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楚詠嚇了一大跳。
這還用得著說嗎?眨眼的功夫間,一個男人把嘴巴蓋了過來,誰會不吃驚?
可是他呆任愣片刻後,敏捷的腦袋馬上看穿男人真正的用意,隨即配合男人親熱「動作」,以雙臂摟住了男人脖子,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楚……詠……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噠噠的腳步聲近在左右,楚詠一顆心跟著噗通噗通跳不停。
會被看穿嗎?
會被發現嗎?
他緊張到忘記了自己的唇還與陌生男人相黏在一塊兒,全神貫注地傾聽著追兵的動靜。
「你太僵硬了,小姑娘。這樣會被人拆穿的……」囁語地揶揄她說。
連男人幾時抽離了他的唇,楚詠都沒察覺到。
楚詠嘟囔道:「陶醉?要怎麼陶醉我不懂,不過就是四片肉迭在一塊兒的事,有啥可陶醉的?」
「四片……」高出她兩個頭的男人,仰天長歎。「如此詆毀我親嘴功夫的姑娘,你還是頭一個。我要是連一個小姑娘都無法滿足,日後還有什麼臉在兄弟面前抬頭挺胸?我不好好洗刷這冤屈不行。」
──好笑!明明是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東西,他想怎麼「洗」、怎麼「刷」呀?
楚詠的反諷都還沒說出口,男人即一把擒住了楚詠的下顎,問也不問地,再度輕薄了楚詠的雙唇。這次還變本加厲,未請自入地把舌探到他的小嘴裡頭!
「唔……嗯……」
食物以外,曾闖入自己口腔中的,只有母親的乳房與自己的拇指……及現在,男人不知死活地強行撬開、強迫送入的東西!
頸背的汗毛驚豎而起。
活生生的潮濕軟嫩物體,在自己口中做怪所喚醒的自衛本能,教楚詠想也不想地張牙欲咬。
但男人似乎懂得讀心妖術,在楚詠牙一張的瞬間,男人吮著他的舌尖像是吮著花蜜的蝶兒般,嘖嘖吸弄著。
咦?啊嗯……這、這是什麼感覺?
舌頭被吸吮的妖靡快感,令他雙頰飄上兩朵緋雲,雙膝站得合不攏,蠢蠢欲動的熱氣在下腹盤旋,害得他渾身力氣被抽離,整個人快虛脫了。
於是,對男人擅作主張的舉止所生的怒火,反而被蹦出頭的好奇心給強壓了下去。
想要更進一步探索這奇怪行為,想更瞭解這暈眩、輕飄的感覺是從何而來,想再多鑽研(或被鑽研?)這還不令人討厭──雖然一開始他本能地抵抗過──的放肆行為。
不知不覺地,他沉溺在其中,忘我地汲取著「四片肉」親密廝磨的快感。
「看樣子我們是安全過關了,那些找人的傢夥已經走遠了。」
主動分開相接的唇瓣,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還可以腦袋冷靜地判斷著安全與否,不像楚詠,整個人已經被陌生的快感沖昏了頭。
這種輸在起點──經驗值上的滋味,特別教人懊惱沮喪。
透過眼睛部位挖出的雙孔,男人露出兩枚閃爍妖冶綠色光芒的細長黑瞳,俯瞰著對方,對她勾唇一笑。
「現在你不會再說『有啥可陶醉的』了吧?」
回過神,楚詠嘟起了嘴,若有所思地瞟著男子。
「怎麼,難道還不服氣?」
楚詠摸了摸方才男人吸吮的部位,回味著體內填滿酥酥軟軟、麻麻熱熱的曼妙滋味,有種第一次開了眼界的新奇感受。
天底下有這麼好玩的事兒,為什麼我到今天才知道?
爹爹和錦光怎麼從來沒教過我?假使他們之前教過我,今天就不必讓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傢夥給上了一課──實在讓人不愉快。
這下子可好,我到底是該謝謝這傢夥引領我見識了新世界,或是大大地責備讓我本該美妙的初次體驗,因為他的醜面具而永遠刻骨銘心了?
男人見他久久不語,於是在她眼前晃動了下五指。
「喂?你是被我吻傻了嗎?姑娘?回個話啊!」
楚詠拿不定主意,逕用一雙沉默不語的透測眼瞳,揪著男人看。
「你還真是個怪異的小東西,一會兒像個辣椒般嗆死人,一會兒像個蜜糖般甜得快要融化在我嘴裡,現在又變成了個沒反應的木頭人。你的情緒轉變得比夏日驟雨還急還快啊!」
再等了等,還是等不到她開口,男人轉了轉眼珠,以開玩笑的口氣說:「噯,你再不開口,我可要侵犯你嘍!」
楚詠豎起了眉。「侵犯?你是指,要和我打架嗎?」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請問一下,睜著眼睛睡覺,是你個人的癖好,還是你們全族的習慣?」
「我們『全族』?」楚詠把幾個疑點兜在一塊兒,恍然大悟地指著男人的鼻子說:「你、你是那些北方來的蠻人之一吧!」
男人沒承認,亦沒有否認,而從他些許鬆動的唇角,楚詠知道自己說對了。
怪不得生得這麼高大。在楚詠的印象中,同族之人沒一個長得這麼高大啊!
還有,怪不得這人會沒認出他,始終當他是個「姑娘」。
即使楚詠為了騙過錦光,故意換套姑娘衣裳溜出海神廟,但他臉上又沒面具,也沒抹胭指水粉,族人誰會不認得自己一族王子的長相?
「你鬼鬼祟祟地在這邊幹什麼?錦光說過,你們天朝人不可信任,你有什麼企圖,挑夜裡在島上四處閒逛?」
男人眨了眨眼,死心似的,間接承認地說:「初次乍到,便犯下深夜在外徘徊的錯,也不能怪你對我們有我疑心。若能容我辯解,我只能說,『牡丹花下死』是每個男人都難逃的誘惑啊!」
哈啊?平平都是男子漢,楚詠怎麼從沒覺得牡丹花會誘惑自己?更別說死在牡丹花下有什麼吸引力了。
除了掩蓋屍臭比較方便一點外,死在牡丹花下的好處是什麼?
「現在又沒有牡丹花開,聽你胡說八道!」
男人一愣,失笑。
「小生失言,那改成梧桐花好了。其實什麼花都不重要,錯就錯在我們聽說了貴地有『十日祭』的風俗,所以我和我的裁縫夥伴們在子夜前溜出下榻處,想……」男人故意懸著語尾,吊她的胃口。
個性單純的楚詠,馬上就被他釣了上來。「你們想做什麼壞事?還不從實招來!」
「我想……」面具下的優美雙唇,擰出了個壞壞的笑。「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代表你還是個未行過成年禮的孩子,對吧?」
什……他怎麼會發現的?楚詠痛恨自己的臉頰,它居然老老實實地脹紅了!
「這樣怎麼行呢?深夜外頭野獸多,你該快點回家,窩在母親安全的懷抱中,而非在外徘徊逗留,知道嗎?」
楚詠氣得兩眼陡張,忿忿地道:「我、我成年了!我今年已屆二八年華,照我們族人的傳統習俗,我可以參加十日祭了!別當我是個孩子!」
其時還得再過把月,他才真正地「成年」了,但楚詠覺得不過是個把月的差距,就要他再等一年才能見識十日祭,這不是太殘忍了嗎?要他怎麼度過長達十個多月之久、好奇心都得不到滿足的痛苦煎熬日子呢?
「原來你是初次參加十日祭啊?那就難怪你不懂我想做什麼了。」
楚詠的黑瞳登地一亮,眉飛色舞地說:「雖然你是個北方蠻人,倒也挺通情達理的嘛!人生都有初次,不是誰打一出生就事事都懂的!」
「可不是。所以蠻人裡面,也是有好蠻人的。」男人抖著肩膀,唇不知為何扭曲搐動著,喉嚨裡還發出了「格、格格」的怪異嗽聲。
楚詠想了一想,雖然錦光說「天朝人無法信任」,可是並沒有說「全部的天朝人都是壞蛋」,說不定天朝來的蠻人裡,混了一、兩個好蛋在其中。剛才這男人不也主動幫助自己,躲過了錦光哥和廟內和尚們的追逐嗎?
這男人不求任何回報地幫助他,應該不會壞到哪裡去吧?
「你真的沒有圖謀什麼壞事嗎?」
話才說出口,楚詠便覺得自己真傻,天底下有哪個惡賊會敲鑼打鼓地說「我要幹壞事了」,真是問了個傻問題,他好不丟臉地赧紅雙頰。
以為對方會抓住這一點,不客氣地大大嘲笑一番,男人卻沒有。
他伸手執起了她的下顎,微笑地說:「恭喜你,你逮到我了。我自認有罪,我圖謀著每個男人見到你,都會妄想著要對你做的那件『壞事』。」
不期然地,楚詠的心口像被人撞了一下,在短促的停歇後,亂了陣腳地急促跳動著。
「……你好像弄錯了。」楚詠本能地嗅出了危險,決定在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先澄清誤會。
「你難道不好奇嗎?」
魅惑的嗓音,甜美誘人的口吻,男人不著痕跡地拋出了個她最無法抗拒的誘餌──等待著被滿足的好奇心,像只貪食的小野獸般,在理智的柵欄裡蠢動著。
「到一個我們倆能獨處的地方,我會讓你知道……人們樂此不疲地參加十日祭的原因。」
楚詠本想「澄清誤會」,但是在男人主動提供了他這個機會來揭開他好奇已久,早就想解開的謎底之後,那個物會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不值一題了。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講?」
「你真是個沒耐心的小東西,是不?」男人掐掐她的臉頰,笑道:「對你這個問題,我給的答案還是一樣──等我們獨處,你就會徹底明白了。現在,幫我找個安靜又不會被人吵的地方吧!」
「到處都很安靜啊!」楚詠不解地看看週遭,此時此刻這兒有天、地和他們在而已。
「我說的安靜地包含隱密,你可不想答案揭曉時,忽然有人中途打斷吧?」
沒錯,她很討厭半途而廢。那就像是撇條撇到一半,卡在那兒不上不下的,讓人一整天都很不舒服。
男人鎖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後,念道:「這邊靠海,那……有了,我們到最近的船塢去吧!那種地方夜晚通常不會有什麼人,而且有許多可隱藏的地方。你應該知道船塢怎麼走吧?」
楚詠當然知道怎麼去船塢。
傳言中,儷族是海中蛟龍的後代子孫,因此這島上的孩子們,在懂得走路之前,早已學會在海中自在暢遊的方式。身為堂堂族長之子,楚詠也例外地早早就懂得水性,在水中的身手教在陸地時更靈活數倍。從三歲開始,他已經天天跟父親搭船出海,海面上在大的風浪對他都像是吊床上的舒適搖擺罷了。
所以他不但常常跑船塢,在長年的耳濡目染下,他還是個修船、造船的高手,駕船航行更是難不倒他。
只是……帶外人到船塢去,妥當嗎?
船,對咱們梨諸島上的人來講,可是比命根子還重要的財產,萬一讓人劫走……
荒唐!深更半夜的,船能航行到哪裡去?天朝人當真有意劫船,應該在人多勢眾下手,現在剩下那小貓兩三隻,能做什麼?甭杞人憂天了!
「跟我來吧!」
楚詠還是戰勝不了內心的好奇心,那扇唯有成年之後才能開啟的神秘門扉,他今夜就要打開它!
暮王很少良心不安,幾乎沒有過,次數少到連上次自己感到良心不安是什麼時後,他都記不得了。
可是,望著面前蹦蹦跳跳,走在前頭「帶路」的異鄉小姑娘,注視著她的背影,他胸口竟有股刺刺的、彷彿有根細針不停戳著的疼。
起初暮王不懂這股疼是在疼什麼?後來才勉強認出,這種微妙的疼,是許久未現身的「良心老兄」,在踹他的心口呢!
「這邊是港灣,船塢就在盡處那頭。那兒也是整做梨諸島上唯一的一座船塢,本來就是個天然洞X,被我們祖先幾次開拓後改建為今日的規模。近看會顯得更大,你可別被它嚇到了。」
入了港口後,就見他又左右張望著。
「你說對了,真的沒什麼人留守耶!大家可能都像你剛剛所猜的,跑去參加十日祭了吧!」
「我們運氣真好,是不?」為了能多點觀察的時間,暮王漸漸放慢腳步,有面具可藏住表情,他便不客氣地打量著月光照耀下的港灣。
粗估地算了一算,這兒停泊的大小船隻也不過百來艘,敵人的戰力比他想像的還弱小。
楚詠突然「嘿嘿」地吐了吐舌頭,倏地伸長一臂,得意地指著停泊在前方的一艘中型帆船,自傲地說:「這艘是我爹爹的!它看來不大,但他可是族內航行得最快的一艘呢!再過幾年,爹爹就會把船交給我,變成我的船了。」
好奇特的船型設計。刻意削間的前舵,用意是?
槳的數目也是平常的一倍,這的確沒有不快的道理,可是乘載的人一多,吃水更重,不是會相互抵消嗎?還是他們有好方法,能改善吃水的狀況……等等,小姑娘剛剛說了什麼?
「你的船……你懂得駕船嗎?」
「拜託,你問一個儷族人這種蠢問題,有如同一隻猴子會不會爬樹一樣,對我是種侮辱!」噘起嘴,星眸挑釁地瞪道。
他說自己是這艘船未來的主人。但,這個「未來」也許永遠不會成真。因為他在不久的將來,會率領大軍前來摧毀這座船塢中每艘有戰鬥力的船隻。
殘酷而冷血地,一併摧毀她繼承父業的夢。
「我知道了,以後我絕對不問你會不會爬樹。」微笑。
「你──」停頓下來,皺起眉。「給我報上名來,我要指名道姓地罵你!」
這容易。暮王臉不紅、氣不喘地回道:「小生姓郝、名犀利。」
「郝……犀利?你、你這分明是假名!」暴跳如雷,咬牙切齒。
「你可有證據說我撒謊?」
「是……沒有。但是哪有人會取這麼怪的名!」
「你不是要指名道姓地罵我嗎?怎麼不罵了?」他移轉話題。
「我──罵就罵!」她做個深呼吸後,開口罵:「你這混賬郝犀利!」
「聽來好像是在讚美。」
「你、你這蠻人郝犀利!」
「多謝。」
「這不是讚美,臭郝犀利!」
暮王鼓掌道:「不錯不錯,這三句罵人的話湊起來還挺有詩意的,再來一句湊七言怎樣?」
壓不住渾身怒火,蔌蔌發抖的小姑娘紅著眼眶,咬牙道:「我是豬、笨豬!居然陪你這滿口瘋言的傢夥起舞!用不著你教了,十日祭的秘密我自己會去查!」
見她掉頭便走,暮王唇角一揚。
良心老兄,倘若我現在不主旨,袖手讓小姑娘離開,你應該可以不用再踹我的心口了吧?
利用她指引方向的目的已達成,現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她自己氣到跑走,還能省點趕她離開的力氣,多識趣。
她真幫了他一個大忙,簡直是上天派遣來的勝利使者。日後他發動戰爭攻擊梨諸島的時候,這小ㄚ頭不知會不會被罪惡感壓垮?
雖然是沒意義的後悔,我猜想,你還是會一遍又一遍地罵著自己的愚蠢,竟為敵人帶路,自責再三吧?
雖然,你一點責任也沒有。因為你在我精心編織的謊言面前,根本毫無勝算,所以怎會是你的錯呢?
──讓她離開,不要再拖她下水。
唉,很久沒有過這樣新鮮刺激的感覺了。京城中那些花枝招展、爭奇鬥艷的美姑娘,美則美矣,卻少了點個性,彷彿稻草紮的空心人,不多久便顯得俗膩可厥。
可惜身處敵營,早晚得倒戈相向,不然真想帶你道京城中……你會為那座死氣沉沉的都城,吹入一口截然不同的蓬勃生氣吧?
讓她留在這座島上,這裡才適合她。
帶她回京城是個愚蠢的念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道要為她打破自己設下的規矩,自找麻煩嗎?暮王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扯離戀戀不捨的眼神,背轉身。
咻!某樣東西擦過他的臉頰,暮王一驚,火速往旁一跳,伏身轉而面對偷襲者──第二顆小石子接踵而至,這次不偏不倚地打中他的胸口。
「聽好了,你要的第四句──去死,郝犀利!」偷襲者不僅沒有逃跑,還站在幾尺之遠咆哮道。
燎原大火也只需一點火花便可引爆。
暮王低喃了句「放你一條生路,你偏要送上門求死,我也只好引渡你到西方極樂世界了,小傻瓜」,而後便一躍而起,漾著狩獵者的興奮笑容,衝向她。
她,不消說,自是拔腿飛奔。
兩人繞著廣大的船塢,在黑漆漆不見五指的空間中,冒著摔斷脖子的危險,「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哈、哈哈……」和「呼呼、呼呼……」的喘息此起彼落。在這場說是遊戲太認真,說是廝殺又太沒情趣的追逐戰中,暮王漸漸靠著體力佔據了優勢。相反地,他的獵物卻因為體力不繼而發揮不了速度與靈活性。
看距離縮短得差不多了,暮王一個擒抱,自後方抱住了小姑娘,兩人雙雙跌到地上。
「放、放手,給我下去!不許壓著我!」揮動手腳,像只翻背烏龜拚命掙紮求生般,她拚命要把壓著自己背部的男人給甩弄下去。
「你不是想知道每個男人見到你後,都會妄想對你做的那件『壞事』是什麼,叫我教你嗎?」
她苗條的身子蘊藏著不可小覷的強悍力量,暮王一面壓制住她,一面吃驚於她雙腿強韌、有彈性的寸寸筋肉。完全不像是全身都軟綿綿、彷彿一根骨頭都沒有的京城姑娘,她如火似鋼。
「我不想知道了,我不要你教!一個連報上大名都不敢的男人,根本不算是個漢子!給我滾開!」火爆黑瞳在亢奮的情緒下泛著水光。
「暮。日暮於揮的『暮』,是我的名。我是暮……」
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當她先挑起了暮王心頭潛伏的渴獸,以狂野美妙的竄逃姿態打破暮王的理性屏障後,他們便註定不可能回到偶然邂逅、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身份了。
本來是有退路的,本來這小辣椒若安安分分地回家,他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人。他無須為罪惡感所苦,自己也不必為了濫用一名姑娘的好意、佔了便宜而良心不安。
可是,既然他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她,在他離開梨諸島的那一日,只有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把她帶回京城去了。
暮王鮮少臨時變更計劃,經驗告訴他,這麼做往往沒什麼好事,可是這一回,他要為了她打破慣例。
「暮?」緩慢地眨動眼瞼,她在口中咀嚼著他的名。
「有什麼事?」暮王不會後悔,雖然得大費周章地安排,但拐走她之後,在京程中他標新立異的作風,會掀起多大的風暴,光想像一下便樂趣橫生。
「愚蠢的北方蠻人,暮。給我聽好了,限你實時即刻放了我!」火冒三丈的臉蛋,倏地躍出趾高氣揚的傲慢神情,道:「我已經膩了,不想再和你玩,你若不放開我,我會秉告爹爹你對我所做的種種無禮之事,把你們一夥人通通趕走!」
暮王的笑容一僵,有股衝動想把她捉起來打屁股。「威脅人不是好姑娘該做的事喔!」
哼了哼。「這不是威脅,是事實,所以無妨。更重要的是,反正我也不是姑娘!」
一道晴天霹靂打在腦門上。
「快被你給壓扁了、你面前的這位瀟灑『少年』郎,是偉大的儷族族長之子──楚詠是也。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還不快給我滾,你這沒禮貌又重的要命的大笨蛋、野蠻北方人,叫『暮』的混賬東西!」
一轉眼由少女成了少年的嗆辣小辣椒,所講的每個字,都在他的要害處,狠狠地賞了他一記記隱形鐵拳。
暮王錯愕地承受這頭皮發麻的打擊,呆若木雞了片刻後,緊接著,他抖著雙肩,忍俊不禁地放聲大笑了。
「哈哈哈哈」的暢快笑聲,在船塢中不停地迴盪著。
「你、你在發什麼狂啊?什麼事這麼好笑?你不許再笑了!」被他笑到自覺狼狽的族長之子,想乘機逃跑地在他身下撐著十指爬動。
笑聲突兀地中止。
混雜著綠色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緊揪著楚詠。
暮王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叫陰溝裡翻船嗎?自己竟完全沒瞧出這張可愛透了的臉蛋,是屬於男性的。
唯一能解釋此次大大失算的理由,是楚詠出人意表的言行,意外地揪住了暮王的注意力,讓他沒能對這高鋌而英氣的鼻樑、稍嫌剛硬的下顎曲線起疑心。這麼一說,暮王想起自己第一眼見到「她」時,也覺得這姑娘「俊」得很。
「偉大的儷族族長之子、楚詠王子,殿下。」靜謐的口吻,有風雨欲來的不祥氣息。
「你、你想幹、幹什麼?」直覺感到畏怯,少年卻無法放下一族王子的尊嚴向他示弱。
「小人只是『區區裁縫』,奉命到島上為你父親裁製新衣。要是這任務不能圓滿達成,回去小人不僅得人頭落地,還有可能一家九族全遭誅連……」
少年挑挑眉。「你想向我求情,請我高抬貴手?」
暮王一笑,笑他的毫無防備。「不。我是說,為了讓殿下對今夜的事守口如瓶,小人只好、被迫、不得不請王子殿下收下我的封口費了。」
「想賄賂我?」雙頰氣鼓了,一副「你膽敢視我蔑視我」的神情。
「是,小人要以『對您做出不可告人之事』,來堵住殿下您的小口。好奇如殿下您,不妨猜一猜小人要做什麼啊!」
似乎終於警覺到自己和男人獨處的危險性。「你、你別想嚇唬我!我不是姑娘家,不怕你揍!」
「我不是要揍你。」暮王故意一頓,等少年困惑到最高點時,再貼近他的耳窩邊說道:「我是要疼你。」
從頭到腳,徹底地疼愛她一遍,讓這名儷族王子成為自己的禁臠──這才是暮王剛剛訂下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