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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夫如蠍 (廢柴改造史之三)》第8章
第七章

  三年後——

  墨城內外向來人聲鼎沸,今日更因正進城門的那一隊雜技團而倍顯熱鬧。

  十幾輛馬車在前,後頭還接了長長的二十幾輛載滿人和重物的牛車和驢車。

  「三年沒來墨城,似乎更熱鬧了些。」說話的是個長得粉雕玉琢的爾雅男子,聽著外頭的吵雜聲,他沒有一絲好奇去瞧。

  他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卻是這個來自原北晉漢陽城最出色雜技團的當家,這些年來他走遍各國,早已看多了街景繁華。

  「靳弟本就沉默,今日更是連句話都沒有。」

  原抱著劍正閉目養神的靳永貞微揚了下唇,「只是有些累。」

  戰天側著頭打量著靳永貞,「弟弟心中有事,可以跟哥哥談談,別悶著。」

  「明白。」

  戰天溫柔帶笑的看了靳永貞一眼。

  當初在墨城郊外見到她,雜技團正要趕路離開墨城到下一個城鎮去,見她受了傷倒地不起,他原不想理會,卻因為她腰間一塊玉璧而改變了主意。

  那是塊求平安的羅漢眼,竟巧合的與他身上的類似,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同樣東西。

  或許這是老天給的緣分,於是他派人把靳永貞給救上車。

  當時靳永貞的右肩骨頭碎了,加上沒有好好治療都已經腫脹發紅,運氣好遇到了他出手相救,不然不單這條手臂保不住,連小命也得丟了。

  他的雜技團裡有上好的大夫,替靳永貞施針之時,他已發現她是女扮男裝,一個女兒家這身打扮行走在外,無非是為了安全,他也沒有多想多問,畢竟兩人不過萍水相逢,他打算等她傷好就讓她走。

  只是靳永貞昏迷了好幾日才醒,醒來之後,她只開口問了些話就惜字如金,鮮少出聲,連名字都不願相告,只是常拿著手中的羅漢眼發呆。

  他也沒有問,每個人心頭都有故事,想說的時候便說,不想說的時候,也無須強逼。

  等她的傷好得差不多時,已過了個把個月,他們的車隊卻在此時遇上一幫山賊,數十多個凶神惡煞圍住了他們的去路。

  誰不知漢陽戰天名號響亮,不單是他身手了得,團裡的人也不乏好手,所以行走各方獻藝多年,還從未遇過不長眼的找麻煩。

  以他們的能耐,要解決這幫山賊並非難事,但交手之後他才發現這些人下手凶狠,不像一般山賊只為奪財,反而像是取人性命而來。

  他思索來人身分,一時大意分心差點遇襲,多虧了原坐在馬車裡的靳永貞出手相救,不然他身上就要被刀劃上一口子。

  當初他救她只是看她可憐,卻沒料到她功夫了得,雖然右手使不上力,但單用左手使劍也是狠勁十足。而且她的劍法,他太過熟悉——

  滅了北晉的北周火將衛國公靳單易劍法了得,對北周而言他是英雄,但對北晉來說,他是仇人。

  不過他雖是北晉人,心中對靳單易也有絲仇恨,但一思及北晉失德在先,使計讓靳氏一家幾近滅門,這小人的招數也令他以北晉人而恥。

  這些年他各國游走,雖來自北晉漢陽,但那裡再也不是心中故土。

  她是靳永貞——雖然她從不說,可他派人進北周皇城一查便知。

  她被逐出家門,永世不得回京,她的手臂是讓衛國公所廢。靳單易鐵面無私,倒令人生出了幾分的佩服,無怪乎他可以帶出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軍隊。

  知道她的身分之後,不免對她生出了不少好奇,他開口留下她,知道她想拒絕,他便用救命之恩相逼,逼得她點頭答應,她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留下五年來報恩。

  她不多話,總是男裝打扮,他也由著她,當他問她姓名時,她說她叫戰靳,他當時哈哈人笑,還取笑的說她姓戰,兩人是否應該要結拜為兄弟,她雖沒答腔,但之後他們就以兄弟相稱。

  只是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慢慢的眷戀上了她的陪伴,縱使靳永貞心知肚明他的武藝在她之上,但遇到任何事還是擋在他的面前——一個女子,如此舍身為他,令他心中感動。

  他知道她的心中有人,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他認為是北周皇帝曾指婚的謝雁山,他查過那個人,與他根本不能相較。

  他是漢陽戰天——擁有傲世的容貌,如雷貫耳的名聲,富可敵國的財富,相信她不過是初嘗情感,才會被那麼一個不濟的男子迷惑了眼,他自信只要假以時日,她終有一天能放下心中人,對他坦誠,等到那日,兩人便是彼此的唯一,一生相守。

  戰天注意到了靳永貞的手無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右肩,臉上難掩擔憂,「怎麼?又疼了?」

  「該是這天氣要變了吧。」靳永貞的語氣顯得輕描淡寫。

  他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又不是不能治,偏偏拖著讓傷成了痼疾,這天一變,手便疼,你說你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靳永貞一如以往臉上只是掛著淺笑,沒有回答。

  若問她,她也說不上為什麼不治,或許內心深處她是故意不讓肩傷好得完全。因為只有她痛的時候才能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不再衝動任性。

  被逐出了靳家,她不敢再以靳家人自居,但仍難免聽聞一些消息,因為爺爺被眨為庶民,讓亡國的北晉邊界有些動蕩,北周太子親自領兵出征,不出半年大勝而歸,靳家軍被皇室穩穩的握在手裡,而今靳永貞才知,自己毀去的不單是爺爺的功勛,還有畢生的心血——靳家軍。

  「當家,城裡的方員外知道咱們到來,親自來迎。」馬車外響起了雜技團劉管事的聲音。

  「員外倒是有心,」戰天坐直身子,拿出手鏡看了看自己,攏了攏發,「今日咱們就宿在他的莊子裡吧。」

  「是。」

  漢陽戰天的名號如雷貫耳,他容貌俊美,貌似潘安,舞藝超群,使得各地達官顯貴都爭相邀請。

  天下更有傳言,能邀到漢陽戰天,讓戰公子露臉獻藝的人家才稱得上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眾人愛虛名千古不變,這使得戰天的名號更是響亮。

  這次請來漢陽戰天的是墨城的方員外,稱得上是墨城最富貴的人家,三年前方員外府裡的老夫人生辰請他們來過,而今則是方員外生辰,所以不惜一擲千金替自己的生辰宴再熱鬧熱鬧一番。

  馬車一停,靳永貞先下了車,正轉身要扶戰天,但他沒有伸出手,反而招來一旁的小廝,「今日你手痛,別忙了,去歇著。」

  靳永貞也沒有堅持,不客氣的拿了員外府送上的賞錢,靜靜的退到了一旁。

  戰天注意到靳永貞雖然不多話,但該拿的銀子絕對半點不少,她總是將所有的銀子給存起來,然後請他派人送到一個叫悠然村的地方。

  那村裡頭住了不少人,除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外,還有更多斷了手或斷了腿的村民。

  為了醫治和照顧那些村民,得要花不少精神和銀兩,因此靳永貞存下的銀子全都送過去了,打聽之後,他才知那些人全是戰亂之下的受難者,因而他對靳單易,甚至對這個少言的靳永貞更多了幾分的佩服與憐惜。

  這麼多年過去,靳永貞縱使離開了千裡遠,心依然掛念悠然村。

  員外府的大門口早就擠滿了人,戰天一現身,那張絕美容顏便令人呼吸一窒,但他絲毫不將眾人目光放在心上,徑自被員外府的人恭請進府。

  他們被安排住在西側的院落,雜技團的人馬穿梭,一行一百多個人,為了安置物品而忙碌著。

  相較於外頭的吵雜,戰天的屋裡倒顯得安靜。

  「今晚員外設宴有請。」員外府的下人盯著戰天的臉,近乎著迷的說。

  戰天對他柔柔一笑,「謝員外。」

  那下人一臉如夢似幻的走了出去。

  靳永貞只是冷眼瞧著,她心裡很明白那種看到絕世美貌的心情,就如同她第一次見到溫良玉,一魂都被迷去兩魂。

  員外府的人一走,戰天再也不用擺個樣子,便將鞋子不客氣的一踢,「天氣實在悶熱難當,備水,」他交代自己的侍女,「終於可以好好沐浴一番,這天氣折騰人。」

  靳永貞看著他與外貌壓根不相符的粗魯動作,不由微揚著唇,沒有說話。

  曾經她一張嘴不知何時該消停,但那樣無憂無慮的她在夜闖宮廷、離開衛國公府之後,已經死了。

  靳永貞——現在名喚戰靳,這些年在外頭流浪的日子,倒令她習得了沉默是金及圓融做人,畢竟整天跟個百余人的雜技團和在一起,要不長進也不容易。

  「這家人有心,」戰天起身打量著四周,「知道本公子怕熱,還擺了不少冰磚,消了點暑氣。靳弟,等會叫人也給你屋子擺上一些,讓你舒服些。」

  「嗯。」靳永貞的反應只是輕點了下頭。

  在還未進墨城前,靳永貞就聽幾個團裡的婆子、姑娘說了,三年前,戰天不過十七八,但他雌雄莫辨的長相已經迷倒墨城不少男男女女,方員外也是看上了這樣的容貌,所以多年來力邀,不過戰天都沒點頭,直到去年在北方她染了風寒,病了一場,讓戰天升起了回溫暖南方的念頭,就此決定一路往南走,途中會經過墨城,這才答應了方員外之邀。

  這場宴早在半年多前就訂下,知道漢陽戰天會來,墨城眾人早就迎頸期待許久。

  「公子美貌令方員外也招架不住。」備好湯水,正上前伺候的侍女笑道。

  「我可不好男風。」戰天不悅的一撇嘴,「要找男寵,這墨城不是有間一等一的采月坊嗎?」

  采月坊這個名字使靳永貞的心湖起了漣漪,外人或許不知,但她很清楚這間采月坊是溫良玉所開,而且還是他與她玩笑打鬧之間決定要開的。當年的他們實在稱得上驚世駭俗,那時日子也過得好快樂。她將目光看向窗外,心思飄遠。

  墨城在數年前便成了溫良玉的屬地,想當初名聞天下的風流王爺,放浪形駭,游走四方。縱使自己的屬地也從未多做停留,但他曾說過要帶她來,只是這個承諾,此生怕是無緣實現。

  當年離開衛國公府,她不知從何而去,卻想起了他的承諾,縱使一道聖旨此生橫在兩人之間,老死不該再相見,但她想完成這個承諾——只是她人還沒到墨城,就已經虛弱倒地,再醒來時,馬車已載她遠離墨城。

  原以為這就是她與他此生的緣分,一生錯過。只是命運何其有趣,三年了,走走轉轉,竟讓她來到了他的地方。

  「又神游而去?」

  戰天的冷哼令靳永貞回過了神,她微轉身看著他。

  她曾自問為何會留在戰天身邊,或許是因為戰天救她一命,而她向來有恩必報,又或許是因為戰天有著一張絕美的容貌,令她想起了溫良玉——只是多年過去,她早已看穿縱是同樣絕色,卻也不是同一個人。

  但她知道戰天待她極好,她終是幸運的,在失去一切之時,遇上了他。

  兩個侍女進來伺候戰天沐浴更衣,靳永貞見了,拿著劍轉身走了出去。

  她輕靠著門外的桃花樹,現在不是花開時節,她卻想起了衛國公府,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連握拳都顯得有些吃力。

  三年了……不知爺爺、姊姊是否安好?

  「糟了。」

  聽到屋裡的聲音,靳永貞的神情一正,立刻飛快的閃了進去,就見戰天已經脫去衣物,只著件褲子。

  她臉色絲毫未變,鎮定的問道:「怎麼了?」

  「我的玉佩。」戰天皺眉看著靳永貞,「我娘留給我的玉佩。」

  她知道那塊碧玉,就跟她隨身戴的這塊相似,戰天將此物視若珍寶。

  「該死,」戰天一個擊掌,「莫非是落在昨夜扎營之處。」

  為了趕路,他們一行人錯過了城鎮,所以昨夜露宿野外,正巧有個破廟,戰天便歇在那裡,一早起來又匆忙而走,怕是有了遺漏。

  「是了!」戰天敲了敲自己的頭,「靳弟可還記得,昨夜燥熱難當,你我野溪沐浴之時,我解下了佩飾。」

  明明是他在破廟附近的溪裡沐浴,她在不遠處保護著,卻被他說得情色無邊。

  兩個侍女的臉色都微變,但是靳永貞卻是神色自若。打小跟著爺爺在將士群中長大,又經過溫良玉那個風流王爺的調教,這些話聽在耳裡還不到臊耳朵的地步。

  「我立刻去找。」靳永貞轉身要走。

  「可是你的手——」

  「不礙事。」她淡淡的丟了一句。

  戰天不放心的伸山手拉住她,柔聲說道:「不然我派人跟你去一趟。」

  「不用。我一人來去較自在。」靳永貞對他揚了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放心,只要給我一匹馬,一定替你找回來。」

  「小心點。」他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好拿起自己的鬥笠面紗罩在她頭上,「太陽大,別給曬醜了。」

  她淺淺一笑,她可不像他那身細皮嫩肉嬌貴,但也沒有拂了他的好意,轉身而去。

  一人一馬飛速的穿梭在山林之中,但才走了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雨,靳永貞被淋得一身濕,但她依然沒停。

  她一心趕路,因為那地方雖偏僻,但也不是無人煙,就怕遲了,玉佩被他人撿走了。

  當她到時天已全黑,雨停了,縱是盛夏,濕衣黏在皮膚上,在夜裡還是帶了涼意。

  她翻身下馬,趁著月色找尋,但在昨夜放衣裳的地方什麼東西都沒有。

  莫非是掉在破廟裡?

  她立刻上馬往那裡而去,還未走近便見裡頭有火光,廟外停了兩輛馬車,門前的大榕樹還圈著幾匹馬。看來今夜也有人宿在那裡。

  她本不想打擾,只是月色昏暗,她仍一眼便認出當中那匹毛色通透的白馬……

  黑修羅?

  她怔忡了下,久久無法動作。

  「方才那場雨下得可真久。」就在廟前的空地上,憐兒對著張公公叨念著,「看來今夜咱們得宿在這裡了。」

  「若你想趕路,可以跟主子爺說去。」

  憐兒的嘴一撇,他們已經趕了三天三夜,縱使她覺得自己身子骨壯卻也有吃不消的感覺,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在這裡歇會兒,她才不想自討無趣。

  「張公公,咱們還要多久才能回到京城?」

  「約莫再三天,但快馬加鞭的話應該一日便到。」張公公看著火堆上的烤兔,「這次還真多虧太子爺病了,不然也不會驚動王爺回京。算算也三年了,我真想念皇城的繁華與佳肴。」

  「張公公,你不會說話就閉上嘴,沒人當你啞巴。」憐兒覺得沒好氣,什麼多虧太子爺病了,說這種話太大不敬。「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吃。小心顧著火,別讓東西給焦了,這可是王爺親自獵的。」

  他會獵兔?雖然隔了段距離,但靳永貞聽到了兩人的交談不由覺得好笑,憑他那繡花枕頭,該是墨寒出手才對。

  只是憐兒——她怎麼會跟在溫良玉的身邊?

  憐兒正巧抬起頭,目光看向不遠處,看著那坐在馬上的人影,「有人——」

  她才要上前去問,就見那人飛快的拿起放在馬側的鬥笠帶上,月黑風高的,這身打扮實在古怪。

  「噓!你別過去,別驚擾了王爺。」張公公阻止了她,「興許是路過的,有墨寒在,任何人也近不了王爺身。」

  憐兒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語。

  「來者何人?」

  聽到聲音,靳永貞微愣了一下,將馬頭一拉轉身,就見墨寒站在身後不遠處。

  她竟然連他近身都不知道,看來在武藝的修為上,不論經過多少年,她還是遠遠不及這個靈門弟子。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小的乃昨日路過旅人,主子遺落一枚隨身玉佩,不知兄台可否見著?」

  墨寒刻意打量了她一番。

  靳永貞也沒害怕,天色昏暗,再加上自己頭罩面紗,三年未見,她斷定他認不出她來。

  「小哥稍候。」墨寒飛快的進了破廟,沒多久人又出來,「我家主子爺請小哥入廟一見。」

  靳永貞的心一突,「什麼?」

  「小哥要找的玉佩在我家主子爺手裡。」

  靳永貞本不打算跟溫良玉碰面,就算沒有聖旨硬生生的擋在兩人之間,她也沒勇氣見他,就怕只要一眼,她就舍不得走開。

  只是那玉佩——為了戰天,她不能不拿回來……

  正在進退兩難之間,耳裡傳來一陣沉而有力的腳步聲正朝她的方向過來。

  她一個抬頭,瞬間血色自她雙頰褪盡,一雙眼靜默的盯著走過來的人。

  三年了,他的俊美風采依舊,她藏在面罩下的淚無聲的滑落,只要他好便好了……

  溫良玉停在兩大步之遙,攤開手,掌心正是戰天的玉佩。

  她暗吸了口氣,翻身下了馬,原想要走過去,卻又遲疑。

  「看公子打扮,足知尊貴。」她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輕聲的說道:「怕小的污了公子身分,請公子令隨從將玉璧歸還。」

  溫良玉聞言,黑眸星芒一閃,手掌一收,玉被他緊握在手中。

  她不解,只能進一步解釋,「此物乃是小的主子所有,請公子歸還。」

  「你的主子?」溫良玉開了口,聲音似笑非笑,「是誰?」

  靳永貞低著頭,斂下眼,恭敬的答,「漢陽戰天。」

  「漢陽戰天?」溫良玉輕聲的重復一次,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據說貌美如天仙,天下無雙,但至今還從未有幸一見,他真如此美?」

  「戰天公子之美確是舉世無雙,世人遠遠不及。」她一心想拿回玉佩,便如實的回答溫良玉。

  「這奴才是瞎了眼,沒看見咱們主子爺。」張公公捏著聲音,一臉的不屑。

  「既是眼瞎,」溫良玉的聲音淡淡冷冷的,「就把雙眼挖出來。」

  靳永貞的心一沉,要挖她雙眼?如此殘忍,一點都不是她記憶之中的玉王爺。

  墨寒立刻動手,靳永貞下意識的彎腰一閃,手中的利劍一揮。

  墨寒見劍出鞘,立刻也拔劍相迎,空氣中發出利刃相觸的清脆聲。

  墨寒下手快狠准,不見一絲留情,她險險的躲過他一劍,退了一步,就見他手一伸便要摘下她的面罩。

  靳永貞的心一驚——

  「住手。」

  墨寒一聽,立刻收手,退了一大步。

  「小哥身手利落,倒令我想起了位故人來。」溫良玉的目光灼灼,彷佛要看穿她的面紗。

  她的心一突,緊張了起來,「小的與公子素不相識。」

  「素不相識?」溫良玉陰郁的一笑,「自然是素不相識,如你這種下人自是無緣近我身半步。」

  「公子說的是。」靳永貞壓下心慌,雙手一拱,「公子手中玉璧可否還小的。」

  溫良玉見她低頭的恭敬樣,隨即露出手中的玉,「過來拿。」

  靳永貞咬著牙,卻是半步都不願靠近。

  兩人就這麼僵著,突然溫良玉冷冷一哼,將手上的玉一丟。

  靳永貞心一驚,伸手要接卻撲了空,玉直落地面。

  她連忙彎腰撿起,慶幸地面因稍早的雨而微濕,所以除了沾上泥濘外,沒有損害,她忙不迭的將玉給擦干淨。

  「還以為身手多了得,竟連個東西都接不住。」

  聽到溫良玉口中的嘲弄,她沒生氣,反而覺得自己的淚又要奪眶而出,她真的懷念這樣目中無人的他。

  她退了一步,出口的聲音冷靜自持,「謝公子。」

  捏著玉佩,她翻身上馬,拉著韁的手有些發顫,卻沒有回頭,徑自策馬而去。

  「王爺?」墨寒輕喚了一聲看著人馬遠去、不發一言的溫良玉。

  溫良玉的嘴角懶懶一勾,眼神卻透著陰寒,「漢陽戰天?原來這些年……可笑!可笑極了。」

  他猛一轉身,大步的走進廟裡,張公公連忙跟過去伺候。

  憐兒不解的看著墨寒,「師兄,王爺怎麼了?」

  墨寒淡淡的掃了憐兒一眼,就說在太監左右跟前跟後,除了學會耍嘴皮子外,也學不到什麼了不得的本事。

  他轉身,縱身一躍坐在樹上。

  憐兒自覺無趣的嘴巴一撇,這才發現方才一失神,兔都焦了,她連忙手忙腳亂的拿下來,把那黑衣人給拋到腦後了。

  回到墨城,天已微亮,靳永貞沒驚醒睡在戰天房裡外室服侍的兩個侍女,而是小心的將玉佩給放在熟睡的戰天床邊,靜靜的退了出去。

  她累了,一天一夜的奔波,她的身子累了,但思緒卻很清明,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三年了——從沒料到會在毫無防備之下與他相遇,她的眼睛有些發熱,看他的樣子該是一切安好,縱使無她,他也過得很好……

  久久,她微微的笑了,只要他一切安好,其它都不重要了,她的心神一松,最後也不知是怎麼睡著,等到醒來時,外頭已是夕陽西下。

  她不由一驚,今天這一覺可睡得夠久了!

  她立刻起身梳洗了一番,走了出去。

  戰天正好沐浴完,在兩名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伴著夕陽微光,神清氣爽更襯得他俊美不可方物。

  「可餓了?」戰天一看到她,露齒一笑。「來人,立刻給靳爺備膳,知道你肯定累了,我特要人不許吵你。」

  靳永貞勾了下唇,坐了下來。一天一夜沒吃束西,她是餓了,但是吃沒幾口就停了下來。

  「東西不合口味?」戰天在銅鏡中看到了她的動作,不由說道:「我叫人再弄過。」

  「不用。只是飽了。」她站起身,拿著劍靠著門扇,看著外頭夕陽似血,萬物盡染。

  戰天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你就是整日都悶著,所以心境總是不開。方員外的生辰宴在三日後,這幾天可以好好休息,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這些年來,靳永貞跟著雜技團游走四方,但無論雜技團停在何處,都鮮少看她上街。

  「有些累,不了。」靳永貞依然動也不動的看著夕陽,「哥哥若要出去,我吩咐六子和阿理跟著,哥哥記得戴上鬥笠,凡事小心。」

  戰天聞言,不由嘆了口氣。

  見她出神的看著窗外,他出神的看著她,當年她許諾過用五年的光陰守護著他,用五年來報他的救命之恩。轉眼三年過去,他開始害怕五年之約到來的那日,原本的自信隨時間經過而松動,難道他等不到她放下心頭人的一天嗎?

  員外府的庭院裡早就搭上了台子,今夜就是粉墨登場的日子。

  准備著要上場,戰天忙著打扮,原就俊美的長相在妝點之下更美上幾分。看著靳永貞又開始出神,他實在擔心,這幾日她的心神不寧令他不安,偏偏她什麼都不說。

  「晚些時候再陪你說話。」在經過她身旁時,戰天輕拍了下她的肩,打算今日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不然他心裡難受。

  靳永貞沒答腔,心裡明白,雖說是陪她說話,但往往都是戰天說個不停,而她偶爾答腔個幾句。

  她拿著劍,走在他身後不遠處。

  方員外的莊子外滿滿的都是人,有些為一睹漢陽戰天風采的人還爬了牆,員外家的下人就拿著掃把趕人,但趕了一邊,另一邊又有人冒出了頭,根本趕不完。

  庭院裡已經搭上了台子,來給員外賀壽的賓客也早早就到了。

  台上有團裡的人正在表演高空走索,配著〈十面埋伏〉的緊湊曲調,突然一個轉身,還是穩穩的踩在空中的細繩上,看得人驚呼連連,掌聲四起。

  眾人看得歡歡樂樂,但突然曲調一變——〈戀花〉的曲調柔美悠揚,八名舞妓一同上場,動人的跳起羽舞,眾人一見那八個美人,眼睛已經開始發直。

  雜技團裡的美人兒不少,尤其是能當上舞妓的,姿色容貌身段更不在話下,戰天游走四方,結交權貴,偶爾為了權宜也會送上一個美人,不過以方員外的身分,縱使他再富有,看上了任何人,也不夠格讓戰天送出半個人。

  不過眾人再驚嘆,一身亮眼紅綢的戰公子現身時,時間彷佛瞬間停頓,安靜無聲。

  戰天舞步輕盈,風情萬種如吹風楊柳,風姿綽約,雖是男子卻生得嫵媚,在八個舞妓的襯托下更顯婀娜,眉目流轉,顛倒眾生。

  突然雨卷黃綢似從天而降,八名舞妓一身紫衣優雅的圍著戰天,戰天上前,拉著其中一條黃綢,一個優雅轉身,整個人像是飛也似的轉上了天。

  每當戰天一舞,總令靳永貞移不開眼,他美得如天仙下凡,縱使三年來看了無數次,但總身不由己的深陷在他的舞姿流轉之中。

  但今日她覺得有絲心神不寧,她收回放在戰天身上的視線看向四周,想要找到那絲被人窺視的感覺從何而來。

  一陣清風吹來,沒看出任何異樣,她斂下了眼,嘆了口氣,從見了溫良玉之後,她就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那日聽到憐兒和張公公交談,他們是要回京,算算這個時候人都該進京了,自然不會出現在墨城。

  她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場中艷光四射的戰天,然後掃了一旁的護衛一眼,靜靜的退了開。

  這是破天荒第一次,自她答應守護戰天以來,在他還在台上獻藝時離開。

  墨城到京城不過三日,若快馬加鞭一日便能到,在小院子裡,靳永貞舞著手中的劍,三年了——她刻意不打聽來自皇城的一切消息,就怕自己思念成災。

  時至今日才知這些年來的可笑,原來不過一眼就足以毀去她三年的冷靜。縱在舞劍也找不到半刻的寧靜,突然一抹紅色的身影擋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識的一個抬手,擋住了對方的劍。

  戰天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穩穩的拿劍,面對她。

  她不由一笑,看著他如水般的眸子。手中的劍一動,在月色之下跟戰天過起招來。

  還記得姊姊以前也會跟她一起練劍,只是這感覺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在與戰天的對戰之中,找到近似過去的一絲快樂。

  她的劍由下而上,輕輕一挑,以戰天的能耐本可輕易閃過,但這次他卻踉蹌了下。

  靳永貞的心一驚,立刻收劍,上前用身子穩住了他。

  戰天靠著她,對自己的失誤也沒惱,只是淡淡一笑。

  「哥哥,你可是傷了?」她低頭看著他的腳,方才注意到他移動的身形一滯。

  「只是方才在台上扭了罷了。」戰天低下頭,目光倏地轉黯,深深的看著她,手扶著她的腰,竟是不想放開。

  「在台上扭了?」靳永貞目光疑惑的看著跟在身後的兩個護衛。

  「與他們無關,是我自己分心了。無妨,不過小傷罷了。」

  「哥哥為何分心?」靳永貞連忙扶他坐下,立刻派人去請團裡的大夫。「怎麼讓自己傷了?」

  戰天沒說話,如何告訴她,多年來他太過習慣一個轉身、一個回眸都能見到她在他看得見的位置專注的看著他,而今日她卻消失得無聲無息,令他一時心驚失足。

  「別著急,」戰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瞧我一身汗,先去沐浴,再請大夫來看也不遲。你且去梳洗一番,等我吃點東西。」

  靳永貞也沒有反駁,扶著他進了屋子裡。

  他的扭傷並不嚴重,卻樂於被她服侍,享她的關心。

  靳永貞回到自己的房裡很快的梳洗了一番,一出房門,戰天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色大袖寬袍,一頭青絲不扎不束,隨風輕揚,帶著一絲超然飄逸的坐在屋外的八角亭,大夫正在替戰天的腳敷草藥。

  「文大夫,當家的傷如何?」靳永貞問。

  「當家的傷無妨,只要休息幾日便可痊愈。」

  靳永貞這才真的松了口氣。

  「瞧你緊張的,」戰天抬起手對靳永貞招了招,「來。陪哥哥吃點東西。」

  靳永貞依言坐了下來,石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她不由眼睛一亮,團裡的廚工們長進了,這麼短的時間可以備上這一桌好菜。

  「給!」戰天親自給她夾了塊雞肉。

  靳永貞並不太餓,但看戰天一臉熱切,她也順著他的意動筷,咬了一口,入口的熟悉味道令她的心神一震。

  「這桌酒菜是玉王府的柳公子派人從翠玉軒送來的。」

  玉王府?她的神情一滯,目光緩緩的看向桌上的酒菜,翠玉軒?她記得在皇城也有個翠玉軒,管事是柳若安,人稱柳公子……

  「怎麼了?」戰天見她的神情有異,連忙將筷子放下,握住了她的手,「沒事吧?」

  她抬頭看著戰天,一時之間無法言語,隱約覺得有事情不對勁,但慌亂之中又抓不到那有異之處。

  「哥哥,今日宴後,我們還要在墨城待多久時候?」

  「還要幾日。先不論我的腳傷,就說多年未至墨城,有些故人邀宴,不得不去,」

  戰天看著靳永貞,「怎麼?你急著走?」

  這個問題靳永貞不知道怎麼回答,曾經她一心想來到這裡,一個雖不能相見,但是屬於他的地方,可現在……她的思緒混亂,竟突然害怕了起來。

  「若你想走,」戰天的心一緊,「我們明日便走。」

  「不。」她怎麼也不能因為自己可笑的情緒而讓戰天誤了正事,更別提他現在腳都傷了。

  這一切全是自己嚇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她抽回手,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吸了口氣,找回一絲平靜之後又放了下來,「哥哥想留幾日便留幾日。」

  戰天略微困惑的看著她,他正想說話,此時小院子外有聲音傳來,由遠而近,是方員外熱切的聲音,還夾雜——

  靳永貞震驚的抬起頭,立刻起身。

  「靳弟?」縱使在山賊面前,也從未見過靳永貞驚慌失措,怎麼現在跟見鬼似的?

  「哥哥,我身體不適。」靳永貞站起身,慌亂的退了開,但是還來不及進屋,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的腳步一個踉蹌,只來得及閃到了一棵大樹後。

  戰天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躲了起來。

  「柳公子,請。」方員外一張圓臉笑得都快擠成顆肉球,「這便是名滿天下的漢陽戰天。戰公子,柳公子想來會會你。」

  柳公子姓柳名若安,這人戰天識得,在墨城裡頭,柳公子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墨城是當今聖上第三子,太子嫡親弟弟玉王爺的屬地,雖離京城不過三天的路,但王爺卻從未將這塊小領地放在心上,據聞柳若安是天下聞名的翠玉軒的大掌櫃,將酒樓打點得有聲有色,這樣的才能入了玉王爺的眼,竟將墨城交給了柳若安管,柳若安儼然成了墨城真正的主人,要不是柳若安身邊總有美人相伴,天下人可能都要把他當成玉王爺的房裡人。

  此刻在柳若安身後不遠處站了個男人,臉上掛著清淺笑容,雙眼如墨玉熠熠生輝,直視著他不放。

  雖不言不語,但一身滿是雍容貴氣,縱使美艷如戰天,也對這人俊秀完美的臉孔微驚了下,此人身分定當不凡。他微低下頭,眼底若有所思。

  「方員外。」

  「是。」方員外恭敬的彎著腰,墨城內外誰都想要攀上柳若安這高枝,偏偏替王爺守著墨城多年,柳若安卻鮮少出來與城裡的達官富貴來往,今日何其有幸,他竟主動來到方家莊,這說出去,面子都發亮了。

  「退下。」

  方員外愣了一下,今晚還打算好好的與柳若安套近乎,怎麼就要他……退下?

  「要你退下便退下。」柳若安的口氣有些不耐煩,他身邊的侍衛上前,直接擋在方員外的面前。

  方員外看著眼前兩個高大的侍衛,不太情願的拖著步伐走了,明明就是他家,卻像畜生似的被趕,雖然心中不平,但瞄了眼亭裡的情況,今日柳若安帶來的公子貌美驚人,與戰天一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胖得都快見不著的雙眼一瞄,心思一繞,不會是柳公子也被美男給迷昏了頭,開始好男風起來?

  方員外一走,四周一靜,戰天緩緩的一個拱手,「小的戰天,見過兩位公子。」

  兩位?柳若安忍不住揚唇一笑,瞄了一旁的溫良玉一眼,聞出了一絲有趣的氣息。

  這個戰天的眼力倒好,比眼高過頂的方員外懂得識人,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十有八九還把溫良玉當成他的男寵。

  溫良玉雙手背在身後,幾個大步向前,不發一言的看著低垂著頭的戰天。

  戰天可以察覺頭頂熾熱的目光,沒有說話,注意力全放在溫良玉腳上那雙干淨且質料上好的紫綢鞋上。

  「抬起頭來。」

  戰天聞言,緩慢的抬頭。

  溫良玉與他四目相接,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戰公子果然絕色,也不負艷滿天下之盛名。」

  「謝公子。」戰天何其敏感,聽出了溫良玉口中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柳若安的身分特別,而能令他如此恭敬相待的人……他的眼底閃過了然,傳言玉王爺游戲人間,放浪不羈,且生得男身女相,俊朗不凡,這人……是玉王爺?

  溫良玉的目光盯著桌上已飲了一半的酒杯,伸出手輕撫過杯緣,「戰公子倒是好興致,獨自一人對月飮酒。」

  「回公子,方才小的與舍弟在此對飮,但她身子不適,回房歇著了。」

  「令弟這身子不適還來得真是巧。」

  戰天對溫良玉字字句句隱含譏諷感到不悅,只是面上並未顯現,畢竟他向來游歷四方,今日相見,明日一別,或許便是後會無期,縱使玉王爺身分再尊貴,在他眼中,不過也是一個過客。

  靳永貞看著亭裡的情況,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決定趁著沒被發現前再走遠點,但是一個轉頭竟對上了墨寒那張永遠不變的萬年冰山臉。

  看墨寒的樣子,加上這次沒有面紗,想必他是認出她了。她立刻用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要他不能聲張。

  墨寒對她挑了挑眉。

  「你該知道我不能出現在王爺面前。」她雙手合十做祈求狀,壓低聲音,「我也沒料到會在此遇上王爺,不算抗旨,真不算抗旨,你不要抓我,我求求你。」

  看著靳永貞的樣子,墨寒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瞧著她。

  墨寒不說話,靳永貞就當墨寒已經跟她達成了協議,她也不敢探頭再看,只想無聲息的離開。

  「王爺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墨寒冷冷丟下一句。「那周遭侍衛也沒太大能耐。」

  靳永貞的腳步一頓,緩緩的看著墨寒,敢情是在告訴她,她不算被發現?可以留在原地偷聽偷看?

  「若現在離開,一個不好,興許會打草驚蛇。」

  是啊!一個不好,不一定反而驚動了他。靳永貞想著墨寒的話,覺得實在是道理,決定不溜了,再躲回原位,悄悄的再次探出頭。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溫良玉的側面。

  「墨寒,你家王爺還真是越來越好看。」她喃喃說道。看著溫良玉一派雍容的坐下來,「跟戰天倒是旗鼓相當。」

  跟戰天旗鼓相當?墨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若讓王爺知道自己跟戰天在靳永貞眼中只打了個平手,肯定要氣炸了。

  戰天見溫良玉坐下,也請柳若安落坐,自己最後才坐了下來,要下人替貴客們斟上酒,然後叫來下人交代了幾句。

  「戰天敬兩位公子一杯。」戰天端起酒杯,對溫良玉和柳若安輕點了下頭,一飮而盡。

  「戰公子好酒量。」柳若安微微一笑,關心的多問一句,「方才聽聞戰公子腳傷了,無礙吧?」

  戰天淺淺一笑,「無礙,休養幾日便可,謝柳公了關心。」

  「戰公子可不能傷了分毫,不然可有不少人的心都碎了。」

  「柳公子說笑了。」

  戰天可以察覺溫良玉一雙眼緊緊的鎖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望了過去,就見溫良玉嘴角媚勾,雙眸依然灼灼逼視。

  明明是個絕色,卻令人不自覺打心底發寒,戰天收回視線,抬起手輕撃掌。

  掌聲一落,戰天方才派人安排好的樂師奏起了輕快的樂曲,雜技團裡的八個舞妓魚貫而入,她們個個舞藝絕倫,但最重要的是貌美如花,身材姣好。

  能入戰天的眼,又由戰天親手調教,這八個美人自然不是池中物,就見女子的身子隨著樂聲起舞,一身紅色薄紗隨著動作飄動,舉手投足皆是風情,天下男子少有不被迷惑。

  「果然看到美人眼睛都直了。」注意到溫良玉專注的看著艷妓,靳永貞的嘴一撇,她想了他三年,但看來他還是風流的過日子,沒放她在心上過,「幾個美人就可以讓他失分寸。好險不是他當天子,若是他成了皇帝,將來北周肯定亡在他手上。」

  「靳二小姐,慎言。」

  竟忘了身後有個萬年冰山墨寒,靳永貞不自在的動了動,不過隨口多說了幾句,怎麼就一副她干了什麼殺人勾當似的陰沉著臉。

  怕被墨寒抓出去,所以靳永貞識趣的閉上了嘴,不過當她看到樂曲聲一停,八位艷妓向前跪見,溫良玉抱起其中一個美人時,她的眼睛都突了。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靳二小姐,聲音大了。」

  看著溫良玉抱著美人,緩緩的轉過頭看向她的方向,她嚇了一跳,立刻縮回樹後,還因為動作太快勾到了樹根,狼狽的跌在地上,膝蓋一痛,但她緊咬著牙,連呼痛都不敢。

  「果然老天有眼,上天責罰。」墨寒的聲音冷冷的在頭頂上響起。

  撫著自己的膝蓋,沒好氣的看了墨寒一眼,她索性就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若公子喜歡,不如這美人就送給公子。」在亭裡的戰天淡淡的開了口。

  「多謝戰公子盛情,只是這美人再美,也還入不了我的眼。」

  戰天沒料到溫良玉會拒絕,畢竟對方手中抱著的那個美人可是他精心調教了五年,那美貌就算不是舉世無雙,絕對也是人世少有的絕色。若不是因為對方的態度令他太過不安,他也不可能隨意將美人送出,畢竟要花多少年的時間才能養出這樣的一個艷妓。

  「既然如此,」戰天微斂下眼,「就不敢勉強公子。」

  溫良玉嘴角一揚,果然能闖出名號,戰天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舉手投足有著一股進退有度的不凡氣勢。對他的身分連開口問都不問一句,就把這難得一見、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養著的美人送他,十之八九已經猜到了他的來頭。

  「讓她們退下吧。」溫良玉柔聲道,輕撫著懷中美人的臉頰,笑看美人低頭、面上浮上一朵紅暈,「美人們該是累了一天,早點歇息。」

  看他那副樣子,儼然就是憐香惜玉的多情種,靳永貞有些悶悶不樂,印像中,溫良玉對美人都好,獨獨對她不好,也對——在溫良玉的眼中,她應該稱不上是個美人。

  「這些美人美則美矣,」溫良玉目光直視著戰天,「可惜都不及戰公子面如冠玉。」

  戰天嘴角含笑,但眼神已透涼意。

  「這聲可惜說得早了,」一旁的柳若安手一抬,下人就捧了個木箱t前,「這世間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各有其因,各有其緣,緣深則聚,緣淺則散,今日能在此聚首便是緣深,」他將木箱打開,裡頭滿滿的元寶,「戰公子難得到墨城一趟,不如多待些時日,過王府做客如何?」

  這麼大手筆,就連見多識廣的戰天都忍不住微揚了下眉,世人都說玉王爺風流,愛盡世間美女與美男,為心中所喜,不惜一擲千金,今日一見才知所言不假,竟然花萬兩銀子只為留住他……

  「久聞戰公子絕代風華,」溫良玉的唇誘人一勾,「還請戰公子賞臉。」

  白花花的銀子誰人不愛,偏偏戰天聽聞太多玉王爺的荒唐事,只怕今日若點頭進了王府,與他扯上關系,從今而後自己就要被當成是玉王爺的人了。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但他是北周的皇子,而他是個北晉的亡國奴,他不想也不願跟他扯上關系。

  「戰天謝過兩位公子厚愛,恕難從命。」

  他拒絕的話說完,四周陷入一片窒人的寂靜。

  溫良玉的食指輕敲著桌面,這個熟悉的動作令靳永貞晃神了下,這麼多年後才發現,他思索時總下意識的如此,但其實他未必真在思索,更多時候只是想給人一股壓迫之感。

  侍衛將手中裝著元寶的木箱放下,又從後方下人手中接過另一個,打開來後一樣是一箱元寶。

  這是擺明了要逼著他點頭,戰天這次連瞄一眼的興致都沒有,依然重復同一句話。

  「恕難從命。」

  「理由。」

  戰天無法將心頭所想如實以告,只說了句,「戰天不好男風。」

  溫良玉的手指一停,眼底閃過一絲嚴厲,嘴角卻揚起一抹笑,「好一個不好男風,」一個揮袖起身,「三日,本王就給戰公子三日,地牢或是玉王府,就隨戰公子選吧!」

  直接擺開了王爺的身分,這不擺明了要挾?靳永貞瞪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轉頭看著墨寒,「他看上了戰天是嗎?」

  墨寒聞言,差點要吐血。三年過去,這個靳家二小姐的腦子怎麼還是不長進?

  實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靳永貞坐不住的在戰天的房裡繞來繞去。

  戰天原對溫良玉的作為有怒,但看著靳永貞的樣子,他一時忘了自己的怒氣,反而驚奇的看著她苦惱的樣子。

  終於,他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靳永貞,「靳弟,別轉了。我頭都給轉暈了。」

  靳永貞停下腳,她想冷靜下來,但胸口卻翻騰得厲害。「哥哥如此艷色,難怪遭人覬覦。」

  聽到靳永貞的話,戰天忍不住大笑了出來。「你這是怎麼了?我知道你為我擔憂。別怕,縱使他是王爺也不能為所欲為,大不了我們連夜走了便是。」

  「走?」戰天實在太不了解溫良玉了,靳永貞嘆道:「你想走,他未必放人。這世上只要他想要的東西,他從不知放手。」

  聽出靳永貞語氣中的熟稔,戰天的臉色微變,「你識得玉王爺?」

  靳永貞的心一突,正色說道:「自然不識。只是皇室之人,養尊處優慣了,霸道無禮也是可想而知。」

  戰天並沒有被她三言兩語給騙住,腦中想起了玉王爺的所做所為,又看向靳永貞顯而易見的心神不寧。

  久久,他懶懶的一笑,「明日我上玉王府一趟,求求玉王爺,請他高抬貴手。至於你,你就在員外府裡歇著,不用隨我。」

  現在似乎也只剩這個法子,她雖不該讓戰天自己去見溫良玉,但她更不能出現在溫良玉的面前才對……

  戰天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她勉為其難的一笑,看著戰天細致的五官,腦中突然跳出溫良玉那張笑得妖孽的臉。

  她苦惱的用力閉了下眼,突然拿劍而起,跑了出去。

  看著在屋外練劍的靳永貨,戰天的眼神若有所思,這些□子以來他已太習慣有她陪伴,接下來的旅程裡他少了誰都行,就是不能少了她。

  當年查到她在京城與溫良玉之間的恩怨不少,還以為她心頭該是厭惡這個風流王爺,沒料到——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或許她心中人根本不是與她有過婚約的未婚夫婿,而是——溫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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