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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夫如蠍 (廢柴改造史之三)》第6章
第五章

  百花宴上,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進宮。

  今天靳永貞也沒特別裝扮,只穿了件淡黃色的緞子裙,裙擺上用金線繡上幾朵梅,臉上略施脂粉,擺明了她今天只是來湊熱鬧,不是進宮跟人搶位置。

  右相夫人挑剔的瞧了她好幾眼,最後也懶得理會她。把她交給宮娥伺候,就徑自去四處寒暄。

  靳永貞雖不常在宮裡走動,但也不是第一次進宮,又加上狩獵之行,目光看著四周的小姐,她大多認識,都是朝中權貴之女,不過因為靳永貞最近的名聲實在不好,所以也沒人來搭理她。

  她樂得輕松,徑自一個個的打量這些為了溫良玉所選的妃子人選,品頭論足一番。

  每個人——除了她以外,全是盛裝華服,艷光四射,這個「玉公主」真是好福氣,雖然名聲再差,但端著那張好看的臉和身分,眾家女子哪個不是雙眼帶笑、心中懷春的盼他垂青。

  「聽聞,聖上本欲指婚於她,卻被玉王爺所拒。」

  那耳語不大,卻正巧傳進了靳永貞的耳裡。

  真是應了那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她波瀾不驚的坐著,還刻意的挺直了腰杆子,想耍聽得更仔細。

  「也難怪,玉王爺俊秀風流,怎麼會看上這種庸色。」

  「是啊!我聽我爹說,她還在皇家狩獵時打傷過玉王爺。」

  「這麼粗鄙。」

  「自然——將門出身,總是舞刀弄槍,沒半點規矩,右相夫人私下也跟我娘說了,這靳家二小姐如頑石。」

  靳永貞心中覺得好笑,這些人從未真正的認識她,卻一個個說得好似跟她很熟悉似的。

  說吧!說吧!她又不痛不癢。

  她不客氣的開始吃起宮娥送上的甜食,入耳的那些批評就當配菜。只是想到溫良玉要從這些愛說三道四的女人中挑一個當妻子,她的心就沒來由的沉了下來。

  她悶著心,一口又一口的吃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是不變之理,他要成親是早晚,但看在要繼續當朋友的分上,可不可以不要挑一個討厭她的人當妃子?

  靳永貞在這生著悶氣,宴席上首的寧貴妃也沒好到哪去——

  「姊姊,怎麼不見玉王爺?」

  寧貴妃臉上掛著笑,看了開口的柳貴妃一眼,輕聲說道:「該是有事擔擱了,一會兒便到。」

  「這百花宴可是為了三皇兄而備,」寶公主坐在柳貴妃的身旁,說起風涼話,「母妃,你說這主角沒來,不就沒戲了。」

  寧貴妃忍著氣,柳貴妃仗著自己一副好模樣,得了幾年的恩寵,又生下二皇子和皇長女,在宮中驕恣了無數年,幸好二皇子福薄早夭,無子的她將來再有作為也比不上她這個生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寧貴妃。

  柳貴妃膝下現在就只有寶公主這個女兒,疼之如命,故養出了寶公主的蠻橫無禮,令人看了厭煩。

  今日是她為了寶貝麼兒溫良玉所辦的百花宴,京裡眾閨閣千金皆入宮,可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寧貴妃雖面上一如以往,但心中不免著急見不到那向來如野馬般的兒子,耳裡又聽著那對母女冷嘲熱諷,心中來了氣。

  「寶公主關心玉王爺倒是兄妹情深,」寧貴妃和藹一笑,但話中字字帶刺,「王爺大婚後,可得快快輪到公主,不然再留著可就不知多大歲數了。真是可惜武狀元被聖上指婚,不然也該是個好人選。」

  寶公主聞言,心中一窒。這不擺明了往她的痛腳上踩嗎?正氣不過的想要回嘴,但是柳貴妃壓了下寶公主的手。

  「姊姊有心了。」雖是一臉感激,但柳貴妃心頭卻是滿滿憤恨。

  雖說後位空懸,自己與寧貴妃都有同等冊封,但生兒生女在皇室來說就是不同,寧貴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一個玉王爺,太子就不用說,將來是一國之主,但那個玉王爺——縱是荒唐度日,狂妄自大,聖上還是百般忍容,連城池都能賜,見他流連花間,一個願娶妃,還硬是讓寧貴妃辦了百花宴給他挑妃子。而她的寶公主看中了個人,聖上卻不顧寶公主的心思,指給了他人。

  若是她的二皇子還在……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她的心一悶。如果孩子還在,今日或許就不是這樣的局面。

  「說到底是咱們阿寶沒玉王爺的好福氣。」

  「這是自然。」寧貴妃也回得不客氣。「畢竟不過就是個公主。」

  柳貴妃聞言,臉上的平靜再也偽裝不了。

  「母妃,」原不想來的太子溫良仁因為寧貴妃開了口,所以勉為其難的露了面,他清楚母妃是想要弟弟看在他這個兄長的面上安分些,但他可沒料到宴會還沒開始,母妃跟柳貴妃就擦出了火氣,他不由在一旁輕聲說道:「皇弟隨後便到,還請稍安勿躁。」

  寧貴妃聞言,面上一窒,最後緩緩的一笑,這才意會自己的失態,怎麼就跟柳貴妃鬧上了。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無須跟柳貴妃或寶公主計較,她有個才華洋溢的太子長子,還有個俊美無雙的王爺次子,柳貴妃這對母女向來就不是威脅。

  「玉王爺到。」

  殿外的太監聲音揚起,靳永貞可以察覺空氣中微微的變化,原在她身旁低聲交談的眾千金全都閉上了嘴,微低下了頭。

  靳永貞連忙用力的將嘴裡的糕點吞進去,跟著站起來,學著垂首而立,但還是忍不住的側著頭,看向門口。

  溫良玉大步流星走進來,俊臉上的笑容溫柔,雙眼熠熠生輝,自然而生的雍容之風令眾女一靜,想見卻又不敢抬頭直視,全都端著一副進退有度的淑女樣子。

  靳永貞看著她們頷首低眉,心中還真替她們感到辛苦,她目光不經意的與溫良玉直視,就見他的眼中晶光一閃,然後視線越過她,看向她的身旁。

  她的心一突,雖然很快,但她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打量。她的身旁是太師之女,長得確實很美,肌膚如雪,清麗嫻雅——看他的眼神,敢情是相中了太師的嫡女?

  宴會開始,眾家小姐自然是接受安排的使出自己苦學的才藝,彈琴、吹簫等皆是有備而來。

  尤其太師嫡女的箏彈得極好,輕柔時如小溪濺濺,奔放時如萬馬奔騰,看來為了今日真是下足了功夫。

  靳永貞的手無意識的伸向盤子內的糕點,塞進嘴裡,然後狀似不經心的看著坐在太子身邊的溫良玉,只見他一臉專注,眼中彷佛世上只剩太師千金一個女人似的。

  「甚好。」當琴聲一停,寧貴妃不由大贊,心中本就屬意太師千金,這會兒連忙叫人上來,「玉兒,你以為如何?」

  「好。令人如痴如醉。」

  聞言,太師之女一臉的嬌羞。

  見兒子這樣專注的盯著太師之女,寧貴妃心中大喜,賞了對代表富貴的葫蘆簪。

  那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賞賜,連她都沒這麼好的東西,寶公主不由一哼,「不過就是彈了首曲兒罷了。」

  柳貴妃瞥了寶公主一眼,「別胡說。」

  「本來就是。無聊,」寶公主坐直身子,「靳永貞。」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起,靳永貞差點被嘴裡的甜糕給噎住。

  「靳永貞,」寶公主不悅的又喚了一聲,「本公主叫你。」

  靳永貞使勁將甜糕吞下去,有些狼狽的起身上前,記著表姑奶奶的教導,學也學得三分像的行了個大禮。

  寧貴妃掃了寶公主一眼,不知這刁蠻公主又想如何。

  「眾家千金都各自獻藝,怎麼獨獨少了你?」寶公主不客氣的問:「難不成是瞧不起咱們玉王爺?」

  靳永貞聽出了寶公主要找麻煩,她微斂下眼,「回公主,臣女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表現表現。聽聞你劍舞得好,趁此良辰,舞一曲讓眾人欣賞。」

  敢情這個寶公主把靳家劍法當成雜技來看了?靳永貞暗暗皺了下眉頭,她想找自己麻煩,若拒絕,擺明了給她找到了機會。罷了,就當練劍,在衛國公府她每日都做。

  她淺淺一笑,「既然公主有雅興,臣女只好獻醜了。」

  上殿並未帶劍,靳永貞恭敬的看著寧貴妃,「敢問娘娘,可否借劍一用?」

  寧貴妃正要開口交代,一旁的溫良玉卻伸出手,伺候的張公公立刻遞上一把劍。

  溫良玉接過後,直接往靳永貞的方向丟了過去。

  靳永貞沒料到他會突然丟下一把劍,連忙伸手一接,險險的接住。

  「沒想到,還真有兩下子。」溫良玉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十足。

  靳永貞也沒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在氣她進宮出現在這裡,但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那個總愛下旨的父皇,她有爺爺壓著,難不成還能抗旨不成。

  「謝王爺賜劍。」

  靳永貞手中握劍,眼神一冷,突然一劍刺出,退步平劍劃過,看似靈巧卻力道十足。

  「不虧是靳氏劍法,力道沉厚,」溫良仁在一旁,不由嘆道:「一劍刺出,倒有屠龍之勢。」

  溫戾玉注意到兄長目光似有若無的飄到自己的身上,他的手無意識的轉著扳指,嘴角微揚,「不過是小兒弄劍,何奇之有?」

  靳永貞自幼習武,聽力奇好,她的劍鋒一閃,單腳支地,直指溫良玉的方向。

  別人或許不知,但溫良玉心知肚明是自己這句話惹惱了她,她這性子也好摸,不要提及靳時維的腿,不侮辱靳氏劍法,基本上都不會惹怒她,讓她失分寸。他好整以暇的坐著,勾著笑看台下的她。

  只是這時原本舞得虎虎生風的靳永貞忽然腳一軟,單膝跪了下來,跌在台前,幾乎同時訕笑聲起。

  靳永貞的眼神一斂看著地面,砸向她腳跟的石子很小,有人存心要她出醜。她一個咬牙,將劍往空一拋,雙腳一蹬,彈跳而起,擲劍於空中,飄然轉身,彷佛方才的失誤沒有發生。

  溫良玉的目光看向寶公主身後的侍衛,自從柳貴妃的兒子死了之後,她便開始緊張自己唯一的寶公主生命安危,找了不少高手守在寶公主的身邊。

  見那侍衛的手又有動作,他眼也不眨的扯下自己玉帶上的翠玉珠子,准確的彈向他的手腕。要不是人太多,他就直接把這珠子打進他的腦子去。

  沒長眼的家伙,全天下只有他能欺負靳永貞,其它人連碰都不能碰一下。

  那名侍衛神色一僵,目光飄向他的方向。

  溫良玉勾了勾唇,目不斜視的看著舞劍的靳永貞。

  侍衛的眼神微斂,立刻恭敬的退到了寶公主的身後,低語了幾句,就見寶公主的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目光飄向溫良玉。

  誰人不知玉王爺是個流連青樓的紈褲,他怎麼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功夫。

  見他狀似輕松的癱在椅上看著舞劍的靳永貞,寶公主自然而然的將目光越過溫良玉,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帶刀侍衛墨寒。

  墨寒在一旁將溫良玉的所做所為看得淸楚,跟在王爺身邊久了,溫良玉根本無須開口,他便明白了意思,他眼神微冷,手握劍柄看向寶公主。

  他冷酷的樣子帶著威迫警告,寶公主的神情一凝,連跟在玉王爺身邊一個小小侍衛都敢對她這個金枝玉葉挑釁,她不由一個咬牙,心有不甘的瞪著靳永貞。

  她雖與靳永貞無大仇,但是她心儀武狀元,母妃答應要幫她去向父皇提一提,誰知道父皇竟把她心中所喜指給了靳永貞的嫡姊。

  本想趁著今日百花宴要為難這個奪她所愛的女子,沒料到靳時維沒來,倒是她的妹妹來了,她自然就把氣全出在靳永貞的身上,讓靳永貞丟人,代姊姊受過,誰知道溫良玉的侍衛卻給靳永貞撐腰,她實在氣極。

  「你失了分寸了。」

  聽到身旁兄長的聲音,溫良玉依然一派輕松。

  「阿寶要出氣,你就由著她,」溫良仁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聽不出太多的喜怒,「今日靳永貞不出醜讓阿寶出一口怨氣,只怕將來靳永貞的日子不會好過。」

  溫良玉瞄了兄長一眼,雖說溫良仁什麼都不問,但事情似乎都瞞不過他,要不是心裡明白哥哥疼他,絕對不可能加害於他,他還真有些怕他。

  讓靳永貞丟臉的事,他做多了,所以輪不到阿寶那丫頭出手,這次還是由他來吧,就當教訓她沒聽話,跑進宮來了。

  四周響起的贊嘆令溫良玉收回了心神,就見靳永貞跪在殿下,臉色因舞劍而微微泛紅。

  「劍在你手,揮舞自如,不愧為將門之後。」知道母妃不喜舞刀弄劍,對靳永貞不會有太多贊揚,溫良仁索性率先開了口。

  「謝太子!」靳永貞恭敬的低下頭,將寶劍入鞘,高舉過頭,朝著溫良玉的方向,「謝王爺寶劍。」

  張公公正要向前,溫良玉的手一抬,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親自走到她的面前將劍給接過手。

  「自古寶劍贈英雄,可惜今日英雄是紅妝。」他將劍拔出鞘,直指靳永貞。「靳永貞,你方才那一摔,眾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靳永貞可以感受劍鋒在自己的頭上,但她依然動也不動,微低的頭看不出心中的思緒。

  「唉,」他故意嘆了口氣,把劍一收,「女人畢竟只是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撐不起大場面。」

  那不屑的口吻令靳永貞一時沒忍住氣,開口說道:「既說臣女撐不起大場面,可見王爺武藝過人,只是臣女猶記,王爺曾是臣女手下敗將。王爺當日曾許諾臣女有機會再次交手,臣女敢問王爺,今日可否再次討教?」

  她的話使四周一靜。

  「王爺,臣女可否討教?」

  他嘴角一揚,竟也不顧在大堂之上,只將衣擺一撩,在跪下的她身邊蹲了下來,「你……要跟本王打?」

  「是!」靳永貞低著頭,兩人近得讓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她壓低自己的聲音,故意說道:「玉公主,你也想在心上人面前展展威風吧。」

  「心上人?」他低頭看她一副恭敬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是啊!」靳永貞微抬頭,從他肩上瞄了過去,「不是想選太師之女為妃嗎?」

  他挑了挑眉,「這都給你看出來了?」說她笨也不笨,他母妃確實是屬意太師之女給他為妃。

  「我還不懂你這家伙嗎?你那雙色咪咪的眼一瞄,我就知你看上了誰。」

  「怎麼?你嫉妒?」

  她沒好氣的一撇嘴,就算是有那麼一點,她也打死不會認,她拉高音量,「王爺既是頂天立地男兒漢,臣女一介女流實不足為懼才是。」

  「好啊!」寶公主正愁找不到機會整靳永貞,立刻看著寧貴妃,「娘娘,就讓三皇兄和靳家二小姐打一場吧!」

  「這怎麼行?」寧貴妃立刻拒絕。

  溫良玉可是她的心頭寶,誰不知道玉王爺長得絕色,卻沒半點武藝在身,那個靳永貞舞刀弄劍慣了,之前在木蘭圍場還曾經傷過皇兒,若在這個為兒子選妃的百花宴上又傷了,這可不成。

  「皇子尊貴,」寧貴妃冷著臉,「不可。」

  「母妃無妨,就讓兩人玩玩。」溫良仁在一旁開了口,心裡明白這是溫良玉故意導的一場戲,於是幫腔。

  寧貴妃心中為難,但溫良仁都開了口,最終只能允了。

  靳永貞一雙眼閃閃發亮,緊盯著溫良玉,「王爺,為免刀劍無眼,臣女便赤手空拳與王爺對戰。」

  擺明就是瞧不起他,溫良玉也不惱,揮了揮袖子站起身。

  「好。」他將手中的劍隨意揮了揮,那不熟練的樣子如小兒弄劍,令見者都忍不住心驚膽跳了起來,「來吧。」

  「王爺,來了。」

  溫良玉一副無聊的樣子點點頭。

  靳永貞縱使想要教訓他,但也不會真的讓他失了面子一下子就落敗,於是朝他的臉上一拳揮過去,這麼簡單連孩子都知道閃的拳頭,沒料到溫良玉竟然閃也不閃,一拳直接打中他的眼。

  溫良玉哀叫一聲,蹲了下來,呻吟著蹲在地上。

  「天啊!」寧貴妃大驚失色,「皇兒?」

  溫良仁臉上沒有貴妃的驚慌失措,反而為了控制笑意而低著頭用力揉著太陽穴。

  太子妃也略微心急的看著,「太子爺,這可如何是好?」

  「將玉王爺扶下去,」溫良仁一抬頭,臉上的冷漠依舊,「請太醫。」

  看著溫良玉被扶了出去,寧貴妃也急急的跟去,看來這場宴會要不了了之了,見狀的靳永貞一臉蒼白。

  「太子爺,」靳永貞急切的看著溫良仁,「臣女、臣女——」

  「與你無關。」溫良仁打斷了靳永貞的話,「莫放心上。退下吧。」

  低著頭,靳永貞一臉不安的退了回去。

  主角走了,這下真是沒戲唱了。而靳永貞這個傷害玉王爺的破壞者,成了千古大罪人。

  靳永貞也不在乎周遭的耳語,就算把她說成了母夜叉,趁機報玉王爺不願娶她之仇,她也沒氣惱,她根本無心傷他,怎麼他就蠢得不閃不躲?以前就知道他沒用,卻不知他真這麼沒用。

  一個宮娥上前,在她的耳際低語了句,靳永貞點了點頭,低著頭起身離去。

  宮外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頭,她認命的上了馬車,是表姑奶奶的意思,要她立刻離宮回府。

  她苦著一張臉,傷了溫良玉這件事,縱使無人追究,但心裡內疚得很。他的臉,那張俊臉——早知道打肚子就好。

  看著兒子俊臉上的右眼掛著一個黑眼圈,寧貴妃不由惱道:「靳二小姐實在膽大妄為。」

  「母妃,是兒臣技不如人。」

  「什麼技不如人?你貴為皇子,她本不該直接開口找你比試,如此潑婦,將來看有哪戶人家敢收她。」

  「沒人收,她大不了不嫁。」

  「說這什麼話,」寧貴妃緊張兮兮的瞧著他,「可還痛?」

  「痛極。」溫良玉掛著可憐兮兮的表情。

  寧貴妃心疼不已,「可惜宴後本還安排了與眾人共賞煙花,你瞧,前頭正熱鬧,你卻只能形單影只躺在這裡,真是給那不知進退的丫頭壞了事。」

  「母妃別惱,將來有的是機會。你也別只顧在這裡陪著我,快去前頭露個臉。裡頭可有兒臣未來的妃子,母妃可得替兒臣好生照顧一番才行。」

  「你啊!難得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寧貴妃撫了下自己的鬢角,「你先歇會兒。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恭送母妃。」

  寧貴妃拍了拍愛子的手,起身離開。

  「王爺,你真沒事?」張公公等寧貴妃走了,這才上前仔細的瞧著,「靳二小姐下手也是狠的,明天可得黑了一大圈了。」

  「無妨。」溫良玉要來手鏡打量了一下,「她以為我會閃開。」

  「是啊!王爺,你怎麼不閃?」

  「她想威風就讓她威風,」只要視力無礙,皮外傷只須點時間就好。溫良玉將鏡子一甩,「她那性子得吃吃苦頭才好。」

  「讓人吃苦頭,不怕自己舍不得。」

  聽到門外的聲音,溫良玉未見人,先露出了笑,「皇兄。」

  溫良仁大步走了進來,「特來瞧瞧你,可憐這張好看的臉,看來得要瘀青個幾天了。」

  「無妨,小傷而已。」

  「之於你是小傷,但你這招也夠狠的了。」溫良仁坐了下來,盯著自己寵愛的弟弟,「大庭廣眾之下給她難堪,寶公主是該開心,可是靳永貞就糟了。」

  溫良玉一副好笑的神情,「現下傷的人是我,被她打倒的也是我,難堪?怎麼也落不到她頭上。」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胡塗,她這一狠拳下來,人家只會記得她沒規矩,不會說你軟弱。女子名節一事如同性命,今日在宴上一鬧,不怕靳二小姐尋不著良人。」

  「她是衛國公府的二小姐,自有不怕死的人上門。」聽溫良仁一說,溫良玉也有些明白即便他是想替她避禍,做得也有些過了,也許他是更氣她不聽他的警告吧。

  聽聞窗外一聲巨響,他望向窗外,煙花綻放星空,好不美麗,他扯開話題,「皇兄怎麼不陪著皇嫂?」

  「她自有眾人陪著。」溫良仁的口氣索然無趣。

  他有太子妃和兩個側妃,說不上討厭,但也沒有喜歡到入骨,他是太子,早被教導不可鐘情於誰,就像父皇也是後宮佳麗無數,但從未專注在一個妃子身上太久。

  「皇兄可知自己錯過了什麼?」

  溫良仁不由輕挑了下眉。

  「靳家的大小姐——靳時維。」

  溫良仁淺淺一笑,「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只有我要與不要,從無錯過。」

  溫良玉也沒反駁,「皇兄言之有理。確實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只是靳家兩女特別,雖非絕世美人,但勝在靈動,不像木頭。」

  溫良仁大笑出聲,「你這是承認了你心儀靳家二小姐。」

  「非也。」溫良玉搖頭,「那丫頭性子衝動,雖然不像木頭卻如脫兔,只知惹是生非。」

  「若論惹是生非,天下間誰勝得過你。」溫良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要怎麼折騰隨你,別鬧出太大的事來就好。母妃替你相中了太師之女,你方才也見了,是個絕色。縱使你再不願,親事早晚也得定下,不然你還真想去娶個外族公主不成。我看估計你被打了一拳的事,這個時辰已經傳到了父皇的耳裡,他現在肯定氣惱在心。你倒好,出了事,轉身就走,我可不成,為了我的耳根子清淨,求你別再胡鬧。」

  「我明白。」關於自己的親事,溫良玉沒擺在心上。不過就是娶個正妻擺在家裡,天底下依然沒人管得住他。就如同皇兄所言,女人而已,只有他要與不要。

  「對了!有探子來報,說是墨城正大興土木,要開什麼摘星閣,不知跟京城的摘星坊可有關聯?」

  「似乎是有點關聯。」

  「你啊!」溫良仁實在拿這個弟弟沒辦法,「若讓父皇知道你開青樓,還一家開過一家,他肯定被你活活氣死。」

  「所以皇兄就費點心思,替臣弟瞞著吧。」

  不瞞也不行,他可不想皇室的家醜外揚。堂堂一個王爺四處開青樓,擁名妓,如此驚世駭俗。

  「既然皇兄已知,不如臣弟全說了。臣弟還打算在墨城再開間采月坊,你不知這世間男子之美更盛女子,看在皇兄疼愛臣弟的分上,臣弟可以送幾個進宮給皇兄瞧瞧。」

  「你——」溫良仁立刻起身走開,若再談下去,只怕氣死的是自己。

  溫良仁一出去,張公公立刻恭敬的在一旁說道:「王爺,靳二小姐已經被送出宮去了。」

  溫哀玉靜了一會兒,最後才輕描淡寫的說:「出宮也好,這丫頭功夫還行,腦子不好,進宮來存心讓阿寶找麻煩的。」

  「有王爺護著,寶公主也傷不了靳二小姐分毫,全天下能傷靳二小姐的怕只有王爺。」

  「多嘴。」溫良玉淡淡的啐了一聲。

  張公公立刻眼神一斂,退了下去,「王爺息怒。」

  溫良玉的食指無意識的輕點著床板,不發一言,突然起身。

  「王爺?」張公公立刻上前。「要去哪裡?」

  「摘星坊。」

  「可是王爺,宮中宴會未散,王爺離宮不好交代。」

  「就說本王傷了,心中難過,所以得上摘星坊找個漂亮姑娘安慰一番。」

  張公公聞言,真想雙眼一翻暈過去,若真把話傳出去,別說聖上,就連寧貴妃都會被狠狠的氣上一頓。

  偏偏溫良玉絲毫不見一絲心虛,畢競天之驕子向來呼風喚雨,此生從沒對任何事情認真上心過,這樣的高傲,以為天下盡在他的指掌之間。

  「衛國公府的臉全都被你一個人給丟光了。」右相夫人圓滾的身子在婢女的扶持下走了進來,一大清早進了衛國公府劈頭就是數落靳永貞,一點都沒有顧念坐在上首的靳單易。

  靳時維見狀,立刻將下人給遣退出大堂。

  靳單易一臉的不以為然,關於昨夜宮裡發生的事,他一早便已聽聞,「永貞並無過錯,比武相較,拳腳無眼,傷了也是難免。」

  「傷了也是難免?她傷的可是玉王爺,聖上和寧貴妃的心頭肉,當今太子的嫡親弟弟。」

  「所以?」靳單易扯著胡子,「要怪就怪玉王爺技不如人。」

  「貞兒若不開口要兩人比試,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玉王爺自己不要不自量力,貞兒不過摔了一跤,就嘲弄女人家撐不起大場面,不也沒事?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丟人現眼。」

  「現在丟人現眼的是衛國公府。她這潑辣樣傳出去,還有誰敢要她?」

  靳單易聞言一窒。說到了終身大事上頭,他確實無言,畢竟他也不希望寶貝孫女真落得沒人敢要的地步。

  「老國公,妹妹得勸你一句,若真為貞兒好,從今天起不許她再舞刀弄劍,乖乖待在府裡。」

  「這是衛國公府,何時輪到你做主?」靳永貞一聽不許她練劍,一張臉立刻漲紅。

  「瞧這嘴臉,」右相夫人的手直指著靳永貞,「不重尊長,行事衝動,我看你也別指望找什麼贅婿,還是遠遠嫁了,免得遺禍家宅。」

  靳單易雖然不舍靳永貞被數落,但是想想靳永貞的個性確實衝動,這次傷了皇子,慶幸宮裡沒有追究,若再不管著她,只怕將來更如脫疆野馬。

  「貞兒,乖。」靳單易不由勸道:「你就聽你表姑奶奶的話。」

  靳永貞一臉的委屈,暗暗的看向自己的姊姊。

  靳時維在心中輕輕一嘆,「妹妹向來舞劍步伐如行雲流水,怎麼宴上會失誤給摔了?」

  靳永貞說到這個可有一肚子的苦水,「有人找我麻煩。」

  靳單易臉色一凝,「真有此事?」

  靳永貞點頭,「有人對我腳踁處射了顆小石,看來只是要我出醜,並非真要傷人,不然也不會讓我順利的舞完一支舞。我事後看那方向,似乎是寶公主的位子。」

  寶公主看來是因之前狩獵和自己心儀的人被婚配給靳時維一事,恨上了衛國公府。

  靳單易不由氣惱,「宮裡實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堂堂皇家人竟做小人行徑。」

  「老國公,我不得不說句不中聽的,」右相夫人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你這樣子,難怪養出個口無遮攔的孫女,聽聽這話——縱使老國公再有功勛,說話也得三思。」

  靳單易的表情微滯。

  「這是衛國公府,關起門來便是一家人,說話為什麼還要思前想後?」

  「貞兒,別說了,」靳單易嘆了口氣,「你表姑奶奶說的也有道理,這裡畢竟是天子腳下,咱們確實是放肆了。今天寶公主找你出氣和你傷了玉王爺是兩件事,你還是得禁足在衛國公府裡。若讓我發現你不聽,我就打斷你房裡兩個丫頭的腿,你若不管她們的死活,就隨著自己任意妄為吧。」

  靳單易很清楚,教訓靳永貞,靳永貞根本不在乎,但若是把手伸向她身旁無辜的人,她就算不甘也會乖乖聽話。

  靳永貞聞言果然苦了一張臉,目光求救的再次飄向靳時維。

  靳時維有心想幫她,但眼神一看到爺爺的神情,雖說同情妹妹,最終只能愛莫能助的嘆了口氣。

  「二公子來了嗎?」喝了不少酒,已然有些微醺的溫良玉問著柳若安。

  「回王爺,」柳若安從賬冊中抬起頭,「沒見著人。」

  溫良玉的目光看向窗外,月上樹梢,看來今曰靳永貞不會來了。

  溫良玉站起身,在張公公的服侍之下,也沒有回自己的王府,直接就在摘星坊的四知苑睡下。

  世上皆知北周玉王爺是個風流人物,三天兩頭宿在京城最著名的青樓摘星坊,就算皇帝心知肚明,但也拿他莫可奈何。

  梳洗之後,躺在床上,溫良玉閉著眼睛,方才明明有睡意,但現在躺在床上卻突然睡意全無。

  他緩緩的睜開眼,從宮中那場比試之後,他去了趟他的屬地墨城,回來之後已過大半個月,靳永貞始終不見人影,算算也該有一個月沒見她,這可有違她的性子。

  他驀然坐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披風往身上一罩,無聲息的越窗離去。

  衛國公府的側門守衛松散,重點是這叫虎子的守衛很喜歡靳永貞身旁的憐兒,所以才每每都讓靳永貞動用美人計給騙開,讓靳永貞自由進出。

  但是對溫良玉而言,進去也沒那麼麻煩,他如影子似的一躍而過城牆,從虎子的身後輕點了下穴道,就讓他整個身子軟了下來,然後輕放在門柱上,就算有人發現,也只會以為他偷懶睡著罷了。

  靳永貞從不知他有武藝在身,以為他能來去自如都是靠墨寒之助,他也懶得解釋,反正看她每次為了他,遇事就強出頭的樣子也挺有趣的。

  靳永貞一身月牙色的單衣裹著細腰,頭發簡單的一綰,肩上披著外衣,了無睡意的靠著窗台。

  女子名節,在嫁人這件事上很重要,打溫良玉拒絕指婚,她又在比試時打了他那一拳之後,她在皇城裡徹底成了個惡名昭彰的婆娘。

  表姑奶奶說,要不是娶姊姊的人曾是衛國公的手下,又是聖上指的婚,不一定連婚事都要黃了。

  表姑奶奶還不停的在爺爺跟前叨念,說像她這樣的野馬別想找個贅婿,就算是肯嫁人,送上十裡紅妝,這皇城內外也沒人敢要她,更別提衛國公府根本就是個空殼子,連像樣的嫁妝都拿不出來,最好把她跟著姊姊送回衛城去,以免留在京裡丟人現眼。

  這些話實在傷人,字字句句都往靳單易的痛腳上踩。

  靳永貞雖自知任性了些,但又不壞,數落她也就算了,為什麼連爺爺和姊姊都要拖下水——

  「本王在等你,你怎麼不來?」溫良玉也沒進屋,吊兒郎當的站在回廊上,靠著牆與她隔窗相對。

  靳永貞抬起頭,有些失神的看著他。

  溫良玉挑了下眉,「怎麼?太久沒見到本王,又讓本王這張臉給迷得失了神嗎?」

  靳永貞回過神,用力的將窗給關上。

  溫良玉閃得快,不然就要被窗扇給撞上。

  「靳永貞,你膽子大了。」

  她沒理會,大步的走向房門把門給甩上,整個人背壓在門上,不讓他進房。

  「喂!靳永貞,你這樣我要生氣了。」看著緊閉的房門,溫良玉的聲音有點陰沉。

  「隨便你,反正你在乎的永遠都只有自己。」她的眼眶一紅,淚水在眼中滾動。

  在她被表姑奶奶數落得一文不值時,她曾經想要不顧一切的去找他,但他去了墨城,根本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是玉王爺,即使出了醜,眾家閨閣千金仍等著要嫁他為妃,還可以離開皇城,遠赴屬地,而她卻只能不名譽的回到衛城去,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隨著時光越來越遠,不久的將來,終會遠到成了陌生人。

  這幾口細思及此,她才驚覺對他有情,然即便不論他只當她是友,要招贅婿的自己也與他無緣,她便越想越難過。

  「怎麼扯到我頭上了?」溫良玉拍著門,「靳永貞,把門打開,把話說清楚。」

  「不開。」臉上一濕,她才發現自己哭了,她氣憤的用力抹去淚水。

  「靳永貞,本王再給你一個機會,把門打開。」

  「不開。有種你撞進來。」

  「別以為我不敢。」溫良玉的手拍著門,裡頭沒有任何回應,他一惱,「讓開。」

  他的腳一抬,直接踢向門。

  靳永貞沒料到他真會動手,連忙一閃,門就被從外踢開,她瞪大了眼,一時忘了哭泣。

  溫良玉火大的走進來,「你——不許再把我關在門外。」

  她張著嘴,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最後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一哭,溫良玉以為自己在作夢,登時呆若木雞。

  她向來倔強又不服輸,何曾見她示弱?向來自詡這天下無事可難倒他的玉王爺一時慌了手腳,他上前,要替她擦淚也不是,拍她的背也不是。

  「你別哭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本王給你找太醫。」

  「我要走了。」

  這句話讓溫良玉回過了神,「什麼?」

  「我要走了,」她抽抽噎噎的說:「我要跟姊姊一起去衛城。」

  他一愣,「你姊姊去嫁人,你去做什麼?」

  「我也去嫁人,不成嗎?」

  「你不是說要找贅婿,為什麼又成了嫁人?你耍我啊!」

  「不論是嫁人或找贅婿,我都要去衛城。表姑奶奶說,只有遠去衛城,看在衛國公的面上,或許我還能找到人願意跟我過一生。」

  「那婆娘胡說八道,這滿京城的公子哥兒要給你挑,你不挑,跑衛城去做什麼?那裡山高水遠的,你傻了啊。」

  「沒錯,我是傻了,」她不想哭,但是忍不住,「今日才會跟你在一起,被你耍得團團轉,因為你而被取笑。我打你,你為什麼不會閃?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溫良玉承認自己的故意,但這是因為阿寶要找她麻煩,若他不介入,只怕她會更難堪,當然,他也有些氣過頭,因此這些話很難跟她解釋清楚。

  「你是靳永貞,男扮女裝這種事都敢做,現在不過幾句蜚短流長,你在乎做什麼?」

  她含著淚看著他,「不過就是幾句蜚短流長?看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可知這些傳聞讓我爺爺面上無光,讓我姊姊為難,你是高高在上的玉王爺,無論再荒唐也有光環護著,沒人數落你半句。但我不能,我不是你,終究不能隨心所欲。」她的手指著門,「我們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走!我不想看到你。」

  「靳永貞,注意你的語氣。」

  「滾,」她用力的吼道:「從今爾後,我與你無論生死,不復相見。」

  「笑話。」溫良玉被激得一時面子掛不住,「小小衛國公府,憑你靳永貞,你真以為本王愛來。」

  「不愛來就不要再來。」

  他的袖子用力一揮,氣憤的轉身離去。

  看著他真的頭也不回的走開,靳永貞忍不住放聲大哭。

  憐兒在門外聽聞,不由埋怨的看了一臉鐵青的溫良玉一眼。

  「照顧小姐。」溫良玉丟下一句話,便飛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憐兒哼了一聲,連忙推門進去。

  「可有見到二公子?」

  張公公心裡實在很想唾棄自家王爺,前幾天還把靳家二小姐罵得狗血淋頭,現在卻換了個嘴臉,直問人家下落。

  「問你話。」溫良玉不耐煩的敲著桌子。

  「回王爺。沒有。」

  「憐兒可有消息?」

  「王爺該知,若沒特別的事,憐兒是不會主動來報。」

  其實這對活寶在張公公眼裡也稱得上是驚世駭俗,一個王爺,仗著太子寵愛,瞞著天下找來一代劍宗為師,習得一身好功夫卻瞞盡天下人,還結交五湖四海之友,更開青樓、倌館,成為一方巨富,一個女扮男裝,舞刀弄劍,盡得靳單易一身武藝真傳,成日與鄉野村婦莽夫為伍,散盡錢財,扶助弱小,如男子般四方游走。

  「靳二小姐沒消息,靳大小姐倒有點事。」

  靳時維?溫良玉一邊思索,食指一邊輕點著案幾,「說。」

  「昨日靳大小姐上寺裡祈福,輕車簡從,身邊並無太多侍衛,卻巧遇了微服出宮的寶公主。」

  巧遇?這世上可沒那麼多的恰巧,只怕是阿寶特地去堵人的。

  張公公見溫良玉沒答腔,便繼續說道:「寶公主當著眾香客的面將靳大小姐數落了一頓,說是靳家一門出了個搶人夫君的狐狸精和一個只知動手傷人的母夜叉。」

  輕點案幾的手一停,溫良玉的眼睛睜開,「她真這麼說?」

  「是。」張公公恭敬的點頭,「雖說靳家小姐和寶公主都未擺開了身分,俱圍觀者眾多,寶公主存心讓靳大小姐難堪,還動手傷了人,靳大小姐跌落廟前台階,被扶起身時已見衣裳帶血,看來受了傷。」

  這個阿寶實在膽子越來越大,該慶幸靳永貞那丫頭沒去,不然肯定先動手把人給打一頓再說。溫良玉臉色一斂,「然後呢?」

  「靳大小姐被下人扶起後也不惱不怒,只回了寶公主一句——「縱使是狐狸精和母夜叉,也是我們姊妹的本事」,語罷翩然而去,看樣子似乎未將寶公主給放在心上。」

  「好一個靳時維,倒真沉得住氣。」他腦海閃過那日哭著要他滾的靳永貞,「若那丫頭有她姊姊一半心思就好了。」

  「王爺,靳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看著不就如同你與太子爺嗎?」

  溫良玉挑了下眉。

  張公公還不知大禍臨頭,徑自說起自己心中多年來的感受,「都是長子長女,肩上承襲重責,為弟妹者卻盡知闖禍,讓人收拾。」

  「張公公,本王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張公公正要開口,突然心一突,伸手掌了下嘴,「小的該死。」

  溫艮玉冷冷一哼,「拿我跟靳永貞那個傻丫頭比,我們可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派墨寒叫憐兒來一趟。」

  張公公還未來得及回話,柳若安已經出現在門外,「王爺,不用派墨寒,有憐兒來的訊息。」

  溫良玉食指點著案幾,「念。」

  柳若安淺淺一笑,打開信箋,信很短,一眼就看完了,他眼神微斂,目光幽幽的落到溫良玉的身上。

  溫良玉的食指有規矩的輕敲著,「念。」

  「大小姐出嫁之日,」柳若安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念道:「小姐赴衛城之時。」

  溫良玉微眯著眼,沒有說話,食指依然輕敲,想起了那日她臉上的淚,突然動作一停,坐了起身,「她不想去。」

  「王爺指的是憐兒不想去嗎?」

  溫良玉沒好氣的看了柳若安一眼。

  柳若安依然一臉的無辜,明白溫良玉的用心。初識靳二小姐之時,就發現跟在靳永貞身邊的丫頭雖然忠心,但是不夠機靈,也沒什麼武功,所以才開口要師父把小師妹送進了衛國公府。

  這幾年也多虧了憐兒在一旁,靳二小姐才能瞞著上下自由出入衛國公府,說到底,今日靳二小姐一身武藝,性子衝動,頗受議論,除了靳單易的疼愛之外,王爺也得負上大半的責任。

  原以為兩人終是有情,只可惜——靳府無男丁,為了將來勢必得要招贅婿,本還想著這該是靳時維的責任,沒料到聖上一道聖旨指婚,這傳宗接代的大任就落到了靳二小姐的肩上。

  今日王爺若不是出身皇家,兩人興許還有些可能,但時至今日終是有緣無分。

  「王爺,已是注定,就別執著。」柳若安最終只能給了這聲另有含意的勸。

  「注定?!本王不信,」溫良玉一哼,「她不想去,就不去。」

  一旁的張公公很困難的壓下心中的不以為然,人家家裡的閨女,說什麼也輪不到王爺置喙吧,但他識相的乖乖低著頭不說話。

  「王爺心中有何打算?」

  「不過要個夫君,找給衛國公便是。」

  張公公眼睛一亮,怎麼主子腦子開竅了嗎?知道自己的心中所屬?決定再困難也要想辦法試試了嗎?他期待的看著溫良玉。

  柳若安的嘴角微揚,「所以王爺的打算是——」

  「本王就給她找個夫君。」

  張公公的身子一軟,玉王爺雖聰明絕頂,但對上自己的情事便跟白痴沒兩樣。

  「王爺三思。」若真親手將靳二小姐送人,柳若安可以想見將來溫良玉的心傷。

  「這是最好的法子,她不想要,就不要,她想要的,找給她便是。你們說,她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奴才是太監,關於男女情事全然不知。」張公公才不想在這件事上攪和,以免將來被算上一份,讓溫良玉埋怨上。

  「各花入各眼,」柳若安也挑了個安全的說法,「實在不清楚靳二小姐適合什麼樣的人。」

  「既然如此,本王替她挑。張公公,你去把全京城年齡相當的男子畫像和身家資料全送來,不過送上來前——若安,你先看過,那些愛尋花問柳的就直接給刪了,髒。」

  髒?柳若安的眼微抽了下,自己開青樓讓人尋花問柳,賺飽了銀子,竟還說人家髒?

  「還杵著做什麼?」溫良玉哼了一聲,瞪了張公公一眼,「快去。」

  「諾。」張公公無精打采的要退出去。

  溫良玉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等等。」

  張公公來了點精神,「王爺打消念頭了嗎?」

  溫良玉哼了一聲,「回宮去拿。」

  「回宮?」張公公愣住。

  「是啊!前些時候柳貴妃不是為了阿寶那丫頭尋駙馬爺而大費周章,以她視女如寶的性格,肯定都是些好貨色,去拿來。」

  「可那是……」張公公看著溫良玉一臉似笑非笑,想也知道柳貴妃替貴女挑駙馬,肯定對像不能是一般人,這等身分自然也是配得上玉王爺的心頭人,只是若被柳貴妃發現……他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衛國公府要招的是贅婿,只怕有頭有臉的嫡子嫡孫都不會點頭。」

  「若貞兒喜歡,要誰,本王就給。縱是有頭有臉,嫡子嫡孫又如何?記住,一張不缺,全給本王拿來。」

  溫良王既已開口,不做不成,張公公連忙退下,打定主意就等主子看過,神不知鬼不覺再送回去。

  溫良玉斜臥在太師椅上,玩弄著手中的扳指,看著張公公令個小公公拿著畫,一張一張的讓他過目。

  由始至終溫良玉皆不發言,只是手一揮一動的,小太監就換了一張又一張。

  「全拿來了?」末了,溫良玉問。

  「是。」張公公點頭,要小太監收拾,等會兒好送回宮去。

  「都是些醜八怪。」

  張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都是要挑給寶公主的,也不會差到哪去,竟然被王爺不留情的評了一句醜八怪。

  「那丫頭膚淺,只重外貌,愛美男子。」

  張公公忍住不讓不以為然的目光飄向溫良玉,要不是靳二小姐愛美男子,只怕王爺這般吊兒郎當的個性,早被一掌拍到百八十裡遠外,不能近身了。自己得了便宜,還說人家膚淺?

  突然溫良玉站起身,修長的手指一壓,正好落在一張畫上。

  張公公立刻會意,「此人乃兵部侍郎嫡長子謝雁山,時任禁衛軍統領。」

  溫良玉記得在會武宴上遇過這個家伙,且兵部侍郎曾投身在靳單易麾下,謝家與靳家算是舊識。

  以一個兵部侍郎嫡子又統領禁衛軍的身分,該是能護她一生。

  「就他了。」

  張公公遲疑的看了溫良玉一眼。

  「說。」溫良玉淡淡的開口。

  「姑且不論現在要替靳二小姐挑的是贅婿,就單看這朱砂……」張公公指著畫的上方那一點紅印。

  溫良玉瞄了一眼,「又如何?」

  張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這朱砂是柳貴妃親點,我聽跟在貴妃身邊的古公公提了下,原本柳貴妃在眾臣之中相中的是武狀元宋鷹揚和兵部第一勇士謝雁山,只是寶公主喜歡武狀元,貴妃娘娘便去聖上跟前透了口風,誰知道最後聖上下旨,卻非賜婚寶公主,而是將武狀元賜婚給靳家大小姐。所以謝雁山不是不成,而是沒了武狀元,這謝雁山就成了柳貴妃心頭的第一人選。」

  張公公期待的看著溫良玉,他話已說明,王爺應該清楚,靳家已經搶了公主一個駙馬人選,若再被搶走一個的話,這梁子真是結下了。

  「王爺三思。」張公公悄悄的盯著溫良玉不顯思緒的臉。

  玉王爺向來狂妄,想要之物,沒有入不了手的。他若出手,還真是會不顧一切鬧一個翻天覆地就只為了讓靳二小姐順利招謝雁山為贅婿,只是這一鬧,柳貴妃拿天之驕子沒法,但未必會放過靳二小姐。

  溫良玉沉默,食指輕點著桌面的圖,突然一言不發,手一收,帥氣轉身離去。

  張公公自知自己的能耐壓根追不上,就見他出門的瞬間,一道黑影立刻跟著王爺身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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