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苑池坐著皇家的馬車,一路來到了皇宮,到宮門口的時候,按照規矩下了車。
侍衛和幾個大太監已經在宮門裡迎接,數十位宮女提著燈站成兩排,等苑池下車之後,一起跪倒叩拜。
「恭迎四殿下。」
苑池的目光從眾人頭頂掃過,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行跪拜禮,並沒有什麼揚眉吐氣的感覺,只覺得很諷刺。
他一直沒出聲,跪在地上的眾人就不能起來,一個個的有些心驚肉跳,大夥兒都知道這位十四歲便被送到東野國的四皇子,當初在宮裡是什麼處境,如今回來了,無論今後怎樣,這四皇子已經不容他們小覷,他再也不是那個在冷宮裡等死的孩子了……
半晌之後,苑池終於開口,「起來吧。」
眾人瞬間鬆了口氣,「謝殿下。」
起身之後,為首的老太監迎了上來,「殿下這邊請。」
苑池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老太監把頭壓得更低,弓著腰說:「奴才進宮已經快二十年了,殿下見過也是應該的。」他當年「伺候」過這位,可別被認出來了……
「哦……」苑池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走吧。」
他倒是認出來了,就是那一晚架子比他還大的老太監嘛,現在居然這麼恭敬?
「是。」
老太監在前面引路,其他人跟在苑池身後,眾星拱月般將他迎到了大殿。
往常這個時間已經無人的大殿裡,此時燈火通明,苑池進了大殿之後,殿上的文武官員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十四歲便被送走,曾經被放棄的、絲毫不受寵愛的皇子。
宴席上還有苑誠和苑憬,兩人在城門口已然見過他,此刻倒沒直盯著他;而坐在大殿上一臉威儀的皇帝,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年輕人。
「拜見父皇。」走到階前,苑池不緊不慢地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禮,姿勢標準沒出半點錯。
半晌之後,上面傳來低低一聲,「起來吧……」
苑池緩緩起身,站在原地,垂目肅立。
「抬起頭來。」
他緩緩抬頭,看著眼前年逾花甲的老人,四年時間,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了變化。
皇帝看著自己的第四個兒子,從他十歲左右自己就幾乎沒有再見過他,十四歲送他去了東野國當質子,算下來如今已經十八歲了。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兒子會變成什麼樣,而今天見到了,多少還是有點吃驚的,不僅是因為他儀表堂堂,更因為他長得有幾分像他的母妃……
「這幾年,辛苦你了。」最後,皇帝閉上眼歎了口氣。
苑池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低下頭,說:「謝父皇關心。」
皇帝給苑池封了王位,賞了田地與銀兩,還有各種珠寶,雖然豐厚但卻看不出更多父子親情。
封賞完畢之後,接風宴正式開始,而這時皇帝叫人把苑池叫到了後殿,苑誠和苑憬坐在席位上看著苑池的背影,表情各不相同。
「父皇單獨找他幹什麼?」苑誠嘀咕了一句,一臉的不滿。
苑憬沉默片刻之後輕笑了一聲道:「父子兩個四年未見,總要說幾句體幾話。」
「父子?」苑誠冷笑一聲,「父皇從來沒把他當成兒子吧?」
「大哥,小聲些……」
「怕什麼!」苑誠抄起酒壺一仰頭喝了乾淨,指了一下旁邊的宮女,「再拿酒來。」又氣呼呼地說:「當了四年的質子回來倒神氣起來了,忘了自己是誰了嗎?不過是個沒娘的野種罷了。」
苑憬垂下眼,微微揚起嘴角,低聲說了句,「可現在,父皇已經把他推到文武百官面前了。」
苑誠眉一皺,大掌猛地在桌上拍了一下,嚇得旁邊拿來酒壺的宮女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好不容易穩住了,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了退。
苑憬抬頭看了看周圍,伸手將滾落到地上的酒杯撿起來放回苑誠桌上,低聲勸說:「大哥,要沉得住氣才好。」
苑誠看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
苑誠是皇后所出,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將是將來的皇帝,所以平日裡傲氣十足。雖然沒想到苑池會回來,但他覺得即便回來了苑池也成不了氣候,對他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只是,他還是莫名的有些煩躁……
苑憬看了看他,伸手拿起酒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放下之後,低聲說:「大哥不要急躁,他才剛回來一天都不到,父皇現在雖然正視他了,可他無權無勢又沒有立過功勞,光有一個四皇子的身份,就算能掀起風浪也造成不了威脅。」
苑誠聽他說完,臉色稍稍好了一點兒。
「行了,別說他了,掃興。喝酒!」
苑憬拿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看著苑誠干了之後,緩緩揚起嘴角……
苑池跟著領路的太監一路來到後殿,那裡是平日皇帝接見大臣與外國來使的地方,踏上台階進到殿裡,太監退下之後,苑池獨自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道巨大的繡著朱雀的屏風,看到了半躺在榻上正在閉目養神的皇帝,他臉色看上去有些疲憊。
在他正前方的地上擺了座紫金的香爐,足有半人高,淡淡的紫煙正從香爐上鏤空的地方飄出,四周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
周圍沒有別人,連伺候的宮女也沒有,整個殿裡異常寂靜。
「靠近一點兒……」皇帝突然開口。
於是,苑池往前走了幾步,繞過香爐站在了榻前,半晌,皇帝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這些年,辛苦你了。」
苑池低頭,沒說話。說不辛苦未免太裝腔作勢了。
皇帝歎了口氣,稍稍坐正了一點身體。「朕知道,當年將你送去東野國你心裡是恨著朕的,更別提這四年裡對你不聞不問……」
苑池在心裡冷笑,何止是不聞不問,連他被人下毒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李源,他現在墳頭草都一人高……不,可能連墳都沒有。
「父王是以國家、大局為重。」
皇帝看著他,沉思片刻後道:「朕知道自己一直待你不公,不僅是因為你母妃的事,在你小時候曾經有過一次死而復生的經歷,而被傳言是『不祥』,所以父皇才送你去東野國。」
苑池低頭不語,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他當然知道,而那個傳言,就是從宮裡流出去的。
「只是沒想到你……」皇帝頓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
「父皇沒想到我會活著回來吧?」苑池卻接了下去,雖然語氣中是帶著笑意的。
看了他一會兒,皇帝歎了口氣,低低說了聲,「回來就好……」
苑池抬起頭看了看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皇帝歎了口氣,「你下去吧。」說罷又閉上了眼。
「是。」苑池說了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父皇好好休息。」
皇帝擺了擺手,苑池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開了。
出了後殿,不遠處的大殿此時一片歌舞昇平,苑池沒有再回宴上,而是直接離開了皇宮,雖然是為他辦的接風宴,但他毫無興趣。
出了皇宮,苑池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府裡,進門之後管事迎了上來,他走了幾步,漫不經心地問:「李源呢?」
「李公子正在後院……」
苑池沒聽他說完,直接往後院去了,還沒走到院裡,隔著一面牆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一陣笑。
「有這麼厲害?」
這說話的聲音並不是李源的。苑池皺了皺眉,往前走了幾步,只見李源和另一個人正坐在石椅上說話。
那人懷疑地又問:「真的?這樣就能喝了?」
「當然。」李源一拍胸口,「我親自試過,絕對有效果。」
那人低笑了起來,笑聲異常輕快愉悅,他本就白淨清秀,此時笑起來更是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雖然四年沒有見面,但苑池一眼便認出那是二皇子苑清。
沒有在皇宮裡他的接風宴上出現,卻在這裡跟李源聊得正歡?苑池皺了皺眉,朝那兩人走了過去。
苑清先看到他,一瞬間面露驚喜,起身道:「四皇弟,你回來了。」
李源這才回頭,看到苑池笑了笑,但卻發現對方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苑池視線先從李源臉上掃過,隨後看著一旁的男人,輕笑一聲道:「二皇兄,好久不見。」
一句「好久不見」,讓苑清有些激動。
「你怎麼這麼早……」李源正好奇苑池怎麼回來這麼早,結果剛一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分,下去。」苑池冷聲說。
苑清一愣,李源更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因為那個來通報說二皇子來訪的丫鬟說,苑池有交代,他不在時有事就找李源,李源才出面接待二皇子,沒想到苑池現在卻突然讓他走,一副他上不了檯面的樣子。看到苑池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李源心裡一堵,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用這種表情和語氣跟自己說話的苑池……
沒對苑池說什麼,他微笑著有些抱歉地對苑清說了句,「你們聊。」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苑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並未多言,只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苑池看了一眼李源的背影,然後移回視線看著苑清,問:「二皇兄怎麼沒去宮裡?」
苑清微微苦笑道:「我一向不喜歡去宮裡,所以特意來這裡等你,也好跟你安安靜靜的說幾句話。」
苑池想了想,說:「進去說話吧。」
苑清點頭,「好。」
苑清比苑池年長四歲,因為是早產兒所以一出生身體就不好,平時鮮少出門,長年在家看書寫字,也不太與人交際應酬,但天資聰穎才學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稱得上當今頗有名氣的書畫家,且他並非只會風花雪月,文韜武略也頗有研究,說是經世治國之才也不為過。
兩人進了花廳,一同坐下,傭人送了茶上來,潤白色的茶杯裡,碧綠的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開,又漸漸沉到杯底。
傭人退下之後,苑清先開口,「恭喜四皇弟歸來。」
苑池微微揚起嘴角,「謝二皇兄。」說完這句話,他沒再開口。
他們多年未見,況且苑池原本就是兄弟裡被孤立的那個,與苑清也沒什麼交情,自然想不到要說什麼,苑清來找他已經夠讓他意外了。
但苑清並不在意他的生疏。他一直在等苑池回來,也一直相信他會回來,所以在知道苑池回南鹿國之後,便第一時間趕過來看他,雖然他知道苑池並不會領情。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苑清問,見苑池看他,又笑了笑說:「你別多想,我只是……想知道。」
「謝二皇兄關心。」苑池微微一笑,「還好。至少,是活著回來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苑清點點頭,又長歎了一聲,「一晃四年過去了。四皇弟,這四年裡我一直想打聽你的情況,但都沒有什麼切實的消息。」
苑池只是聽著沒說話。
「不管怎樣,你回來了就好。我今天來只想同你說聲……」苑清頓了一下,有些鄭重地說:「對不起。」
別人不明白,苑池卻是明白的。
他輕笑了一聲,「皇兄,與你無關。」
苑清搖搖頭,「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跟你說,當年你走的那天我去了,但是沒追上你,我跟在馬車後面叫你,但是沒喊兩聲就被侍衛攔住了……」他苦笑了一聲,「可惜我身體不好,也不會什麼武功,不然肯定能追上你的。」
苑池笑了一聲,當年他的確聽到有人在叫他,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即便追上了又怎樣?他還是要走,他就是一顆棋子,隨時可以把他放在任何地方。
「二皇兄不必在意,都已經過去了。」
苑清微微一笑,「是啊,都過去了。」他停了一下,問:「四皇弟,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苑池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搖了搖頭。對他來說回南鹿國和在東野國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了個地方。
而好在,他現在不是一個人。
苑清看了看他,沒再問下去。片刻之後,他起身說:「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一路奔波,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苑池站起來送他,兩人走到院門口,苑清突然轉過身低聲說了句,「四皇弟,你要為自己好好打算。」
苑池微微一愣,但似乎又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我知道。」頓了一下,又說:「謝二皇兄。」
苑清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苑池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沒過一會兒,張昭從一旁的夜色中緩緩走了出來。「主子。」
「他跟李源說了什麼?」
「只聊了些草藥和偏方,李源聽說二皇子身子不好之後,告訴他幾個養生的草藥茶方子,其他的,並未多說。」這些是他方才問留下的侍衛才知道的。
苑池瞇起眼,思忖半晌之後,問:「你怎麼看我這個二皇兄?」
張昭一愣,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可主子問了又不得不答,最後憋出一句,「好人。」
好人?苑池一下樂了,扭頭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好人?」
張昭低下頭,沒說話。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這位二皇兄的確是個好人。」苑池輕笑了一聲。接著又問:「李源住哪裡了?」
他今天走得匆忙,不知道李源選了哪裡做為住處。
「南邊的院子,帶花園的那間。」張昭回道。
「倒是會挑地方。」苑池嘀咕了一句,「你下去休息吧。」
「是。」
張昭走後,苑池看了一眼掛在天上的月亮。
這是他這四年來看過最圓的月亮,不禁好奇是不是真的是家鄉的月亮比較圓,雖然,他從來沒把這裡當作他的家。
收回視線,他想了想,轉身藉著月色朝南邊的院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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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住的地方是他自己挑的,因為他喜歡種草藥,便選了一處僻靜的院子,院裡有座兩層的小樓,帶了一個不算小的花園,裡面有花有草,還有一個引活水的小池子,他準備辟出一塊地方專門種草藥。
苑池找到院子,看到二樓一間屋子還有燈光,上去之後來到房門口,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桌上擺著只燭台,還有小半截蠟燭,燭光因為門開而微微顫了幾下,再往裡,李源面朝牆背對著門躺在床上,被子蓋到腰以下,地上的鞋子一隻橫著一隻翻著……
歎了口氣,他走過去坐到床邊,問了聲,「睡了?」
片刻之後,床上的人回了句,「睡了。」
苑池無語。
「你住的這麼偏遠做什麼?」他問,「和我住一個院不好嗎?」
這回李源沒說話,好像真睡著了。
苑池等了半天不見他搭理自己,心想自己這主子當得也真是太憋屈了,但還是說了句,「剛才,是我不好。」
床上的李源緩緩睜開眼。
苑池又說:「他雖然是我二皇兄,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很親近……」
親近?李源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什麼意思?」
「不是睡著了嗎?」苑池笑著問。
「被你吵醒了不行啊?」李源索性坐起來,「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在宮裡受氣了?」
苑池搖頭,「我只是覺得無聊就回來了。」
「那你剛才怎麼回事?」李源問,他不過是跟二皇子說了會兒話,搞得跟他偷人一樣……等等,他怎麼會想到「偷人」這個詞?!
苑池沒說話,他的確是不喜歡李源和苑清在一起的樣子,也許是在東野國的時候整個宅子裡除了張昭之外,常常就是他和李源兩個人,李源能說話的也只有他,造成一種他們是最親近的人的感覺。
現在他們剛回到南鹿,李源就已經可以同別人說說笑笑了,苑池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嫉妒,但他能肯定,這是一種佔有慾……只是,李源可能不明白。
「我們才剛回來,很多人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如果這麼快就讓人發現我們的關係,可能會讓人利用這一點。」
「啊?」李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和苑池的關係雖然的確是比普通主僕好一點兒,可是……
「可他是你二哥啊,而且是挺不錯的一個人。」他嘀咕著。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苑池說,然後又有點好笑地問:「不過你剛才怎麼那麼聽話?」
按平時李源的脾氣,應該沒那麼容易妥協、好打發。
「不然呢?」李源瞥他一眼,「我還能在你二皇兄面前駁你的面子嗎?」
苑池樂了,「怎麼突然這麼識大體了?」
這麼一說李源不高興了,什麼叫「突然識大體」?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就仗著我……」話說到一半,他陡然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差點兒說了不應該說的。
「仗著你怎麼?」
仗著我喜歡你……李源瞪他,「你不就仗著我沒地方可去!」
苑池微微挑眉,「我又沒拿鏈子鎖著你,你想去哪裡隨時都可以走。」
簡直是屁話!李源翻了個白眼。
「這麼長時間你一分工錢都沒給過我,我怎麼走?出去討飯啊?」
苑池笑了,低聲說:「我怎麼捨得讓你去討飯……」
他哼了一聲,「你放心,真要有那一天我也不至於去討飯。」
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信心的,真到外面去當個廚子也不會餓死。
遲早有一天都要走,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會有那一天的。」苑池說了一聲。
李源愣了一下,一時間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剛想再說點什麼,可看著苑池卻突然不敢問下去了。
「宮裡的事怎麼樣?」他轉移了話題。
「沒怎麼樣。」苑池回了一句,「給了很多賞賜。」
「你爸……你父皇沒說什麼?」
苑池看了看李源,眼神有點奇怪,李源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苑池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就沒有對當年送你去東野國表示一點兒歉意?」
苑池輕笑了一聲,「他是皇帝,他做什麼事永遠不需要歉意。」他看著李源,「我說過,其實根本沒人想到我會活著回來,也沒有人希望我能活著回來,我雖然不受寵愛,卻也是個麻煩,畢竟太子未立。」
「所以你才會被人下毒?」李源問。
「是,而且要慢性毒藥,這才不會惹人懷疑。」
李源想了想,「你說是因為太子未立,那意思就是……」下毒的是南鹿國的人?
「沒錯,我說過,下毒的是當年我帶去東野國的侍衛長,雖然他也可以被東野國的人收買……」苑池微微皺眉,「但,最希望我死的還是南鹿國的人。」他有懷疑的對象,只是現在不能確定。
李源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怪苑池一點兒也沒有回家的喜悅心情……他可能永遠無法體會這種被家人拋棄的感覺。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下意識伸手拍了拍苑池放在膝蓋的手。
苑池看著他的眼神很柔和,輕笑著說:「還好,我遇到了你,是你救了我。」
李源被他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低頭說了句,「彼此彼此……反正也是你救了我。」
在東野國時,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和苑池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在知道苑池要回南鹿國後,他甚至想過如果他不回去就好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當時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
想到這裡,他對苑池說:「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要睡了。」他重新躺下,轉身背對著苑池拉上被子,有點生氣,但卻是生自己的氣。
苑池笑了笑,並沒有在意,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我很高興你能陪我一起回來。」
李源沒動,半晌之後,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苑池笑了一聲,幫他掖了掖被子,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