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們事務所捉鬼嗎?」
是的,他們確實提供捉鬼這項服務,事務所內確實有個怕鬼的通靈師,一個滿身陽氣的打手,以及對女友佔有慾太強的兼差死神。
只是你哪位,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一名形跡詭異的女人曲身低頭走入「靈異事務所」,明明是大熱天她卻反常地穿著一件羊毛絨長版衣,全身上下包得緊緊的,臉上戴著寬大墨鏡,大大的口罩遮住嘴巴,讓人瞧不見她的長相。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怕人認出她是誰,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讓人直覺性認為內情一定不單純。
身高不足一百四十公分,留著妹妹頭的海麗十分鎮靜,一點也不以為意,見慣大場面的她神色自若,嬌小如十一歲小女孩的身軀陷在足以容納三個她的超大型鱷魚皮單人座沙發裡,臉上露出嚴肅神情,顯露專業的感覺。
一有客戶上門,她一向表現得十分冷靜、端肅,且有權威性,讓人一見到她就能感覺到強大的氣場,以至於忽視她的身材。
「我們事務所的業務包羅萬象,只要與靈異有關的事都有涉獵,不論是屋子發出怪聲,看見白影晃動,聽見不明嗚咽聲,以及人莫名其妙變了一種個性,行為異常,六親不認等,若懷疑有幽浮我們也接。」海麗細心的解釋各種營業項目,好讓訪客更了解「靈異事務所」是何種性質。
「不……不要跟我說這麼多,我只想知道你們捉不捉鬼。」女子看起來頗為緊張,她坐立不安,兩腳不斷的交互交迭,眼神飄忽,不時東張西望,彷彿下一秒便會有什麼跳出來掐住她的脖子。
「捉。」她肯定的點頭。
女子抖著手拿出一張支票。「好,那我要委託你們幫我捉一隻鬼,務必要把她捉到,不能讓她再害人。」
「地點?」
女子不耐煩的一揮手,語氣不太好。「我哪知道,她一向來無影去無蹤,我能知道鬼住在哪裡嗎?」
「那你給我鬼魂時常出沒的地方,方便我們守株待兔。」若會害人就不能留,得早早除去。
人死後靈魂不滅,有些不去該去的地方卻在人間逗留,他們便會想辦法化解心結,解除疑惑,或是助其了無遺憾的離開,重入輪迴。
「我家。」說到「家」這個字,女子包得密不透風的身體瑟縮了一下,雙腿不知該往哪擱般挪來挪去。
「你家?」
看到海麗這麼平靜,好似漠不關心的模樣,精神狀態已經緊繃到極限的女子猛地站起來,桌子被撞得發出砰一聲,情緒瀕臨崩潰。
「你那是什麼表情,懷疑我在說謊是嗎?我說的都是真的!她幾乎無所不在,讓我不能工作,不能睡覺,整日像瘋了似的疑神疑鬼。」她快受不了了,她的人生開始走霉運,進入了低潮。
「冷靜、冷靜,要不要喝杯咖啡鎮定心神?」海麗走下她的專屬沙發走向咖啡機,以她的高度要墊張小凳子才構得到。
「見鬼的冷靜!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冷靜,還有,不要再讓我聞到咖啡的味道,我快瘋了你知不知道!」
不甘心啊,她明明貌美如花,明明身材惹火,姣好的面貌配上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段,理所當然是男人捧在手心的嬌客,他們愛慕她,如看到肉的野狗般想撲倒她,她是他們心目中的女神。
可沒想到她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那塊鐵板還那麼硬,讓她那麼痛、讓她差點活不下去,無法理解怎會有男人不受她美色所惑,還反過來嘲諷她是低級的女人,把她向來高傲無比的自信心打擊得一滴不剩。
「好好好,不要咖啡,咱們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談一談,你別激動,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海麗要按咖啡機的粗短小指頭忽地一頓,趕忙回到沙發上,輕柔地出聲安撫,穩定委託人的情緒。
她看過太多被靈異現象糾纏的例子,有的憤怒,有的傷心,有的心神不寧,有的萎靡不振,更有的直接昏迷不醒,卻查不出病因。
這位女客癥狀還算輕微,她只是有點受到驚嚇而已,口齒尚且流利,條理分明,並未被影響到失去行為能力。
女子喃喃自語地發出得意笑聲。「是呀!解決,我就是來找你們擺平這件事的,我不想再被動的任其騷擾我的生活,於是我上網搜尋到你們的網站,決定來試試。」會平安無事的,她相信。
海麗讚許地給她一杯溫熱的水果茶,鎮定下她的心神,熱飲能使人心情平靜。「你的做法是正確的,遇到這種事絕不能姑息,一定要有效的遏止,使其坐歸坐,土歸土,回歸永眠之地。」
女子一嚇,好像找到了知音似得高興起來,「沒錯,我要她灰飛煙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敢阻礙我的人……或是鬼都不該存在,滅了她,連一絲魂魄也不能留下!」話到後頭又變得狠戾。
聽她滿嘴的趕盡殺絕,海麗不自覺蹙眉,覺得眼前的客人不是被無辜纏上的受害者,倒像是被冤鬼索命,「在查明原由前,我們事務所不枉造殺孽,若是那鬼不肯悔改,執意糾纏,我們才會用我們的方法將他請走,讓鬼魂飛魄散畢竟有損陰德。」萬物皆有存在的意義,除非必要,不然他們不會任意剝奪他們存在的可能。
「我不管什麼陰德不陰德,我要她徹底消失,不論是鬼或是活人,通通魂飛魄散!」女子說得極恨,尾音拉得很高。
「你剛才說……活人?」
「是的,她是活人,卻是一個被鬼附身的女人,她……很恐怖,很不正常,你趕緊把她捉起來,一輩子關住她,絕不能讓她再見天日。」
聽起來事情有變化,不太好處理。海麗再問:「到底是鬼還是人,麻煩你說清楚,我們對此有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
女人又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吼。「我不是說過了嗎?她既是鬼也是人,白天她以人的樣子出現,一到晚上就變成鬼來騷擾我,她就是這麼可怕的存在!所以我才會給你錢,讓你把她消滅。」
海麗端正臉色,義正詞嚴地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原則問題,若對方不是鬼魂,純粹只是人為侵擾,那就不在我們事務所的服務範圍內,你應該要去找警察,尋求法律上的幫助。」
「都跟你說了是鬼你聽不懂呀!你這個腦子灌水的矮女人,我要你們徹徹底底殺了她,這世上有我就沒有她,我要她死——」死了便不會再作祟,她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膽,生不如死了。
「我們是靈異事務所,不是殺人組織,你找錯地方了,但如果真是活人被附身……」他們或許該先看是否有雙魂,如果有就將寄住的那一位請走。
不待她說完,蒙面女子發瘋似的扯掉面上的口罩、墨鏡,把包得嚴實的衣服扯開,露出完整的臉和頸子。
那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想將刑清霆搶過來的謝明君,但現在的她臉上、頸子以及手臂,密密麻麻都是紅色斑點和紫紅色手印,情形非常嚴重。』還有,她有很深的黑眼圈。
「你看看我,我這樣子能出門見人嗎?現在別人一看到我就尖叫,指著我大喊有鬼,這樣我的日子怎麼過得下去,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我要她跟我一樣悲慘!」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呃……你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的確很恐怖,明顯非人為因素。
「七天前。」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的恥辱。
當時她灰頭土臉地離開刑清霆等人後,越想越是氣憤,等逛了一圈打算離開時,遇到了兩位帥哥正在大肆消費,當下又燃起了希望,想著要證明是刑清霆那蠢男人不懂得欣賞,而不是她沒有魅力。
可當她上前搭訕這兩個長得同樣好看的帥哥後,她卻很快發現自己一個也得不到,他們不只沒有為她所傾倒,反而語出奚落,而且一個比一個惡毒,把她說得比妓女還不如,讓她無地自容,最後被逼得落慌而逃。
但是更加讓她無法接受的事情還在後頭,一走出一〇—大樓,她的衣服便像雪花似的一片片散開,連內衣、底褲也是同樣情況,未著寸縷的身體頓時暴露在人來人往的街邊,任人指指點點。
很快的,她就被帶進警局,卻說不出衣物為何會瞬間破碎,驀地,她想起離開前童玉姬的手曾往她肩上一拍,那時她的笑容很詭異,像是有什麼陰謀……
她立刻把這件事告訴警察,請他們去調查,警察卻用看瘋子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她清楚他們是認為她想像力太豐富,又不是武俠小說,哪有可能只是輕輕一拍就以內力震碎衣物。
最後裁定她交保候傳,她回家卻遇上怪事。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謝明君憤恨的咬牙切齒,「是那個裝清純的女人,還有她年輕的不像話的母親,她們母女倆連手害我。」
「母女?」海麗眼皮一跳。
怪了,她怎會想到安姬和艾翠絲夫人呢?
「對,母女,女兒很有名,是國際有名的魔術師童玉姬。」謝明君瞇起眼,忿忿不平地說。
海麗一怔,苦笑著喃喃道:「好的不靈壞的靈啊……」
「你在說什麼?」
海麗把支票收下,起身欠身。「很抱歉,你的委託我們不能接,請你見諒。」
謝明君一聽,慌了,「為什麼不能?你已經收下我的錢——」怎麼可以翻臉不認人,反過來說不能解決她的事情。
「這是諮詢費,我們自然安心收下,不過請你放心,以後類似的事不會再有,我會約束其行為。」唉,安姬玩得太過火了。
「是不是錢的問題?這可以再商量,我有一些朋友,她們可以幫著湊……」不除了那妖物,她寢食難安。
海麗搖頭。「我們是靈異事務所,只與鬼魂打交道,旁的事幫不上忙,真的很遺憾,你請回吧。」
「那我晚上作惡夢……」她一想到睡覺就害怕。
「那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心理現象罷了,我建議你儘快去精神科尋求專業治療。」看來她得去告誡那幾個頑皮的小人兒,別把事情鬧得太大,否則她本事再大也不好收拾。
看著被收走的支票,謝明君猶不放棄,繼續哀求。「不能為我破例嗎?那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了,她還把我的身體搞成這個樣子……」
「很抱歉,我們不能對活人下手,那會觸犯刑法。」海麗給予令謝明君沮喪萬分的答案,她無法通融。
聞言,謝明君沉下臉,忿然離開,臨走前不忘重新把自己包得像中東女人,口罩一戴,墨鏡掛上,鬼鬼祟祟的走出去。
留在原地的海麗嘆了口氣,表情很是無奈地打了通電話到五樓去,「安姬,麻煩你下來一趟。」
須臾,四隻妖精飛了下來。
海麗請的是一隻,卻來了一家人,至於傷勢恢復得差不多的刑清霆被保全公司打來的電話叫走,所以缺席。
「海麗,你找我有什麼事?」顯得很開心的安姬坐在燈罩上頭,手心握成拳撐住下巴,模樣可愛又討喜。
看著一旁的艾翠絲一臉慈愛地看著女兒,海麗揀字十分用心。「聽說你對人類出手,可有此事?」
「我?」安姬迷茫地眨著美麗大眼。
「好好地想一想,有沒有這回事,大約在六、七天前。」她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不可能想不起來。
但是安姬就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樣,一問三不知,倒是她的哥哥們和母親露出瞭然的神情,彎唇一笑。
「你是指那個姓謝的女人嗎?」開口的是艾翠絲。
看了一下支票上的名字,海麗點頭。「是的,美麗的艾翠絲夫人,你睿智的雙眼總能看透一切。」
「什麼看不看透的,我會知道是因為我也參與了。」艾翠絲面露笑容。
一怔,海麗哭笑不得。「夫人,你怎麼跟她一起胡鬧,你這樣會把她寵壞的。」還以為她只是沒阻止女兒惡作劇,沒想到根本就是共犯。
「還有我。」
「我也有一份。」
安迪斯、安麥斯分別坐在橫放筆筒的鉛筆上,一上一下玩著翹翹板,笑著說自己也有參與。
謝明君之後碰到的帥哥就是安迪斯兄弟倆,安麥斯從母親那邊得知有人敢覬覦妹妹的男朋友,哪可能忍得下這口氣,馬上打電話回去讓哥哥過來幫忙,而安迪斯一聽說妹妹被欺負了,二話不說就把電腦丟下。
「海麗小姐,你不用擔心,我的孩子們都是好孩子,而且我只有安姬一個女兒,寵壞她也無妨,我們有能力護著她。」艾翠絲神色溫和且堅定,帶著不容質疑的氣勢。
「已經好久沒人叫我海麗小姐了,聽起來真溫暖。」海麗呵呵的一笑,微露一絲懷念的神色。
她還在工研院工作時,是有不少人叫她海麗小姐,她也談了幾場小戀愛,倒是離職以後就少聽見這個稱呼了。
「我們的妹妹有我們護著,只要我們還在,就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性急的安麥斯拍拍胸脯保證。
「是的,依照班特家在妖精界的實力,豈會連一個家人也護不住,只要安姬快樂,她做什麼都可以。」安迪斯感性的說著。
望著一雙懂事的兒子,艾翠絲欣慰的笑了。
孩子就是要從小教導,總算沒白費她的心思。
「你們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責備,而是提醒,你們畢竟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在做事時要更謹慎,現代人對居家環境沒安全感,常在住家裝監視器,越有錢的人裝得越多,我憂心你們一不留心就曝光了……」
若是妖精的存在被公諸於世,他們將寸步難行。
「你說的是這事呀。海麗放心,蜻蜓用他的電腦侵入保全系統,我們進去的畫面用的是早已錄好的前一個小時畫面,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身影。」安姬歡快的飛到她肩頭一坐,親昵地蹭了下她的臉頰。
「你怎麼也叫他蜻蜓?」海麗失笑。
「好叫又好記嘛!我很喜歡蜻蜓,常和它們一起追逐被風吹著跑的蒲公英。」那很好玩,她可以玩上一整天。
「可是你有沒有想到,要是有人受到影響呢?要是他們起了報復心,想對你不利呢?還有艾翠絲夫人,不是我要小覷你們,人類的邪惡你們並未完全見到,他們不一定會直接攻擊你們,但是會更想別的辦法來傷害你們。」防不勝防。
聞言,艾翠絲柔美的面龐閃過一抹深思。
「其實我們也沒做什麼,只是捉了一隻夢魔放入她的夢中,讓她夜夜作著被魔物追的惡夢。」安麥斯解釋,常常做這類惡作劇的他早已習以為常,他喜歡看人在睡夢中驚醒,那會讓他撫掌笑得前俯後仰。
「那滿臉紅斑和手印呢?」總不會平白出現吧。
安迪斯跳出來解釋,「那是跳蚤咬的,我們捉了幾隻丟到她床上,沒想到她有過敏體質,紅斑一長便不可收拾,不過月餘便會消退,至於手印是她自己捉出來的,她作夢太害怕便會胡捉亂攀。」
「是的,是的,我看見了,她捉得好用力喔,差點把自己給掐死,我們還飛下去把她的手指掰開,她才能喘氣。」安姬手足情深的幫著哥哥們講話,小小的手摸著海麗的臉,要她別生氣。
海麗好笑的彎起眼。「我沒有不相信,只是怕你們沒控制好惹禍上身,這裡不是妖精界,由不得你們胡來。」
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關心,妖精兄妹重重地點頭。
「其實我們也來了一段時日,早就想告訴你一聲,我們要回去了。」從未和丈夫分開這麼久,艾翠絲很想他。
「艾翠絲夫人,你們要走了?」海麗驚訝。
「是的,也該離開了,出來太久會有麻煩,何況我也不放心家裡,早走晚走都得走。」她嫁人了,該把重心放在家庭。
「安姬也要一起走嗎?」少了安姬她會很寂寞,再也吃不到無毒的甘甜蔬菜和四季都有的水果了。
「不,我要留下。」她喜歡這群同伴,還不想走。
海麗鬆了口氣。
「請海麗小姐幫我照顧安姬,她有不妥當的地方請糾正她,我和她的父親會在遙遠的國度祝福你。」艾翠絲真誠地說。
她可以往黑烏鴉森林的深處弄些長生果,讓她延長壽命。
「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請放心。」安姬是最不讓她操心的一個,有植物就夠她樂上一整天了。
艾翠絲笑著的面容多了一抹陰狼。「那個姓謝的女人你不必太當一回事,我會讓她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事。」
於是在不久之後,一名被解僱的空姐坐在飛機起降的圍牆邊,眼神茫然的看著飛機飛起又降落,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誰,住在什麼地方,心智降到只有七歲左右,不斷哭著說要找媽媽。
後來有一個自稱她阿嬤的老婦人來帶走她,從此不知去向。
不過聽說有人在東港附近的漁貨市場看過她,她已經結婚,挺著大肚子,丈夫是四十出頭的漁夫,她幫著撿漁貨。
拜金的謝明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情天真的小婦人。
* * *
「克雷格王子住在這裡吧?」
一日午後,太陽正艷,艾翠絲帶著兒子們剛走不到一個星期,靈異事務所走進一名身形高姚的冷艷女子。
她像一座冰雕,沒有表情,也沒有絲毫的情緒,宛若一個會行走的冰人,渾身上下透著絲絲寒氣。
她身後拖著標準型的行李箱,身上穿的是巴黎最流行的時尚洋裝,她很高,腳上那雙綴碎鑽水晶高跟鞋讓她顯得更高,儼然就是一副國際模特兒的身段。
但就算神色再冷也不能掩蓋她很美的事實,這讓她隨便往哪邊一站就很惹眼,走在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會注意到她,想多看幾眼,回頭率超高。
海麗很辛苦,她得仰著脖子往上瞧,都快酸死了,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實——她的視線再怎麼樣努力也只到人家的胸口,最多看到脖子位置,再上去就只能看到兩個鼻孔了。
在氣勢上不願輸人,她乾脆往後一站,這才看清訪客的長相。
「你說你要找誰?」女生長這麼高還真是少見,整個事務所大概只有死神大人的身高足以和她一拚。
嘖,那雙長腿直接與她的胸口齊高,多叫人羨慕呀!她一直希望有一雙又直又長的腿,自己看了心情也好。
「克雷格王子。」冷艷女語氣冰冷如機器,一板一眼地說。
思忖了一下,海麗回答。「這裡沒這個人,我們是崇尚法治的民主國家,並不是君王統治,因此沒有王子。」這當然是裝傻,她很清楚刑清霆的本名和真正身分,看來這是從妖精界來的麻煩。
「他不是人……」
「我們這裡連鬼也沒有,非常乾淨。」這是哪來的富家千金?
海麗小小的綠豆眼一掃,就能估算出女子的身家,造型別緻的銀手煉,藍鑽項鏈,向日葵耳環上鑲的是成片的黃玉,還是最頂級的那一種,髮上飾煉上垂掛的吊墜是十五克拉的鴿子血,左右各一顆,前頭還有一顆更大的,林林總總加起來,女子身上的行頭總價值約一億五千萬。
試問這世上誰會把一艘遊輪戴在身上,出門不怕被搶嗎?
一身的貴氣看得出家世不錯,是富豪家的女兒,可是卻好像不懂財不露白的道理似的,看得海麗臉頰直抽,心想要不要替她打電話叫警察,好幫她保護那選一歹徒絕對會很心動很心動的財產。
「不,我確定他在這裡,你叫他出來,他認識我。」她查過了,他最近的行蹤很固定,沒去其他地方。
「你的確定不代表我的同意,你不能一上門就指名道姓要找誰,那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海麗不認同的教她規矩,打她開設「靈異事務所」後,還沒人敢對她如此無禮。
冷艷美女頭一偏,似是很困惑地說:「我找人,你把人交出來給我,這很難嗎?」
「問題是,你有沒有問過你想找的人願不願意見你?」人不是動物,可以隨意指使來,指使去。
她更加不解世事的彎下腰,和一百四十公分高的海麗對視。「他當然會見我,我們很熟很熟。」
「熟是你自個兒說的,未求證過一律不算數。」才剛擺平一個謝明君,她可不想再旁生枝節。
在海麗心中,沒有什麼比被她護在羽翼下的孩子更為重要,她會不計一切代價護他們周全。
「那你把克雷格王子叫出來,他會證實我的身分。」她從沒被阻止過,她的一張臉眾所皆知,誰看了她都恭恭敬敬的。
「我說過這裡沒有克雷格王子……」海麗繼續強調。
「不就是蜻蜓嘛!幹麼跟她囉哩八嗦的扯上一堆。」辦公室裡的三人沙發上,一個鳥窩頭的男人抓抓耳朵,打著哈欠坐起來,腳上的夾腳拖一隻吊在腳指頭上,一隻擲茭似的倒扣在地上。
「吃裡扒外。」虧他還時常吃安姬種的蔬菜水果,居然不幫著把人擋掉,鐘壁這傢伙真的是沒救了。
「咦?海麗,你說什麼,要吃飯了嗎?剛好,我餓了。」忙了一整天,他連一杯水也沒得喝。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飯桶呀!怎麼也學著喊蜻蜓了?」好好的名字被糟蹋了,都成了昆蟲。
「我去廟裡幫忙維持秩序,像門神一樣一直站著,能不餓嗎?」肚子咕嚕嚕,鍾璧撓著頭埋怨。
中元普渡是陰氣最重的時刻,需用陽氣來鎮邪,而他只要隨便往供品旁一站,原本爭先搶後的孤魂野鬼就會規規矩矩的排好隊,領取他們那一份供品,不會發生往年搶食的情形,還把供桌都掀翻了。
以上是通靈師夏春秋的轉述。
「去去去,去問人家見不見,廚房裡還有一鍋白飯,自己炒飯來吃。」廚師請假,三餐自理。
「為什麼是我?」鐘壁不滿的抗議。
他累得半死,才躺下一會兒就被吵醒,餓著肚子還要上樓,不是有對講機和手機嗎?幹麼多此一舉。
「不是你難道要勞動我這雙小短腿啊,你於心何忍。」海麗失望的嘆息,小老太婆似的背箸手,走回她大大的皮質沙發一坐,嬌小的身體陷進去,畫面很滑稽。
「好好好,你別發火,我不是在走了嘛!哪敢讓腿短的你一階一階爬上去。」他邊說邊跑,放聲大笑。
鍾璧消失在樓梯間,只是也不知發生什麼事,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足足等了半小時,等到海麗都想要送客了,樓上才傳來規律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沉穩。
即使有電梯,事務所裡這些人還是習慣走樓梯,一來健身,消脂去油,二來節約能源,為地球的環保盡一分心力。
「誰找我?」刑清霆冷冷地說。
火氣……呃,有點大。海麗覺得不妙,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對欲求不滿的男人而言,無論何時的打擾都能讓正在興頭上的他們非常火大,尤其是在全力沖剌的時候。
本想著礙事的傢伙終於都走了,可以盡情地放肆一回,誰知心愛的女人沒碰著卻先殺來一通緊急電話,說狼人尚子淵在執行任務時神秘失蹤,馬天雷電召他即刻救援,找出下落不明的員工。
好不容易在中東的一座廢棄礦坑中把人找到,那時的尚子淵已被揍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他和同組組員將人送醫後,確定尚子淵沒生命危險才回家。
因為太累了,他狠狠睡了一天一夜的長覺,才終於補足了精神,醒來痛快地洗了個澡後便想進行「床上娛樂」。
偏偏這時候又有人來吵,他沒把那人宰了是他修養好,打開門看到一張同樣疲憊的臉,他勉強不動手,讓鐘壁回去睡,自己跑去沖了好一會冷水才心情鬱悶地下樓來。
「克雷格王子,近來可好?」
克雷格……王子?這稱呼讓刑清霆腳步一頓,看向那醒目的身影,訝然的低喊,「克蕾兒?」
她怎麼會在這裡?
「啊!你幹麼突然停住不走,害我一頭撞上去,撞得我的鼻子都疼了。」討厭,不知道有沒有歪掉。
「安姬·班特。」
嗯?在這裡怎會有人叫她的全名??
揉著鼻頭的安姬趴在寬厚的背上,伸出頭朝聲音來源處一瞧,她立刻睜大眼,差點往旁邊滑開。
「你……你為什麼也來了?」幾時人界、妖精界的通道大開放,想來就能來,無須申請報備。
「我來找我的未婚夫。」克蕾兒的表情在這時終於略有波動,目光深沉地看向一臉陰沉的刑清霆。
「未婚夫?」安姬的神情有些呆滯,一時沒想起她口中的未婚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