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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第33章
  五、兩個黑衣人

  來客身穿黑袍,神情憂鬱。可想而知,我們的朋友約翰在那角落裡,儘量擺好姿勢,以便能隨意觀察和傾聽整個情景。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來者無論衣著還是面容,都顯出極度的憂傷,不過臉上倒有幾分溫和之色,但那是貓和法官的溫和,一種虛情假意的溫和。此人年近六旬,頭髮已經花白,滿臉皺紋,不時眨眨眼睛,眉毛白了,嘴唇垂下來,兩隻手很肥大。約翰端詳一遍,心想不過如此,準是醫生或者司法官,而且此人鼻子離嘴很遠,表明是個蠢貨。於是,他在洞裡又蜷縮起來,心中不免惱火,自己處於這樣受罪的姿勢,不知要跟這種笨伯泡上多久。

  主教代理甚至沒有起身迎客,只是打個手勢,讓客人坐到靠門口的凳子上,又沉默片刻,彷彿繼續先前的思考,然後,他才以禮賢下士的口氣說:「您好,雅克師傅。」

  「您好,師傅。」黑衣人答禮。

  一個說「雅克師傅」,另一個則只稱「師傅」,這兩種稱呼方式的差別,如同大人之於庶民,主人之於僕役。顯然,這是導師和弟子之間的稱謂。

  主教代理又沉默片刻,才又開口問道:「怎麼樣,您成功了嗎?」

  雅克先生剛才不敢打擾他的清靜,見他發問,這才苦笑一下,答道:「唉!師傅,我一直鼓風,燒出來的灰多得很,但是連金子的一點閃光也沒見到。」

  堂·克洛德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我講的不是這件事,雅克!夏莫呂先生,而是您那個魔法師的案件。您管他叫馬克·瑟南,是審計院的膳食總管,對不對?他招供會巫術了嗎?審訊成功了嗎?」

  「唉,沒有呀!」雅克回答,依然帶著苦笑,「我們還沒有得到這種安慰。那人是塊頑石,到頭來他什麼也不會招認,恐怕只好把他押上豬市場煮死了。為了逼他招供,我們什麼刑都用了,他整個人都散了架。我們還要用盡一切辦法,正如滑稽老人普勞圖斯(普勞圖斯(西元前254-前184):古羅馬喜劇詩人。)所說:面對刺棒、烙鐵、腳鐐和鎖鏈,面對監牢、枷鎖、繩索和皮鞭。(原文為拉丁文。見普勞圖斯《驢子的喜劇》。)

  「不起一點作用。這傢伙真厲害。我白折騰了一頓。」

  「您在他的家中,再也沒有搜出什麼東西嗎?」

  「怎麼沒有,」雅克先生說著,摸索自己的腰包,「搜出這卷羊皮書。上面有些詞我們看不懂。刑事律師菲利浦·婁利埃先生還懂一點希伯來文呢,他是在布魯塞爾城康特斯坦街猶太人一案中學的。」

  雅克先生邊說邊展開羊皮書卷。

  「給我,」主教代理說道。他看了看文卷,又驚歎道:「純粹是巫術呀,雅克先生!『艾芒——黑膽!』這是吸血鬼到群魔會時的叫聲。『通過他身,隨同他身,在於他身』(原文為拉丁文。出自《彌撒常典》。「他身」指基督。),這是敕令,要把地獄的魔鬼再鎖起來。『哈克斯,帕克斯,摩克斯!』(魔咒的音譯。),這是醫術咒語,是治療狂犬咬傷的符咒。雅克先生!您是教會法庭的檢察官,這卷羊皮書真是罪孽。」

  「我們還要重審那傢伙。還有這個……」雅克先生又摸摸腰包,補充說道,「也是在馬克·瑟南家中搜出來的。」

  拿出來的一個小罐,和堂·克洛德爐灶上的瓶瓶罐罐同屬一類。主教代理說道:「哦!煉金術士的坩堝。」

  「不瞞您說,」雅克笨拙地笑了笑,訥訥說道,「我在爐灶上試過,跟我的坩堝沒兩樣,都沒有成功。」

  主教代理仔細察看這個罐子:「他的坩堝上刻的是什麼?『奧什!奧什!』這是驅趕跳蚤的咒語!這個馬克·瑟南,簡直愚昧無知!現在我明白了,您用這玩意兒,是煉不出黃金的!只配夏天放在您的裡屋裡!」

  「既然我們弄錯了,」檢察官又說,「我上來之前,又仔細地看了看大拱門,尊敬的閣下,您能肯定進入這門科學的途徑,就刻在主宮醫院旁邊的這扇大門上嗎?而聖母腳下的七個裸體雕像中,腳跟有翅膀的那個,就是墨丘利嗎(墨丘利:羅馬神話中的商業神、盜神。)?」

  「沒錯,」教士答道,「這是奧古斯都·尼孚的書中記載的。這個義大利博士身邊有個大鬍子魔鬼,把什麼都教給他了。對了,我們還得下樓去,我就著圖像再向您講解。」

  「謝謝,我的老師,」夏莫呂一躬到地,說道,「唔!我倒忘記啦!您想讓我什麼時候派人抓那個小女巫呢?」

  「什麼女巫?」

  「就是那個吉普賽姑娘,這您知道,她總違反教會法庭的禁令,天天到聖母院廣場上來跳舞。她那隻魔鬼附身的小山羊,長著魔鬼的兩隻角,能識字寫字,還會算術,賽過皮卡特裡克斯;單憑這一點,就該把所有吉普賽女人絞死。一切準備就緒,哼,這案子一下就能審完!憑良心說,那個跳舞的姑娘,還真是個美人兒!一對黑眼睛無與倫比,猶如兩顆埃及寶石。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主教代理的臉色極度蒼白。

  「以後再說吧,」他含混不清地說道,接著又振作一下,補充說,「還是管您的馬克·瑟南吧。」

  「您就放心吧,」夏莫呂微笑著說,「我一回去,就命人把他綁到皮床上。不過,這傢伙是魔鬼托生的,就連彼艾拉·托特律都打累了,他的手比我的還粗大呢。正如普勞圖斯那位老兄說的:你被捆住,裸體倒掛金鐘,也有一百斤重(原文為拉丁文,引自普勞圖斯的喜劇《蠢貨》。)。」

  「上刑枷審問!這是最好的辦法。要他的狗命。」

  堂·克洛德神色黯然,彷彿在愁思苦想。他轉身對夏莫呂說:「彼艾拉先生……雅克先生……我的意思是,還是管您的馬克·瑟南吧!」

  「是啊,是啊,堂·克洛德。那可憐的傢伙,又該吃盡苦頭啦!要去參加群魔會,真是異想天開!審計院的膳食總管,總該知道查理曼的法令啊!『不是吸血鬼,就是女巫!』(原文為拉丁文。)——至於那個小姑娘,他們叫她愛絲美拉達,我就聽候您的吩咐。哦!等一下經過大拱門時,還要請您解釋解釋,一進門那幅平塗畫的園丁表示什麼。是不是『播種者』?咦,師傅,您想什麼呢?」

  堂·克洛德陷入沉思,不再聽他說話。夏莫呂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他死死盯住窗洞裡的一張大蜘蛛網。恰好這時,一隻昏頭昏腦的蒼蠅尋覓三月的陽光,一頭撞上蜘蛛網,就給粘住了。蛛網一振動,那大蜘蛛就猛地衝出中心帳,一下子撲向蒼蠅,用兩隻前足將其折彎,可怕的長喙尋找它的頭。「可憐的蒼蠅!」教會法庭檢察官說了一句,舉手要去解救蒼蠅。這工夫,主教代理彷彿猛醒,抽瘋似的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雅克先生,」他嚷道,「聽憑命運的安排吧。」

  檢察官十分驚駭,轉過身來,就覺得胳臂被一把鐵鉗夾住了。主教代理則兩眼冒火,直愣愣的,依然盯著蒼蠅和蜘蛛那殘忍的組合。

  「噢,對啦!」主教代理繼續說道,那聲音彷彿發自肺腑,「這是一切的象徵。這隻蒼蠅剛剛誕生,它飛舞盤旋,多麼快活,它在尋求春天、新鮮空氣和自由的空間;噢,對啦,它卻撞上那致命的花欞圓窗,蜘蛛衝了出來,可怕的蜘蛛!噢!可憐的跳舞的生靈!可憐的薄命的蒼蠅!雅克先生,隨它去吧,命該如此!唉!克洛德,你就是蜘蛛。克洛德,你也是蒼蠅!你飛向科學,飛向光明,飛向太陽,一心渴望到達自由的空間,到達永恆真理的陽光下;然而,盲目的蒼蠅,發昏的博士,你只顧衝向眩目的視窗,衝向那開向另一個世界,開向光明、智慧和科學世界的視窗,卻沒有看見在你和光明之間,命運織了一張纖細的蜘蛛網,可憐的瘋子啊,你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結果碰得頭破血流,翅膀折斷,在命運的鐵鉗裡拼命掙扎!雅克先生!雅克先生!就讓蜘蛛幹它的去吧!」

  夏莫呂莫名其妙,愕然看著他,只好說道:「我向您保證,絕不去碰它。不過,師傅,您還是高抬貴手,放開我的胳臂吧,您這隻手真跟鉗子一樣。」

  主教代理根本沒聽見,他的眼睛沒有離開視窗,又說道:「噢!昏昧啊!你這小蒼蠅的翅膀,即使能掙破這可怕的蛛網,你以為就能抵達光明嗎?唉!後面那道玻璃,那透明的障礙,那道隔開一切哲學和真理的、比銅牆鐵壁還堅固的水晶牆,你又怎麼能夠穿越呢?科學的虛幻啊!多少賢哲從遠處飛來,撞破頭顱!多少學說體系,紛亂喧擾,撞擊這永恆的玻璃窗!」

  他戛然住口。順著這最後的想法,他不知不覺又回到科學,情緒也似乎平靜下來。雅克·夏莫呂向他提出一個問題,終於使他完全恢復現實感:「哦,對了,師傅,您什麼時候來幫我煉金?我總是不成功。」

  主教代理苦笑一下,搖搖頭說:「雅克先生,讀讀蜜雪兒·普塞呂斯的作品:《關於魔鬼的力量和行為的對話》(原文為拉丁文。該書於1828年出版。)。我們現在所為,並不是完全無罪的。」

  「聲音輕一點兒,師傅!我也意識到了,」夏莫呂說道,「不過,一個人僅僅在教會法庭當檢察官,年俸才有三十圖爾銀幣,搞點煉金術總還可以吧。可是,咱們說話得小點兒聲。」

  這時,爐灶下面發出啃齧咀嚼食物的聲響,引起夏莫呂緊張不安。

  「這是什麼響動?」

  原來,約翰·弗羅洛蜷縮在那裡,很不舒服,也很無聊,偶爾有所發現,撿了一小塊乾硬的麵包和一小角發黴的乳酪,他也不講究了,大嚼起來,充作午餐,聊以自慰。他實在餓得慌,吃東西也就發出很大聲響,每嚼一口都有聲有色,不免引起檢察官的警覺和驚慌。

  「那是我的一隻貓,」主教代理急忙回答,「在下面開葷吃老鼠呢。」

  夏莫呂聽他這樣解釋,也就滿意了。

  「這倒是,師傅,」他恭敬地笑了笑,答道,「歷來大哲學家,無不有自己寵愛的動物。您也知道塞爾維烏斯(塞爾維烏斯·圖利烏斯(西元前578-前534):羅馬第六代國王。)的這句話:『守護神無處不在』(原文為拉丁文。)。」

  堂·克洛德怕約翰再搞點什麼鬼名堂,趕緊提醒他的得意門生,說是還要一起研究大門廊的一些雕像,於是,二人走出小屋,而學子約翰則長長籲出一口氣,他真擔心膝蓋要硌出他下巴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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