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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夫如蠍 (廢柴改造史之三)》第7章
第六章

  月牙兒高掛枝頭,靳永貞睡不著,一個人在月下舞劍。

  靳時維受傷回府,府裡上下都瞞著,但憐兒煮了甜湯送去給靳時維時發現了,回來就老老實實的告訴靳永貞。

  靳永貞心裡一股氣無處發,只能練劍消氣。

  「告訴本王,你喜歡誰?」

  沒料到溫哀玉會突然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的身後,靳永貞一個轉身,手中的劍差點劃過他的臉,她心一驚,連忙將手一收。

  要不是知道他是個繡花枕頭,她還以為他是個高手,她肯定是自己想事情想得太沉迷,才連他近身都沒察覺。

  「我不是要你別再來,」她對他的氣還未全消,「你怎麼又來了?」

  「來問你,你喜歡誰?想嫁誰?只要你說,本王綁也給你綁來。」

  「綁來?」她沒好氣的瞪著他,腦子閃過自大又盛氣凌人的寶公主身影,皇家之人全都狂妄不講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溫良玉知道她提的是阿寶那個丫頭,他跟她可不在同一個檔次上,「本王是不想看你難過,不然才懶得理你。說——你到底想要誰?」

  瞪著他俊臉上寫著一副她不知好歹的神情,她氣惱不休,「不要、不要,誰都不要。」

  「不能不要,本王要你留在衛國公府裡。」

  「溫良玉,你當真以為天下盡踩在你腳底不成,你開心如何便如何?」她氣衝衝的回到房裡,正要將門關上。

  他卻不客氣的將門給一推,進她閨房就像進他的房間一樣自在。「我說過,別再把本王關在門外,本王一心為你著想,你又在惱些什麼?」

  「我情願你少替我著想些,」她用力將手中的劍給丟在桌上,在他面前伸出十指,「看到上頭的傷嗎?我表姑奶奶說我一介女流,不知琴棋書畫,貽笑大方,要我每日都坐在繡台前,弄得十指都傷,都是你害的。」

  他盯著她的手,心中一火,拿起桌上的劍,一個轉身直接將繡布給砍成兩半。

  「混蛋。」她連忙推開他,看著自己努力個把月的繡布成了兩半,她欲哭無淚,「我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怎麼遇上你這個禍害?」

  他將劍重新丟回桌上,「毀了便毀了,別繡了。」

  「你——」她雙手握拳,真巴不得狠狠的打他一頓,偏偏他就是抬著一張俊臉,一副理所當然的看著她。

  此生的天敵——靳永貞咬著牙,重重的一個跺腳。

  「你不用氣惱,不過就是一幅繡品,若真心悅於你,看中的只是你的人,而非那些虛有其表,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好啊!要替我挑嗎?」她氣急,脫口說道:「行!寶公主要誰,我就要誰。」

  「什麼?」

  「寶公主要誰,我就要誰。」寶公主當眾給她姊姊難堪,她也不打算給寶公主好過,反正招贅婿,將來她還是生活在衛國公府裡,與誰成了親,對她而言都沒多大的差別。「成嗎?」

  「成!怎麼不成。」他將手中的畫給她。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手將畫給打開,「這是——」她想了一會兒,「謝雁山。」

  「他便是阿寶那丫頭的駙馬人選。」

  原來寶公主挑中了謝雁山,難怪前些日子他被調離了兵部,進宮領禁軍了,原來是被皇家相家,一躍龍門。

  就是他嗎?她閉了下眼,心一橫,「好。」她猛然抬頭直視他,「就他。」

  他專注的看著她發亮的雙眸,頓覺心一突,只是那絲怪異的感受來得突然,但也消失得快,他並沒有細想。

  「好!就他。」他也照著她的話說,反正他本來也是這樣的決定。

  「可是他是個嫡子,真能入贅靳家?」

  溫良玉嘲弄一哼,「只要本王想,他不從也得從。」

  好一副自傲的口吻,看著他的神情,她莫名有想哭的衝動,最後竟是他替她挑了夫君……她斂下眼,掩去思緒,「確實——你是玉王爺,身分擺在那,想要什麼,自然就有什麼。」

  他移開視線沒有看她,反而望向窗外,轉眼一晃多年,這滿園桃樹正開,一片美景。

  「以後這裡還是衛國公府,還是四知苑,一切如舊。等這件事結束,我帶你去墨城。那是我的屬地,我們可以去那裡,那裡很好,沒那麼多規矩。」

  「好……」靳永貞與他一同看著桃花林,沒有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落寞。「記住你說的,要帶我去墨城。」

  「三日,」溫良玉雙手背在身後,大步走開,「本王三日便會讓一切塵埃落定。」

  如溫良玉所言,不出三日,宮中一道聖旨來了。

  這道聖旨來得突然,靳單易大驚,他不是不知道謝雁山是家中的嫡長子,以他的身分娶公主都行,就是不可能入贅靳家,但手中的聖旨看了又看,就是兵部侍郎之子謝雁山入贅衛國公府、婚配靳家二小姐靳永貞的旨意。

  靳單易皺著眉頭,想破腦子就是想不通。

  他不是不滿意謝雁山,只是與謝家是世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謝家多重視這個優秀的長子,而今竟成贅婿——這倒像是靳府搶了他人珍寶似的。坐立難安之下,索性進宮面聖想問個詳細,聖上卻說這是謝雁山自己求的。

  謝雁山自己求的?他一回府,立刻派人去把謝雁山給叫過來。

  一看到他進門,靳單易立刻說道:「無須行禮,說,到底什麼回事?」

  「老國公指的是?」

  「聖旨,你要入贅衛國公府?」

  謝雁山點了點頭,「自小耳聞老國公神勇,對於衛國公、對於靳家軍向來仰慕。」

  「縱是仰慕,你也不該莽撞,」靳單易嘆了口氣,「此事你爹同意?」

  謝雁山低著頭,沒有回答。

  靳單易撫著額頭,大聲嘆息,「如此衝動,想必定是沒有你爹的同意,所以你一意孤行的去請旨,胡塗、胡塗。」

  「入贅靳家後,我便是靳家人,至於我爹……久了自然也就接受。」

  「恨你一輩子都有,還指望接受!」手裡握著聖旨,要不是怕招罪,靳單易就把聖旨給甩到了謝雁山的臉上。

  「老國公,」謝雁山低著頭,輕聲說道:「可否見靳二小姐一面?」

  靳單易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眼下這局面實在令他心煩意亂,他的手揮了揮要下人叫靳永貞。

  靳永貞在偏廳見了謝雁山,雖說一大早跟著靳單易一起接了聖旨,但她跟自己的爺爺不同,她倒是沉穩許多,只是心中有疑惑。

  「你為何點頭入贅靳家?」靳永貞問。

  謝雁山微斂著眼。

  「若你、我要成親,我想知道原因。」靳永貞知道背後是因為溫良玉出手,但她好奇他如何能使謝雁山點頭入贅。

  「靳二小姐該知玉王爺?」

  靳永貞沉默了一會兒,姑且不論她與溫良玉兩人暗地裡的交情,她打傷他的事滿城皆知,所以她自然點頭。

  「王爺為了壞你名聲一事,心中有愧,於是找上了我。我娘親三年前突然暈厥,從此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如同活死人。此次王爺答應出手,尋奇人救我娘親,但唯一條件便是入贅靳家。」

  靳永貞著實一愣,分不清心中該悲還是該喜,原來他拿人家娘親的病威脅謝雁山娶她……

  她低下頭,「委屈你了。」

  「倒稱不上委屈。」謝雁山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本來就對靳家軍多有仰慕,衛國公無後,將來入衛國公府,眼下這一切皆是你我共享,算來實在不能說委屈。」

  聽到這些話,靳永貞一顆心更是直直的往下沉。這就是她要來的夫君?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王爺要我入贅靳家,保衛國公府一切不變,我既然答應,你放心,我便會做到。只是……」

  靳永貞靜靜的看著他。

  「不論你與王爺過去有何恩怨,我倆若是成親,靳二小姐就該有所分寸。」

  他話沒說明,但靳永貞懂他的意思。將來她是個有夫之婦,只能跟溫良玉劃清界線了。

  溫良玉的話言猶在耳,一切如舊——只是所謂的一切如舊,是他要的?還是她要的?

  成親之後,真能一切如舊?只怕他們倆都太天真了。

  「二公子。」柳若安一看到靳永貞立刻笑迎了上來,「好些時候沒見你來了。」

  靳永貞一笑,「王爺呢?」

  「主子爺在四知苑。」

  四知苑?不知又是哪個美人正陪著他,靳永貞呼了口氣。「既然如此,也不擾了王爺興致。王爺若沒問,也別提我來過。」

  靳永貞轉過身,但她沒離開,反而繞到後頭的馬房找到了黑修羅,她臉上帶著淺笑,拍了拍它。

  黑修羅原本有些野性,當時送給溫良玉時她心中還帶了絲看好戲的念頭,卻沒料到交到他手沒多久,就把黑修羅給馴服了。她的頭輕靠著馬,玉王爺果然有本事——只要是異性,就連牲畜也一樣被他迷得團團轉。

  「怎麼?對本王的馬情有獨鍾起來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她不由一愣,一個轉身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他。

  「在想什麼?」溫良玉拍了拍黑修羅的頸子,「竟然連本王來了都不知道,靠本王的黑修羅這麼近,不怕它傷了你?」

  「別忘了它是你的黑修羅,也是我的霜雪。」

  「知道了,你也不過就只送過本王這匹馬,還三天兩頭的提。」

  「總比你好,你也只送過我這個。」她沒好氣的拿起一直掛在身上的平安扣。

  「別看東西小,要看的是後頭的深意,保你一生平安。」

  「好一句話保我一生平安,說不過你。」靳永貞低著頭,又把平安扣給掛好。

  他低頭看著她,「如今事情如你所願,專程來謝我的吧?」

  來謝他?她是該謝他,但她來卻不是為了謝他,只是突然想來看看他,誰知他在四知苑,醉倒溫柔鄉——

  「確實是來謝謝王爺。」靳永貞刻意揚起笑容,精神奕奕的說。「下個月等姊姊出嫁衛城後,我也可以相看日子了。」

  「很好,」溫良玉點頭,心中早有打算,「等你姊嫁出去,咱們就去墨城。」

  「你似乎忘了我已是待嫁閨女,不該跟你出遠門。」

  溫良玉壓根不在乎,「你是怕本王把你怎麼了,還是你把本王怎麼了?」

  「我知道你對我不敢興趣,你身邊的美女何其多,我只是不想令謝雁山蒙羞。」

  聽到靳永貞的話,溫良玉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這跟他原本的打算可不一樣。

  「四知苑還有美人等你嗎?」

  溫良玉冷著臉搖頭。

  「好極了。」靳永貞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胸,「走吧!請我喝杯酒。」

  只是她才轉身走沒幾步,張公公的身影便出現在馬房門口。

  「王爺,請立即回宮一趟。」張公公的神色欲言又止。

  溫良玉瞄了眼靳永貞,眼底閃過一絲猶疑。

  「果然,你我之間連喝酒的緣分都沒了,」她嘲弄的看著溫良玉。

  溫良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早些回府去,本王進宮一趟。」

  靳永貞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溫良玉會跟以前一樣壓根不在乎宮裡的急召,怎麼她要嫁人了,他也要開始避嫌了嗎?

  溫良玉沒多說什麼,急忙的走了。

  靳永貞也沒有急著回府,而是在熱鬧的街上晃著,雖說成親之後該是一切不變,但她明白為人婦後,縱使謝雁山是贅婿,也是她的夫君,不能視若無物。

  恍神之中,她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她立刻退到旁,抬頭卻見是衛國公府的馬車。

  她的眉頭一皺,這個時間點,馬車直往宮裡去,隱約覺得事有蹊蹺,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分暴露,她隨即擋在路中央。

  駕馬車的福二一見,連忙將馬車停下。

  「大膽,」後頭的侍衛上前,「敢擋住衛國公府的馬車。」

  靳永貞也沒理會,動手打開擋住她的侍衛,拉開布幔。

  靳單易一見到她先是一愣,「貞……」他回過神,立刻斥退侍衛,「退下。」

  眾人聞言立刻全退了下去。

  靳永貞利落的爬上了馬車。

  靳單易見她一身男裝,氣惱的瞪著她,但他還得趕進宮,於是先對前頭交代了聲,「行。」待馬車繼續行走,他立刻咬牙切齒的問:「你這是什麼樣子?」

  靳永貞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好玩。」

  「好玩?」靳單易氣得用力的閉了下眼,「你姊姊在宮裡出事了。」

  「什麼?!」靳永貞臉色一變。

  「你姊姊被寶公主召進宮去,卻失足跌落西苑的雲湖裡。」

  靳永貞的臉色變得蒼白,想起了方才溫良玉被急召回宮,還有張公公欲言乂止的神情——

  「姊姊現在如何?」她急急的問。

  靳單易抿緊唇,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宮裡不願將人送回衛國公府,所以我得進宮一趟。」

  靳永貞難以置信,「姊姊都傷了,還不放人。」

  靳單易搖著頭,「聽聞是兩位貴妃娘娘的意思。等會兒你就待在馬車上頭,等我消息。」

  靳永貞想拒絕,似她現在一身男裝,實在也不方便大刺刺的任意走動。

  「明白了。」她低著頭回答。

  靳單易並不放心,但是現在他也顧不得她,一心只掛念著落湖的靳時維,他己經受夠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不願此生再嘗一次椎心之痛。

  馬車進了宮門,最後停了下來。

  靳單易也不等人攙扶,急急的下了馬車。

  「老國公。」

  這個聲音——靳永貞聽出是謝雁山。

  「維兒現在如何?」

  「落水至今醒來了一次,但隨即又睡去。太醫說靳大小姐受了驚嚇,但應該是無礙。」謝雁山恭敬的回答。

  「她人現在在何處?」

  「永樂宮。」那是柳貴妃的寢殿,「聽寶公主的意思是靳大小姐自己失足,純粹意外。」

  「聖上的意思呢?」

  「聖上似乎只要靳大小姐無事,便想要輕放此事。寶公主還說對靳大小姐有愧,所以要靳大小姐不管如何都要留在宮中痊愈後再離宮。」

  靳單易的眉心緊鎖,若讓維兒待在宮裡,只怕小命早晚沒了,現在也不急著討公道,先把人給帶離宮中再說。

  「我先去見聖上。」在這宮裡,只要聖上開了口,就不怕寶公主有什麼盤算。

  他一心急著要面聖,又想起了馬車裡的靳永貞,「雁山,你留在此處。」他一個孫女正面臨生死交關,可不能再讓另一個孫女衝動的往鬼門關去。

  謝雁山原要陪同靳單易,但看他眼神,立刻點頭遵命。

  靳單易才走遠,謝雁山便聽到馬車裡有聲音,他的神情一變——

  「是我。」

  這聲低語使謝雁山著實一愣,伸手微拉起布幔,看到一身男裝的靳永貞。

  「靳二小姐?你怎麼——」

  「到底出了什麼事?」靳永貞實在沒心情解釋,只焦急的問。

  謝雁山看了下四周,立刻上了馬車,才低聲說道:「寶公主召靳大小姐進宮,說是為了當年打破夜明珠之事賠罪,設宴在西苑雲湖上的如意亭……落水的事,寶公主說是靳大小姐見霞光染紅湖面,一時看得痴了,失足落入湖中。」

  「胡說!」

  謝雁山不以為然的看了靳永貞一眼,「靳二小姐,不是胡說。寶公主已經開了口,就只能這麼信。若真要追究,吃虧的是衛國公府。」

  聞言,靳永貞心中的氣憤難平。「難道我們就只能任由她撒野?」

  「這稱不上撒野,她是公主,金枝玉葉,除非聖上開口,不然我們做臣子的只能牢牢的閉上嘴。」

  靳永貞難以置信的看著謝雁山,「意思是她就算真害死我姊姊,因她是公主,衛國公府也不能去討個是非公道?」

  「沒錯。」謝雁山堅定的看著靳永貞。「而且這次寶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靳大小姐在宮中靜養,說要等她養好身子才讓她出宮。寧貴妃和柳貴妃兩位娘娘也同意,聖上看樣子也不會反對。縱使現在老國公求到跟前去,也未必能順利將靳大小姐給帶出宮,所以靳二小姐還是乖乖的待著,別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靳永貞覺得荒謬,寶公主留人十有八九不安好心,她姊姊的命都快沒了,不過是要帶姊姊回家,卻是「惹是生非」?!

  「若你我成親,你便是衛國公府當家做主之人,」她冷冷的看他,「難道你就無任何作為?」

  「你指望我如何?」謝雁山反問。「柳貴妃娘娘和寶公主說要照料靳大小姐,連聖上都點頭,若我們再去說些什麼,就是不知好歹。」

  靳永貞嘲諷一笑,「今日聽你一席話,才知道你我兩人的親事是個天大的笑話。」

  謝雁山聞言,眉頭一皺。

  靳永貞不再多言,站起身。

  謝雁山見她動作,立刻伸手拉住她。「你要做什麼?」

  「寶公主不放我姊姊,我就自己去救。」

  「別傻了,這是宮廷,你以為憑你可以自由來去嗎?」

  她一個轉手,趁他不備,一掌打在他的胸前。

  謝雁山一痛,松開了手。

  「靳二小姐,」謝雁山來了氣,「我不想傷你。」

  「傷我?」靳永貞一個冷哼,「憑你?」

  謝雁山不悅,伸山手就耍把她給拿下。

  靳永貞身子微側,反手一劈,謝雁山只覺得眼睛一花,感覺自己的脖子一痛,臉色一白,悶頭倒下。

  靳永貞面無表情的扯下他身上的禁衛軍的衣物,換在自己身上。

  柳貴妃看著大步走進來的溫良玉,眉頭微皺,「玉王爺,夜已深,踏入後宮有違體統。」

  這是聖上的後宮,溫良玉是成年皇子,於禮他根本不該涉足此處。

  但面對指責,溫良玉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思緒,目光掃過柳貴妃,然後落在一派恬淡坐在一旁用夜宵的寶公主身上。

  這丫頭倒是聰明,出了事就窩進母妃的寢殿來。

  「母妃,看三皇兄的樣子,該是來問今天發生的事。」寶公主有柳貴妃在一旁,更是有恃無恐,喝了口湯,不由眉頭一皺,手中的碗一丟,「該死的奴才,湯燙也敢送上來?傷了本公主,要你的腦袋。」

  宮女立刻跪下收拾,連忙下去換一碗。

  「不過是碗甜湯罷了。」柳貴妃也沒訓斥,只是淡淡的說:「你三皇兄在這裡,別沒了規矩。」

  寶公主的嘴一嘟,看著溫良玉,「三皇兄,放心吧,人還沒死。」說完,忍不住嘴角諷刺的微揚。

  溫良玉見她臉上沒有一絲心虛,一旁的柳貴妃也不疾不徐的喝著湯,看來兩母女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頭,他的聲音一冷,「人呢?」

  「人就躺在這皇宮內院的某一處。」寶公主依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我會好好讓人照顧她的。」

  溫良玉看出寶公主壓根不打算把靳時維交出來,「阿寶,此事你做得太過。」

  「三皇兄,」宮女重新送上的甜湯放在一旁,寶公主瞄了一眼,口氣意興闌珊,「是靳時維失足墜湖,與我何干?父皇已經派人問了,也查明了,寧妃娘娘還親自開了口,把人交給我照料,上下都知道是靳時維自己不好,就是個腿殘的,干麼要靠近湖邊找死。」

  溫良玉冷冷一勾唇,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直接當著柳貴妃的面,拿起桌上的碗,也不顧碗裡甜湯燙,往寶公主的身上一砸。

  寶公主花容失色,閃避不及,跌在地上,正要尖叫,溫良玉卻已蹲在身旁,手直接搖在她的脖子上頭。

  「玉王爺?!」柳貴妃驚得大嚷,「來人!快來人啊。」

  不顧身後慌亂的腳步聲,溫良玉的手微微用力,看著一臉驚恐的寶公主,「你最好燒香拜佛保佑靳時維沒事,不然本王保證,縱使父皇護著你,你的小命也不保。」

  溫良玉溫和俊美眾人皆知,曾幾何時見他傷人,他的眼神更令寶公主連聲音都不敢發,只覺一股恐怖的寒氣透心涼。

  柳貴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玉王爺,如此冷酷,如此凶惡。她立刻使眼色要伺候的嬤嬤去叫來更多侍衛,順便去稟告聖上。

  殿內還亂成一團,殿外又起騷動。

  「站住!」外頭響起喝斥聲,「來者何人?」

  「讓開。」

  這個聲音——溫良玉心頭一震,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起身疾步的走了出去。

  柳貴妃見狀,連忙上前扶起了寶貝女兒,就見女兒嚇白了一張臉還未回神。她的眼中怒火一閃,溫良玉當真以為受寵就可以無法無天,把她這個貴妃娘娘視若無物?!

  寧貴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玉王爺,而她的皇子卻成了一縷幽魂,這股痛縱使多年過去依然啃蝕自己的心,而今溫良玉竟然還想傷害她唯一的女兒。

  若不給他教訓,她的顏面何存?

  一踏出殿門,看著外頭園子裡被侍衛圍著的靳永貞,溫良玉的神情一凜,雙眼冒火的看著一身禁衛軍打扮的靳永貞。

  「你在做什麼?」

  靳永貞沒料到會在這裡見著他,但事已至此,她沒有回頭路,拿著劍直指著他,「把我姊姊交出來。」

  「你瘋了。」

  「我是瘋了。」靳永貞面沉如水的盯著他,「還我姊姊。」

  溫良玉心頭滿是怒火,為了靳時維,她是真不要命了,「把劍放下。」

  「不!」她揚起下巴,「寶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相欺,我今天如果不帶走我姊姊,只怕她此生不會有命踏出宮門。」

  「縱使阿寶再過分,你也不能夜闖宮廷。」溫良玉厲聲斥道:「把劍給我。」

  「告訴我,我姊姊在哪裡,我自然把劍給你。」

  她已經失了理智,根本講不通道理,他索性閉上嘴,一步步的走向她。

  「不要過來。」她沉聲喝道:「別逼我傷你。」

  他沒停腳,反而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若能讓你冷靜,就把劍從本王這裡刺進去。」

  她拿著劍的手一抖。

  趁這個時候,他長手一伸握住了劍柄,輕聲說了一句,「放心,一切有我。我會帶你姊姊回去。」

  她眼眶一紅,與他專注的眼眸四目相接。

  「還杵著做什麼?」柳貴妃的聲音在身後冷冷揚起,「把刺客給殺了。」

  「哪裡有刺客?」溫良玉握住靳永貞的手,將她推到自己的身後,目光凜凜的直視著柳貴妃。

  面對溫良玉的高傲,柳貴妃的怒火更熾,「難不成玉王爺妄想只手遮天,包庇刺客?」

  「若論只手遮天,本王還遠不及柳貴妃娘娘的寶公主。」溫良玉拉著靳永貞轉過身,「走。」

  柳貴妃就不信今日溫良玉來她宮裡鬧一場的事鬧到聖上面前,聖上還會護著溫良玉這個紈褲,底氣一足,便大喝,「一群飯桶,還不攔著刺客。」

  溫良玉手裡拿著劍,直接面對要上前的侍衛,低沉的聲音透著淡淡的殺意,「讓開。」

  一邊是貴妃娘娘,一邊是王爺,侍衛左右為難,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突然溫良玉聽到空氣中有不尋常的震動,他的眼神一冷,推開了靳永貞,側身一躲,一枝長箭落到他的身後。

  墨寒的身影立刻從黑暗中出現,擋在溫良玉的面前,看著護在柳貴妃前的幾個弓箭手,怒斥,「大膽。竟敢動手傷王爺。」

  「玉王爺包庇刺客,就是造反,」柳貴妃的聲音陰郁,「就地正法也不為過。」

  造反?就地正法?靳永貞緩緩抬頭看著溫良玉,腦中突然想起許久前他說過的話——這是宮廷,就連走一步、回個身都要思量再三的地方,她一心想要找姊姊,卻沒想到可能會陰錯陽差的害他陷入泥淖。

  看著圍著他們的侍衛和拿弓對著他們的弓箭手。她不想害他,更不想看他因她而傷。低頭看著他緊握著自己的手,她緩緩的推開。

  溫良玉一愣,低頭看她。

  「走開。別理會我。我知道我不該闖進來,我錯了。」

  溫良玉沒放,反而握得更緊,「我不怕,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聞言,她的喉嚨發緊,覺得鼻酸,伸出手要奪他手中的劍。

  他不可能給她,拿劍的手想閃過,卻沒料到她的右手往另一側伸手,劍劃到她的手背,鮮血立刻滲出來。

  落地的鮮紅令他的心刺了一下,溫良玉的臉色頓變,「墨寒,帶走靳二小姐。」他擋在這裡,就不信有人能傷了靳永貞。

  就在這個時候,柳貴妃的聲音冷冷響起,「放箭。」

  溫良玉一心擔心靳永貞安危,卻沒料到一聲放箭,目標竟是朝他而來,他立刻拿起劍擋。

  墨寒見狀心一驚,原本拉著靳永貞的手一松,讓她一個踉蹌倒地。

  溫良玉一驚,分心的看了他們一眼,一只三叉箭直射進他的胸膛,他的胸前一痛,踉蹌了下。

  「王爺!」墨寒見溫良玉中箭,白了一張臉,怎麼也沒料到宮中有人敢傷溫良玉。

  溫良玉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箭鏃沒入他的胸中,鮮血直流。柳貴妃要殺他?在這宮中,竟有人敢動他?

  靳永貞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的面前,扶住了他,他的血燙了她的手,更燙入她的心。

  「走!」溫良玉的手捂著胸,若柳貴妃敢殺他,那靳永貞的命,柳貴妃更不會放在眼裡。

  她搖著頭。

  他無奈的看著她,越過她的肩膀,看著柳貴妃面前的弓箭手又將箭對准他,柳貴妃真想要他的命?他的眼中厲光一閃,神情益發冰冷。

  靳永貞眼眶一紅,神情一冷,握緊手中的劍,一轉身,比墨寒還快了一步,一劍砍向射手。

  柳貴妃只感覺溫熱的血賤在自己的臉上,原本在她面前的弓箭手眨眼間就死在眼前,看著如風般瞬間來到她面前的靳永貞,她嚇得退了一大步。

  「你竟敢傷他!」靳永貞氣急了,手一揚,劍要刺向柳貴妃。

  溫良玉見狀,激動的站起身,胸前已經是一片血漬。

  「擋住她。」若真傷了柳貴妃,不論靳永貞的理由是什麼都難逃一死。

  墨寒立刻上前出手打落了靳永貞手中的劍。

  看到這一幕,溫良玉松了口氣,突然腿一軟,跪了下來。

  「王爺?」

  聽到墨寒的驚呼,靳永貞身子一僵,飛快的轉過身,也顧不得已經嚇白了一張臉的柳貴妃,惶然的向溫良玉奔過去,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靳永貞,」溫良玉的聲音有些不穩,「為何你總不聽話?」

  她的淚如潮水般湧出來。

  溫良玉的嘴角含笑,額頭靠在她的肩上,聽到周遭紛沓的腳步聲,他閉了下眼,努力保持清醒,「別哭!我不會有事。在父皇面前,記住——不許開口。等我……你要等我……」

  溫良玉一直等看到她點頭,這才心頭一松,失去了意識。

  夜已經很深了,議事殿上寂靜無聲。

  靳永貞跪在殿上一動不動,眼睛無神的睜著,一聲不吭。

  皇帝坐著,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靳單易和其身旁的靳永貞,想不透事情的演變。

  先是寶公主與靳時維共游雲湖,靳時維不慎墜湖,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阿寶也堅持要照料靳時維,聊表自己邀人進宮卻未護人周全的過失,雖然他心中也知不妥,但是寧貴妃和柳貴妃都點頭同意,有兩個貴妃娘娘看著,阿寶也不至於做出太出格的事。

  所以他也就不管她們女人間的事,未料現在卻演變成麼子重傷,命在旦夕,雖是柳貴妃殿前的侍衛所為,但是靳永貞帶劍夜闖宮闈是事實,兒子因為護著她而傷也是事實,說到底,靳永貞在後宮驚天一鬧,縱是功臣之女,一門忠烈,但傷及皇室血胍,判死都不為過。

  他是真心喜歡眼前的少女,性子直率,不過就是愛玩愛鬧,只是這次過了頭。他讓眾人退下,留下了太子、靳單易祖孫和受了驚嚇、兀自流淚不止的柳貴妃和寶公主。

  狀元郎宋鷹揚站在身側,至於被打暈、被剝去禁衛軍軍服的謝雁山也被帶上殿,人正跪在堂下,這兩個人算是靳單易未來的孫婿,在場也是自然。

  柳貴妃低著頭,假裝驚恐的擦著眼淚,看殿裡的陣仗也明白聖上這麼做,擺明是想要私了,只要溫良玉沒事,事情就不會鬧大。但她希望溫良玉死,他一定要死——她要寧貴妃那個賤人也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時間緩緩流逝,靳永貞思緒一片空白。聽到殿外太監通傳太醫求見,她眨著眼,空洞的眼中終於有了反應。

  「玉王爺如何?」皇帝一見,急急便問。

  「聖上萬福,玉王爺萬福,慶幸玉王爺外袍厚實,箭雖入身三寸,失血甚多,但未傷及要害。」

  太醫的意思是他沒事了?靳永貞的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地上。

  皇帝把靳永貞松了口氣的神情給看在眼裡,不由搖頭,「縱使玉王爺性命無礙,你也是難逃一死。」

  靳永貞臉色一白,低著頭不言語。

  「老臣自知永貞罪該萬死,」靳單易雙膝落地,「懇請聖上念在她乃衛國公府唯一血脈,饒她一命。」

  聽著爺爺拉下老臉替自己求情,靳永貞心中滿是愧疚,她的衝動果真應了表姑奶奶所言,終是禍及家族。

  「老國公,朕今夜累了,既然玉王爺沒事,就先退吧!如何處置……等王爺清醒再議。」

  「父皇,寶兒不服。」寶公主從椅上站起身,瞪著靳永貞,一時新仇舊恨全湧上來,「她方才拿著劍要殺母妃,慶幸是被人給擋下來,不然母妃都成了具冰冷的軀體。而父皇竟然還要放她走,寶兒如何服氣?」

  皇帝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阿寶的話是有理,但他卻是存心要輕辦這件事,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

  「謝雁山你說,是不是你把自己的戎裝給她的?」

  謝雁山一楞,他若點頭,等於與靳永貞一同遭罪,但他若照實說了,又顯得不顧情義。

  他微斂下眼,「是……是靳二小姐將臣打暈。」

  靳永貞聞言,沒有憤怒,只是心中冷冷一笑。

  「父皇,你聽到了,她果然心存殺意,可見圖謀已久。連禁衛軍統領都不放過,她一身禁衛軍打扮進宮,擺明存心殺我與母妃。若今日放過她,將來她找到機會,豈不是要我們的命?父皇,你一生英明神武,難道今日竟能不顧天下眾口,輕放亂臣賊子?」

  「阿寶,什麼時候議事殿上也輪到你開口?」溫良仁難得動怒,瞪向寶公主。

  「父皇退了左右,便是打算私了,」寶公主的眼眶一紅,一臉的委屈,「我的命都差點沒了,三皇兄還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太子爺心中不替自己的皇弟著急,還在替害他至此的人脫罪,難不成——三皇兄現在成了這個模樣,太子爺心中正樂得這個結果?」

  溫良仁的俊容漫上冷霜。

  「想想也不令人意外,正如當年二皇兄與太子爺同游雲湖,」寶公主忍不住提高語調,「二皇兄失足落湖,他死時,太子爺也是如此冷淡無謂,無悲無喜。」

  提到早死的兒子,柳貴妃的臉色蒼白,才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溫良仁不自覺的握拳,目光如炬的看著寶公主,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異母妹妹,原以為只是任性,終不為懼,卻在這個時候一針見血的翻起舊事來。

  靳單易眼神一斂,寶公主今日硬在這個節骨眼扯上了深宮內院的肮髒事,看來是要逼得聖上不能輕放。

  落湖的時維雖性命無虞,但身子本就弱,這次是元氣大傷,興許要養上好幾年才能見好,更別提寶公主幾人似乎存心不讓時維活著出宮去,而永貞現在又因護姊心切,一時衝動惹了大禍,只怕此次無法全身而退。

  他諷刺的在心中冷哼,他靳氏一門忠烈,死在戰場上是適得其所,但他卻在今日眼睜睜看著自己兩個孫女困在朝廷內鬥之中,拚鬥多年,終究不如歸去。

  「老臣無顏,愧對皇恩浩蕩,」靳單易用力的叩了個首,「老臣願用一生富貴權勢換永貞一世平安。」

  皇帝聞言心一突,明白靳單易此刻拿一生功勛換靳永貞的命,明擺著是護孫女心切,但更多是為了顧及皇室的顏面,讓阿寶就此打住,不要再翻二皇子早夭之事,到這個時候,老國公想的還是北周,他對老國公愧疚更深。

  「老國公,」偏偏寶公主依然不依不饒,「您老能用什麼富貴換她平安?」

  「阿寶。」皇帝已經一臉風雨欲來。

  「老臣年事已高,再活已不久矣,懇請聖上收回老臣皓命封賞,眨為庶民。」

  靳永貞身子一晃,臉色一白。

  寶公主看著父皇一臉的冰霜,心中有些害怕,卻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巴,「老國公似乎忘了,衛國公府的一門富貴也是皇室所賞,只把賞的東西還回來,這算是罰嗎?」

  「阿寶,」溫良仁再也忍無可忍用力的一擊桌面,一站而起,「閉上嘴。」

  「阿寶所言甚是,若聖上輕放,就怕難杜悠悠之口。」柳貴妃直視著聖上,反正她年老色衰,只怕此生再無寵愛,倒不如出;出這愛子死後便壓在心中的一口氣。今日溫良玉沒死,沒讓寧貴妃品嘗自己心頭那椎心之痛,她就將這筆帳全加諸在溫良玉護著的靳永貞身上,「仗著有些武藝意圖刺殺臣妾,還讓玉王爺因她而傷,此女不祥,應遠遠逐出皇城,遠離皇室中人。」

  「你——」皇帝氣得直喘氣,這是逼他要不下旨殺了靳永貞,要不就把人給永遠逐出京嗎?

  靳單易的目光在堂上一掃,身為臣子,他不想令君主為難。

  「娘娘所言有理。老臣今日就廢去罪女永貞一手,讓其無法再傷人,」靳單易深吸了口氣,大手直接搭在靳永貞的右肩上,用力一捏,清楚的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向寶公主與柳貴妃娘娘賠罪。」

  靳永貞的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爺爺是用了全力,只怕她的骨頭都碎了。

  「從此爾後,我與靳永貞恩斷義絕,再無關系。」靳單易強忍著低頭看靳永貞的念頭,「此生不復相見,若有違背,老臣提項上人頭來見。」

  他是北周大將,論忠義,重軍記,一切皆以大局為重。不讓君上為難,也保住了自己的孫女一命——只是代價是黃泉再相逢。

  眾人都被靳單易的鐵面無私給駭住。

  皇帝更是被震得無法言語。

  「衛國公果然一代英雄。」溫良仁強壓下心頭的震撼,緩緩的開了口,看著因疼痛而慘白著一張臉的靳永貞,就算疼痛至此也沒哀叫一聲,腰杆子依然挺直,真是個倔強的丫頭,逐出家門也好,雖然廢了一只手,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而衛國公眨為庶民,靳時維也為一介平民,便能順利的被帶出宮去,至少祖孫三人都全身而退了,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父皇,就順著衛國公之意吧。」

  皇帝這才回過神,頓覺疲累的揮了揮手。

  「你來擬旨吧。就收回衛國公封號,貶為庶民,靳女——」聖上嘆了口氣,今日一別,只怕真是此生不復相見,「靳女永貞……逐出靳家,此生不許回京,不得近皇家人半步,若有違背,格殺勿論。」

  寶公主的眼神一轉,只是收回封號,而非抄家,父皇對這一門還是仁慈,「既是平民百姓,父皇賜婚靳家的聖旨該收回,免得委屈了狀元郎和謝大人。」

  「聖上聖旨已下,無收回之理。」相較於謝雁山的松了口氣,由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宋鷹揚大步走到殿前跪了下來,「縱使衛國公府榮華盡退,臣定迎娶靳氏時維為妻。」

  在這個時候還能挺身而出,也不容易了。溫良仁的筆停在黃絹布上,目光掃過堂下的宋鷹揚,最後定在一旁的父皇身上。

  「老國公……」

  「老臣老矣,只想平平樂樂的當一介布衣,此生不想再與皇室、朝廷有干系。我的孫女也只要平淡的過一輩子。」

  這表明了他也不想要這個武狀元當自己的孫婿了,皇帝的手揮了揮。「靳府的親事就由衛國公自己處置,朕不管了。」

  原本就對靳單易一家有愧,這下只怕要帶著一生內疚下黃泉了。

  溫良仁意味深長的看了宋鷹揚一眼,眼神一斂,在黃絹布上寫下對衛國公府的處置,定下眾人的命運。

  天才微亮,靳永貞便痛得睜開了眼。

  肩上的傷帶著椎心的痛,但她知道自己死不了,這是衛國公府,是她的四知苑。

  她只記得自己強忍著痛走出了議事殿,接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不記得之後的事,但她還記得在殿上太子親自一字一句的宣讀聖旨。

  她被逐出了家門,還得擇日離京,從此遠離皇城,離開家人,離開溫良玉……

  她忍著痛緩緩坐起身,憐兒就睡在床邊地上。她害慘了衛國公府一門,他爺爺一世英名全都毀在她手上,就連溫良玉都因為她受了傷,她緊閉了下眼,就算沒有聖旨,她也沒有顏面留下。

  「小姐?」聽到聲音,憐兒驚醒,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你可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靳永貞一臉蒼白,輕搖了下頭。

  「小姐別怕,憐兒識得一位神醫,已經派人去尋,小姐的手會好,一定會好。」

  靳永貞不怕自己的傷,手廢了就廢了,爺爺雖看似鐵面無私,但最終還是疼惜她,她向來慣用左手使劍,縱是傷了右手,將來還是能用劍。

  「憐兒,」靳永貞略微虛弱的問:「我爺爺和姊姊呢?」

  「這個時辰老太爺該歇著了,至於大小姐也被送回來了,據說醒了一次,還說了些話,一心掛念小姐。」

  「爺爺可有來看我?」

  憐兒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靳永貞有失望,但並不意外,她爺爺向來言出必行,既將她逐出家門就真當她是陌路人,縱使心有不舍,也不會來看她一眼。

  「我有些餓。」

  憐兒扶起她,連忙點著頭,「小姐先坐著,憐兒立刻給小姐弄吃的來。」

  憐兒的身影一消失,靳永貞也忍痛跟著起身,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走出屋外。

  她這次聽話的在聖上面前沒有說半句話,溫良玉要她等他,但她沒等到他……因為她差點害死了他。

  而現在……她想等,卻也不能等,因為一道聖旨橫在他們之間,她爺爺用命起誓與她斷絕關系,她得遠離皇城,且從此與皇室之人不再有任何干系。

  靳永貞緩緩的跪下來,朝著前院靳單易的院落一拜。

  今日一別,從此終是陌路。

  到這個時候,她更深刻明白,心中不舍的除了爺爺、姊姊外,還有他——她沒打算從衛國公府帶走任何東西,除了初識那時他留下的那塊玉,他總說她腦子不好,她確實笨,終至無緣才知情深。

  情這一字,逃不開,躲不過,縱是山高水遠後,依舊半點不由人。

  或許遠離後,終有一天可以忘掉那張臉……

  一道黑影閃進廣衛國公府。

  「王爺,可還撐得住。」

  「這點小傷,本王還不看在眼裡。」明明就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但溫良玉還是嘴硬。

  他昏迷了三天,一醒來知道了衛國公府遭罪,看完聖旨後,更是大發雷霆,立刻急忙要來,怎麼也勸不住。

  墨寒知道主子性子,也只能由著他,以免拉扯間動了傷口。

  只是沒料到,人來了,卻早已不見靳家二小姐,只有憐兒坐在屋子裡掉眼淚。

  溫良玉的身子一晃,墨寒連忙扶住他。

  憐兒聽到動靜,立刻看了過去,「王爺?」

  「人呢?」

  憐兒的眼淚直掉,「小姐的右手被老太爺給廢了,一醒來,人就走了。老太爺交代聖旨已下,小姐不再是靳家人,不許找。」

  「該死!」溫良玉用力的一擊桌面,胸口的傷再次滲出了血,「找。就算找遍天下也給我找!」

  「可是聖旨——」

  「不過就是塊破黃布,」他的手撫著傷口,感覺溫熱的液體流出,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攪,「別想攔住本王,她不能近我半步無妨,我找她便是。」

  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就怕失去,便是一生。

  想起與她初識,縱使逗她、鬧她,但是只要她開口,他什麼都給她,甚至要贅婿,他也找給她,他給了她想要的人生,但她卻走了……

  忍著痛,額頭的汗珠滾落,胸口憋悶,他一定會找她,等再找到她,他不會再由著她任性,這次她的人生得聽他的——再不許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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