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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師》第120章
第120章 嬴

  死人河河面上發生的這一切,目前還呆在龜巢內部的人肯定並不知曉,但秦艽的出現確實將把緊追在他們後面的黑色‘骨龍’給成功甩開了一小段。

  而都活到這麼大了,其實很少會有被別人給忽然嚇一跳的時候,此刻臉色蒼白,說話都確實沒什麼力氣的晉衡只閉著眼睛輕輕挨著身體下面冰涼的龍背脊,又顯得有些疲憊地緩緩出聲道,

  “你……怎麼……來了?”

  他這麼一開口,原來還一言不發地在半空中匆忙躲避著洞穴上方落下的碎石的秦艽頓時就暴怒地陰沉下了臉,隨後乾脆一頭撞開擋住他們去路的洞口,又忍無可忍沖著背上的晉衡來了一句道,

  “……晉姓師都能來!難道我就不能來麼!”

  一聽這恨不得把整個死人河都掀翻了的暴怒口氣就知道肯定是生氣了,多虧他剛剛出現,才能暫時得救的晉衡聞言只能一動不動地趴在秦艽的背上,半天才用汗濕的額頭抵著自家祟君殿下的脖頸,又輕輕地摸了摸他光滑漂亮的鱗片並小聲地哄了哄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

  “……”

  “……抱歉,這次是我……做的不對。”

  一聽他這沒基本剩多少活人氣的虛弱聲音,還飛在半空中準備把他徹底帶出去的秦艽眼睛瞬間就紅了。

  等咬著牙強行把眼眶裏那些眼淚都忍下去之後,氣的根本說不出話的秦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教訓這個自作主張的傢伙,像個已經被活生生抽去肚子裏棉花的兔子玩偶一樣軟趴趴倒在龍背上的晉衡就已經很輕很淡地又沖他補充了一句。

  “可是,我都想起來了……當初……真的……都是……我害了她……”

  “……”

  一聽這話秦艽就整個人愣住了,因為一直以來晉衡確實從來沒有和他詳細提起過他家裏曾經發生的事,這一是因為晉衡自己也記不起來了,二也是因為他也明白,那段回憶肯定異常糟糕,偏偏此刻晉衡卻像是鐵了心地要告訴他一樣,因為身上的傷勢而被迫停頓了一會兒又斷斷續續地重新開口道,

  “那天……其實是她二十六歲的生日,可是我和她……卻在家裏吵了架。”

  “……”

  “……我明明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但還是……和飛飛騎車出去釣了一下午魚……她給我打了很多次電話……我都沒接……想讓她故意著急……但……後來想想,還是去買了禮物……”

  “……”

  “我買了……她喜歡的花……想和她好好說對不起的,可晚上到家的時候……事情……就變成那樣了……要是我在家……我至少是……可以陪著和他們一起死……可是我當時看的……卻只是……滿地碎掉的紙人……晉淑被挖開心口……的屍體……”

  說到這兒,背上趴著的晉衡那總是顯得慢吞吞像個老頭子一樣的溫吞聲音也忽然停了下來,他被風刮得有點疼的右耳朵隱約有女人無奈生氣的聲音,但卻隱隱約約不太真切,就彷彿來自很多很多年前一樣,連他自己都快忘光了。

  【我說你今年都多大了,能不能稍微懂點事……我讓你出國不是想害你,去外面歷練幾年再回來對你將來的事業總歸有幫助……】

  【不想學商……那你想學什麼……這不是早就和你商量過的嗎……你什麼時候能也聽我幾句,他現在年紀大了,很多事都……再說爸媽都已經……】

  【我……我和你根本不一樣,晉衡……你也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現在能決定我的人生,是因為我已經有這個獨立承擔責任的能力了,你才多大?你思考問題的時候想法根本就不成熟……】

  【而且你想過沒有,明明當初失去爸和媽的,不止你一個,我心裏同樣也都很難受,可是從頭到尾也只有你,能一直將你自己不好的情緒隨便發洩到我們身上……因為我是你的家人,所以我才能夠始終把你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包容你,諒解你,可是晉衡,你總有一天是要有自己的家庭,有你應當保護的人的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事不關己,學會為別人勇敢地承擔些責任起來啊——】

  回憶到這兒,彷彿一切就停下了。

  而許久,就在面色僵硬的秦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有什麼冰冷的,和雨水類似的東西就這麼順著他的背脊輕輕滑落,接著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是麻木而遲鈍的晉衡才趴在他的背上啞著聲音慢慢口道,

  “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秦艽,就是那種……自己什麼也沒做好,所以非常痛恨自己的感覺。”

  “……”

  這大概是對於秦艽個人來說最難抉擇的時刻了,額頭劇痛的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晉衡心中因為愧對親人而產生的所有的痛苦和傷心,但是偏偏自己卻無法去為他做些什麼,哪怕是一句顯得不那麼毫無用處的安慰都做不到,

  而最可悲的是,他終於發現狂妄自負如自己這樣的人,其實也有即便用盡全力也無法去挽回任何事的時候。

  所以在心中咬了咬牙的秦艽便一個轉身飛快的鑽入一個那黑色‘骨龍’暫時無法進入的狹小洞穴,又在那‘骨龍’的恐怖咆哮聲中化作人形艱難地背著晉衡一起爬了進去,接著渾身都充斥著傷口的兩人才狼狽地靠在一塊,又獲得了這麼片刻挨在一起小聲說話的機會。

  “……把你現在心裏的所有計劃……全都告訴我……”

  “……”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還有……你現在究竟要做什麼,統統告訴我!”

  而確確實實察覺到了秦艽此刻眼中的傷心和惱火,靠在洞壁上定定看向他灰色眼睛的晉衡先是摁著心口平復了一下傷口的劇痛,隨後才艱難地垂下眸又動了動蒼白的嘴唇道,

  “……差不多就是……就是你猜的那樣……五年前……晉淑其實死於那些闖入家中尋找‘年’的邪祟……但真的‘年’有兩個,不是長鳴和長聲……其實一個在她身上,一個在我身上……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但那天我回到家的時候,晉淑已經死了……而我,也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被打倒在地……那些邪祟一直在問我……‘年’在什麼地方,可是我並不知道,直到我被咬斷了腿,又挖開了心口……我忽然感覺到了有一個我感覺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奇怪聲音在我耳邊出現了……”

  “它對你說了什麼?”

  “它說……一天不僅代表著時間,還代表著距離,如果我……答應了它的條件,即便我的肉身此刻已經死了,但我將來依舊可以和從前一樣維持著活人的樣子,直到找到並親手殺死這一晚真凶。”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當時的我只知道……自己可能有一絲繼續活下去的機會了……所以那時候生命本也已經走到盡頭的我……才會請求和當時出現在我面前的‘年’,讓它先幫我復活了我身邊其他軀殼還算完整的‘家人’……又把晉淑當初留下的兩個孩子,一個留在身邊,一個送回祟界,留下少許錯誤的線索以打亂祟界後續的追查……”

  “……”

  “而按照這個約定的原本內容,等到將來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就是我這單調而無趣的一生……終於也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了……而我,這個早該在多年前就消失的鬼魂也會如當初和‘年’一開始承諾好的那樣,把日晷上混亂的時間恢復正常,再像一張平凡無奇的‘白紙’一樣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上。”

  低著頭的晉衡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捂著嘴咳嗽了起來,神色一慌的秦艽見狀急忙扶住了他,可是雙眼緊閉的白髮青年還是毫無預兆地從眼睛和耳朵裏開始往外流血。

  而親眼看見他這幅身體即將毀於一旦的樣子只能趕忙咬著牙幫他擦拭乾淨,秦艽強忍著心口的劇痛和窒悶就和面前臉色蒼白的晉衡對視了一眼,半響才咬牙切齒地貼著他濕漉漉的額頭質問了晉衡一句道,

  “你心裏的這些安排,考慮和那麼多有關別人將來的設想裏……是不是從來都不包括我……?”

  “……”

  “你一個人就這麼走了,我這輩子就真的無家可歸了……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嗎?”

  “秦艽……”

  “是誰當初說好一定會給我一個家的,你是真的把我當成被蟾蜍仙姑嚇唬大的傻子了是不是……”

  “……可我……其實……早就已經是已死之人……只是因為‘年’當時改變了時間的變化,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想起來這件事,也連帶著你也只能跟著我……”

  “我知道!不用你來特意提醒我!”

  “……”

  “……你去你自己該做的事,我去做我該做你的事……我這輩子只要你記得一句話……永遠都不能再拋下我一個人,無論將來到哪里都一定要……回來找我……”

  這般說著,面容陰森,眼睛通紅的長髮男人也忽然俯下身用嘴唇湊近了晉衡,晉衡見狀一愣,在清晰地感覺到他們頭頂的洞穴即將崩塌,身後的那條黑龍就快要追上他們後,他才遲緩地點點頭閉上淡色的眼睛,又任憑秦艽舌尖下面的舌釘和他的嘴唇舌頭交纏在一起,這才抱著秦艽在他耳邊感激地吻了吻道,

  “……謝謝你,我明白了,秦艽……”

  這麼一聲落下,上方滿目瘡痍的洞穴就把一記惡狠狠的龍爪就碾碎了,吞吃了大量陰屍和正常女祟的‘骨龍’因為無法消化,所以整個白骨龍身都被那些尾部填充物越發膨脹了起來。

  而遠遠地看著那條瘋狂蠕動著,由腐肉和屍骨組成的‘骨龍’朝他們不顧一切地襲了過來,站在洞穴邊緣的晉衡和瞬間化作蛟龍的秦艽一起默契地就從碎石中縱身躍下。

  而比他們兩個人任何一個都要大出無數倍的‘骨龍’見狀則暴怒地晃了晃像小山一樣的碩大龍頭,又用陷在白骨龍骨中的血紅色眼球死死地盯著他們,並注意到那條從它頭頂飛過的青色蛟龍時一下子就陰森詭異地頓住了。

  “……原來……我沒看錯,真的,是你?”

  “……”

  “……秦艽!!你這個活該被碎屍萬段的小畜生終於肯現身了?!”

  躲藏在‘骨龍’腐臭身體裏的老祟主瘋狂尖叫嘶吼著,像是等不及掙脫開肉身再把空中飛翔著的秦艽撕成血肉模糊的碎片了,而聞言,臉色難看的秦艽則在半空中忽然停頓了一下,接著才眼神冰冷又嫌惡地轉頭看向這底下咆哮著的老怪物又它對視了一眼。

  “怎麼了,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哈哈……你不會真以為你自己變成一條龍了不成?別妄想了!快看看自己吧,你與我從來沒有什麼不同,你這下賤,卑劣,無藥可救的賤種骨頭一輩子就只能與邪祟為伍……”

  “……”

  “說起來,你還記得……你的好兄弟張奉青嗎?估計是早就不記得了吧……可惜啊……他倒是一直到死前都記著你,聽說連咽氣之前都特意要了幾顆小時候秦艽喜歡的糖,還把那些糖紙都攥在手裏不肯放手……一直到,一直到他被他那餓死鬼投胎的弟弟當成了一盤下酒菜吃了下去哈哈……”

  “……”

  “喲,這是怎麼了,傷心了?可你註定一輩子只能在祟界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過著連豬狗都可以隨便欺辱你的日子啊……快低頭看看你自己的臉啊,多難看啊,你滿手鮮血,曾經幫著我殺了那麼多人,難道你覺得還會有人相信你能回頭嗎?你看上去簡直像個怪物,聽見沒有,你這個怪——”

  嘴裏話還沒有說話,盤旋在龍柱上方兀自大笑著的老祟主就被一張如刀鋒般的姓書削掉了頭頂的半隻龍角,緊接著一陣龍嘯就快速地洞穿了它半截胸骨。

  可因為‘骨龍’的肉身和內臟早在千年間就已經全部爛光了,所以並不具備肉體或是神經疼痛的感覺的它起初還並沒有反應過來。

  但當它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來之不易的肉身確實被某個膽大包天的白毛臭小子連同那個小畜生一起從外力損壞了之後,這額頭上斷了只角,顯得整個腐爛的龍頭越發陰森醜陋的老怪物當下便惡狠狠地將血紅色的眼珠子對上了還趴在秦艽背上的晉衡又瘋瘋癲癲地緩緩出聲道,

  “好……很好……看來我是不用對你們留情了……不如……就一次性把你們兩個……都通通吃了吧……”

  千年間,盡數隱藏在龍骨中的怒火彷彿在一瞬間從被損壞的閘口中一下子被打開了。

  原本被阻擋在其中的邪惡,血腥和暴虐像是血紅色的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地朝著晉衡和秦艽襲來,哪怕他們一起狠下心試圖抵抗,卻還是從最開始的有所餘力,或是有所勝算,直至被徹底擊潰地並從洞壁上一起被惡狠狠摔了下來。

  而狼狽地趴在秦艽的幾步之外,加上一條腿都被壓在了碎石底下,晉衡一時間只能捂著心口屋無力地躺在龍池邊看著上面,又試圖輕輕叫了一聲秦艽的名字。

  等眼看著那同樣傷痕累累的蛟龍也艱難抬起頭看了自己一眼,白髮白眸的青年剛要滿身是血地艱難地爬起來並靠近它,他卻發現‘骨龍’就已經在他們倆的頭頂準備踩下來了。

  見狀,神色慘白,幾乎已經被逼到絕境的青年當下就一個翻身用力從袖子中揮出一道鋒利的白紙,又用手上隱形的紅繩纏繞住‘骨龍’脖子後一下子蓋住了蛟龍的身體。

  可他自己的背部卻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又被一塊巨大的碎石異常恐怖地擊中了脊椎,而幾乎無比清晰地聽到了緊咬著嘴唇的晉衡從喉嚨裏發出了痛苦的呼吸聲,額頭劇痛難忍,臉上落滿了鱗片的秦艽只眼睛充血地化作人形用力抱住了他,又彷彿一瞬間失控般沖著半空中的‘骨龍’就嘶吼著發出了一聲龍嘯。

  這一聲龍嘯如同一把隱形的刀,刃口鋒利,還閃爍著危險的冷光,‘骨龍’被一下子衝擊的退後了幾步,陰沉下臉卻連忙又要撲上去。

  可還沒等它從纏繞著龍柱上爬下來,龜巢上方,或者說離這裏更遙遠的死人河河面上卻忽然也跟著傳來一聲和秦艽相似的龍嘯。

  只是這龍嘯,聽上去明顯要更年輕許多,也更充滿力量許多,而當下怔楞在原地,又同身邊的晉衡一起看向頭頂,面色複雜的秦艽只聽著晉衡睜開眼睛同樣有些疑惑地輕輕地問了句,那不是你的聲音嗎。

  而還沒等他們徹底反應過來,那上方同樣陷入疑惑和驚懼的黑色‘骨龍’就一下子瘋狂掙扎遊動,甚至沖著空蕩蕩的四周圍就發瘋般地咆哮了起來。

  “是誰……是哪里來的龍!!!這又是哪來的龍!!!不可能……這世間不可能再會有第二條比我強大的龍出現了!!!它的聲音怎麼可能傳的這麼遠……這麼響!!!不可能”

  ‘骨龍’的問題顯然沒有任何人能回答了,因為河面之上,那叼著嘴裏的河螺正發出一陣陣巨大龍嘯聲的幼年蛟龍的確正處於在一輩子最驚險也最刺激不過的經歷之中。

  而坐在隨時會翻過去的船頭看著他就這樣飛上了天空,臉色蒼白的燈芯老人和金竟之隨後望向下方的河水,就只看見那成千上萬的巨大陰屍在朝著上方遊過來,甚至發瘋般的要掙脫開長在腳掌下面的根。

  看到這一幕,計算了一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的廖飛雲趕快也將晉衡之前給的的姚氏姓書拿出來,又咬著牙一下子朝河底扔了出去。

  也幾乎就是在這一刻,河水翻湧,陰屍慘叫,頭頂的烏雲和雷點如同被打開的異世界大門一樣風卷雲擁著,在河水下方,徹底逃脫肉根控制的陰屍帶著無盡的憤怒和殺欲爬滿了死人河,又一齊朝著下方的龜巢密密麻麻地遊了過去。

  而見狀,示意西北城主和‘分’趕緊趁機打開西北城時間秩序的廖飛雲也從船上站了起來,隨後面色蒼白凝重的他才立在風雨中像個手舞足蹈的大猩猩一樣沖著天空中的蛟龍大吼大叫了起來。

  【秦艽!!快趁現在!!!!離開這裏!!!快趁現在!!!看天上!!!!】

  他的聲音穿透此刻這混亂的雲層準確地進入了天空盡頭的蛟龍耳朵裏,青色的蛟龍聞言趕忙激動地朝上方看,果然看見烏雲和雷電之後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出口在等待著他。

  而原本應該一鼓作氣飛出去的幼年蛟龍在飛到半空中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接著這小子便將嘴裏的那個河螺扔了下去,又扯著嗓子沖著河面上還在看著他的廖飛雲他們也有樣學樣地大喊了一句。

  【廖大頭!!!我!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必須回答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什麼都不能告訴我!!但,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一定得弄清楚,你別給我裝傻!】

  【……我將來是不是成了一條很帥很帥而且特別特別厲害的大龍了!】

  “……”

  【我剛剛被那些蟲子嚇得暈過去的時候好像做了個夢!看到一個和我有點像,但比我看上去厲害好多的人出來救了我,還和我說了話!你不用回答我,用你的表情悄悄告訴我就可以了,然後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這麼一喊,還站在船頭看著他,順手接住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河螺的廖飛雲和石小光都愣住了,半響就在河底的陰屍徹底爆發,眼看著就要淹沒小船的同時,渾身濕透,眼睛也通紅通紅的廖飛雲這才回過神來,又沖著上方用盡全力大喊道,

  “是!你是一條很厲害的龍!而且你永遠是我們最好的同伴!朋友!不是同夥!謝謝你!秦艽!謝謝你!”

  他這麼一聲落下,那焦慮地等待在時間盡頭的蛟龍先是一頓,接著便像是小孩子似的興奮地點了點頭又沖著天空的那段義無反顧地飛了進去。

  而伴著這根本不屬於這段時間的蛟龍的離開,與此同時,河底還在和晉衡秦艽陷入僵持的‘骨龍’也徹底進入了被無數忽然爬進來的陰屍團團包圍瘋癲的狀態之中,更令人覺得恐怖的是,伴隨著骨龍身體的殘損,一直沉在龍池底下的紅月日晷此刻也忽然開始了重新地轉動。

  見狀,眼神中隱約閃過什麼異樣情緒的晉衡也同秦艽對視了一眼一起重新艱難地站了起來,等他爬上秦艽的背又試圖靠近那紅月日晷後,那目睹這一切的‘骨龍’和他身體中的老祟主只暴怒地跟在他們後面撲上來,又發狂地四處碰撞並在這即將坍塌的龜巢中嘶吼道,

  “……一個凡人想要抓住時間!就是最大的自不量力!!你們不可能成功的!!你們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而看著它死到臨頭還如此不可一世地望著自己的瘋狂模樣,嘴唇慘白,面色衰敗,只能勉強趴在龍背上捂著心口的白髮青年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又在拿出手上的那張姒氏姓書後才重新抬起頭喃喃開口道,

  “……我曾經親手抓住過。”

  “什麼?你……你說什麼?!”

  “也許並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但在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確實親手抓住過那一抹從我眼前轉瞬即逝的時間,並且成功地把它留了下來……”

  這麼說著,疲憊地閉上眼睛的晉衡就沉默了一下,他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只是這一次那響徹在他腦海中的聲音卻不再是那些和他爭執著,哭泣著,或是告別著的話語,而是另一種很奇妙的,也讓他的心口微微跳動的聲音。

  ……

  【阿衡!阿衡!別害怕!千萬別停下!千萬別停下!】

  “……”

  【阿衡!千萬別停下!往前跑!快跑!快跑!】

  “……”

  【一直往前跑才能活下去!一直往前跑才能活下去!快跑!】

  ……

  “那個晚上,年在我耳邊說,一天其實都不僅代表著時間,還代表著距離。”

  “……”

  “秦艽,我好像忽然明白‘年’當初……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話音落下,趴在自家祟君殿下背上的白髮青年手中的姒氏姓書就這樣被風吹散開飛了出去,青色蛟龍聽到這話微微一愣之後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後這一人一龍便乾脆朝紅月日晷一起飛了過去。

  而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姓書在空中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門’,並將龜巢內爬滿的陰屍紛紛都嚇得避讓了開來,那‘骨龍’用力撞垮了一處龍柱就要繼續追上他們。

  可同樣的,在那亦真亦幻的‘門’之後,恰恰就存著有讓這‘骨龍’最為恐懼和害怕的東西,所以當下鬆開自己手掌的晉衡只疲倦地閉上自己淡色的眼睛,又在從流血的心口一點點取出一個發光的,類似心臟的東西之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道,

  “……凡人當然有可能抓住時間,更有可能永生永世地……在這裏面鎖住你。”

  “……不……不……不!!!啊啊!!!!”

  ‘骨龍’和它身體內部的老祟主一齊發出的嘶吼伴著徹底被擊垮的龜巢碎石落下,腐爛的陰屍們紛紛畏懼地爬出龜巢,但依舊無法阻擋一陣刺目的金光從河底一路照射到了陰司,祟界甚至是人間的天空,並徹底驅散了秦玄先前帶來的所陰霾和烏雲。

  而見狀,此刻正一個個失魂落魄地趴在死人河的船頭的燈芯他們也嚇了一跳,等心有餘悸地朝下看去,又呆呆地望著遠處已經恢復如初的純淨天空,廖飛雲只表情空白地開口問了句道,

  “你們……你們剛剛……聽見什麼聲音了沒有?”

  “……好像是……什麼東西在慘叫……的聲音……”

  面無人色的金竟之答。

  “應該……應該不會是……他們倆吧?”

  臉色慘白就差沒哭出來的廖飛雲又趕忙追問道。

  “吼!!!不可愣!!!不可楞!!!吼!!!!”

  猛然間捶胸頓足地大哭起來的母狨把其他人都給嚇了一跳,搞得本來就患得患失的廖飛雲也跟著她一起捶胸頓足地哭了起來,而見狀,金竟之也瞬間傻眼了,手舞足蹈地就開始解釋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但……但河水底下……河水底下……好像……誒,那,那些從空中掉下來的……發光的東西又是什麼……”

  金竟之的聲音讓船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霧氣之後的死人河看去而遠遠的,他們竟然真的看到有星星點點的,散發著美麗金光的散屑狀物順著天空一路飄散進了原本全無生機的死人河。

  而順手從空中接著了一把又放進嘴裏嘗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愣的燈芯老人先是看向一旁的石小光又古怪地開口道,

  “……這味道好像是……初三的薏苡仁啊……”

  “薏苡仁?!”

  “龍母的薏苡仁,她吃了之後就懷上了大禹,相傳能讓人化龍,鬼化魚,難道你們都沒聽過這個傳——”

  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燈芯老人就被遠處幽幽響起的船槳聲給弄得愣住了,蹲在船頭眼淚鼻涕一大把的母狨第一個跳起來往那頭看過去,卻只依稀看到一艘被一對母女搖著漿的小船載著馮至春和一隻雪白的老貓就趕了過來。

  而看清楚那站在船頭的母女是誰後瞬間錯愕地大喊了一句,倩雯,阿蘊,燈芯老人的聲音引得石小光也跟著一起訝異地大喊了一句,奶奶,可隨後,他便被更令他感到難以置信的東西給吸引住了目光。

  因為視線所及,他只看著河底被薏苡仁消去了心中怨氣的贏氏陰屍化為了一條條通體金紅,鱗片華美的龍魚,又從已經被活水徹底取代的死人河中一條條遊到了遠處的天空。

  可就在目瞪口呆的眾人一起看著那一條條紅魚就這樣飛上天空時,趴在岸邊上依舊不死心往下看的廖飛雲卻忽然瞪大了眼睛,又結結巴巴地就指著河底下就大喊了一聲道,

  “啊啊啊!!!!就在那些龍魚後面!!!他們出來了!!!我……看到他們了!!!!”

  而伴著河面上的水花忽然變大,直至沸騰起來,一條額頭已經重新長出美麗龍角的青龍就這樣帶著背上的白髮青年飛出了死人河,又在那些廖飛雲的叫喊聲和紅色龍魚的環繞下一路飛上了天空,而親眼看著這等待多年的一幕發生在眼前,許久那獨自蹲在小船上的老貓才紅著眼睛搖搖頭,又傷心的歎息著開口道,

  “好啊好啊,這一切終於是結束了……都結束了,自此功德圓滿……這才是真正的……《姓書》雲,贏氏,上古八大姓也,秦之先為嬴姓,其後分封,以國為氏,有徐氏,郯氏,莒氏,終黎氏,運奄氏,菟裘氏,將梁氏,修魚氏,白冥氏,蜚廉氏,亦或有……秦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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