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聶行風把鐘魁送回他的工作室,然後轉去林純磬的家,林家的現任當家人林麒已經在等他們了。
據說林麒是林純磬的遠房侄子,跟隨林純磬學道多年,比聶行風還要年長幾歲,林純磬的穩重內斂他學得不錯,其他弟子就差太多了,從聶行風和張玄進門,每個人就都用一種敵視的目光盯著他們,看得出這裡沒人歡迎他們出現,甚至還有人做出了挑釁的手勢,看在林家接連遭逢變故的份上,張玄沒去跟他們計較。
「家師才剛過世,家裡又起大火,兩位師弟一死一瘋,大家情緒激動,難免做一些過分的舉動,還請聶先生和張先生看在同道之宜上,不要見怪。」
林麒請他們落座後,先道了歉,彼此寒暄了幾句,話題就轉到了火災上。
提起這件事,林麒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說:「其實起火更準確地說,是在書房的那兩個人身上著了火,他們擅入師父的書房,驚動了亡靈。」
由於林純磬的書房偏僻,所以當他們覺察到起火,趕過去時,書房裡已是一片火光,隨後兩名弟子從裡面跑出來,其中一個被燒成重傷,另一個還好一點,卻神智瘋癲,在院子裡大喊大叫,林麒用了幾道定心咒都鎮不住他,就見他無視脖頸上的創傷,一直跪地求饒,請求師父原諒。
至於書房,除了一些地方被濃煙熏到外,並沒有重要事物被波及,他從兩名弟子斷斷續續的求饒中推測,他們好像看到了黑暗中的天眼,然後火就突然從他們身上冒了出來。
「後來蕭警官在書房角落裡找到了隨師父下葬的尾戒,大家都認為是師父做的,師父由小鬼引路,回到自己的家,懲罰了不守規矩的弟子。」林麒看了聶行風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有關監視器裡的錄影,相信聶先生已經看過了,天眼出現,天罰將至,那個小鬼就是聶家的孩子。」
聶行風跟林麒對視,男人侃侃而談,神情悲而不怒,一個人可以輕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很好,那就是對他來說,還有其他事比他現在面對的更重要。
「那枚尾戒現在在哪裡?」聶行風問。
林麒一愣,似乎沒想到聶行風會問到這個,原本準備的一番針對娃娃的說辭都沒派上用場,這讓他的篤定稍微瓦解,說:「被蕭警官做為證物帶走了。」
聶行風相信自己沒聽錯,林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知覺地流露出了遺憾,他心裡有底了,不動聲色地繼續說:「其實我們今天來,是因為最近查的案子跟這次的火災稍微有些關係。」
林麒正被聶行風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毛,聽他開始說其他事情,暗自松了口氣,問:「是什麼?」
「這個人請問你是否有印象?」聶行風把存在手機裡的金大山的照片遞給林麒看,問:「他在林先生過世之前,是否有來拜訪過?」
林麒臉色一變,聶行風趁機追問:「看來他是有來過了,林先生有見他嗎?」
稍微沉默後,林麒恢復了冷靜,反問:「為什麼問起他?」
「因為我懷疑他跟火災有關聯。」
對方的心緒開始動搖了,這讓聶行風對自己的揣測多了分把握,說:「錄影我看過了,裡面是有個小孩沒錯,但沒人能證明他是亡靈引路人,就算他是引路人,以林先生的道行,如果想回魂,根本不需要任何小鬼指引,至於天眼的說法,天底下有誰見過?我是沒有,我想如果真有天罰這種事,上天也不會交由一個孩子來執行吧。」
這種談判張玄沒機會插嘴,只好坐在旁邊不斷喝茶,以防一不小心把茶噴出來,招財貓實在太壞了,這世上當然沒人見過天眼,見過的人都翹辮子了好吧,他根本是在擠兌人家——為了證明林純磬道行高,就算大家都知道那小孩是娃娃,也沒人會對外承認是他為師父回魂引路,否則今後別想再在這一行混下去了。
最後聶行風給自己的話做了總結:「所以我認為我們開誠佈公地把所有事情講出來比較好,案子早點結束,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
「聶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聰明人,我想你會懂。」
此刻聶行風的微笑在林麒看來,比張玄更邪惡,他不知道聶行風到底知道了多少,但絕對是瞭解一些的,明人眼前不說假話,想了想,他選擇了合作。
「這男人叫金大山,很久以前我曾見過他幾次,那天我從外面辦事回來,在門口被他叫住,一開始我以為是要飯的,誰知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又自報家門,我才想起他是誰,金家以神算著稱,金大山以前也算是一表人才,我沒想到他會落魄成那個樣子。」
「我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支吾不說,只說想跟師父敘舊,你們也知道,當時家師精神狀態不佳,不可能見他,我就回絕了,結果他死纏著不放,說自己生了場大病,沒法再像以前那樣算命了,想來借點錢,開口就是十萬,不過師父最後還是沒有見他,只給了他二十萬。」
「哇塞,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張玄發出讚歎,迅速往林麒身邊湊了湊,一臉神秘地問:「你師父這麼大方,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
張玄不說話則已,一出口就一鳴驚人,這句話擊中了林麒的要害,見林麒臉色陰晴不定,聶行風也不急著逼他,他知道為了自己的利益,林麒會講下去的。
「不可能,」林麒恨恨地說:「家師為人處世光明磊落,那些都是金家那個無賴信口開河而已!」
「那他都信口開河了些什麼呀?」
林麒自覺失言,面對張玄的窮追猛打,他很無奈,說:「你們逼我也沒用,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讓我跟師父提一句馬家,師父就讓我把錢給他……」
「川南馬家?」
在不可能的地方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張玄吃了一驚,林麒則更吃驚,看著張玄,一副你這種不學無術的神棍居然也知道馬家的表情。
「金大山有提馬家什麼?」
「他只說那件事如果不解決,大家都會有災難,至於是什麼,他沒說,師父也沒問,只讓我轉告金大山說自己去日不多,希望他以後好自為之,金大山拿了二十萬,興高采烈地走了,師父的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
當然是沒有,他還因為嘗到了甜頭,又威脅其他人,結果死於非命。
聶行風不知道金大山是用馬家的什麼事情去威脅林純磬的,但很明顯林純磬並沒當回事,因為當時他面臨的恐懼遠遠超過了金大山的威脅。
「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金大山跟我們家起火有什麼關係嗎?」
「金大山死了,死法跟你師弟的很像,」聶行風把查到的消息跟林麒簡單說了。
「他威脅了很多人,貴府上的火災已是第三起了,所以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有人來報復,卻不知道林先生已經過世了,而導致當時在他書房的兩個人代為受過,我想那兩名弟子會認為是師父回魂,更大的原因是出於做了虧心事後的不安。」
「什麼虧心事?」
面對林麒的詢問,聶行風笑了笑,看著他說:「那枚尾戒真的是林先生回魂帶回來的嗎?」
林麒把眼神錯開了,聶行風又說:「這件事牽扯到了我家孩子,所以內情我一定會查清楚,至於娃娃的事,也要麻煩你幫忙周旋了,如果你找到有關金大山的線索,也歡迎跟我們聯絡,這件事儘早解決,對你對我們都有利。」
林麒答應了,送他們離開時態度明顯熱情了很多,張玄想不通,一回到車上,就馬上問聶行風。
「你到底暗示了林麒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老實地跟我們坦白內情?」
「趨利避禍是人的共性,就算修道人也無法避免。」聶行風開著車,淡淡說:「所以與其跟他們講什麼大道理,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如直接點出利害關係更方便。」
「你是指那枚尾戒?」
「林純磬不喜歡戴飾物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他戴尾戒入棺,這不尋常的地方連你都注意到了,更何況是他的親隨弟子?如果那枚戒指與林純磬多年鑽研的法術有關的話,你說他們會不會很想得到?」
「我懂你的意思了,尾戒不是林純磬回魂時留下的,而是在下葬之前就被某個弟子偷偷摘了下來,他想找到林純磬記載法術的秘笈——假設有這種東西的話。所以晚上才會偷偷潛進他的書房,卻沒想到倒楣的成了替死鬼,可是這與林麒又有什麼關係?」
「張玄,如果你知道身邊有個大寶藏,而打開寶藏的鑰匙觸手可及,你會不會很想要?」
「想!」
「對林麒來說,那枚尾戒就是打開寶藏的鑰匙。他是林純磬的首席弟子,比其他人解林純磬的個性和喜好,所以他第一時間就覺察到尾戒有問題,但他沒動手,原因也許是謹慎,也許是出於對林純磬的敬畏,但是在其他弟子拿到尾戒後,這份謹慎和敬畏就不存在了,他沒有揭穿,而是冷眼旁觀,如果師弟找到了法術秘笈,那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把秘笈弄到手,如果他們找不到,他也沒有任何損失,但他們都沒想到在找東西的途中會撞到來尋仇的怨魂。」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也許林麒並不知情。」
「跟林麒見面之前我的懷疑是一半一半,但剛才他的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測,你沒發現他在說到尾戒被蕭蘭草拿走時表露出的不甘嗎?火災突發,他一開始可能也以為是師父回魂,倉皇之下忘了尋找尾戒,所以他現在心裡一定懊惱極了,東西到了警員那裡,案子一天不偵破,他就一天拿不回來,那種感覺就像你看到河那頭有座金山,卻偏偏沒船渡河一樣。」
「所以為了儘早結案,他就必須配合你,就算知道娃娃跟火災有關係,他也一定會把這件事壓下去!」
張玄徹底弄明白了,興高采烈了一會兒,突然品出味道不對,狐疑地問:「為什麼你每次打比喻都提我跟錢?我是喜歡錢沒錯,但不貪錢,這是原則問題。」
經常上下浮動的原則也能稱得上原則嗎?
聶行風沒吐槽他,而是善解人意地說:「我只是覺得這樣解釋便於你領會。」
「沒這回事,如果河那頭有金山,我會直接遊過去,我是海神啊,什麼水能淹得死我……」
「吱!」
轎車在刺耳的刹車聲中猛地停下了,還伴隨著張玄的慘叫,要不是反應快,沒系安全帶的他很可能就直接從擋風玻璃上撞出去了,他趴在前面,呻吟:「可能我淹死之前先被你撞死了,招財貓。」
「撞哪裡了?讓我看看。」
發覺自己的魯莽,聶行風忙把車拐到路邊停下,拉過張玄打量,張玄的額頭腫起一個包,看樣子是撞痛了,眼瞳漾著碧藍水色,委屈地問:「我有沒有破相?」
聶行風立刻搖頭,決定忽視那個大大的包,忍著笑拉住張玄想要揉額頭的手。剛才張玄的話提醒了他,也許尾戒並不是鑰匙,而僅僅是某種提示,林麒沒有直接接觸到尾戒,接觸尾戒的弟子又想岔了方向,所以他們才會這麼久都找不到想要的東西!
「打電話給蕭蘭草,讓他傳尾戒照片給我們看看,越清晰詳細越好。」
「為什麼你不自己打?」
聶行風哪敢說這是為了分散張玄對撞傷的注意力,說:「你們比較聊得來。」
「說得也是,誰讓我的魅力無窮大呢。」
張玄沾沾自喜地說完,給蕭蘭草打電話,不過打了幾遍都沒人接,直到他們回到家,蕭蘭草才回電過來,聽了張玄從林麒那裡得來的消息,答應說儘快把尾戒證物照片傳給他,張玄道了謝,想掛電話,蕭蘭草又說:「等等,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
「什麼?」
聽蕭蘭草的語氣鄭重,張玄心裡打了個突,看看聶行風,心想,不會這麼快又有焚火案發生了吧?書香門第
蕭蘭草給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也好不到哪去——「我今天去山谷,準備照你交代的毀掉焚屍,可是它不見了,那個骷髏頭也不見了。」
「人間蒸發了?!」意想不到的變故,張玄大叫起來:「是焚屍人自己走的?還是被人收走的?」
「不知道,你剛才來電話時,我一直都在找屍首,卻什麼都沒發現,這裡氣息很淨,完全不像是曾有命案發生過的樣子,如果我是普通人,會以為自己記錯地方了。」
「問題是你不是人啊,難道都查不到線索?」
「查不到。」
斬釘截鐵的回答,張玄沉默了一下,再轉頭看聶行風,聶行風又去看漢堡,正趴在水晶燈上打盹的鸚鵡立刻感應到了,飛下來繞著他們打轉,等候指示。
「我讓漢堡過去再幫你找一次。」
張玄給漢堡打了個手勢,漢堡飛走了,他說:「如果陰鷹也無能為力,那我們只能繼續等候火災的發生了。」
「我正在聯絡金大山記錄家徽的門派,希望能來得及。」
電話掛斷後,張玄沖聶行風一攤手,自嘲道:「也許金大山的法術沒有完全消失,他最後信口開河的預言靈驗了。」
漢堡大人的偵探工作進行得十分不順利,晚上一身灰蓬蓬地飛回來,不用它多說,張玄就知道沒結果,否則以這只鸚鵡好大喜功的個性,早就嘰嘰喳喳開講了。
「沒收穫嗎?」聶行風問。
「也不能說一點收穫都沒有,」漢堡用法術「空運」了一瓶礦泉水,一邊喝一邊說:「我跟小蘭花在山谷裡掘地三尺後,終於找到了焚屍,它被埋在山谷更深的地方,那裡沒路,要不是我靠飛的,根本發現不了,然後我們倆又當了次盜墓賊,把它從墓地裡刨了出來。」
漢堡把當時拍的照片給張玄看,那是片四周纏滿樹藤的空地,土還很新,看似埋得不深,但是規矩做得十足,兩旁用碎石以矩形鋪墊,形似棺木之狀,算是蓋棺,讓死者心安,這種做法張玄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石子該是浸了酒的,這是送亡靈上路的意思,通常用在枉死之人身上,小時候他曾見師父這樣做過。
「附近是不是有酒氣?」他問。
「你怎麼知道?」
張玄沒心情回答,接著又問:「那個頭顱呢?」
「那個沒找到,我們真的盡力了,可是哪兒都沒有。」
「焚屍你們最後怎麼處理的?」
「又扔土裡了。」
漢堡歪著頭回憶了一下,埋葬方式對不對它不知道,反正他們把屍體重新放進坑裡,上面蓋土了。
聽著它的描述,張玄秀眉微皺,事情愈來愈古怪了,會蓋棺術的人肯定是同道中人,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是擔心被報復,還是純粹出於慈悲之心?更重要的一點,他怎麼知道人跡罕至的空穀裡會有焚屍?他拿走頭顱的心態又是什麼?
「總之不可能是把頭蓋骨拿走,當裝飾物供起來,除非他是變態。」漢堡一語定論。
旁邊傳來咳嗽聲,是擔心他們有事特意跑來詢問的喬,見他抱著玻璃杯咳得臉都脹紅了,張玄問:「你沒事吧?」
喬用力搖頭,把手裡的檔案交給他們,說是蕭蘭草讓他帶來的,張玄接過去一看,居然是證物尾戒的照片,他把檔案給了聶行風,問喬:「你去警局了?」
「公司出了點麻煩,我被叫去協助調查,正好碰上蕭蘭草,他被一些人纏住走不開,就找了個藉口讓我把東西帶過來。」
喬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剛從審訊室出來的,張玄猜審訊他的一定是魏正義,說不定根本是這傢伙吃飽了飯沒事做,故意找點事,好去警局一日遊,心裡為大弟子哀悼三秒鐘後,他說:「你跟小蘭花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沒,我只是跟他表弟比較熟。」
喬擦著剛才噴到衣服上的飲料,說:「其實我過幾天要離開一趟,來跟你們道別,順便借樣東西。」
「你要回國?」
「不是,是這邊有個競賽活動,我想去參加玩玩,不過如果師父你們有事需要幫忙,我就不去了。」
你說的競賽其實是犯罪活動吧?
為了保障社會治安,張玄起了把喬留下的心思,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喬是魏正義的麻煩,不是他的,說:「你要借魏同學的話,只要小蘭花沒意見,我也沒有。」
「他不需要借,他本來就是我的家……」喬想了想,強調:「家傭!我說的是它……」
銀眸往空間上方一瞥,剛好落在漢堡身上,漢堡的毛炸開了,馬上飛到聶行風那裡,爪子拼命揪住聶行風的衣服,哀切切地叫:「我不要離開你呀董事長大人!我會做很多事的!一隻鳥頂一打人用!請不要拋棄我!」
「只借幾天而已,而且又不是馬上走,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搞什麼?」
喬的笑聲被漢堡無視了,繼續拽著聶行風叫,被張玄上前一把抓住,用投擲憤怒鳥的方式扔給了喬,喬手上的道符早準備好了,看到它飛來,啪的一下貼得正准,然後塞進了口袋裡。
喬告辭離開後,張玄見聶行風還在看資料,他湊過去,問:「有什麼發現?」
「戒指內側有一些看不懂的紋路。」聶行風把檔案遞給他。
圖片放大了數倍,可以清楚看到指環內側的花紋,像是文字,又像某種符咒,張玄看不明白,說:「如果這是林純磬獨創的符咒,那只有他的門人才能看懂,被燒死的弟子會特意去他的書房,證明他們是根據尾戒找到線索了。」
「所以林麒現在非常想知道尾戒裡藏了什麼秘密。」
張玄對林純磬的秘密沒興趣,他只想知道目前的麻煩怎麼解決。
「告訴我親愛的招財貓,為什麼一具焚屍會神奇地自己跑去地裡入土為安?它長眠了的話,去報復金大山和林純磬的又是誰?」
「不會有屍體自己埋葬自己的,那一定是人為。」
只不過對方手段很高明,讓蕭蘭草和漢堡看不出來罷了。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們面臨的狀況都很麻煩,事關娃娃,問題拖太久沒益處,但路好像走到了死胡同裡,他們除了照家徽按圖索驥之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線索,那就慢慢找囉。」張玄又往聶行風身上湊了湊,眉眼含笑:「趁著家裡沒人,我們做點其他有意義的事吧?」
「張玄……」
反駁的話被吻壓住了,張玄再往前靠,直接把聶行風推到了沙發上,面對主動熱情的情人,聶行風沉迷了,伸手撫摸張玄的秀髮,感受著他靠近後的體溫,正如張玄所說的,既然碰到了難關,多想也沒用,倒不如先輕鬆一下,和他耳鬢廝磨著,提議:「回房間。」
耳邊傳來幾聲不快的嘟囔聲,顯然張玄對這個提議很不情願,不過最後他還是同意了,上樓時,說:「好懷念家裡沒外人的時光。」
「那等這件事解決後,我們去度假好了,就我們兩個。」
「好!」提議正中張玄心意,興奮地點頭:「明天我就去旅行社查日程。」
張玄做事的風格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隨心所欲到了某種極致的程度,他忘了幾分鐘前自己還在為查案心煩,這麼快就跳躍到了旅行上,雖然聶行風也覺得旅行是個不錯的放鬆辦法,但他知道,事情可能不會像張玄想的那麼順利。
熱情纏綿到了半夜,張玄心滿意足地趴在一邊睡著了,聶行風卻無法入眠了,回想了一遍這幾天遭遇的事件,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到淩晨迷糊了一會兒,很快就又醒了,索性起床,吃了早飯後去書房繼續查看張玄收集來的資料。
來回翻看了幾遍後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聶行風把蘇揚提供的照片轉到了較早的幾張上,由於當時現場混亂,最初的幾張拍得很模糊,被張玄直接忽略過去了,聶行風當時也沒有太注意,現在重新再看時,他突然發現不對勁,用滑鼠把照片迅速轉回去,將照片放大,鎖定自己剛剛注意到的地方,越看越驚訝,他明白自己忽略什麼了。
「出了什麼事?」
身後傳來張玄慵懶的話聲,聶行風轉過頭,見他睡眼朦朧地靠在門框上,看模樣就是準備再去睡回籠覺,急忙叫住他。
「快過來,我有新發現。」
「我可以睡醒了再來聽嗎?」
張玄看看時鐘,九點對他來說還是淩晨,眯著眼轉身想離開,就聽聶行風說:「我知道金大山去餐廳的目的了。」
睡魔被好奇心打敗了,張玄走過去,看著聶行風攤了一桌子的資料紙,問:「是什麼?」
「看這裡。」
聶行風把游標移到照片的某個地方,照片照模糊了,裡面很多人重疊站在一起,是餐廳老闆昏厥時大家手忙腳亂照顧他的畫面。其中一個人扶住老闆的手臂,他中指上玉戒剛好照進鏡頭,看到戒指上的梅花雕紋,張玄還有點迷糊的眼神頓時亮了,急急忙忙去翻找金大山畫的圖符,很快的,他從一大堆資料裡找到了跟雕紋完全相同的圖片。
「原來金大山去這家餐廳不是偶然的!」
張玄把兩張圖並列放在一起來回對照了幾遍,在確定它們屬於同一圖形後,他叫道。
玉戒指戴在餐廳主管的手上,也就是事件發生後被辭退的那位主管,張玄本來還覺得他被牽連很倒楣,現在才明白他的離開不是巧合,難怪金大山當時很囂張地說會有人付帳,原來指的是他,還在屬於他的家徽上打了叉!
「江南陳家,善用峨眉刺鎮妖驅鬼。」張玄看看鐘魁畫的圖形,陳家用的法器平面為六棱,形似梅花,也跟金大山的圖形相符,他忍不住叫道:「怎麼修道者這麼多?隨便出去吃個飯都能碰到?」
張玄不太記得主管的模樣和氣場,極力回想了一番,那人似乎有點胖,富態十足,很難把他跟修道人聯繫到一起,更別說記住他的名字了,只好轉頭看聶行風,聶行風翻了一下其他照片,其中一張模糊照到了男人的名牌,似乎是秦,而非陳。
「兩字發音近似,也許以訛傳訛,搞錯了,也許是鐘魁自己記錯了。」
有新發現,張玄興奮了,回籠覺被他遠遠扔在了腦後,抓起電話打去餐廳服務台,一接通就說:「我要預訂餐位,請你們秦主管接電話。」
「您好,秦主管已經辭職了,我幫您轉……」
「不可能!我今早還跟他通過電話,你確定你沒搞錯?他叫秦……什麼來著?」
「秦峰,不過我們的現任……」
張玄沒等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給聶行風眨眨眼,一副「怎麼樣?我很厲害吧」的表情,聶行風只好捧場性的給他豎了下大拇指,張玄又興沖沖地拿來手機,打給蕭蘭草,撥打的時候說:「難怪餐廳一出事秦峰就辭職了,原來是做賊心虛,讓小蘭花去查查他的底細,他們當年到底做了什麼,讓人家追著來燒烤……啊!」
話說到一半,張玄突然想起娃娃曾經幾次說到燒烤,原來小孩子要表達的意思不是吃,而是有人放火,正想對聶行風說,電話接通了,蕭蘭草略帶疲倦的嗓音傳過來。
「什麼事?」
「有新發現新發現。」張玄興致勃勃地說:「我們剛查到金大山曾聯絡過的人,他叫秦峰,在金大山被燒死的餐廳當主管,餐廳出事後,秦峰就辭職了,你幫我查一下他的住址和交友情況。」
「秦峰?他住西郊清平區忠明北路三十二號,跟父母妻子和一對兒女同住,交友待查。」
「哎,你也查到這條線索了?有什麼新發現,告訴他最好合作,否則他很快也會變炭燒。」
「跟鬼交流對我來說有點困難,不過也許你可以做到,」蕭蘭草說:「我現在就在他家,你要來嗎?」
不祥的陰雲從眼前飄過,張玄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今早,秦峰在散步回家的途中被炭燒了,這次是在公眾場合,引來了好多記者,害得我一早上都在應付那幫混蛋,現在才有時間喘口氣。」
聽著蕭蘭草的話,張玄感覺頭開始犯暈,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大叫:「小蘭花你是掃把星轉世嗎?為什麼每次我找到的線索,你都可以輕易掐死它?!」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自從遇到了天師大人您,我的人生就開始多災多難……」
張玄無視蕭蘭草的抱怨,直接把手機掛掉了,聶行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說:「如果我們不儘快解決問題的話,還會有犧牲者再出現。」
「敢挑戰我的耐性,那就來吧!」張玄眼神陰厲,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