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入畫之陣
通道在佛像蓮台正下方,盡頭處一點白光。容玄祭出仙蟲,仙蟲散著螢火般的光芒,如同一盞盞明燈,照亮了昏暗的佛堂。
容玄站在通道口正中央,便覺有風從通道裏吹來,給人一種“前後通風,另一端就是出口”的錯覺,這種顯而易見的常識性佈置是種高妙的障眼法,容玄身為神陣師,見到這種簡易佈置,再聯繫到此地兇險,便覺此地暗潮洶湧,危險重重。
容玄把吳駭擋在通道外:“先不要輕舉妄動,這裏佈置略奇特,雖然沒有紋路,但越是看起來簡單的佈置,越不可小覷。他們便是在這裏不知不覺地著了道,此地必有蹊蹺。你跟在我後面,我用仙蟲帶路,前方若有危險,便能提前察覺。”
仙蟲排成不規則陣列,以一隻打頭陣,另外幾隻緊隨其後,位於左右後方,呈四邊形,隨著飛行速度,陣列保持不變,呼嘯著飛了出去,照亮了黑漆漆的通道。
容玄的仙蟲種類繁多,各有用途,體型較小,而且外形別致好看,迄今為止,吳駭見識過好幾種,對方全都簡單粗暴地用“仙蟲”來稱呼,放在平時他一定會問一問仙蟲的別名和等級,若是死多了會不會有影響之類的話,此時卻完全沒有心情。
點點螢火以最快的速度掠向通道前方的出口處,第一隻仙蟲飛到通道盡頭的白光處,刹那間整個通道發光,白光籠罩了狹長通道的每一寸。
吳駭站在這邊通道口,等白光散盡,那些仙蟲無論前後左右,全都頹然倒地,被抽空了魂靈,只剩下空殼還散著淺淡螢光。
白光褪去,吳駭看到了通道內的情景,空空如也的通道,一覽無遺,不禁臉色慘白,語氣不穩:“沒人,怎會沒有人?是我眼花了還沒恢復,你看看,裏面是不是沒有人?”
容玄臉色陰沉,嗓音出奇地平靜:“裏面也沒有蟲屍。”
他又祭出幾隻瑩蟲,這回沒有沖出通道,而是在通道內轉悠,如燈驅散黑暗,露出通道原貌,而通道內壁的細小圖案全都通過蟲眼顯現在容玄眼前。
容玄抬手一招,畫面浮現在眼前,吳駭也能看到。
吳駭深呼吸:“的確,地面很乾淨,沒有蟲屍。卻多了些點……不是點!!”
壁面上多出來的那些個點很小,但細看之下便能看到甲殼和伶仃細足,依稀便是被剝離神魂的蟲形!
通道盡頭處有兩個小人,那兩個人影很小,卻栩栩如生,寥寥幾筆劃出人物神貌,生動至極。
“謝宇策……”吳駭哽了下,考慮到容玄的心情,道,“還有天陽。”
“這是什麼意思,證明他們來過?”吳駭腦中有個驚悚的想法,但他不願去相信,於是道,“小神童呢?對了,小神童不是人,他的本體我不知是什麼。所以是這個小毛團,還是這只十二尾狐?狐狸上半身是個女子,長得千嬌百媚,小神童是女的?”
除了兩個小人兒,還有一個毛團和一道巨大的狐女圖。
狐女的體型很大,身體橫跨包括地面在內的三壁面才得以占滿,這麼明顯的圖,貿然出現在這個很微妙的地方,謝宇策如此謹慎又聰明的人,竟沒有留一份心眼?
容玄若有所思,指著那個小毛團,道:“這個清晰些,而且和葉天陽離得比較近,而這個狐女和謝宇策離得較近,明顯也是穿過出口了的,多半不是同一批,但有相似的遭遇。”
吳駭道:“所以這是入世歷練的仙靈錄?”
容玄說:“不可能只有四個,如果這是被困三面金剛門的外界仙靈,無盡歲月以來,絕不止這麼點仙靈。”
吳駭說:“你的意思是?”
容玄道:“他們就在這裏,被收進壁畫之中。你仔細看壁畫人物的頭顱和眼睛。”
吳駭細看之下,發現了很微妙的相似點,雖然僅有四個生命,都是奔向通道出口處的光源,目光全都是看向那裏,神情或嚴肅或驕傲。
吳駭乾笑道:“你是說那壁畫上的兩個小人圖就是謝宇策和葉天陽,我還是難以相信……”
容玄道:“只有這個可能,否則不可能存在那麼逼真的畫,時間那麼短,誰畫上去?我以為仙蟲消失成畫,你應該就猜出來了……別說話,情況有異。”
就在這時,畫面再度變為一片漆黑,照明並提供視野畫面的仙蟲再度被白光吞沒。
吳駭問:“又有仙蟲碰到了出口處的白光?”
容玄沉聲道:“沒有,看來這通道還有時間限制,可自動防禦。生靈在裏頭待的時間過長,會直接激發此地陣法機關。”
吳駭無比誠懇地問:“軍師擅長破陣,可有破解之法?”
容玄點頭道:“問題不大。我在成仙前就接觸過這類陣法,可以喚出烙印在神器上的鳥紋來當坐騎或用來戰鬥。”
但那是成仙前,之後去原始宇宙闖蕩,他曾被困在一處荒古遺跡,遺跡裏恰好有類似的陣法機關,容玄吃過虧,與他同去的仙靈死傷慘重,讓他印象深刻。後來他得到陣法傳承,但傳承太過繁雜,博大精深,以他當時的境界想要掌握基本上是異想天開,而那地方詭異,飄忽不定,出去也就進不去。那時候容玄毅然決然地留下一道靈身鑽研神陣傳承,至今那道靈身還在遺跡之中。
他的這具肉身境界提升,其他靈身的魂力境界依舊能夠上漲,而那個靈身領悟神陣,他便能直接施展應用,學起來事半功倍。
主靈身神魂共通,不受界壁影響,這是上界天族仙人天一觀摩石人一族在時空一道的天賦神通後增修的神級禁術——《分神禁術》,無疑是一門足以傳世開宗的頂級神法。
容玄道:“姑且相信佛主所言,他沒有親自插手收人,他只是交給了此地的陣法機關,但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間,只可能是被壁面給吞了進去,形成了一幅畫。如果收進去的是活人,活人是可以在壁畫裏走動的。但他們僅有肉身沒有魂魄,入壁後動彈不得,以至於看上去像單純的畫。”
難怪不擔心,原來是有所依仗!
“精妙,”容玄忍不住讚歎,“同時動用魂體分離和空間收容,竟然能做到肉身封印,原來如此。如果能應用到攻擊陣法之中……”刹那間,困擾他很久的難題,突然間迎刃而解,“這地方算是來對了,還好佛主只在時間空間上造詣很高,陣法上很一般。”
“借我師父的一句話,主宰活了那麼多年,哪能沒點小本事……什麼,這還叫一般?”吳駭連忙道,“所以怎麼才能救他們?”
“壁內另有乾坤,我們進去看看。”
“從哪里進?”
容玄扯住吳駭的手臂,帶著他飛進通道之中,另一手捏訣,金紋泯滅交錯,正通過他所得到的情報,迅速推算出陣眼和生門所在。他腳尖點地,卻讓吳駭騰空,三兩步便出現在空間通道盡頭處,那抹白光像是活絡般緩緩朝著兩人所在方向靠近,容玄卻陡然轉向,一頭紮進旁邊的牆壁中,正是葉天陽的壁畫所在處。
容玄道:“你眼裏看到的路,並不是真的路,在精妙陣法裏,正確的路往往看不見。”
吳駭一步踏出,來到一方山清水秀之地。前方是山水,但他們背後卻是一塊豎直向上的佈景,就像是山水畫的延伸。
他倆面前的空地上倒著兩人,葉天陽平躺,謝宇策背靠在山水上,那些所謂的山水同樣是畫面的延伸,就連腳下地面似乎也是一幅畫。但鼻尖縈繞著青草與鮮花的芳香,遠處風吹草低,似畫非畫,視覺效果極盡驚人。
吳駭徑直蹲下來,把謝宇策抱在懷裏,臉貼著他的臉,發現皮膚竟還是溫暖的,他頹然地摟住謝宇策,心痛難當,喃喃地道:“我來晚了,對不起啊……”
容玄默不作聲地拎起葉天陽一條胳膊熟練地搭在自己肩上,攬過他的腰,把人扶了起來,然後丟給塔里的葉天陽靈身,葉天陽靈身很內疚地說:“謝謝師父。是我一時疏忽讓自己的肉身遺落此地,還得麻煩師父,真是難為情。”
“還好,見識到了個不錯的陣法,收穫頗豐。”
容玄回頭看到吳駭依舊蹲在地上,頭埋在謝宇策頸窩,深深地自責,眉眼溫和得無以復加,笑容苦澀,眼裏儘是心疼憐惜之色,他沒說多餘的話卻有種把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為的天生仙胎謝宇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既視感,和前不久在承天國境內見到的那個神采飛揚、極儘自信的神醫判若兩人。
……得侶如此,也算是謝宇策的造化了。
容玄突然想到了“明知徒弟被困卻還站在通道口感歎陣法機關佈置巧妙,並認為方才葉天陽的內疚自責沒毛病”的自己。
葉天陽的這道肉身和謝宇策的天生仙胎主身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於是他默默轉過身去。
“謝宇策主神魂怎麼樣了?”容玄問起鎖魂塔內的葉天陽。
“正想說呢,總之找到本體就萬事大吉,叫上吳駭,趕緊出去吧,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師父,”葉天陽說,“謝宇策帶著妖魔大軍沖出煉獄道,已經快兵臨法光寺!等碰到他,我便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妖魔大軍……”容玄神色微怔,微微彎起唇角,“不錯。他自身神魂境界如何?”
葉天陽道:“我只是聽到消息,並沒有見到他,等見到了再告訴師父。這裏時空紊亂,消息更加不好傳,方才的通道都比這裏要好一些。”
“行。你問問小神童,他真身是不是這個?”容玄踢了踢旁邊的白毛團子,白毛團子滾了一圈,露出正臉,竟是一頭奇特的小獸,圓滾滾的如同刺蝟,憨態可掬,頭頂玉質小角,透著天材地寶的氣息,有一身清光護體。
“想不到居然能看到乾坤獸血脈的幼獸……”
乾坤獸,又稱天地獸,據傳成年便是界主,小神童還未成年就已經是三星仙皇境,可見血脈非凡。
容玄代吳駭將這小獸收了起來,把另一時空謝宇策已經出了煉獄道之事告訴了吳駭。
“此話當真!”吳駭已經把謝宇策扶了起來,天生仙胎很沉,他小心翼翼地將之放進體內世界,讓血神樹照料,這才對容玄道,“謝宇策出來了,還帶了那麼多幫手,難怪佛主會慌!我們趕緊出去,想辦法直接去他們那個時空,把主身交給他,以免被那群專克神魂的死禿驢們欺負。趕緊的,若是去晚了,謝宇策的神魂凶多吉少!”
“怎麼也不會晚,因為我們在過去。”容玄解釋道,“只要有辦法能一步跨到未來那一時空,我們都能直接降臨到葉天陽現在所說的那個時空前後。在此基礎上,我們在過去留再久,也不影響未來,你明白嗎?”
吳駭道:“明白了。先去收了那道九尾仙狐的肉身!她跟我們不是一夥的,也不知道佛主把她降到哪一步,弄到她的肉身,也許有用。”
容玄欣慰,心道:“孺子可教。”
這片扁平與立體交錯的空間已經錯亂了次序,原路返回是不可能回到原來的通道內,容玄需要通過勘探此地地形,找出陣眼和出口所在。
“聽起來很複雜的樣子。”吳駭道。
“接下來是關鍵,但不複雜,”容玄輕描淡寫地說,“我曾經被困在比這還要複雜的圖上,這個地方不大,少則半日,多則三天。一回生二回熟。”
吳駭很想拍案叫絕,佛主引以為傲的故布疑陣,被容大軍師四兩撥千斤地巧妙化解,有天陽在可以知道未來的消息,謝宇策拉攏妖魔大軍,相比而言他好像什麼也沒做,吳駭很慚愧。
“好,你找出路,我想想怎麼跟佛主交涉。”吳駭道,“我們能穿越時空一次,應該也能有第二次!”
“這可不簡單,你確實得好好想想。”容玄見他總算拾起鬥志,和主宰交涉這個難題,交給極受凡主看重的吳駭來處理最為妥當。
“活該佛主把我們當棋子!還說我們破不了他設下的局!這次就讓他好好瞧瞧,我們能破了他的,將來也能破了永恆界!”
“別高興得太早,”容玄一直認為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下定論,他只是很好奇,吳駭一語戳中他思考良久的問題,“你怎麼知道佛主把我們當棋子?”
“是他自己說的,”吳駭憤憤不平,“他提到無界之棋,這次是他以佛界六道為棋盤,把謝宇策等三人,包括我們在內當成棋子,謝宇策正在經歷的三道輪回,就是他設下的局,摻雜時間與空間等無數複雜因素,他篤定我們解不開這一局!”
容玄訝異:“你不會下棋,竟然瞭解這些!”
“我不瞭解,我不求甚解,”吳駭說,“我沒下過無界之棋,但我聽謝宇策講過,參悟無界之棋有三個分水嶺,都隔著難以想像的天塹,基本上可以稱之為,看棋是棋,看棋盤是棋盤;第二步,看棋不是棋,看棋盤不是棋盤;第三步,看棋還是棋,看棋盤還是棋盤。”
容玄若有所思。
吳駭繼續道:“主宰都說凡主棋技不高,謝宇策下贏了他也解不開這囚籠,但神明談及棋技,都是以第三層次為基本,在神明眼中,至少都是第三層次。”
吳駭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他總算明白凡主為何准許謝宇策來佛界,因為謝宇策的龍身現在就在龍源界參悟天殘棋局,也是他們之中對無界之棋瞭解最多之人!
但謝宇策在龍源界參悟天殘棋局,還沒正式踏足第二層次。
謝宇策從沒和凡主下過棋,層次比凡主還低,怎麼可能下贏凡主?
吳駭這段時間一直聯繫不上謝宇策龍身,想必他正在參悟其中“天殘棋局”,再加上龍身神魂處在龍源界,本就聯繫不上這邊的謝宇策主神魂,因此也沒必要打擾。
無界之棋起源於位面戰場,乃是主宰參悟位面戰場所得,事實上在仙靈們看來十足不可思議,棋是棋,戰場是戰場,參戰的都是活生生的生靈,走位靈活,有著難以琢磨的七情六欲,誰都有可能突然倒戈,原本並肩作戰的夥伴轉瞬就有可能成為敵人,怎麼能和冷冰冰又死板的黑白棋子相提並論。
容玄神色如常,道:“事實便是如此,主宰眼裏,萬物均是一枚棋子,有的人連棋子都算不上。”並不是悲觀的語氣,與其說淡然,倒不如說是看透了某些東西,能坦然面對。
“雖是棋子,但能自由地選擇前進方向。”吳駭說,“我做事只因為我想做,與上位者無關。”
容玄掃了他一眼:“你以為你想做的事,也許正在局中,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操控。”
吳駭打了個寒戰,說:“軍師不擅長開玩笑。”
“是與不是以後才會知道。”容玄從不開玩笑,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走一步算百步,他與凡主下過無界之棋後才知道,主宰是走一步算萬步,就算暫時破局,也只能被困其中,被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他看清了這點,就知道如何反過去推敲主宰心思,在不被主宰發現的情況下只推出一點點,也是莫大的收穫,因此他能一步到位地反過來推出佛主所設時空迴圈中最重要的本體所在——三面金剛門。
儘管在此之前,他連三面金剛門內的具體佈置都不太清楚,就已經能猜測出這道門,乃是重中之重。
容玄道:“處在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心態,你現在為棋子打抱不平,只是因為你不是執棋人罷了。”
吳駭大悟,只覺這話很有道理,不由請教道:“軍師高瞻遠矚,見解獨到,所以軍師以為棋子該抱著怎樣的心態為好?”
容玄道:“在其位謀其職,棋子也是如此,你可以選擇當一枚好棋子,還是當一枚壞棋子;是當個有用之棋,還是無用之棋;是默默無聞,還是一飛沖天,如何選擇,全看你自己。”
吳駭道:“那這些選擇,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什麼?”
容玄道:“所謂走一步看百步,在我看來,你將來的目的是哪個層次,身在那個層次你需要做些什麼事,或者維持一個怎樣的狀態,比如你想突破界主,突破界主以後你會面臨怎樣的處境,這些情景可以參看無數類似典籍得出大致雛形,可以提前想到有助於你解決困境的途徑或辦法。你若能做到走一步算百步、千步、萬步,那你便能讓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有利於未來……”
吳駭肅然起敬,容玄是個十足的厲害角色!心智強悍程度堪比神明,正因為他算到了太多步,以至於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些看似不可思議的偉大壯舉很可能都是一系列精妙計算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當無數生靈狂歡、震驚之時,容玄都會處變不驚,淡定如常,這並非偽裝或是故作姿態,而是他的常態,他會以平常心來接受那些勝利的果實。
這樣的人若能成長到最後,必能成就斐然,震古鑠今。
吳駭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不幸和容玄生在同一個時代同一地,他寧可從旁協助,甚至寧可為這位天地之能人的強勢崛起獻一份力,也絕不與此人爭鋒。
吳駭很清楚他和容玄的路子不一樣,容玄看重的是未來,他看重的是現在。
他會珍惜當下,做到力所能及的極限,日後逢山開山,逢水搭橋,他更喜歡新鮮的刺激的冒險,不喜歡提前算好一切然後迎接既定的結果,那對他而言會很無趣。
但經此一役,他願意相信容玄能勝任位面戰凡界總謀之位,容玄精心謀劃得到的必然,可能會給他帶來驚喜。
容玄看到吳駭思索的神情,頓時想到這就叫“指點”!他懊惱一刹,冷聲說:“不要隨便問我問題,我指點不了你。”
吳駭道:“軍師言重了,軍師的話,如雷貫耳,讓我獲益匪淺。”
容玄皺眉,一字一頓道:“我什麼也沒說。”
吳駭一點就透,儘管不知道什麼原因,就直說:“是的!我什麼也沒聽到。”
容玄繼續勘探地形繪製陣圖,並取出陣塔烙印陣紋,十指靈動,身法極快。
突然,容玄動作一頓,道:“找到了!”
他撕開畫卷,一步踏出,便從畫壁世界來到通道之中。
落地點靠近通道盡頭附近,白光照亮了壁面,容玄看清眼前,陡然頓在原地。
吳駭跟在他身後走出亂維世界,來到通道之中,繼續道:“我也想到說辭了!佛主必定會答應,我師父可能就在佛界,正和佛主在一起……”
謝宇策沒有和凡主下過棋,他在龍源界領悟“天殘棋局”,那“天殘棋局”和凡主沒有半點關係。
之所以佛主會說起就算謝宇策無界之棋能贏過凡主,這頂高帽子莫名其妙被戴在謝宇策頭上,還能讓佛主信服,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凡主透露的。
凡主是借佛主之口告訴他,師父在。
吳駭底氣更足。
兩人接連離開那片亂維山水世界,並不知道,就在他們前腳剛離開,一記拳頭猛轟而至,洞穿了一張畫,瀑布從裂口處爆湧而出,形成一道瀑布。
一位身著盔甲的小牛神出現在這個空間,這頭寸八長的牛神怒吼一聲,身高暴漲兩丈,頸戴一串佛珠,顆顆有拳頭大小,它手持金剛降魔杵,冷哼一聲,鼻子裏冒出一圈熱氣,怒道:“這兒的三具肉身呢!我剛找好鎖鏈,若是被護法金剛知道,頂好的三具肉身被搶了,定會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通道外,容玄停住不動。
“咱們趕緊去弄狐女的肉身,弄完就叫佛主……”吳駭話音未落,視線越過容玄後背,落到通道壁面,忍不住倒吸涼氣,嗓音乾澀道,“怎麼回事,我們走錯地方了?”
“沒走錯,蟲畫還在。”容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皺眉搖了搖頭,“奇怪。”
他倆明明沒有在畫壁世界耗費太長時間,但一出來便覺得好像過了許久,眼前景象超出兩人預料,簡直匪夷所思。
通道壁上不只一道狐女魂魄,而是很多!
密密麻麻的畫像擠滿了眼前通道的四壁!
有著各式各樣的種族,上半身人形下半身蛇軀的蛇女,人頭千足神章,人馬族,還有些純粹的異族,體型有大有小,全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前進的方向都很一致,就像趨光的飛蛾,頭顱均朝向出口光源的方向。畫面定格的瞬間,各種表情都有,但目光無一例外,全都看向光源所示的出口處!
吳駭抽氣道:“這得多少?數量少說也破千了,好像還在持續增加……”任誰知道這些壁畫所代表的含義,看到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景接連出現,也會因為極有可能出現的危險而嚇得六神無主,吳駭勉強還能思考,“這些全都是前往三面金剛門的佛門子弟?這些壁畫突然全部顯化,也許會對我們下手!”
“不對,不全是佛門弟子,”容玄辨認那些裝飾,“應該是被引來佛界參悟某些高深之物的域外仙靈,我曾聽說佛界廣邀原始宇宙強者,也許都被困入其中……”
“能確定是不是?”如果不是佛門子弟便不至於太慌張。
容玄道:“你看上面的痕跡,有些畫比較深,還有一些明顯已經淡化了,還有的徹底沒了蹤跡。深的那些說明入畫時間短,陷入並不深,而比較淡的恰恰相反,至於沒了蹤跡的空白處……”
吳駭對陣法瞭解不多,但結合佛主的目的卻能猜出個大概,道:“消失的那些可能徹底歸順佛門,浮現出畫像的就說明藏了肉身,意指友軍?”
“理論來說是這樣,”容玄道,“怕的就是真假參半。”
單純的被抽了神魂的肉身可能成為友軍,但不保證這些壁畫中有活物!
吳駭背心發涼,通道不能久留,壁畫內還有活物,出通道後再進來唯恐不是一個時空,不知不覺中他們竟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道:“試試,實在不行就出去,反正自己人的肉身弄到手了。”
當然如果能弄到一些強悍的肉身,找不到本魂入主,也能煉製出強悍的血屍傀!
容玄並起雙指,迅速捏訣,半個身子探入一個較小的壁畫生靈中,頭顱剛伸進去,一股雄渾的生命氣息暴漲,拳頭帶著勁風呼嘯而至!
“小心!”吳駭在容玄身後,看到一抹黑影自壁畫上游走,手中似有神器發光,猛地砸向容玄頭顱,他連忙拉住容玄胳膊,把人從壁畫中拽了出來!
容玄只覺他反應速度快到不可思議,那牛神都殺到眼前了,吳駭卻能把他拉出來。
容玄神色如常:“入畫陣法中往往會有守衛,這等規模的陣法機關裏不會只有一頭守衛,方才那位牛角仙皇境界與我等同,但它的神器能重傷我,我們的神器在壁畫世界會變成紙片,失去攻擊力。而守衛能無視界壁,在壁畫中任意穿行,武器在壁畫世界中具有很強破壞力。對我們來說不同生靈被困在不同地方,但對它而言都是同一個。”
“好險!”吳駭道,“由此可見這些突然出現的壁畫畫像對我們有利,所以守衛要來追殺,可壁畫為什麼突然出現?”
“不知道。”
容玄也不能確定,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葉天陽:“謝宇策本體神魂率領的妖魔大軍是神魂還是有肉身的完全體?”
“是神魂!”葉天陽回答得斬釘截鐵,“若能弄到一些強悍的肉身,就能形成一股戰力。”
容玄神情略有鬆動,放葉天陽出來:“你看看。”
葉天陽面露驚色:“奇怪。這些壁畫和謝宇策帶領的那些妖魔神似。尤其是這張臉,”葉天陽指著那張橫跨三面的十二尾狐的面容,說,“和謝宇策率領隊伍中的一位女將一模一樣!這位狐女名蘇妙音,是最早被謝宇策救下的一位悍將,忠心至極!”
容玄似乎明白了:“果不其然。”
“難道說這些仙靈都是謝宇策從煉獄道救脫困的妖魔!?”吳駭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如果能把這些弄到手,豈不是說我們擁有了一眾佛主也降服不了的妖魔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