽眼前的話，犯人還是逃掉了嗎？」意外的喜訊使巖獺的心情好了起來，向明智打聽。

　　「不，事情不是這樣。山川這個人並不是這起作案的主謀。我剛才說抓到了犯人，決不是信口開河亂說的。」

　　明智的這番話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使綠川夫人的臉由白變紫。她的表情頓時變得恐慌起來，像頭被追急了的猛獸，憤慌張張地四下張望。

　　雖然她想逃跑，可是進出的門被鎖上了。

　　「那麼犯人現在哪裡？」巖瀨並沒注意到這些，反問道。

　　「這裡，就在我們的眼前。」明智乾脆利落地回答。

　　「噢，在我們的眼前？可是這裡除了你、我和綠川夫人，哪還有別的人……」

　　「這綠川夫人正是一個可怕的女賊。綁架早苗小姐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死一般的沉默持續了十幾秒。三人用三樣的目光，互相盯著對方。

　　不久，綠川夫人打破了這沉默。

　　「哈，完全是無中生有。山川先生幹了些甚麼，我根本就不知道。僅僅是一般的熟人，便為他介紹了飯店，僅此而已。那樣說我，也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不過，這只是妖婦的最後的表演而已。她的話音未落，外面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明智好像等這聲音等了許久，迅速走近門邊，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門。

　　「綠川夫人，不管你怎樣狡辯，這裡有活的證人。你在早苗小姐的面前，還能那樣漫天撒謊嗎？」明智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锏。

　　從門後出現的是三個人，一個是明智的年輕的部下，另一個是倚靠在這年輕人的肩膀上，勉強能站住的早苗，還有一個像是貼身警衛一樣的穿制服的警官。

　　女賊「黑蜥蜴」已被逼到了萬丈懸崖的邊上。她一個纖弱的女子，而對方除了早苗小姐不算，加上警官共有四個男人，想逃也逃不掉了。

　　可是她還在負隅頑抗，看不到一點灰心喪氣的樣子。

　　不，豈止是這樣。她那蒼白的臉頰湧上一股血脈，隨即露出猙獰的微笑，而且漸漸變成了開懷大笑，真是讓人驚奇：

　　呵，這厚顏無恥的女賊，都快要死到臨頭了，還有甚麼好笑的事情讓她那樣地笑出來。

　　「嘿嘿嘿，這就是今晚這出戲的尾聲了。哈，不愧是人人稱道的大偵探，不管怎麼說，這次是我輸了，就算是我輸了吧。那麼你要怎樣？是不是想逮捕我？如意算盤是不是打得太好了一點兒？偵探先生，請你好好想想看，你有沒有失策的地方？哎，怎麼了？在你沒注意時，甚麼東西搞沒了？哈哈哈！」

　　她究竟有甚麼可依靠的？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明智究竟犯了甚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