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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36章
第36章

  一至三年級的家長八百米跑,安排在傍晚,最後一項。明天的天氣大約很好,晚霞綺麗,越接近天際的地方,色彩越沉鬱,越明麗。

  學生們都大多都結束了項目,三三兩兩,有一個沒一個坐在操場上,看台上。明明太早,還不到時令,操場的圍欄外邊兒就有有人販起了消夏的雪糕和酸梅湯。生意好得出奇,小零票子塞了一包攥了一掌。

  中間鄭彧嚷著要吃,鄭斯琦不讓,不許,就氣得她哼哼兩聲扭頭就走,去找同班的女同學在樹蔭底下翻起了花繩;小五子則被男生拖去圍觀班主任參加的沙丘立定跳。

  學生家長的比賽項目,設置的是很彈性的如若身體不適,情緒不高又或是時間太緊,臨時決定不參加也是可以的。結果謄分老師粗粗把人數一點,三個年級說好報的四十五個家長,稀稀拉拉只剩了二十個。

  喬奉天可想扯著小五子溜之大吉。正低頭琢磨著怎麼開口,一抬頭瞥見鄭斯琦一邊揉著脖頸,一邊看著自己似笑非笑,思索了兩秒,嘴一撇,作罷。

  跑吧。在這人面前撒丫子狂跑追認追兩回了,現在認慫說跑不了長跑也沒說服力啊。

  喬奉天將外套拉鏈拉到底,把脖子緊緊縮在衣服裡,手在口袋裡揣的緊緊的。

  「你脖子還成吧?」又蹲下去緊了緊鞋帶。

  鄭斯琦皺著眉頭吧頭往後仰,霞光給他的鏡片染上了透明度高的暖色,「不太行……在嘎吱響呢。」

  活該你那麼吊著脖子睡。

  裁判把遮陽帽摘了,嘴裡半叼著鋼哨,揮手讓家長按順序站在起跑的白線之外。喬奉天跺了跺腳,「沒腦溢血就該知足了。」

  鄭斯琦被往後退的一個光頭家長踩了下鞋,疼的跳了下腳,倒撤了一步,「我們學校老師中午都這麼睡覺的,放眼望過去跟馬槽似的。」又推了下眼鏡,「老了以後十之八九得慢性勞損,僵得擱鍋裡煮都煮不動。」

  一聲響亮的哨響。

  喬奉天被幾隻手推著後背,半甩起胳膊,跟著率先出發的前排的家長往前小步走,「我們店裡推拿也可以做,你來,我讓大老闆給你折價。」

  「你們怎麼副業那麼多?」鄭斯琦笑,剛起步,就被橫穿過來的兩個女士擠得頓了下步子。

  「杜冬缺錢的時候還想著批點水果在店門口支個攤兒賣呢。」喬奉天小步跑起來,回頭,劉海吹偏覆住了兩道眉毛,「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不去考慮速度的話,在傍晚跑步其實是件很愜意鬆弛的事情。白晝與黑夜交接,明與靜地合宜調劑,像獨立於時間軸之外的一段附加的奇妙時段。無論輪廓,明暗,還是質感。

  天要黑了,該燒飯了。離逝與溫存的意味一天之內在這裡變得尤為濃重明顯。

  但通常這樣值得享受的點兒,都是人流往來匆匆的下班高峰,不是在晃晃蕩蕩的車上,就是行走在車水馬龍八街九陌的路上。難有人能在維持生存的生計之外,忙裡偷閒騰出這樣的悖德似的悠閒功夫。

  紅膠跑道外,一圈香樟樹的繁茂枝葉,連帶著一眾家長的後背,被暈染上了天空的顏色。鄭斯琦穿的白,故而更顯眼,後背更如同一張可繪的白紙,可供光恣意隨心地塗抹點染。

  喬奉天純想當炮灰,根本不在乎名次,只邁著腿做到不被大部隊甩的太遠;鄭斯琦則可能是蟄伏著準備後半圈兒衝刺,也只領先了喬奉天兩個人而已。喬奉天沒跑對姿勢,肋骨邊一下子覺出了岔氣似的的抽痛,呼吸也不由得紊亂了起來,吸地綿長,吐地短促。

  咬著嘴巴繼續跑,但跑著跑著就又想起了呂知春。不算是觸景而有所感懷,想起來純屬是意外。

  想到店裡還沒招上人,想到替他花掉的幾千塊醫藥費,想到他的母親和他本人受過的對待,想到他對這個世界還未醒的認知,想到自己再沒聯繫上他。

  只一瞬間,被隔離開的疏離感與不安全感,就汨汨溢出了心裡。

  每個人或許都有一道線,根據自己的學識修養與三觀而刻定。喬奉天不知道在操場上奔跑的這些家長心裡,自己這樣的人能被容納與接受的幾率有多高。

  不知道謙和有學識如鄭斯琦,在心裡究竟如何真實的看待自己。意外地很想知道答案。

  意外地不想被這樣的人排斥。

  喬奉天伸手摸了摸發頂,想著要重新染了。

  忍痛跑了兩圈半,兩片肺葉子哼哧地快起了火,喬奉天臉色漲紅,跑了個第十七,鄭斯琦第二。喬奉天一天溜腿溜下來,一個名次也拿不到。倒是四乘一百米接力,下午一統兩場比分,一年三班得了個冠軍,比乙組第一快了近八秒。亮金金一張獎狀蓋了紅章發下來,轉手進了班主任手裡,成了集體榮譽,鄭斯琦和喬奉天誰也沒摸著。

  日頭未盡,系主任留了家長學生在操場上按高矮個頭排成四排,拍照留念。喬奉天比來比去,被幾個家長調笑著拽來了第二排,鄭斯琦毋庸置疑是最後一排,動也不用動,還成了當間兒標中的比對點。

  攝影的老師弓腰,低頭微調了光圈,把5D3托穩在手掌,合上一隻眼湊近取景器。

  「我數一二三啊!一,二,三!」

  「茄子!」

  喬奉天沒好意思跟著喊,只抿了抿嘴。

  出了校門,鄭斯琦按開了車鎖,要開順風車送他倆回家,喬奉天也沒推拒。鄭彧高興能和喬奉天多待會兒,扯著他的手不願放,小五子在一邊直愣愣瞪著眼珠子望著她往自家小叔身上蹭。

  先是把小五子送回了陶沖湖,南二環在堵,鄭斯琦開的導航走的通陵路高架。喬奉天怕耽誤鄭斯琦的時間,就沒送小五子上樓,事先打了個電話給喬梁,讓他在門口接著。

  電話裡聽喬梁極乏似的啞著嗓子笑著應著,覺得奇怪,皺皺眉囑咐了兩句雞零狗碎的東西,也沒多說就掛了電話。

  往鐵四局開的路上,鄭彧在後座兒有一句每一句地絮叨著,過一會兒就沒聲兒了。鄭斯琦一回頭,見她橫躺在後頭睡著了,還心明眼慧知道往自己肚子上蓋個小外套。

  「丫頭又不脫鞋……」

  喬奉天從副駕駛上往後看,鄭彧的倆鞋底子正牢牢貼著粉色的車座套兒。不管瞧幾次那一水兒的hello kitty,喬奉天都覺得漲眼。

  「珊瑚絨的不容易下水,掉毛,你下次換成滌綸的好。」喬奉天說。

  「你說座套兒?」鄭斯琦打了方向盤。原來這毛茸茸的玩意兒叫珊瑚絨,還當低配仿貂呢。

  「要不然呢……」

  「小丫頭自己在網上看的款式吵著鬧著讓買,也挑不了不了。」鄭斯琦看了一眼後視鏡,「我發現你很懂這些東西,這些、怎麼說……」

  這些滲透進生活裡的很細微末節的東西。

  喬奉天把頭貼上車窗,笑了,「這算常識吧,日子過久了都知道的。」

  鄭斯琦挑了下眉,覺得這話在啪啪打他的臉。

  「今天那個姑娘……」遇了一盞紅燈,鄭斯琦踩了剎車,「是家裡人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

  喬奉天聽了偏頭看他。

  是麼。

  「告訴你沒別的意思,就是你看見了,所以就想和你說明一下,免得你誤會。」鄭斯琦回看他,微笑。

  「挺好看的,我說那位小姐。」

  「也年輕,比你還小四歲。」

  喬奉天一坐直就覺出頭重腳輕,眩的不行,忙又把頭貼回來冰涼的車窗,想自己是累了,「……條件那麼好,小你快一輪就得出來相親,現在人都急得我挺不能理解。」

  上趕著要投進一場可能有名無實的婚姻,不再堅持,不再希冀,想一個正常人那樣融進人們的大方向裡與世浮沉。

  「沒轍,他家大概怕錯過我這手好資源。」

  喬奉天一嗆。沒聽錯的話他這在自吹自擂呢吧?他張口結舌地看他踩了油門,手搭在檔桿上,明面兒上一點調侃的謔意也沒有。唯獨眼鏡下的眉眼裡,洩了一點兒似是而非的輕微的笑。

  「您……誇自己一點兒都不明顯。」

  「那必須,我一動嘴皮子吃飯的。」

  喬奉天望著車窗外倒退的齊整行道樹。一面撐著腦袋,覺著太陽穴正一陣陣的抽跳,一面忍不住直樂。

  華燈初上,天色黯然了許多,城市生長在黑夜裡,則有一份特殊的陌生。喬奉天一時分不清鄭斯琦開的是哪條路,走的是哪一環。清了清發緊發黏的乾巴嗓子,正要開口問,就覺出一片暖和的手背,隔著額發貼上了額頭。

  「你自己把頭髮撩開。」鄭斯琦說。

  喬奉天一訥,抬頭不疑有他地乖乖照做了,鄭斯琦手繼而接著一伸,不隔著任何東西地直直接觸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喬奉天這才有所反應,有個往後縮腦袋的動作趨勢。

  按了兩秒,鄭斯琦收回,稍蹙了點眉。

  「自己沒感覺出來麼?」

  「什麼?」

  「你在發燒。」

  手又往他鼻尖處一探,特像武俠劇裡的大內侍衛探人鼻息,「呼個氣兒都燒手了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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