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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飼育守則》第20章
第二十章

  離開顧家,展開新的生活。

  岳清明原本是這樣想的,但在離開顧家,整理好原本住的公寓搬回去之後,一連幾天,他一直足不出戶。

  明明只是回到過去的生活狀態而已,卻讓岳清明感到極為不適應,他有時會不自覺出聲說話,過後才想起,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會回應他。

  想起這件事時,他坐在沙發上,發了一下午的呆。

  離開之前,岳清明與顧則貞心照不宣,顧律誠或許也從他們的態度中發現了什麼,岳清明沒有特地找機會與對方告別,而是留了一封信。

  他想起這件事,心底生出些許莫名的焦慮。

  顧律誠一個人待在家裡,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寂寞?顧則貞還在生他的氣嗎?即便已經離開,但岳清明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思索這些事情。

  「還在想顧先生?」周立冬的嗓音從廚房裡傳出來。

  「沒有。」

  岳清明下意識地否認。

  片刻後,周立冬端了兩碗牛肉麵到客廳,對他道:「吃吧,該整理的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得知他要搬家之後,周立冬幫了他不少忙,畢竟他的住處已經一年沒有人住過,到處都是塵埃,兩人花了幾天才打掃乾淨,岳清明搬回來後,周立冬時不時會過來,偶爾會替他帶些食物或日用品。

  相較於對待顧則貞的態度,周立冬的幫助他卻是照單全收,而且一點都不覺得愧疚。

  岳清明有一晚意識到這件事,花了一點時間才想明白這之中的落差是出自什麼理由。

  他是個遠比想像中還要自我中心的人,周立冬付出或不付出,他其實都無所謂,即便周立冬現在就放下那些愧疚心態轉身離開,他也不會叫住對方。

  可是顧則貞卻不一樣。

  岳清明不太願意想像那一天到來會是什麼情景,然而他依然能確定,那會是顧則貞轉身離開,而他無計可施,連挽留都做不到。

  因為不想讓自己落入那樣的悲慘情境之中,岳清明才決定離開。

  不管從哪個角度而言,他的決定都很自私,這點他知道,顧則貞也心知肚明,如果對方要責怪他甚至懷恨在心,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岳清明一點都不敢去想這件事。

  他們仍舊住在同一個城市,就機率而言,如果不是刻意迴避閃躲,彼此不可能永遠不見面。

  這也正是問題所在,一想到以後還可能見得到顧則貞,岳清明居然有些說不清的高興。

  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

  他的理智已經做了決定,身體也離開了顧家,但實際上岳清明一直想念著顧則貞,甚至憂慮顧律誠一個人在家裡是否無聊,甚至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搭錯公車,循著過去的習慣踏上直達郊區的車次。

  「小雪?」周立冬又叫了一聲。

  岳清明回過神來,「別叫那個名字。」

  兩人在客廳坐下,就著略矮的茶几用餐。

  周立冬仔細地瞧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跟顧先生還有聯絡嗎?」

  岳清明搖了搖頭。

  在他準備離開那段時間,新的身份證明與護照都寄了過來,他在法律上已經是成年人,就連一個回去拿東西的借口都找不到。

  周立冬的神態有些複雜,欲言又止。

  岳清明瞧了對方一眼,「想說什麼就直說。」

  周立冬猶豫片刻,才道:「如果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多問什麼,不過……你確定嗎?」

  岳清明垂眸,沒有回答。

  兩人靜靜吃完午餐,周立冬開口道別,「我該走了,學校那裡還有一些事情,班上的講義我會用E-mail傳給你,想什麼時候回來上課都可以。」

  岳清明開口道謝,起身送走了周立冬。

  他回到客廳坐下,發了一會呆,才想起晾在陽台上的衣服差不多干了,起身打開落地窗,準備收拾衣服。

  岳清明的動作漫不經心,收到最後一件衣物,抬眼一看,卻在陽台欄杆上瞧見了一隻鳥。

  那隻鳥看起來不大,身長在十五公分以下,相當嬌小,不過看起來跟麻雀或鴿子不太一樣,背上羽毛是罕見的灰藍色,翅膀及尾羽是藍色,而軀體與胸腹則覆蓋著纖細雪白的羽毛,並不是城市裡常見的鳥類。

  藍色的小鳥似乎站在這裡好一陣子了,對岳清明的出現或靠近毫無反應,他猜想這可能是公寓住戶養的鳥,所以才一點都不怕人。

  他嘗試伸手過去,那隻鳥往後跳了一下,避開了他的手指。

  岳清明想起顧律誠維持雛鳥型態時的回憶,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將收好的衣服放到客廳,隨即翻箱倒櫃,找出一小包堅果碎粒。

  以前顧律誠很喜歡吃這些東西,家裡一直都有,前些日子他去超市採購,竟鬼使神差地買了幾包,放到現在都還沒開封。

  岳清明在手上倒了一些堅果碎粒,將手伸到那隻鳥面前。

  那隻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確認他有無惡意,過了一會,才低頭在他手掌心啄食,那種細微的感覺讓他又一次想起了小誠,以及小誠的父親。

  他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恰好那隻鳥也吃完了堅果,在他手指上輕輕啄了一下,接著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岳清明看著空蕩蕩的掌心,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失落,轉身回到室內,將落地窗關上。

  岳清明一直沒有出門。

  他在公寓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之間過了幾周或幾個月,他全無概念,只記得自己除了每天讀書之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這是第一次,岳清明發現自己的住處竟如此寂靜。

  周立冬時不時會來看他,替他帶來一些模擬考的試題或考卷,除此之外,與他有交流的就只剩下那只被他餵食過的小鳥。

  岳清明每隔幾天都能在陽台上看到那隻鳥,也能順利地餵食對方,愈發覺得那隻鳥可能就住在他家樓下或隔壁,所以才會如此頻繁地出現,不過對他而言,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隻鳥總是讓他想起顧律誠,以及顧則貞。

  某一天,岳清明站在陽台上,凝視著在他掌心啄食堅果的小鳥,突發奇想地道:「你該不會是顧則貞吧?」

  小鳥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繼續啄著他的掌心,過了好一會才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似乎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樣的反應令他鬆了口氣,但又有些無以名狀的失落。

  明明是自己單方面提出離開,心中卻還存有這種荒謬的期望,未免太過可笑。岳清明自嘲地想道,又回想起離開前的最後一晚,感覺心臟似乎被誰緊緊捏住一般,隱隱作疼。

  小鳥發出了啾啾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岳清明從思緒裡清醒過來,這才瞧見掌心裡已是空無一物,他意識到那叫聲是什麼意思,從袋子裡又倒了一些堅果出來,讓小鳥繼續啄食。

  其實走出那扇門的瞬間,岳清明就已經後悔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很快就能適應獨居的生活,畢竟在被顧則貞帶回去之前,他也一直是獨自生活,他從未倚靠過任何人,也不覺得自己有那樣的需要。

  現在看來,岳清明顯然是太天真了。

  他到現在都沒能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甚至時常想著顧則貞與顧律誠,他很想回去,但事到如今,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那裡並不是他可以理直氣壯回去的地方。

  更何況,顧則貞或許還在生他的氣。

  就算一時的氣憤已經隨著時間過去而淡化,但當時的怒氣卻不是假的。

  停在他手掌上的小鳥動了一下,沒有再吃剩餘的堅果,而是跳到了陽台欄杆上,岳清明將剩下的碎屑收拾乾淨,眼看小鳥飛走,便回到室內。

  恰巧這時電話響了起來,岳清明接了手機,這才發現周立冬傳了不少信息給他,但都沒有得到回應。

  「喂?」

  『剛才怎麼了?為什麼不回信息。 』周立冬的嗓音有些緊張。

  「沒什麼,我在陽台上喂鳥,沒有聽到手機的聲音。」他答道。

  『喂鳥? 』這個答案顯然令周立冬很吃驚,連嗓音都提高了一些。

  「可能是鄰居養的鳥,偶爾會過來討東西吃。」岳清明語氣輕鬆,「看起來是比較少見的品種,背上羽毛是藍色的。」

  『那不就是青鳥? 』

  周立冬接了這句話,他們兩人登時都沉默下來。

  孤兒院的生活稱不上困苦,但也不會有多少娛樂,他們小時候最常做的事情是讀書,總會有人捐贈二手書到孤兒院,岳清明與周立冬幼時經常讀那些被翻得紙頁綻裂的童話書,那是兩人共有的回憶之一。

  岳清明至今都還記得那個青鳥的童話,當時他對那個童話實毫無感覺,認為幸福是虛無飄渺的東西,而周立冬卻與他相反,深信不疑。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得到幸福,也不認為那是確實存在的東西,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過去一年住在顧家的那段時間,或許正是他最接近幸福的瞬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岳清明開口道:「我想回去。」

  周立冬沉默了一會,才道:『那就回去。 』

  「但是顧則貞……」

  『只要你開口道歉,盡一切努力彌補自己的錯誤,顧先生應該會願意原諒你。 』電話那頭,周立冬似乎笑了一下,『還是說,你連嘗試都不願意? 』

  兩人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說什麼,岳清明渾渾噩噩地結束了與周立冬的談話,陷入了紛亂的思緒中。

  直到天色暗下,冷風吹來,他才發覺自己忘記關上落地窗,那只藍色的小鳥不知何時又出現了,站在落地窗邊,正直直望著他。

  「我……要走了。」岳清明也弄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對動物說話,他只是想說話而已,並不在乎聽眾是什麼人,「你回去吧,再見。」

  藍色的小鳥最後看了他一眼,很快便飛走了。

  岳清明猶豫了一下,沒有收拾行李,但卻拿起了顧則貞與顧律誠給過他的項圈與手環,抓了錢包與手機,離開公寓。

  因為發覺時間急迫,他幾乎是跑到公車站,好不容易才搭上最後一班前往郊區的公車。

  岳清明坐在公車上,感覺心裡生出一股無以名狀的衝動,那種情緒令他緊繃、亢奮,同時又焦慮。

  在公車站下車後,岳清明站在柏油路上,瞇起了眼睛。

  不遠處的路燈已然亮起,他沿著這條路往上走去,穿過大片樹林,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堪堪走到顧家附近。

  巡邏的警衛看見他,像往常一樣與他打了招呼,隨口聊了幾句,岳清明這才發覺,對方並不知道他已經搬走了,還以為他只是去外地讀書,所以暫且離家顧家。

  岳清明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往前院走去,客廳的燈光亮著。

  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一下,既想立刻踏進去,快些看到自己想念的那對父子,又有幾分說不出口的猶豫遲疑,猶如近鄉情怯。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嗓音。

  岳清明渾身一僵,回過頭,顧則貞一身筆挺西服,手上是公事包與車鑰匙,明顯是一副剛下班回家的模樣。

  他怔了片刻,「我……」

  「你不是已經離開了?」顧則貞打斷了他,臉上沒有笑意,「現在又想做什麼。」

  岳清明臉上發熱,窘迫中又有幾分尷尬,但這偏偏是他自己造就的結果,因此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我來看看你們。」他頓了一下,近乎侷促地道: 「我應該沒有說過,要與你們完全斷絕聯繫……」

  「我明白了。」顧則貞語氣平淡,「你需要我們的時候就過來一趟,不需要的時候就當作我們不存在,是這樣嗎?」

  「不是!」岳清明下意識道,話出口後才發現自己忘記控制音量,放輕了聲音,「不是那樣的……」

  「不是嗎?」顧則貞似笑非笑,「如果不是的話,你就不會那麼急著走,連一聲道別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小誠發現你離開之後有多難過?」

  這幾句話一針見血,岳清明心虛愧疚,不禁垂下目光。

  要說他沒想到自己離開後,顧家父子會是什麼感覺,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的離開確實很突然,至少顧律誠並沒有與他深入地談論過這件事,他的離開肯定會讓人耿耿於懷。

  然而岳清明也弄不明白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必須離開,他不相信一切真的都會順利發展,那時已經是他有過最好的生活,於是之後也就只剩下走下坡這條路可走了……

  期待當時的生活能永遠都不改變,就像相信買了昂貴的水晶真能改變命運一樣荒唐無稽。

  岳清明不會天真到相信這種事,所以選擇了離開。

  「我很抱歉。」良久,他艱難地道,「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小誠……對不起。」

  「然後呢?」顧則貞凝視著他,唇角揚起,神態卻遠遠稱不上愉快,「你特意過來一趟,就是為了道歉?沒問題,我會如實轉告小誠,你現在可以走了。」

  岳清明侷促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愣住了。

  他一直還存有一絲希望,以為顧則貞會縱容他最後一次,然而這顯然是他的一廂情願。顧則貞向來是個寬容的人,態度如此冷淡,顯然是至今都還對他單方面的離開存有芥蒂。

  「顧則貞,我……」他頓了一下,忍著窘迫,啞聲道:「我想回來。」

  「你希望我怎麼做。」顧則貞的語氣幾乎有些咄咄逼人,「你要我接受你回來,等你又想離開時,就讓你離開,是嗎?你到底將我跟小誠當成什麼?」

  岳清明脹紅了臉,「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忽然有些懊悔,或許今晚一時衝動過來一趟,完全是個錯誤;明明已經離開了,卻又突然反悔,不管是誰都會生氣的。

  岳清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低頭說了一句「抱歉」,正要轉身走開時,手卻被拉住了。

  他吃驚地回過頭,顧則貞正用一種忍耐著什麼一般的眼神瞧著他,兩人沉默良久,顧則貞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岳清明明白了,顧則貞不希望他離開,然而又不打算像過去一樣放任他的決定,現在一語不發,也不放開手,實際上是在等他開口承諾。

  「我不會再走了。」岳清明嗓音沙啞,「就算你想趕我,也不會走。不只是這一次,以後也是一樣,就算我們之間……」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就算我們之間不會像戀人那樣,甚至沒有好的結果,我也不會走。」

  顧則貞微怔,彷彿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對方的反應令他增添了一點信心,繼續道:「之前我想離開,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跟你在一起,我什至覺得虧欠你……你現在不在乎,但往後卻未必會一直維持一樣的想法,總有一天,你會想分手。」

  這些話彷彿早已埋藏在他心底,直到離開數月後,積累了那麼多思念與不捨,積聚到現在,才終於得到被說出來的機會。

  「我一直擔心那種事,可是你其實說過,你沒有把我當成外人。」岳清明語氣謹慎,壓抑著內心的忐忑不安,「這是不是說,就算我們之間的結局不夠完美,你也不會因此與我一刀兩斷?到了那時……這裡還會是我的家?」

  顧則貞沒有看他,過了半晌,才道:「要不然你以為呢。」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岳清明幾乎心花怒放,臉上的喜色全然無法掩蓋。

  顧則貞看了他一眼,他登時冷靜下來,神態也變得緊繃。雖說對方還在生氣,也明顯還沒原諒他,但岳清明並不覺得自己不會被原諒,他在聽到對方的回應後,看到對方衣領上的東西,忽然便有了這樣的自信。

  「我知道我之前做錯了。」岳清明低聲下氣道,「我會想辦法彌補,只要你希望,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做……」

  他幾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不太清楚這種時候該如何補償對方,然而他的心意是確實無疑的,只要顧則貞肯開口,他就會去做。

  之前是岳清明自己主動捨棄留下來的權利,如今想要反悔,當然也就只能用自己的努力爭取彌補過錯的機會。

  顧則貞瞧著他,片刻後,才哼笑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我可以給你一段觀察期,結果會怎麼樣,就看你如何彌補了。」

  儘管情緒激動,但岳清明仍壓抑著歡呼的衝動,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即便還未被原諒,然而他卻不怎麼擔心,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他認為顧則貞肯定會原諒他,只是道歉的過程與決心仍然十分重要,所以顧則貞不會在他道歉後立刻接受,取而代之的是給了他一段觀察期。

  等到顧則貞確認了他的真心,證實他想要悔過與彌補,到了那時再諒解他也不為過。

  岳清明凝視著身前的男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對方身上西服筆挺,但外套領子上卻沾到了一小片羽毛,寬廣的前院裡只有幾盞引路的路燈亮著,光線昏暗,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在對方沒察覺的情況下看清楚,那片羽毛是極為罕見的藍色。

  大概是因為急忙趕回家,顧則貞甚至忘了檢查自己的儀容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不過這一點破綻他並不打算說破,既然顧則貞不想說,那麼就讓對方保留這個小秘密吧。

  在昏暗的路燈下,岳清明抬起頭,有生以來初次露出了毫無陰霾的笑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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