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重獲新生是什麼感覺?崔夢忱突然想起,他首次感覺到自己是真正的死亡了,以為不會有然後了,然後他醒來,看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算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
死亡來得很快,被車沖撞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開始從不知道哪冒出的血液的那處傷口,猶如病毒般蔓延到四肢百骸。
幸好他在家裡留了張紙條,放上了銀`行卡,叮囑崔星燦要好好給韓老師治病。
小結巴要是知道……他被一輛車奪去生命,會拿上菜刀把車主砍死吧。
他該有多麼傷心?崔夢忱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他也沒有時間想那麼多。
當他最後一次試圖叫布魯斯撥打崔星燦的電話,那電話並未撥出去,夭折在與整個世界斷線的信號中。眼前的倒計時歸零,布魯斯沒有回應,他自己也逐漸陷入昏冥不定的混沌。
只是這一次,沒有什麼靈魂狀態旁觀。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件通體白色的房間,沒有窗簾的窗外是一片海洋,遠方肉眼可見的地方,似乎有個島嶼。
他眨了眨眼,翻了個身抓著枕頭繼續做夢。
我沒有死。
可是他感覺到,這具身體明顯不一樣,映入眼簾的膚色,包裹著骨頭的細弱肌膚,腕關節的棕色小痣。都是布魯斯沒有的,他覺得腦袋有些疼,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記憶。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布魯斯看見天花板的光屏,藍色的字體浮現出文字。那是一種……非常復雜的方塊字,可神奇的,布魯斯以前沒接觸過這種文字。他很確信自己沒有。可他居然認識。
這時有一道女聲在這個房間裡響起,“早上好,崔先生。”
光屏顯示出室溫25度,星期二的字樣來。
崔先生是誰?
布魯斯不是很清楚,但是崔這個字眼,顯然讓自己有種在聽別人叫自己名字的熟悉感。
這語言也聽起來非常繞口,他居然也聽懂了,像自己的母語一般,他不需要想就能明白意思。
多不可思議,到底是誰,救了他的生命,還給他帶來了這麼多多余的想法?
鏡子裡的這張臉……布魯斯並不認識。當他注視著鏡面,鏡子裡的那個東方人也在回望著他,眼神裡有諸多的疑問,似乎也在問鏡子外面的自己:你是誰?
布魯斯苦笑,用濕毛巾兜住臉,我他媽也想知道,我到底變成了誰。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布魯斯回過神來,那人已經進來了。
一個比自己要高很多的外國人,棕發藍眼,布魯斯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人也長得非常熟悉。他開口說活,是帶著意大利口音的英語:“你好點兒了嗎?”
布魯斯略微覺得耳朵不適,沒有回答。在一切的未知數前,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那個人繼續說,“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Severino。”
“看來你並不願意信任我。”塞維裡諾露出笑容來,但從這個笑容可以看出這個人並不喜歡笑,或者說,很少笑,所以僅僅是扯了一下嘴角就放下來,但也非常好看了。盡管這是讓人心生好感的面孔,布魯斯還是無法輕易交出信任。一個陌生人,首次見面就談信任?怎麼可能。
“你有許多疑惑,但是我現在並不能告訴你,你還活著,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他的拒絕回應並不讓塞維難過,“我猜你更喜歡做崔夢忱,而不是布魯斯。”
那三個字正腔圓的語言,讓他內心突然有種像是航行在風雨裡的大船般的安靜。來自耳朵,沖進大腦,最後投放到心湖,安靜地沒有濺起一滴水花。太熟悉了,來自身體本能的記憶。
他並不明白塞維裡諾後半句話的意思,他當然是布魯斯了,但他沒傻到開口詢問,崔夢忱是誰?
想必是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
可他和這個名字有任何的聯系嗎?他挖空自己的記憶,也沒得到答案。只是隱約覺得,聯系很深刻,深刻到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還是人格分裂。
“為什麼我的眼睛這麼痛?”
“因為你從來沒有睜開過。跟我來,我帶你熟悉這裡,你肯定覺得很餓吧,”塞維說,“我帶你去。”
的確是很餓,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都是靠針管輸入營養維持著生命吧。
他昏迷了多久?想到這個問題的瞬間,他也憶起方才光屏上顯示的日期,當時他並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真是可怕,離他死去已經過了快20年了。
怎麼可能?
救他生命的人是把他的大腦冷凍然後在身體堅持不住壽命的時候把大腦移植了嗎?
終於他忍不住問,“現在是哪一年?”他聽著從自己體內發出來的陌生嗓音,這簡直太奇怪了,這不是他。
塞維沒覺得懷疑,只當他覺得自己失去意識太遙遠了,回答了他的問題。
問題一拋出,布魯斯沒收住繼續詢問第二個問題,“這是哪?”
“聖胡安。”塞維回答他。
你在逗我……聖胡安哪裡來的綠島?窗外的景色非常美妙,跟隨塞維出去,下了電梯,整個是透明的電梯可以清晰地看到外界,的確是一處彌漫著霧氣的島嶼,升騰在海面上。
“你不信?”塞維很輕微地挑起一邊眉毛,“你眼前看到的外面,全部都是假象,我們在地下呢。”外面除了聖胡安有些硬的和著石頭的泥土,別無他物。
塞維裡諾說英語的時候,偶爾還會蹦出一兩個意大利文出來。
布魯斯有些失望地收回凝視在那些假象面前的視線,他很想再次聽到那個語言,疑似他母語讓他覺得簡直太熟悉了的語言。
整個空間很大,但也有許多像洞穴一般的過道,要是這是地下,那得多深?也很容易引起地震吧?
這就像個秘密研究所,雖然很大,但是人很少,都目不斜視的向前直走,沒有對除自己和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抱有好奇的目不斜視。
跟著塞維走了很久,他們到達一個類似食堂的地方,銀色合金材質的長桌椅像棋子一般擺滿整個大廳,半圓殼狀的銀色金屬表面的吊頂燈掛滿在頭頂。
“照顧你的口味,”塞維揭開蓋子,露出早已准備好的菜餚,“我們准備了你喜歡的。”
我喜歡這些?布魯斯發誓,他以前從來不會吃這樣的食物,哪怕是工作餐,也看起來比眼前這些要好得多吧。
這一盤黑紅色的,冒出甜絲絲地氣息的是什麼?排骨嗎?
盡管這麼想著,但他的身體還是不由自出地發出了“想通通吃光”的聲響。
他在內心歎了口氣,哪怕這具軀體他操縱的再得心應手,也會出現違抗他想法本身的命令。
布魯斯不可抵擋地消滅了桌上那些看起來就很可疑的菜,塞維全程在一旁看著,他也沒感覺到不適。
他的身體本能告訴他,他其實真的很喜歡吃這些來路不明的食物。
“這裡並不大,幾乎全是研究室。”塞維向他介紹說。
和NASA不一樣,NASA也很神秘,可這裡,就像是為了躲避政府的監控,才建造在地底下的。為了不讓員工心生枯燥,外面的風景更是一個星期換一個。
那這裡,到底是在研究什麼?布魯斯問他,“什麼研究室?”
塞維也沒有掩飾,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生物技術什麼的,比如克`隆……比如基因合成,你看過蜘蛛俠吧?我們也研究那種技術,當然……已經很久沒有進展了。”
這家研究所的幕後人簡直是瘋子。
研究“蜘蛛俠”干嘛?毀滅地球?
“只是為了進步而已。”塞維說道。
布魯斯一直以為,在政府監控下,是沒人有膽子研究這種已經不能拿非法來形容的危險研究了。但現在發現,不僅有,而且膽子很大,禁止什麼就研究什麼。不過和他一樣,他研究人工智能,也是為了進步,但是國家不相信他。
“我們可是正規研究所,有證書的。”即便塞維不怎麼愛笑,但他本人卻相當喜歡開玩笑。
布魯斯猜測,恐怕是被默許的。
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奇怪想法。
“雖然很想帶你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不過現在還不行。”塞維在布魯斯的房間裡呆了很久,一直跟他說話,聊著天文地理,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布魯斯很少回應,因為怕露出馬腳,原本塞維一直叫他“崔”,後來他說,“還是叫我布魯斯吧”,而布魯斯也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塞維眼熟了。
“你特別像那個……那個誰,一個好萊塢明星……?”
“Simon?”
“對就是他……”奇怪,為什麼我會記得一個在我失去意識的20年裡大紅大紫的男明星。就像是走馬燈一樣,恰巧在看見塞維的臉龐的一瞬間轉到那一面,讓布魯斯想起了這個西蒙。
“我們是雙胞胎兄弟,”塞維說,“他是我哥哥。”
哥哥?
布魯斯一瞬間腦袋像是炸開了一般,一噸火藥在腦中引爆。
為什麼聽見“哥哥”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我明明沒有兄弟。也沒有相愛的人。
可是布魯斯覺得,“哥哥”,一定有特殊含義。
只是他現在忘了。
塞維看著他抱著腦袋痛叫,於心不忍地從上衣內袋掏出一個小針管,扎在他的脖子處,“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布魯斯的頭跌在他的懷裡,藥效起作用了。塞維把他放在了床上,幫他拉好被子,將脖子以下包裹得密不透風。將房間調為夜晚模式,他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剛剛培育好的身體,果然有一大堆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