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動。」霍顯說道。

　　江洋「嗯」了一聲，多少有點焦慮。

　　這明顯是停電了，不過不知道原因，屋內也是一片黑暗。

　　霍顯的手指還放在他頸項上，過了一會才抽手，江洋站在原地，正要說話時，就見霍顯拿出手機，開了手電筒功能。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江洋點了點頭，連忙找出自己的手機，跟著打開手電筒，不知道過了多久，霍顯才回來。

　　「附近的建築也都在停電。」霍顯悻悻道，「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那就沒辦法了。」江洋說道。

　　就在他正想起身時，身體忽然一僵。

　　「怎麼了。」霍顯敏銳地察覺他的異樣。

　　江洋遲疑了半晌，才開口道：「流出來了……」

　　那種濕濕黏黏的感覺他不太喜歡，本來打算回家立刻洗澡，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顯然難以達成這個願望，也不知道熱水器能不能使用。

　　「那就去洗澡。」霍顯多半是看透他的煩惱，毫不猶豫道：「家裡用的是太陽能熱水器，停電時也能使用。」

　　江洋如釋重負，準備踏入浴室，卻沒想到霍顯也跟在他身後。

　　「你是要……」他有點困惑。

　　「家裡沒有別的手電筒。」

　　霍顯一說，他就明白了，浴室裡空間寬敞，還分了內外乾濕隔離，如果只用他自己手機的照明功能，光線有些不足。

　　況且，他在浴缸裡洗澡，而霍顯靠在外頭的洗手台，彼此之間還有一層玻璃隔著，這種距離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

　　倒不是江洋忽然排斥起對方，而是考量自己的情況，多少有點尷尬。

　　流出來的體液弄濕了內褲，江洋開了熱水，坐在浴缸裡，先將身上殘留的汗水與體液清洗乾淨，接著才是裡頭的部位。

　　畢竟已經做過那麼多次，除了最初之外，後來他也學會該怎麼處理，用手指探入自己的身體裡，將殘留的東西清洗乾淨。

　　平常他也習慣這麼做了，但霍顯就在一牆之隔（或者說一片玻璃之外）的地方，江洋不免有點發窘，只是沒表現出來，決定匆匆完事。

　　江洋試探著把手指伸進去，但感覺有點痛，多半是先前在身上發生的事留下的後遺症，他試著將手指探入更深，指尖感覺到一絲黏稠體液。

　　明明只是在清潔身體，但手指放入體內的脹痛感不斷提醒他，稍早霍顯也是這樣進入他的身體，留下那些體液。

　　剛才對他做了那些事的人，就在不到兩公尺遠的地方。

　　霍顯忽然道：「江洋？」

　　「嗯，怎麼了？」江洋低下頭，回應道。

　　「沒事。」霍顯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江洋仔細想想，顯然是自己剛走神了一瞬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霍顯基於關切才問了那一聲。

　　只不過，霍顯不知道，他的安靜是因為回想起停車場的事情。

　　「你要一起洗嗎？」幾秒後，江洋鬼使神差地問道。

　　正如他所推斷的，過了一會，霍顯才勉為其難道：「好吧。」

　　霍顯脫了衣物，跨入浴缸，順手關上玻璃拉門，儘管有兩支手機照明，但沒被光線直射的地方仍是一片黑暗。

　　對方在他對面清洗身體，江洋看了看，在晦暗的浴室裡，發現霍顯肩上有咬痕，看起來像是從未經過處理的傷口，很可能是他一時忘情留下的。

　　「被咬的地方……痛嗎？」

　　「你下次這麼做之前，可以先想一想這個問題的答案。」霍顯白了他一眼，順手開了花灑，衝去身上與浴缸裡的泡沫，過後才重新放了一缸熱水。

　　「不知道停電要多久。」江洋靠在浴室邊緣，開口道。

　　「我剛才問過了，這一次停電是意外使然，修復需要時間。」霍顯說道，臉色看起來不大高興，「這裡有獨立發電機，我剛才問過管理員，他說發電機出了一點問題，正在維修，可能要等一兩個小時才能使用。」

　　這個答案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況且現在是冬天，不必使用空調，除此之外，照明勉強可以暫時用手機LED手電筒敷衍過去，倒沒有太多問題。

　　「喂，你的腳在做什麼？」霍顯難以置信道。

　　江洋一愣，腳趾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他本以為是霍顯的腳或小腿，但那奇異的觸感卻跟他的猜測背道而馳。

　　霍顯抓著他的腳踝往上抬，江洋身軀一沉，瞧見霍顯的雙膝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也就是說，他的腳碰到的地方，是霍顯雙腿間的部位。

　　「抱歉！」江洋連忙道，「我弄痛你了嗎？」

　　他剛才感覺觸感奇異，還用腳踩了幾下，雖說沒有用力，但壓迫到對方的敏感部位也是事實。

　　「你果然很會勾引人。」霍顯嗓音低沉，「先是邀我一起洗澡，接著又裝作不經意碰到我的下身，接下來是什麼？準備離開浴缸時滑了一跤，恰巧倒在我懷裡？」

　　江洋百口莫辯，同時也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這都是巧合。」

　　「這一系列巧合也太明顯了，你以為我不會注意到？」霍顯嗓音篤定，對江洋故意勾引他這件事深信不疑。

　　江洋呆了呆，才道：「別說傻話了，我為什麼要這樣拐彎抹角的勾引你？」

　　「我怎麼知道。」霍顯居高臨下地瞧著他，「理由要問你自己。」

　　他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來不及想清楚，實話便脫口而出。

　　「我想勾引你的話，會直接勾引，根本不必裝作不小心與你產生肢體接觸，我們又不是沒上過床。」

　　說完這段話，江洋在昏暗的浴室裡摸索著，跨坐到霍顯腿上，儘管有點羞恥，但昏暗的地點讓他變得大膽，甚至就著跨坐的姿勢，在對方身上輕輕磨蹭。

　　「就算是你說的那種不入流的勾引，我也不必費勁假裝跌倒，只要請你替我清潔身體，不就好了？」

　　「清潔身體？」

　　「是啊。」話都說到這裡，江洋也不再隱瞞，順帶抱怨道：「你剛才沒用安全套，都射在裡面了，難道這不是你的責任？只要我這樣說，等到你替我清理時，再假裝不小心被你的手指弄得很有感覺，難道你會拋下我走開？」

　　霍顯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悻悻道：「你究竟看過多少A片，連這種劇情都編得出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做？」江洋問得直接。

　　他微微退開，大方地敞開雙腿，一隻腳踝架在浴缸邊緣上，另一隻腳則微微屈起，只在水面上露出半個膝蓋，光線黯淡，隱沒在水面下的部份看不清楚，卻更加引人遐思。

　　霍顯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江洋察覺對方神情中的細微變化，不禁露出微笑。

　　即便到現在，他還弄不清彼此的關係到底算是什麼，那也不妨礙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許霍顯的感覺與他不同，但他想要，所以他願意成為那個踏出第一步的人。

　　「到底要不要？」

　　江洋又再問了一下，這一次伸直了腳，刻意碰了碰對方隱沒在水中的雙腿。

　　「不要。」霍顯答得乾脆。

　　他愣住了。

　　原本以為霍顯會半推半就答應，江洋根本沒料到會有這種回應。

　　「為什麼？」他下意識道。

　　「不為什麼，我現在不想做。」霍顯別開了目光。

　　江洋咬了咬牙，「所以你是厭倦了？還是覺得膩了？」

　　從剛才在停車場到現在，只不過是過了一小段時間而已，況且他很明白，霍顯是欲求強烈的類型，很少一次就盡興，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仍有點慌亂。

　　霍顯沉默地凝視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道：「反正你我都滿足了，那就夠了。」

　　江洋氣得笑了，「那前一段時間每晚都要做好幾次的人是誰？」

　　就算霍顯膩了，或者厭倦了，只要直說就好，他不會死纏爛打；偏偏霍顯又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江洋不免感到惱火。

　　霍顯瞪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道：「雖然我很明白你這個年紀的人都用下半身思考，但能不能考量一下自己的承受程度？」

　　江洋被他一噎，愈發火大，「承受程度？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嗎？」

　　「我很清楚，所以才拒絕。」霍顯冷冷道，「你最近看過自己的臉色嗎。」

　　江洋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你的臉色很憔悴，像是每晚都睡不好。再說，你不是還要準備考大學，何必花這麼多時間在這種事上，難道是覺得考試考砸了可以把原因推到我頭上？」

　　對方說話毫不留情，但江洋只聽到其中幾個關鍵字，諸如「考試」與「睡不好」……他有些難以置信，霍顯說出這些話，居然是在為他考量。

　　「看什麼。」對方白了他一眼。

　　江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近乎衝動地靠了過去，輕輕碰到霍顯搭在浴缸邊緣的手臂。

　　「所以……你是在為我著想，是嗎？」他沒意識到，自己放軟的嗓音與主動靠近的姿態，怎麼看都像是在撒嬌。

　　「別說得那麼噁心。」霍顯沒好氣道。

　　江洋唇邊浮現笑意，又再靠近了一些，將臉貼在霍顯的胸膛，半貼著對方。

　　「又怎麼了。」霍顯有些詫異，過了一會，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難不成你怕黑？」

　　對方替他找好了理由，江洋自然不會不用，要不然還真難解釋這一時衝動的理由。

　　「有點怕。」他一邊說，一邊抬眼看霍顯，「你會安慰我的，對吧？」

　　「你真是煩人。」

　　說是這麼說，霍顯卻沒有推開他。

　　在昏暗的空間裡，根本不必擔心霍顯看到他的神情，他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霍顯也沒說什麼，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只是在發覺水冷掉之後，又重新讓浴缸裝滿熱水。

　　江洋終於忍不住道：「你其實是在暗戀我吧？」

　　「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霍顯頓了一下，語氣冷淡地回應。

　　「我愈想愈覺得是這麼一回事。」江洋語氣平和，「仔細想想，你連玫瑰花那件事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心意，可見確實很遲鈍，但在我的事情上，卻又不是這樣。」

　　「少胡說八道。」霍顯否認道，但語氣卻有些弱了，彷彿是感到心虛。 」

　　江洋倒沒有生氣，稍稍抬起頭，在霍顯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要是你承認暗戀我，作為回報，我會讓你為所欲為……你覺得這個交換條件如何？」

　　「為所欲為？」霍顯嗤笑，「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江洋若無其事地道。

　　霍顯沒有說話，大概是還在考慮。

　　江洋不急，低下了頭，在自己留下的咬痕上輕輕舔了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想詢問答覆時，室內忽然亮了起來，顯然是發電機修好了。

　　兩人毫無防備，被光線刺得閉上眼，江洋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後，卻看見霍顯泛紅的臉頰，彼此四目相對，江洋一時忘了剛才說過什麼，堵住了對方的嘴唇。

　　「快點承認……」他一邊喘息，一邊啞聲道：「你到底要讓我等多久……」

　　霍顯還是一個字都沒說，但仍緊緊扣著他的手腕。

　　在燈光下，剛才隱匿在黑暗中的情愫無所遁形，江洋微微瞇起眼，雖然霍顯還是不開口，但兩人唇舌交纏時的熱度與激動卻不是騙人的，他甚至感覺到霍顯下身有了一點反應，半硬半軟地抵著他。

　　「反過來也可以。」江洋故意道，「要是我先承認，你就要讓我為所欲為。」

　　他的本意是要催促霍顯，但對方卻看著他，彷彿真的愣住了，久久沒有言語。

　　那一瞬間，江洋終於明白了霍顯為什麼不承認。

　　對方以為那是單向的感情，交換條件反過來則不成立，在他說出來之後，霍顯才意會過來，江洋並非毫無感覺。

　　他回想起自己在這段時間的表現，發覺自己很難苛責霍顯。

　　就算是最初，江洋也總是表現得不在乎，就算會覺得害羞，也只是因為經驗不足，而不是因為（交往）物件，霍顯會這麼覺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在江洋說出那句話後，一切都改變了。

　　「我可能喜歡你。」他說完這句話，又猶豫了一會，「不，大概不是可能吧……我喜歡你，就是這樣。」

　　霍顯的神情很難用語言形容，一開始的驚駭與愕然過後，唇角不自覺上揚，但又努力維持鎮定，所以表情顯得有點扭曲。

　　「你覺得我們之間算是什麼？」江洋告白過後，接下來的話十分順利地脫口而出，「你是怎麼想的？只是玩玩，又或者我們遲早會交往？」

　　霍顯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希望是什麼，就是什麼。」

　　江洋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明白，就現階段而言，說出這段話就已經是霍顯的極限了，況且他也不想逼迫對方，尤其是在這種事上。

　　「你是準備將決定權交給我？」他情不自禁地問道。

　　霍顯還是沒有說話。

　　江洋也不強求，在對方嘴唇上吻了幾下。

　　這一次，霍顯終於有了回應，說不清吻了多久，兩人赤裸的身體不斷廝磨，但霍顯終究沒有再進入他，取而代之的是將彼此的性器貼在一起，時而摩擦，時而用手撫慰。

　　江洋激動得難以自持，情緒也反應在肉體上，導致他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大膽，除了主動摩擦對方性器之外，甚至也不再忍著呻吟。

　　在嘩嘩水聲中，有一瞬間，他似乎聽見霍顯說了什麼。

　　雖然聲音細如蚊蚋，極為容易錯失，但江洋很確定自己聽見的句子是什麼意思。

　　對他來說，目前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被抱出浴室時，江洋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們現在在法律上是兄弟……」

　　「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霍顯隨口道。

　　「不是，我是指，現在終於有點亂倫的實感了。」

　　「我們又不是親兄弟。」霍顯悻悻道。

　　「所以你不想聽我叫你哥哥？」他故意道。

　　「……」

　　「你說話啊。」

　　「……」

　　「哥哥？」

　　「你可以閉嘴嗎！」

　　說是這麼說，但霍顯的神態卻不像是不喜歡這個稱呼。

　　江洋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雖說兩人的關係才剛有了變化，他卻覺得這樣也不壞。

　　因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很糟糕，所以他們絕不可能是盲目地陷入戀情，江洋過去猜測過自己會如何墜入愛河，但絕沒有想過會是跟這樣一個男人。

　　彼此吵過架，起過爭執，甚至互毆過，但也在這種相互攻擊的過程中愈發瞭解彼此，江洋已經知道霍顯性格惡劣，但並非沒有溫柔之處，料想在霍顯眼中，他應該同樣是滿身缺點，但也有優點。

　　他知道霍顯應該受到了他的吸引，但他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具體的理由或原因，即便如此，江洋也不著急。

　　在最初的相看兩厭時，他們的關係便已跌到谷底，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往上爬，不管要花多少時間，總會走到兩人能坦然相見，對視而笑的高度。

　　或許會很艱難，或許兩人一輩子都走不到那個地方，但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踏出了第一步，朝著終點前進。

　　只要兩人的目標一致，終究會一起抵達那裡。

　　到了那時，或許這份感情能夠冠上更為崇高的名目，或者通過儀式受到世人祝福。

　　一想到那時霍顯穿上新郎禮服後可能會露出的彆扭神態，江洋便忍不住笑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