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眼前是明黃色的床幔,並不華麗,卻帶著一股子的厚重……
夏櫻眨了眨眼睛,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陌生的環境讓夏櫻感覺到了不安,睜開眼睛,她便試圖去捏住劍柄,幸而龍淵就在她的身邊,直到感覺到龍淵的劍氣,夏櫻這才舒緩了一口氣。
「醒了?」景楓嘆息了一聲,「你睡過去兩天了。」
對於昏倒之前所有的一切,夏櫻都絕口不提,景楓對於夏櫻的反應早就料了個十之八九,「吃東西麼?」
夏櫻搖頭,一翻身便從床上立了起來,「洛北和傲天呢?」
「讓我打走了,頭一天便已經出宮了。」景楓理了理了衣袖,信步走到夏櫻身邊,景楓打了個哈欠,看得出他眼下有一抹濃濃的青色,可見這幾****都不曾好好地休息過,「我知道你要問我百里鳳燁在哪……」淺笑著聳了聳肩膀,景楓笑,「我也是不知道的。」
夏櫻沉默著不說話,這兩日裡,她滴水末進,步子邁得稍大一些,頭便有些昏沉。
「去哪?」景楓手上的力道不減,用力地叩著夏櫻,「不吃些東西,你哪都不能去。」
夏櫻翻了個白眼,她還不想死,「放開!」說著,夏櫻便將龍淵擋在了胸前,那劍身的藍光,直晃得景楓皺眉。
兩人正膠著時,司徒青憐便跟了過來,她淺笑嫣然,著了一身米黃色的衣服,眉心處繪著一株精緻的紅梅花。
在她旁邊跟著初九,相對於司徒青憐的隨和安寧,初九的表情便被襯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夏櫻見初九手上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而司徒青憐在景楓和夏櫻身上掃了一眼,「你醒了,看樣子可是大好了,都有力氣與陛下較真了!」
司徒青憐從初九手中將米粥接了過來,「銀碗盛的,今兒,我就給當一回嘗菜太監了。」
初九聞言,扯了司徒青憐一把,寒著臉道,「娘娘……您是什麼身份,她又……她,便是要找人試藥,也是奴婢的事。」
「一邊去,你這丫頭,看你這樣子,都是想當本宮的娘了,便是本宮小時候,娘親可也沒你這麼囉嗦。」司徒青憐避開初九,將銀碗舉了起來,沒讓初九搶到手裡去,只是依舊笑望著夏櫻,「都到了這份上,你若再不喝,那我就……就……」司徒青憐就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好一會才接口,「那我就喝完了啊。」
說完,司徒青憐自己便笑了起來,淺嘗了那米粥一口,司徒青憐不由分說地將碗放到了夏櫻手裡,「其實……這可不是我做的,是慕將軍親自給做的,他每天早上都給煮一大鍋,昨兒煮的沒被喝過就倒了,怪可惜的。」
夏櫻楞了一下,又聽司徒青憐道,「他聽說你中毒了,大老遠從邊關跑來,現在還守在門外呢!剛剛才睡著!」司徒青憐微微搖了搖頭,「你現在好了,他見著了也就可以放心地回去,只是……大概得勞煩你送他一趟。」
「為什麼?」鼻尖傳來淺淺的茶香味,有種讓人安神的效用,凝神著司徒青憐額心處的紅梅花,夏櫻竟很難再對她保持任何敵意,「這話怎麼說?他受傷了麼?」
司徒青憐伸手蔥般的指手點了點景楓,「慕臣這是擅離職守,任他有天大的理由,可也逃不過陛下的一頓罰啊。」
夏櫻心口又酸又澀,直咬著下唇,說什麼都要去看慕臣,當初從他手裡還贏了好幾萬銀子呢……
司徒青憐掩唇輕笑,「那慕臣可是出了名的石頭,又冷又硬……你都沒看見,他在你床邊哭成什麼樣子了,我那天遠遠地在門外,沒進來,想笑又不敢笑來著。」
夏櫻呆了呆,捏著龍淵的力道卻不由的輕了幾分。
「你還看?」司徒青憐裝出三分不快的樣子,「怎麼?你擔心我在騙你?那我現在就把慕臣叫來,讓他告訴你這粥是不是他煮的?只是可憐了慕將軍剛剛才睡下。」
司徒青憐剛一轉身,還沒邁出兩步,夏櫻便仰頭,將手上的粥喝盡了,「你別去,我喝完了。」
笑意言言地轉過了身,司徒青憐明媚而笑,「這才對……這皇宮裡哪會天天有毒啊?你當毒藥都不用錢麼?何況……現如今,成太醫的師傅和阮思姑娘都在,你怕什麼!」司徒青憐說這些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叫人難以察覺的豪情,「你啊,只管寬心,便真有毒藥,咱倆還得多吃兩口,把它當成飯吃也未嘗不可,反正有我陪你……」
夏櫻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難為這後宮之中居然有這樣的女子了。
連司徒青憐都因著夏櫻這一笑,驚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又望著景楓,「不是臣妾出現幻聽了吧,仔細這粥裡真有毒藥?難不成……這便是傳說中的笑春風!」
景楓眸光溫柔,瞧著司徒青憐不時地搖了搖頭,再望向夏櫻的時候,唇角便止不住地挑了起來,衝著初九做了個眼色,景楓道,「還不再去盛碗粥去。」
初九接過銀碗,微微點了點頭,依舊是滿臉的不快,「奴婢告退。」
「青憐,還是你有辦法。」景楓嗤笑了一聲,「朕以為今天只有用瀼的才可。」
司徒青憐挽著夏櫻的手臂,笑眯眯地與夏櫻說話,雖然多數時候都是司徒青憐一個人在說話,但是,夏櫻眉角處卻帶著幾分愜意,可見……她其實並不反感這樣的氛圍,甚至還能從其中感覺到幾分安寧。
「醒了?」慕臣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過來,「她再不醒,我就一刀跺了她,我的銀子還沒有追回來的,她哪能閉眼不管?」
慕臣的話,縱然惡聲惡氣,還口口聲聲要跺了夏櫻,可是,偏偏是這樣語調最讓夏櫻感動。
「……」慕臣往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這麼看我幹什麼?」
夏櫻的眸光看得慕臣的臉熱了幾分,總覺得怎麼站都不自然。
「我很好,我沒事。」夏櫻語緩慢,走到慕臣身邊,張開手,狠狠地擁抱了慕臣一下,用一個戰士最熱烈的表達方式,「謝謝。」
「你……你有病,我都要跺你了,你還謝個屁啊!」慕臣有幾分哽咽,卻也環了夏櫻一把,「吃點東西吧。」
夏櫻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真的很好。」
「你真是瘋魔了!」慕臣突然將身子背了過去,沒讓夏櫻看見他的眸光,夏櫻不知道,對於慕臣來說,『我很好,我沒事』這樣的話,往往可以叫他的心,酸澀千百倍。
慕臣如今無兒無女,年輕時卻是娶過妻子的……那個女人只是一個鄉下丫頭,算不得傾國傾城,也並沒有多大的學問,認得的字不多,當他與將士們談論兵法的時候,那女人是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去的,當時,朝中也有一個小姐,自小便生在軍營裡,所有都在為他們做媒時,慕臣卻因著那個農家女拒絕了婚事……
所有人都說她嫁給他實在是好命,然而,只有慕臣自己知道,真正幸運的不是那個農家女,卻恰恰是慕臣自己,這個世上再不會人可以如她一樣無怨無悔地等著他,哪怕他去邊關一去便是五六年,可是,便如守活寡一般的,她也會為他守在那裡,為了他的回來而歡喜……為了他身上多出來的傷口而哭得眼睛都腫了。
她知道慕臣的口味,總是為他做上最美味的飯菜……
在她活著的那個時候,慕臣過的真的很幸福,那樣的生活便是請他去做天王老子,他也不會答應的。
慕臣三十二的歲的時候,那個女人懷孕了……可是,知道消息的當天晚上,他便被景淵派去鎮守鶴族,臨走時,她笑如春花,親手為他繫上了披風,她說,「我在家等你,待你回來的時候,我們的女兒便出生了。」
慕臣其實更想要一個男孩,可是,在聽到妻子說那是他們的女兒時,他便也覺得,女兒比兒子要好!
因為心裡唸著那個女人,所以,在鎮壓鶴族的時候,慕臣也比以往更加努力,滿腦子都是快些回去,再快些回去……
半年過去了,鶴族人聽見慕臣二字的時候便會膽寒,最多兩個月,慕臣有信心一定可以勝利地將鶴族從華褚的國界裡趕出去,然而,事實難料……那一年,邊關處四處都在飄雪,白雪堆得二尺來厚,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當時,他正在營中吃馬肉,勾著身邊兄弟的肩頭,大聲而驕傲地談論他的妻子,他說,「很快就要勝利了,等他回到京城的時候,說不定閨女都睜眼斷奶了。」
他滿臉幸福地憧憬著回京後的小日子,卻聽外頭有人來報,「將軍,嫂子……嫂子來找你了。」
慕臣原以為是那小兵在說笑,可越看他的表情越是不對勁,慕臣心裡咯噔了一聲,幾乎有些站不穩,「她怎麼來這兒了,她怎麼可能到得了這裡。」
一聽慕臣問完了這句話,那小兵一聲便哭了出來,「將軍,是皇上的令牌,嫂子是被錦衣衛帶來的,您……您自己去看看吧。」
「哭個屁!」一見著眼淚,慕臣便知出了大事,連路都走不穩了,手上的灑杯一下子便摔到了雪地上,他竟連捏個杯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時候,慕臣是被好幾個兄弟扛到她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