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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心》第4章
  03

  徐靈心雖然不擅交際,但知心友人尚有一二。老友約他出門散心,因徐靈心一向不愛談及自己,不熟悉陸天騏的人便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的消息。老友約在銀飛附近的一間老火粥店,叫了滋養的砂鍋粥給他恢復元氣。

  「來來來,早聽說銀飛這邊這家最地道,果然很好。你怎麼不早介紹給我?」友人是女性,姓姜,但不愛吃姜,可是如果告訴她姜能養顏,令她一夜間變為二八年華,她連生薑都能吞下去。

  這間粥店女性客人較多,還能量身定做養顏套餐,姜小姐心花怒放:「你離得這麼近,都不說早請我來一趟,天天喝菜汁醋汁無糖果汁,我喝得快哭了……」

  友人絮絮叨叨,絕口不提徐靈心受傷的事,是一種體貼,免得令他傷心。徐靈心也不用自己伸手盛粥,姜小姐怕他燙到,體貼地吩咐服務員不用端上滾燙的大鍋,分成小碗一次次端上來就好,也沒有點不容易夾取的食物。

  若不是和友人出門,徐靈心還真的沒什麼胃口。敏感的狗都懂得不要吃看不見的食物,也不要相信不可信的人的投喂,何況是吃過苦頭的人類。自從看不見以來,徐靈心不怎麼動筷子,剝奪視覺對味覺確實也有一定影響力,他開始分不清往日喜愛的味道。

  除了愛情,連身體機能也在背叛他。

  他本就不是多堅強的人,難免沮喪。

  姜小姐是好心,知道他和陸天騏關係近,想必常來,出行方便,還可以讓陸天騏捎他一程,但還不及開口問一句怎麼沒見陸先生陪著你,便聽徐靈心笑笑道:「別怪我沒請你來,我自己都沒來過這裡。」

  「不可能吧?你身為銀飛老闆家屬,都沒來附近巡視過?」姜小姐是做美容的,行業與陸天騏隔著十萬八千里,闊太太圈裡又多得是比他們默默分手更勁爆的新聞,以至於竟然對此事毫無察覺。

  徐靈心說不上是欣慰自己可以被人忘記,還是遺憾真的連結束都似水無痕:「真的沒有,你說笑了,我對銀飛很陌生,其實我連那棟大樓都沒有走進去過。」

  他早帶著陸天騏見過自己的朋友,若是陸天騏忙,他也會告訴朋友他現在和陸先生在一起,甚至連秘書都知道如果老闆翹班,多半又是為了陸先生而勞心勞力。

  徐靈心一生做人任性的餘地不大,僅有的執拗都用在了陸天騏身上。陸天騏創業的時候夜夜失眠,本來睡眠時間就短,眼看著就要演變成過勞死,徐靈心基本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只求他能活得舒心一點。

  徐靈心親手給他縫了枕頭,夾著薰衣草等寧神干花,陸天騏不喜歡太明顯的花香味,比男士須後水的味道還濃烈的話,連香水他都拒絕,所以那些干花都是徐靈心親手曬了調製過的,大約只有在甜夢中,才會洩露隱秘的芬芳。

  陸天騏在大事上可以活得很隨便,出差的時候有床就睡有飯就吃,但回了家卻一等一的難伺候,市面上買的花枕大概不會有他喜歡的圖案,徐靈心便偷偷自己動手。其實他剛接過家裡的花業時,也和同學搞過一些創業的小點子,從小伺候花草慣了,他的手比很多女生都靈巧,故而在自己的第一家小花店裡賣過很多手工香囊,圖案是原創設計,又只在七夕販賣,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那時徐靈心還很愛陸天騏,愛得一心一意,甚至自我陶醉。他篤信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什麼樣的枕頭能讓陸天騏睡得舒服,儘管做完了怕被陸天騏笑話,他一直沒敢說,但他偷偷拍過一張陸天騏睡在那個枕頭上的睡容。

  他甚至還發了朋友圈,他的相冊裡除了沒完沒了的花,便只有陸天騏這麼一個人頭,連他自己的自拍都沒有。

  除此之外,徐靈心還給陸天騏準備了出差用的輕便床品,連行囊都是一套備好的,確保他隨時拎起來就能走。飛機上的頸枕徐靈心不會做,買了專業的,但也是確認再三。

  其餘細節更不必提,那一兩年年他待陸天騏用心到了極點,陸天騏忙到沒時間去風流,對他也算得上一心一意,旁人確有羨慕,都說他們太會秀恩愛。

  徐靈心一個人在黑暗裡想了很多,這些零碎細節算得上什麼?往日一起生活過,日日夜夜,一張雙人床,卻於無形中被分割成兩半,如同六月和十二月,太陽和霜雪,擁吻便是告別。

  可一個人寂寞地面對現實,又似乎淒慘了一點,他也只有回憶溫存的片段來安慰自己,還不算賠得太狼狽。

  至少愛他也被他所愛的時候,徐靈心很快樂。

  姜小姐看出他走神,也猜到陸天騏可能和他鬧了矛盾,安慰徐靈心只是他忙,回頭一起聚一聚,我們替你教訓他。

  「不用了,其實我們——」徐靈心不太好意思說這件事,但又怕不說朋友們還會在他面前提起陸天騏,他的確有點難受,就像從前的甜都積存在胃裡,膩得無法消化,燒心到坐立不安。

  他抬手摸索著拿起杯子,想喝口水潤潤嗓,不想心神恍惚,杯中水淋漓灑了一身。

  話還沒說完,他只得告罪,先去洗手間擦拭。

  姜小姐總不能跟著他進男洗手間,徐靈心也婉拒了服務生的幫助,他還沒徹底變成一個盲人,但已經開始害怕周圍人無微不至的關心了,就算他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種同情的眼神。

  他還不想這麼早就被定性為「可憐」,他剛剛結束一段糟糕感情,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在等待。

  徐靈心將手杖搭在洗手台邊,解下外衣擰了擰,他打翻的杯子簡直是個花瓶,水滴了很久還沒滴完,他有點沮喪,他現在熨衣服很不方便,這件衣服的材質不好洗,恐怕要一直皺下去了。

  徐靈心將外衣搭在手上,摸索手杖欲要離開,兩三行腳步聲傳來,攀談的話語傳到耳邊,徐靈心隱約聽到「香港」「分公司」等關鍵詞,朦朧猜測是銀飛的人,但又不很確定。

  分手後他才發覺陸天騏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當真像他們一開始戀愛時陸天騏的承諾一樣,如果有天他想分手,陸天騏一定可以瀟灑放他走。原來陸天騏早有警戒,帶他見的朋友都默契地只談風月,陸家他沒進去過,陸天騏帶領銀飛取得成就的所有場合,陸天騏會邀請無關緊要的朋友,也會邀請他,但絕不會給他們安排重要的位子,譬如家人的席位。

  儘管陸天騏事後會在床上抱著他甜言蜜語,說如果沒有靈心自己絕對成就不了這樣事業,可徐靈心清楚地知道他能。他能熬得過孤寂艱苦,也能找到大把和自己一樣的傻子,所以自己能幸運得到他少有的愛語,就該滿足了。

  徐靈心不是沒有暗示過,也想和陸天騏一起出席一些正式的活動,但在公他不是陸天騏的事業夥伴,在私他和陸天騏的關係不上不下,陸天騏總能吻得他忘了這件事,他也不想令陸天騏太為難。

  其實公道來講,陸天騏對他算得上不錯,逢年過節還是和他一起過,情人節的禮物也不曾缺席,很多老夫老妻都各自快活,陸天騏好歹還記得回家點個卯。

  人陷入黑暗,便很容易流失對時間的判斷,徐靈心以為自己思索了一剎,但其實已呆立了幾分鐘。洗手台後是一面屏風,繞過去才是衛生間,方才攀談的幾名男士解決了問題,走出屏風外時,徐靈心還站在原地。

  徐靈心通過腳步聲和語氣詞判斷,裡面大概有一位地位較高的人,他的腳步很沉穩,聽到別人的高談闊論,有時卻只簡單「嗯」一聲,帶著點高深莫測,讓人感覺他在思索如何決策。

  不知怎麼,徐靈心不是很想和這樣的人共處同一空間,他終於想起自己的手杖,不再恍神,彎腰去拿。

  「所以依照我看,接下來三年我們的重心還是應該向海外發展——哎唷!」一名男子邊說邊走上前來,不慎一腳踢翻了徐靈心的手杖,徐靈心膝蓋一彎,目不視物,失去平衡時心下慌張,險些滑倒。

  好在徐靈心直直撞在了一個熟悉的胸膛裡,旁邊那名男子看清他的手足無措,遞給他手杖並向他道歉,話沒說到一半,發現老闆緊緊抱著人家不放手,便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能和陸天騏出來用餐的人,大抵在銀飛有一定地位,也就是說,是聰明人。

  聰明人立刻意識到徐靈心的身份,將手杖放在一旁,飛速離開,顯然一點也不想摻和老闆的家事。

  陸天騏剛進來時沒注意到徐靈心,他像個淡淡的影子,蒼白而無害地立在一旁,陸天騏掃了一眼沒往心裡去。但方纔一瞬間,陸天騏忽然心慌,身體先於意識踏前一步,將人摟進了懷裡,確認是活人才安心。

  「摔到沒有?」陸天騏的語氣七分責怪三分關切,聽來還是動人,好像他們沒分手一樣。

  徐靈心一言不發,想從他懷裡掙脫出去,陸天騏的手臂卻漸漸下移,也不管這是公共場合,箍著他的腰不願放開。

  徐靈心輕輕打了他堅硬的手臂一下:「我的手杖。」

  「我先替你拿著。」陸天騏二話不說剝奪了他走路的工具,徐靈心果然沒了方向,不自覺地張了張口,眼睫有點委屈地眨了幾下,看在陸天騏眼裡,非常可愛。

  兩人也有月餘未見,陸天騏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大概可以稱之為熱情,他攬著徐靈心,當了回導盲犬,將徐靈心帶回原位。

  徐靈心在他懷裡踉踉蹌蹌走著,陸天騏以為他至少能看到人影了,卻發現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如果不是自己半摟半抱地帶他轉向,他好幾次差點撞上餐車。離受傷已經過去這麼久,這傷勢和當初聽說的可不一樣。

  陸天騏緊皺眉頭,決定不能再放任徐靈心鬧脾氣,也不知道他自己找的什麼大夫,本來是輕傷都能拖延成這樣,如果真有個萬一——

  陸天騏感覺心臟抽了抽。

  徐靈心倒不像他眼中那麼柔弱,之所以這麼呆,一半原因要歸罪於毫無準備撞上陸天騏。陸天騏三言兩語便盤問出他坐在哪裡,棄屬下於不顧,直接坐到了他們的位子上,還和姜小姐十分親切地打了招呼。

  徐靈心只能怪自己慣性未改,在這個男人面前永遠學不會說謊。

  「剛才我還想問你怎麼沒和靈心一起來,他現在不方便,身邊應該隨時有人照應著。」姜小姐連個陸天騏派來的護工都沒看見,不免語帶責備。

  陸天騏一坐下,便毫不見外地拿過徐靈心的粥碗嘗了一口,見涼了,又招手叫新的。他替徐靈心拆了新的餐具,自己卻用徐靈心原來用的,徐靈心看不見,也沒法阻止他這引人誤會的曖昧舉動。

  「是我疏忽了,靈心也不聽話,一生氣就和我鬧分家,我追到他一次實在不容易。這頓飯一定得我請,算是賠罪。」陸天騏認定徐靈心既然一肚子氣,定會和朋友傾訴,自己多套套話,定能有所收穫:「蟹黃砂鍋粥雖然是招牌,但做得其實不如老火白粥,還有幾樣小菜也不錯,你們應該試試。」

  姜小姐笑向靈心道:「你看看,說謊被戳穿了吧。剛才誰說沒來過這裡,對銀飛完全不熟悉?我看銀飛的人應該常來這裡聚餐才是,你肯定跟著來過,不想請客就直說嘛,還好有陸先生替你圓場。」

  徐靈心原本不生氣,但聽陸天騏以親暱的玩笑口吻談及兩人關係,完全不像正式分了手,反倒像是他單方面無理取鬧,他的語氣也難免冷淡:「白露,你真的誤會了,我確實沒來過。我對銀飛的一切,都不熟悉。」

  這「一切」裡,當然也包括老闆。

  陸天騏本來挽起袖口,親自替徐靈心布菜,慇勤表現沒到一半就落了空,他直勾勾盯著徐靈心,難掩憤怒和驚詫——

  同床共枕七年,他聽得出,自家媳婦兒這句撇清關係的「不熟」,可真是冷若冰霜,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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