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小米跟著劉春雪在暴風雪那天晚上就搬進了裡村，雪停後又搬回了外村，外村房屋更密集一些，地震的時候所有人都跑到了臺地下的田地裡歇了一夜，索性天氣也熱，在野外熬一通宵也沒事。天一亮，巡邏隊點了人頭，沒有少人沒有傷亡，真是大幸。

外村有借宿的狩獵隊和在劉家村謀生的外來倖存者二百多人，雖然在田地裡三三兩兩分散著，但是第一次人群這樣集中，小米一晚沒睡，到處溜達聽人吹噓，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一撥F鎮來的人。

李封一聽，精神了，把加倍的香菇給小米打發了他，立刻就去了外村。劉村長和松子正組織人手修補村東那幾家砸壞的牆壁，外面正是人多事亂的時候，他出去看個熱鬧也不引人注意，再說劉村長和松子這會也沒時間看著他。

出了裡村，往村東南走，從劉春雪家往外數第五家就是小米說的那撥剛來不久的F鎮倖存者住的地方，聽說出手並不闊綽，有十人以上混居在一間老房子。

不多時，他就到了這家外牆斑駁得能看見裡面紅磚的房子前，前院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在吃力得劈柴，劈一下歇一下，枯黃的馬尾小辮晃得格外起勁。看見李封停在她家門前直楞楞看她劈柴，不高興了，學村裡那些蠻橫的婦人把左手往腰上一插，右手用力把柴刀往木墩上一劈，釘進了近10釐米，然後指著李封大罵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姑奶奶劈柴啊！滾一邊去！＂一張方正的臉滿是威嚇，很能震懾宵小。

李封當然沒有被嚇退，擺出自認為最和善的表情湊上去問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家嗎？＂活像是用棒棒糖拐帶蘿莉的猥瑣大叔。

方臉女孩見了更是嫌棄，沖過來推了李封一把，力氣不大，氣勢很強，後者還被推得倒退幾步，＂說了讓你滾，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李封雖然沒什麼脾氣也被推的火氣竄上來了，正要回她兩句，屋裡頭走出來三個男人，一個中年兩個青年，中年男人同樣是方臉跟這個女孩長得六七分相似，肯定是她的長輩了。

兩個青年眼神不善地看著李封，像是要動手，被中年男人叫住了，打發他們去做別的事。自己走到李封面前，把他跟方臉女孩隔開，＂對不住，我女兒頑皮。小兄弟有事兒？＂伸手推了推女兒示意她進屋去，方臉女孩雖不樂意，還是撅著嘴進去了。

李封見能說事的出來了，也不去跟小女孩認真計較，就把打聽F鎮消息的來意說了一遍，方臉中年聽了後也不急著回答，反而把李封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看得他直發怵才說道：＂你是李大有家的小封吧？＂

李大有是李封的大伯，已經去世十年了，李封被過繼到大房就是讓他為大伯養老送終的，養老是沒用上，送終倒是送了。這個人能一口說出他大伯和他的名字，看來是老熟人，李封只覺得有點面善，回看了很久也沒認出是誰來，畢竟大伯過世後他有十年沒回家鄉了。

方臉男見他點了點頭並不回答，也不生氣，＂我是戴榮隔壁的老金，以前你去你姐家總來我店裡買零食的，還記得吧？＂

戴榮是大伯家的大女婿，大堂姐就嫁在F鎮上，隔壁是一家雜貨店，賣得最多的是小孩子喜歡的零食，李封上大學前經常幫大伯母去大堂姐家送東西，堂姐夫對他總是很客氣，每次去都要給他買很多零食，倒是跟雜貨店老闆熟悉了。老闆五十多歲姓金，只有一個獨生子在店裡幫忙，十多年前兒子鬧離婚獨自帶著剛出生的女兒生活，不久全家就搬走了，那個年頭又是小地方離婚算很新鮮的事，堂姐夫當談資跟他說過好幾次。老闆兒子長得老成，三十歲就被人叫做老金，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聽說是他老婆嫌他木訥給他戴了綠帽所以才離的婚。

李封冷不丁想起這茬，不免有些尷尬，好在臉皮已經練得紋絲不動，＂原來是老金叔，記得記得，我姐夫家隔壁的，你家的零食又便宜又好吃。＂

兩人站在院子裡敘了幾句舊，老金就招呼李封到裡面坐，李封想到剛才的方臉女孩，還是擺手拒絕了，抓緊時間問老金他大伯母和大堂姐的消息。

說來也巧，老金家當時並沒有搬得太遠，還是在那一片，末世後老金力量變異，覺得有能力帶著女兒逃出去，但是半道人單力薄被喪屍圍困，幸好有經過的倖存者隊伍為了清理開道路，順便解救了他們父女。李封的大伯母和大堂姐一家就在這支隊伍裡，但是老金跟他們方向不同，在鎮外就分開了，只聽他大伯母說起過要去Z3基地找小女兒，應該是往那裡去了。

李封感激得直道謝，想送點蔬菜給他當謝禮又實在太打眼，就主動提出給他們加水。老金喜出望外，他帶著老家的老小，在暴風雪的那個月耗盡了所有糧食，不得已才拖家帶口離開老家找出路，一路上只找到狩獵隊掃蕩後剩下的零碎物資，專挑喪屍少的偏僻道路走，遇到狩獵隊就跟在後面求個庇護，被驅趕了好幾次，前幾天跟著來到了劉家村，發現這裡變異者異能者做工可以抵房租拿糧食，就打算定居下來。可是發現現在最貴的不是糧食，而是水。村裡頭的那條小溪被雪水污染了，源頭雖然沒事，至少還要再等幾個月才能用，裡村有個水異能者可以供水，村長就不捨得去買大基地研究出來的凈化劑。

可憐外村的人，沒有關係的根本托不到人進去買水，只能排隊等買村頭的井水，稍微便宜一點，但是量少，每天早上很快就沒水了。他今天早上沒有買到水，剛才正跟兩個侄子商量怎麼托人進去買水，誰知道李封就自己送上門來，原來他就是裡村的水異能者，打聽了幾句消息就能白得水真是意外之喜。

老房子裡用的是大瓦水缸，李封費了點時間才加滿，叮囑老金一定不能往外說。老金經的事多了，也沒以前那麼木訥知道財不可露白，加水的時候家裡人出去做工的已經出去了，剩下的老弱都在房間也不用避開，只是女兒看見了，吩咐她閉緊了嘴誰問也不要說，明天早上還是繼續去水井那裡排隊。

老金女兒原來叫金多，長大了覺得自己名字難聽非要改成金朵，是個有主意的女孩，末世後經歷了許多不公，明白人要比別人強才能不被欺負，所以雖然沒有異能，小小年紀也學得虛張聲勢，竟然也嚇退不少想打主意的鼠輩。先前見李封目不轉睛得看著她還以為又是來討便宜的流氓，所以才破口大駡，這會見李封免費給她家加水，反而不好意思了，主動避到前院劈柴順便把風。

李封加完水出來，金朵還在拔被她釘到木墩裡的柴刀，李封看了覺得好笑，聽老金講這個女兒懂事，這麼小就當起了家，能做事的都出去做工了，家務都是她一個人打理的，心裡就有些同情，幫她把柴刀拔了出來。小女生也不道個謝，抱著柴刀紅著臉就跑屋裡去了。

李封只當小女孩還在內疚對他態度不好的事，樂呵呵得去村東邊繞了一圈，碰到收工的劉村長和松子，便一道回去吃午飯。回到家裡，劉村長看了一院子還沒加好的水桶難免要埋怨李封幾句，不該把正事丟開取外面看熱鬧。李封碰到了老鄉又打聽到了大伯母一家的消息，心情很好，聽了只管笑著點頭認錯，劉村長氣結。

小米還是每天早上都來報消息，不拘什麼內容，李封都爽快都給他報酬，慢慢地小米也肯跟他聊幾句不相關的話，比如他已經十歲來只是看起來比較小，他的爸媽以前很寵他，竟然會為了省點糧食就把他丟在劉家村自己走了，比如他偷了劉春雪一塊餅被她抓到然後被收養，不給吃飽還要經常替她做些不入流的戲。李封試探著問了小米被他拒絕後怎麼沒有去告發他。

小米斜了他一眼，繼續蹲著玩腳趾，＂我告發你又沒好處，說不定劉春雪還要打我。告發你我以後就沒吃的了，幹嘛要去？＂

＂你可以跟村長說啊，也可以跟...＂

＂你再廢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村長！＂

李封在嘴邊比了個拉上拉鍊的手勢，然後悶頭幹活，自從天氣曝熱以來，裡村用水量暴增，每天來買水的都絡繹不絕，且有越演愈烈的趨勢，他練習水異能和出去放風的時間大幅度減少。

身邊的小孩沉默了許久，久到李封就快以為他已經悄悄走了。然後小聲說了一句＂如果你哄著我，我真的會去告發你的，可是，你沒有騙我。＂因為周圍實在安靜，李封還是聽了個清楚，心裡不安，不知該說什麼好，小米就起身走了，小小的背影在烈日下搖搖晃晃，尤其顯得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