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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59章
第59章 傀儡(一)

  「一條船隻載半個人也不對啊, 」彭彧竪起一根手指,十分認真地說,「每條船至少得有一個艄公吧, 就算把‘數十’按最低二十算, 那還有三條船是無人船。哪怕每個艄公都是半個人,那剩下還有七個名額, 也就意味著還有十三條船沒載客,不載客就沒錢賺, 他們閒的自己跑來游江, 要我我才不乾。要是把……」

  「行了行了, 」李禕無奈地打斷他,「就你算得清楚?你又不暈船不暈水不暈蟲子了是吧?」

  彭彧轉了轉眼珠,哼著口哨溜達到一邊不說話了。

  李禕操控著小船緩緩往渡口駛去準備靠岸, 忽然眼神一動,瞥到角落里有什麼東西,他伸長胳膊夠了過來,發現是一隻漏網的龍蝨, 估計是被他那天雷炸上船的,居然還沒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名字裡帶了個「龍」字,他竟饒有興致地捏住那龍蝨端詳起來, 甚至還伸出爪子揪了揪它後腿上的絨毛。

  彭彧剛一屁股坐在船舷上,轉頭過來就看到這一幕,登時嚇得往後一仰,險些倒栽蔥似的摔進水里去。李禕忙拉了他一把, 後者坐穩以後迅速掙脫了他的手:「怎麼還有蟲子啊!」

  「就剩這一隻了,你怕什麼。」李禕面不改色,說著從自己發間揪下一根頭髮,系在了龍蝨身上,隨後從包裹里翻出一隻琉璃瓶,把那被他折騰得半死不活的龍蝨塞進去,又在塞子上開了幾個通氣的孔。

  彭彧大呼小叫起來:「你有病嗎!居然還養著!」

  李禕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你懂什麼,想找到那背後的蠱師,我們還得靠它呢。」

  他把琉璃瓶收進包裹,甩給九淵背著,還叮囑說:「記得喂,別餓死了。」

  九淵:「……」

  小船緩緩靠了岸,彭彧迫不及待地第一個下船,四下環顧說:「這渡口怎麼沒人呢?」

  不僅沒人,連船也只有兩條,看樣子已經在這裡栓了很久無人問津。

  「少爺,那邊有人。」

  彭彧順她所指望去,只見江邊不遠有一浣衣的女子,孤零零的只她一人,似乎正抻長脖子往他們這裡瞧。

  彭彧不禁有些奇怪,心說這天寒地凍的在江邊洗衣服?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就聽李禕說:「她那個位置一眼可以看到渡口往來的船隻,也許是在等什麼人,你去問問她,興許能打聽到有用的信息。」

  「你是人肚子里的蛔蟲嗎?」彭彧疑惑地瞧他一眼,「而且為什麼是我去?」

  李禕:「你不是最擅長乾‘搭訕’這種事了?尤其對方是年輕姑娘?」

  彭彧:「……」

  他為什麼總覺得這條龍在影射什麼?

  彭彧頂著一腦門子的「莫名其妙」,腳下一拐走到了女子面前,對方的目光之前一直巴巴地追在他身上,可等他真的過來了,又變作說不出的驚恐,手裡攥著的衣服掉進江水中亦渾然不覺,睜大眼睛,在原地顫抖不止。

  彭彧也不知這位到底什麼毛病,眼看著那衣服就要被江水捲走,只得無奈彎腰,一伸手勾回來放在盆子里,感到水溫冷得刺骨,再看對方凍得通紅的十指,嘆口氣,給自己找到了開場白:「姑娘,這麼冷的天……還是早些回家去吧。」

  女子渾身一抖,好像被他的話音劈回了魂,緊接著用力咬住嘴唇低下頭去,雙手捂臉,竟然哭了。

  彭彧:「……」

  彭少爺一時間束手無策,很是頭疼地朝李禕投去求助的目光,誰料這廝竟然見死不救,負手背對過他,他只好輕咳一聲:「不是,姑娘,你哭什麼?我長得沒那麼嚇人吧?」

  女子聞言哭得更凶了,邊哭邊說:「騙子……明明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的……」

  彭彧因為離得近,還是把這句模糊不清的囈語聽進了耳朵,不由微微一怔,覺得內中似有什麼隱情可尋,便蹲下身盡可能溫和地問:「姑娘,你說誰一定會回來的?」

  誰料對方完全不搭理他的好意,抬起一張哭花的臉朝他大喊:「騙子!你們男人都是騙子!」

  彭彧:「……」

  他招誰惹誰了他!

  自詡從來不欺騙女人的彭少爺無端被扣了這麼一頂帽子,只覺自己冤得腸子都打了結,他朝比自己更無辜的老天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耐心行將耗盡,語氣也差了幾分:「不是姑娘,你就事論事好吧,到底哪個渣負了你,你針對他,能別把我們男人一竿子打死嗎?」

  姑娘一眨眼,又撲簌簌落下兩行淚:「他不是渣!」

  彭彧:「……」

  真是沒法交談了!

  彭少爺敗下陣來,幾個大老爺們輪番上陣,結果一個比一個裹亂,那姑娘也不知腦迴路是怎麼長的,逆著她說她就反駁你,順著她說她又開始哭,最終還是潛岳出馬才終於從她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來這姑娘有個成親兩年的夫郎,就是灕江上的艄公,於一個月前失蹤在那段出過異象的水域,姑娘久等郎君不回,便只得每日來這江邊浣衣,眼巴巴地瞧著開闊的江面,希望能盼來那只載著郎君的烏篷小船。

  她這一等就是一個月,今日終於等到一隻船在渡口靠岸,卻發現並不是郎君,再想想自己連日所受的委屈,一時間悲從中來,啼哭不止。

  潛岳一邊安撫她,一邊聽她羅列夫君的種種「罪證」:「我叫他不要去拉那幾個客人,他偏不聽,誰都知道江上出了事,誰都不敢去拉客,為什麼他偏偏要去!說什麼他們開的價錢高,走這一趟能讓我們母子半年吃穿不愁……也得有命消受才行啊!」

  彭彧忍不住看她一眼,估摸這姑娘也就跟潛岳差不多大,居然都有孩子了,再看她衣衫單薄,凍得皮膚青白,脂粉未施的臉上能隱約看出一點美人的痕跡,可惜讓憔悴與貧苦掩埋了個七七八八,幾乎消失殆盡了。

  他聽到這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男人一心掙錢養家,不顧危險也要讓妻兒過上好日子,可惜天不遂人願,錢沒賺來,還把命賠了進去。

  他摸了摸鼻子,思索一番上前衝對方說:「姑娘,你別哭了,小心哭壞身子。這樣吧,你看我這位朋友懂些通靈的道術,興許可以幫你找找人,不過我們幾個剛到此地,也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引我們找個去處?我這裡有銀子,不會白麻煩你。」

  他說著掏了一錠銀子朝對方遞過去,那姑娘抬起淚眼,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抽噎兩下,慢慢抹去滿臉涕淚,卻沒接他的銀子:「我們雖然窮,但不需要別人施捨,帶個路而已,公子無需破費,幾位請隨我來吧。」

  她收拾了東西,抱起木盆在前引路,彭彧不尷不尬地一聳肩,也追了上去。

  他說什麼「人生地不熟」自然是隨便扯來的藉口,心中自有別的計較——一般來說艄公都不會太有錢,為了生計早出晚歸,自然會選擇離江近的居所安置家人,乾一樣的活兒,賺差不多的錢,他們的住處很有可能會扎堆。

  果不其然,幾人沒走多久便遠遠看到一座小村,因為臨近飯點,已飄起了幾縷炊煙。女子把他們引到村口,伸手一指說:「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再走個大概兩刻鐘就能看到鎮子,那裡有住店的地方。」

  「還要那麼久啊?」彭彧故作誇張地一聲哀嚎,腆著自己二尺厚的臉皮,「姑娘,我這都餓了,要不……哎,這村子里有沒有能待的地方啊?不過夜,讓我們歇個腳就行。」

  女子一陣沈默,似乎在思考這個「外鄉人」為什麼這麼不見外,半晌終於妥協:「那好吧,幾位隨我來。」

  村子里的土路並不好走,彭彧被她引著七拐八繞,隱約聽到幾聲有氣無力的狗叫,看到幾條搖尾乞憐的瘦狗。這裡居住的人家大多家門大開,因為家裡實在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一眼望去就是破敗的大門與破敗的房屋,說環堵蕭然只怕也不為過。

  彭彧皺了皺眉——這村子里簡直暮氣沈沈的,除去一點炊煙無半分活氣,無端讓人不太舒服。

  他眼睛很不老實地四下張望,一不留神差點跟人撞個滿懷,忙後撤一步要說句抱歉,誰知對面那人高馬大的兄弟「嘿嘿」一笑,拍著手繞他轉了個圈。

  竟然是個傻子。

  彭彧無聲地跟傻子對視三秒,收回了已經滾到舌尖的道歉,覺得說了恐怕對方也聽不懂。

  「幾位不要理他,請這邊來。」

  彭彧連忙追上她的腳步,把那傻子甩在身後,眼珠卻沒停——這一路上他看到無數撐著拐杖在家門口翹首張望的老人,或者愁容慘淡的女人,或者牙牙學語的孩童,唯獨沒有男人。

  當然也零星有那麼幾個,比如剛才那看上去身強體健,面容也尚且端正的傻子,或者面黃肌瘦、麻桿兒似的病鬼。

  女人終於帶眾人停在一處小屋前,一推推開了大門:「這是那傻子的家,不過他已經很久沒回來住過了,我每天替他收拾著,幾位若不嫌棄可以在此暫時落腳,我便住在對門。」

  「不嫌棄不嫌棄,」彭彧忙說,「不過那傻子是怎麼回事?」

  女人嘆了口氣,唏噓說:「他本來不傻,他契兄弟是第一個消失在灕江上的人,他受了刺激,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契兄弟?」

  女人點點頭:「幾位先休息吧,等下我端些飯食過來,望不要嫌寡淡才好。」

  「麻煩了。」

  一行四人暫且在小屋落了腳,彭彧拽過來一條小板凳,很沒形象地往上一蹲:「所以這村子里的男人大部分是灕江的艄公,全都一去不返,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殘了?」

  他不等別人附和,又自顧自地說:「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不告官啊?」

  李禕也踩著個小板凳,站在矮牆邊不知朝對門看什麼,聽到他這話便接了一句:「告官?你想想你之前的遭遇,如果此事真是巫族所為,你覺得官府能管得起?」

  彭彧瞬間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蠢話,只好緊緊抿住了唇。

  「她家裡除了個一歲的孩子,居然還有個瞎眼的婆婆,」李禕從板凳上跳下來,緩緩踱出幾步,「九淵,潛岳,一會兒填了肚子,你們去打聽一下這村子里到底失蹤了多少人,最好能問清楚姓甚名誰。」

  破敗的小村裡飯食自然也只有清湯寡水,兩人草草墊了幾口便去辦龍王交與的差事——潛岳身為女子比較容易跟村民親近,九淵嘴拙就在一邊記錄,兩箱配合之下沒出一個時辰,已經把所有失蹤艄公的名單呈現在了李禕面前。

  李禕把那張薄薄的紙推給紅豆,那紙上列著二十來個人名,平凡無奇的人名下埋著他們乏善可陳的生平。

  紅豆認真打量一番,在其中兩個人名上踩下了爪印。

  李禕:「它說這兩個人是明確地生祭給了朱雀翎,其他的它也無法確定死活……這上面一共記了二十七人,刨去兩個,那還有二十五人下落不明。」

  彭彧接話說:「也就是說死的那十七人里只有兩個是艄公?那其他人呢?都是船客?」

  「也不盡然,」李禕說,「剛才打聽到里此地不遠還有一處船家聚集的小村,但是人口更少,大概有十幾戶人家,也許余下十五人有部分屬於那裡,但絕不會是全部。」

  「所以……」

  「所以錦余說‘幾十隻’船應該是對的,可關鍵就在於幾十隻船,連撐船的帶船客大概有百餘人,我們現在只找到了十之一二。」

  彭彧皺起眉——剩下那十之八九去哪裡了?

  李禕拿指尖一下下敲著小木桌的桌面,輕輕地說:「百餘條人命……這個數量實在有些大了,巫族到底想做什麼?」

  紅豆站在桌上,拿兩只細爪撐住身體,張開尖尖的喙發出一聲細細的叫喚。

  「你說朱雀翎傷了人命,不能坐視不管?好巧,我身為萬靈之首,遇到這種事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他伸手在紅豆背上摸了一把,「而今大局已亂,再扯什麼兩族恩怨實在不大合時宜——不如我們暫且冰釋前嫌,同舟共濟,你看如何?」

  紅豆歪著腦袋打量了他一會兒,眨麼兩下小豆眼,隨即引頸長鳴,算是答應了。

  彭彧一手托著腮幫子,總覺得這倆貨都不是真心實意的,某龍還耍心眼說的是「暫且」。

  李禕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從包裹里翻出那只琉璃瓶,將裡面的龍蝨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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