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整個山洞仿佛要崩塌下來。
許風沒什麼江湖經驗,到這時才知道自己誤觸了機關。他要逃出洞去已是來不及了,慌亂中只能用手護住自己的頭臉。山壁上的石塊紛紛墜落下來,砸在他身上、背上,每一下都砸得生疼。
周衍原本已到了洞口,見這一番突如其來的變故,當即回轉身來,撲到了許風身上。
許風覺得身上一重,耳邊盡是某個人的心跳聲。落下來的石塊“噗”、“噗”的砸在周衍身上,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不斷晃動的地面才漸漸平靜下來。
山洞裏暗無天日。許風覺著一隻手摸到他頸邊來,那手的主人在黑暗中問他:“許兄弟,你有沒有受傷?”
許風因了那三年的經歷,不慣與旁人親近,往旁邊避了避,說:“無妨,多謝周兄方才相護。”
周衍靜了一會兒才道:“舉手之勞罷了。”
他身上帶了火摺子,這時就取出來點著了,四下裏一照,只見本就狹小的山洞裏堆滿了亂石,唯一的出口更是被石頭堵得嚴嚴實實。
周衍伸手推了推,那石塊紋絲不動。
許風問:“怎麼?出不去嗎?”
周衍沈吟道:“若我不曾受傷,倒是可用內力震碎石塊,可惜……”
躍動的火光照在他身上,許風到這時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衫多有破損,有些地方還滲出了血印子,想是方才在混亂中被亂石砸傷的。
“周兄爲了救我,可是傷得更重了?”
周衍不甚在意,說:“些許皮肉傷而已。”
“你我萍水相逢,周兄何必如此相護?”
“我……”周衍眼睛裏也似有一絲淡淡火光,瞧著許風道,“我年紀比你大,功夫比你高,就拿你當弟弟一般,護著你也是應當。”
許風料不到他也是俠義之人,心下甚爲感激,有些懊悔先前懷疑他的來歷,處處提防於他了。
周衍見洞口出不去,就問起山洞劇震的原由,許風想起他摸到的那塊圓石,忙引著周衍去看。
周衍點亮火把,蹲下身來仔細瞧了瞧那塊光滑圓潤的石頭,而後伸手摸上去,輕輕往旁邊一轉。
“喀、喀、喀。”
又有異響聲傳來,這次卻不再山崩地裂,只石塊旁的地面緩緩震動,露出來一個黑魆魆的洞口。
許風驚呼道:“是密道!”
他說完轉頭去看身旁那人,見周衍蠟黃的面孔上仍是木然表情,連神色也不變一下,心想這人果真是經慣了風浪的,不由得暗自佩服。他從前看話本的時候,時常也看到某大俠入了地宮,尋到了武功秘笈或是驚世寶藏的故事,但輪到自己身上時,卻又踟躕起來,問周衍道:“周兄,咱們可要下去一探?”
周衍道:“反正出口已被堵上了,與其坐困愁城,不如下去瞧瞧。”
說著,將隨身的那柄匕首遞給許風,“你身上沒帶兵刃,拿著這個防身罷。”
許風料理山鶏時已用過他的匕首了,知道是難得一見的利刃,只因情勢迫人,倒也沒有推拒。他將匕首握在手中,就要彎身進那密道,卻被周衍搶先了一步。
周衍舉高火把道:“我走前面。”
那洞口僅容一人通行,曲折蜿蜒著不知通往何方。剛開始兩人只能躬身而行,越到後面倒越是寬闊起來。
兩旁的山壁打磨得十分平整,顯是人爲開鑿出來的,與斷崖上鑿出的淺坑像是同一手筆。有水珠從頭頂滴落下來,落在許風的脖頸上,凍得他一個激靈。他恍然想到,此事絕非偶然。
誰會無緣無故費這麼大心血,在斷崖上開出一條路?必是與這山洞中的密道有關了。無論這條密道通往何處,想來跟極樂宮脫不了幹係。
許風定了定神,接下來走得愈發小心了。
密道裏自然少不了機關陷阱,好在周衍江湖經驗老道,一路上見招拆招,一一化險爲夷。許風跟在他身後,屢屢覺得心驚動魄。
走了有大半個時辰,許風聽見一陣潺潺的水聲。
周衍回頭道:“這應當是地下的暗河,咱們現在已在山腹中了。”
“不知這密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完?”
“應該快了。”
周衍料得不錯,他們又走了片刻,密道就到了盡頭。盡頭處是一堵石墻,將去路完全堵死了,一絲光亮也不見。
許風憋著的一口氣鬆懈下來,失望道:“看來是一條死路。”
周衍道:“未必。”
他舉了火把去照那堵石墻。
火光一照,許風才見墻上繪著一副春宮圖。因爲年深日久,圖上的顔色已經斑駁了,但仍舊可見畫的是一群裸身男女相擁交媾的場景。
許風在極樂宮中也見過此等淫邪之物,此刻見了,一張臉先是氣得通紅,隨後又轉爲煞白,扭開了頭不願再看。
周衍瞧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走上前去仔細地看那幅圖。他只看了一陣,就覺出了特異之處,圖上有一人的乳首殷紅似血,且微微向上凸起,與其他人大不相同。
他便伸手按上那處紅點。
這一下果然觸動機關,石墻緩緩開了。
墻後仍是一片漆黑。許風聽得動靜回過頭來,見那畫上的顔料竟自行剝落下來,由墻縫裏彌漫出一層薄薄的霧氣。
周衍只吸了一口,便即叫道:“許兄弟,快閉氣!”
許風反應得慢些,還是吸到了幾口。他身形一晃,只覺鼻端有種甜到膩人的香味,像極了那宮主曾用在他身上的催情之物。
許風的手直抖。
那宮主自命風流,不愛用這些手段,偶爾爲之的那幾次,也是爲了折辱於他。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想起自己受了藥物控制,在那人身下放浪求歡的情景。
白霧漸漸散去,周衍緩了口氣,問他:“許兄弟,你還好吧?”
藥性來得又兇又猛,許風已覺得身上發燙了,強自壓了下去,說:“沒事。”
他怕周衍不信,又加了一句:“多謝周兄提醒,也不知這霧有沒有毒?”
周衍頓了一頓,方道:“應當無礙。但行走江湖,總是小心些好。”
他說完之後,繼續往前走去,仍是搶在許風前面。
石墻後頭是一間石室,地方不大,四面墻上都繪了春宮圖,又釘著幾排木架子,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瓷瓶。那瓷瓶上寫有名目,許風瞥了一眼,盡是些“春情散”、“桃花露”之流的名字,不用猜也知道是派什麼用場的。
許風本就覺得情思難抑,見了這些更覺不堪,根本不願細看。周衍倒是瞧得仔細,很快由春宮圖上尋到了新的機關。
另一面石墻被機關開啓,墻後又是一間石室,室內琳瑯滿目,全是些做工精緻的淫具。許風匆匆掃了一眼,有玉勢、緬鈴等物,有些他曾親身用過,有些卻是見所未見。
周衍徑直去尋春宮圖上的機關。
許風身上的藥性已徹底發作起來,渾身燥熱難當,額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淌,連站也站不穩了。他眼前所見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偏只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可聞。
他摸到手中微涼的匕首。
他咬了咬牙,爲免在人前失態,悄悄將匕首拔了出來,抵在自己無甚力氣的右手上。他右手的筋脈雖已廢了,但仍有痛覺,那匕首鋒利無匹,只在掌心輕輕一劃,就是一陣劇痛。
許風疼得顫了顫,手掌很快被血濡濕了,但也確實清醒了一些。那邊周衍已經開了下一間石室的門,他便快步跟了上去。
這間石室裏書香撲鼻,擺滿了各種書冊,周衍隨手翻了翻,見盡是些合籍雙修的功法。他面不改色地放回去,道:“看來此處真是藏寶之地了,要集齊這些東西,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
許風已猜到這些都是極樂宮的東西了,氣道:“不過是些害人之物!”
說著搶過周衍的火把,將近處架子上的幾本書給燒了。
周衍伸了伸手,像是想要攔他,“許兄弟……”
許風啞著嗓子問:“什麼?”
眼中的恨意正如那熊熊烈火一般。
周衍便又將手收了回去,嘆息似的說:“你燒得高興就好。”
許風還存著些理智,怕真的放起火來,把這整間石室都燒著了,因此只燒得兩三本書就作罷了。將火把還給周衍時,他腳下一個趄趔,跌進了周衍懷裏。
周衍忙扶住他的胳膊,問:“許兄弟,你沒事吧?”
許風已說不出話了,只是搖了搖頭,掙紮著想要自己站穩。
此刻離得這麼近,周衍才發覺他面色有異,呼吸也比平常急促些。他心念一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問:“進來時那一陣白霧,你可是吸到了?”
“就一點……”許風說,“一點而已……”
他一邊說,一邊用匕首去劃自己的手掌。
周衍大驚失色,趕緊將匕首奪了下來,再看他的手時,掌心已被刀刃割得血肉模糊了。周衍目光一顫,澀聲道:“我送你這匕首,可不是爲了讓你弄傷自己的。”
說罷將匕首遠遠扔了。那樣一件難得的兵刃,連看也不再看上一眼,只撕了衣擺下來給許風包紮傷口。
包到一半的時候,許風的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掌心是滾燙的,而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更是燙得嚇人,斷斷續續道:“周兄……我好難受……”
周衍連火把也扔了,僵硬的手臂環住他,說:“沒事,一會兒就過去了。”
那火把在地上滾了兩圈,“嗤”一聲熄滅了,石室裏暗得什麼也看不見。許風卻覺那火燒到了心裏,在黑暗中道:“好熱……”
周衍道:“你中的是烈性春藥,等藥性解了就好了。”
許風問:“怎麼解?”
周衍頓時沈默下來。
許風一忽兒迷糊一忽兒清醒,稍微清醒一些時,就求他道:“周兄,你把那匕首還給我吧,我受不住了……”
他分明是想用疼痛來壓制情欲,周衍豈肯給他?他沒有做聲,只是將許風按進了懷裏。兩人身體貼得那麼近,周衍很快感覺到了他下身的熾熱,哄他道:“許兄弟,你再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接著就響起簌簌的聲響。
許風被周衍的手握住時,僅剩的那點理智也都灰飛煙滅了。他身上又冷又熱,隨著那只手的動作,水與火又奇異的交融在了一起。他緊緊靠在周衍身上,失神地叫道:“周兄……嗯,周大哥……”
周衍正專心取悅他的身體,聽得這一聲“周大哥”,卻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推開了懷中之人。
許風本就雙腿發軟,給他這麼一推,再也站立不住,登時倒在了地上。周衍也不瞧他,腳下步履如飛,快步離開了石室。
許風一個人躺在地上,難耐地蜷起身體。冰冷的地面讓他恢復了一些神智,但身體裏的熱流卻一波一波湧上來,折磨得他欲生欲死。他知道如何緩解這種痛苦,卻怎麼也不肯受藥性支配,只咬緊牙關死死忍著。
被周衍扔掉的匕首就落在不遠處,許風挪動身體,一點點爬過去,伸手去抓那匕首。指尖剛碰到刀刃,匕首就被人一腳踢飛了。
原來周衍不知何時又轉了回來,沈著臉將他從地上抱起來。
許風獨自一人時還能忍耐,可一被周衍碰著,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他靠在周衍懷中,嘴唇輕輕貼著那人單薄衣衫下的胸膛,猶如親吻一般。
周衍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些,但始終沒有出聲,只是抱著他穿過幾間石室,然後停下了腳步。許風被春藥折騰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了哪裏,只覺周衍忽然鬆開了手。他的身體便直往下墜,只聽“嘩啦”一聲,落進了冰涼刺骨的冷水中。
許風哆嗦了一下,冷得打顫。他水性不差,掙紮著從水裏撲騰起來,剛透了一口氣,周衍就摁住他的肩膀,將他重新按進水裏。許風連喝了幾口水,幾乎以爲自己要溺死在水中時,他才鬆開了手。
如此反復數次,許風身體裏燒著的那一點火,也盡被冷水澆滅了。他再次浮出水面時,渾身都已濕透了,水珠從發梢滾進他眼睛裏。他抹了把臉,透過朦朧的水霧望向周衍。
不知爲何,這間石室裏有一點幽微的光,周衍的神情在這光影裏顯得晦暗不明。但只一瞬,那目光又如同冰雪初融,定定落在許風臉上。
許風叫了一聲:“周兄……”
周衍如夢初醒,忙將他從水裏拉了起來,問:“藥性可已解了?”
許風凍得嘴唇發紫,只是點了點頭。
周衍脫了外裳裹在他身上,道:“對不住,我只想到這麼個法子。”
許風自然不會怪他。“當是我……多謝周兄才是……”
“謝什麼?”周衍苦笑一下,說,“謝我將你扔進水裏麼?”
許風沒有說話,心中卻想,與其在春藥的作用下露出醜態,他倒情願溺死在水裏了。他原本對周衍的來歷有所懷疑,如今倒是疑心盡去了,覺得他除了性情古怪些,實在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
周衍忙碌一陣,重新生起了火來。許風披著他的衣服坐在旁邊烤火,四下裏瞧了瞧,見這間石室空蕩蕩的,幷無春宮圖之類的玩意,至於那一點幽光,則是因四個角上懸著幾顆夜明珠。
“奇怪,這間石室裏怎麼只有一潭池水?”
周衍頓了一下,說:“此地……當是雙修前沐浴淨身之處。”
許風面上一紅,駡道:“荒淫無恥!”
周衍沒有接話,僅是伸手捉過了他的右手。他手上的傷本就沒有好好包紮,方才被水一浸,愈發血淋淋的嚇人了。有幾道傷口深可見骨,周衍見了,不由皺眉道:“許兄弟下手怎麼這樣狠?”
許風不以爲意,道:“反正這只手早已廢了。”
周衍握著他的手微不可覺地顫一顫。他面上雖無什麼表情,動作卻十分輕柔,在許風手掌上灑了傷藥,又重新撕下布條包裹傷口。
包紮完之後,他手指又微微往下,摸到了許風手腕上的舊傷疤。
許風立刻縮回了手,道:“我的手沒什麼大礙了,有勞周兄費心了。”
周衍的手仍僵在那兒,隔了一會兒,才慢慢收回去,說:“那一處是舊傷?”
“嗯,幾年前受的傷,如今早已好了。”
“可是你的手……”
“行走江湖之人,誰身上沒幾處傷?我右手雖不能用了,左手卻還可練劍的。”許風不願多提從前的事,只隨便說幾句話敷衍過去了。
周衍也沒追問,他瞧著面前的火堆,眼神也像那火光一般捉摸不定。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出聲道:“許兄弟。”
“怎麼?”
“若一個人,在無意間做下一件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你說……他可還有彌補的機會?”
許風一聽這話,就知他必定是個有故事的人。然而在這江湖上,誰沒有些不願提及的往事?便是他自己,也有那麼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因此他幷不問周衍做了什麼事,只想了想道:“我師父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是無心之失,事後又盡力彌補了,又豈會來不及呢?”
他不過是泛泛而談,隨便說些勸慰的話。誰知周衍聽了之後,竟是目光一動,霍地站了起來。
許風被他嚇了一跳。
周衍也自知失了分寸,但還是來回踱了兩步,才緩緩坐回去,說:“許兄弟,多謝你。”
他隔著火光看向許風,道:“若我那弟弟……也像你這般就好了。”
許風真心道:“令弟自然比我強得多啦。”
至少有這樣一位兄長,時時刻刻掛念著他。
他雖然也有哥哥,卻不知道是生是死;雖然有師父,卻怕拖累了師門,不敢回去看上一眼。天下之大,只得他一個人踽踽獨行。
許風一直坐在火堆旁烤火,沒多久衣服就已半幹了。他想將那件外裳還給周衍,周衍卻沒有接,徑自走過去開了下一間石室的門。
許風雖然早有準備,但等石門開了,現出正中央那一張石床時,他還是駡了一聲“無恥”。
那石床造得甚大,便是躺上四五個人也是寬敞,上頭略有些凹凸不平。許風走近了一看,才知是雕刻著一幅春宮圖。也不知是怎樣的能工巧匠,將圖上的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連一些助興用的淫具也是精巧得很。
許風中的春藥雖已解了,還是看得面上發紅。
周衍倒沒在意,不但細細看了一遍,還伸出手去摸了摸,接著沈思片刻,乾脆翻身躺了上去。
許風叫道:“周兄!”
周衍比了個手勢,說:“別出聲。”
他雙目緊閉,眼球飛速轉動著,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倏地坐起身來,手指摸到石床上的某處,極有規律的敲了三下。
他敲完之後就跳下了床,隨後只聽“喀”的一聲,那石床竟翻轉過來,現出了幾級石階。
許風奇道:“周兄怎麼對此地的機關如此熟悉?”
周衍幷不回頭看他,只是低聲道:“不過是些奇門遁甲之術,哪裏的機關都差不多。”
許風心中仍有疑惑,但還來不及細想,已聽周衍問他:“許兄弟,你可要下去一探?”
許風見這些石室一間比一間不堪,怕繼續走下去,還不知會出現何等荒淫之物。但他倆尚未找到出口,總不能半途而廢,只得硬著頭皮道:“下去看看罷。”
周衍仍舊走在前頭。
這一條石階比先前的密道好走得多,只是同樣蜿蜒曲折,越往下走就越覺得冷,似有陣陣寒氣襲來。
莫非下頭是一處冰窖?
許風正這麼想著,那石階就已走到頭了。他未見到什麼冰塊,只不過一座石臺,石臺上插著一柄劍。
那劍沒有劍鞘,劍身薄如蟬翼,在夜明珠的幽光下,劍刃上隱有光芒流轉,好似一泓秋水。
一望即知,這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但凡習武之人,見了這等寶物,就無有不動心的。許風當然也是個俗人,但他想到這是極樂宮之物,便又斷了這份心思。
周衍倒是上前幾步,伸手握住了劍柄。但他剛拔出那柄劍,就有箭矢從四周的墻上射出來。
許風忙叫了聲:“周兄,小心!”
周衍反應極快,立刻揮劍斬落箭矢。許風早知道他功夫極好,此刻一看,果然是身姿飄逸、身法迅捷,便是揮劍之時,亦是行雲流水般好看。
只是那機關甚是古怪,箭矢連綿不絕,由四面八方朝周衍射去,始終沒有停下來。周衍功夫再好,力氣也有用盡的時候,許風不禁暗暗替他著急。
周衍也發現了其中關竅,雙足一點,踏在了那石臺之上,將寶劍插了回去。
機關立刻就停了。
許風松了口氣,說:“看來這劍是取不走了。”
周衍環顧四周,輕哼一聲,說:“這可未必。”
他對許風道:“許兄弟,你再退後些。”
許風本就離得遠,依言退回到了石階上。
周衍閉一閉眼睛,重新握住那柄劍,再次拔了出來。同上回一樣,又有箭矢朝他射來。周衍沒有閃避,反而使出上乘的輕功來,迎著箭矢飛掠過去,唰唰唰數劍,仗著寶劍之利,直接將那機關破了。
許風只見得衣袂翻飛、劍影重重,待周衍輕飄飄落回地面時,幾處機關都已破了。他由衷贊了一聲:“周兄果然好功夫。”
周衍扯動嘴角,木然的臉孔上露出一絲笑,將那柄劍擲給了他,說:“許兄弟,接著。”
許風用左手接了那柄劍,只覺一絲寒氣從劍身上透出來。他正想把眼細看,卻聽周衍道:“你身邊沒有防身的兵刃,這柄劍且先用著罷。”
許風吃了一驚,說:“這是周兄冒險取來的,我豈可奪人所好?”
“我平日幷不使劍,拿著也沒什麼用。”周衍雙手負在身後,滿不在乎道,“許兄弟若不喜歡,扔了也就是了。”
哪有人將這等寶劍扔著玩的?
許風本想推拒的,但猶豫一番後,還是收了下來。他心中想,此劍乃是極樂宮之物,等他將來練好了武功,殺回極樂宮去,親手將這劍刺進那宮主的胸膛裏,卻不知是何等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