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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60章
第三卷 第十九章 天司之女

要找出一隻風箏是由什麼人放飛的當然非常容易,只要看系著風箏的線是由什麼方向延伸出來的就可以了。

所以昆吾、戰傳說很快就見到了他們要找的人——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正扯著那隻風箏在一片空地上順著風向不斷地來回走動著,小男孩的膚色雖然有些黑,卻挺可愛,在他的身邊還有幾個比他更小的孩子,正一臉羡慕地望著他,小男孩走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看起來這些孩子倒像是被風箏的引線串著的一串魚,而那個小男孩則是魚餌。

昆吾走到那小男孩身邊,弓下腰,搭訕道:“你叫什麼名字啊?風箏飛得真高。”

“那當然。”那小男孩一臉自豪地道,卻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他叫阿飛。”倒是旁邊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替他回答了,接著她又問:“叔叔,你是不是壞人?”

“叔叔不是。”昆吾忙道。

戰傳說在一旁像是不認識昆吾一般望著昆吾,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昆吾接下來會做什麼了。

昆吾指了指天上飛著的那隻風箏,對那小男孩道:“叔叔把你的風箏先收回來,看一看後再把它飛起來好不好?”

“不——好!”小男孩回答得乾脆而利落。

戰傳說忍不住用力擰了一下自己的腿——痛!看來不會是在夢中了,但一向嚴謹的昆吾怎會忽然間有了這異乎尋常的舉止?

“叔叔是壞人!”那小女孩對著昆吾嚷嚷道。

“叔叔不是壞人。”昆吾趕忙解釋,“叔叔把風箏收下來後,會把它放飛得更高,因為叔叔的本領很大。”

“有天那麼高嗎?”小女孩用手比畫了一個高度,腳還踮了起來,似乎天就是她比畫的那個高度。

“當然有。”昆吾扯起了彌天大謊。

“騙人!”小女孩再次下結論。

昆吾竟不肯放棄,他對那小男孩道:“我給你一兩銀子買下這風箏好不好?”

“不好,因為銀子給了我也會被我娘收去的。”

很有道理的一句話,就算給他十兩銀子,卻要被他母親收去,倒不如這隻風箏給他帶來的樂趣。

“除非你能證明你真的很有本事。”那小男孩總算給昆吾留下了一線希望。

昆吾向戰傳說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然後道:“看好了。”

突然間他憑空掠起,如一隻飛鳥般掠至數丈高空,倏而擰身,一連在空中翻了好幾個空翻,隨即急速落下,眼看就撞向地面時,方強擰身軀,下落速度突然減緩,慢得就像一片落葉般穩穩著地。

對戰傳說來說,昆吾顯露的這一手當然很正常,但在這群孩子看來,卻有驚為天人的感覺了。

大冥不愧是以武立國的,這些孩子對昆吾頓時佩服至極,那小男孩也慷慨地將手中的線遞給了昆吾。大概是因為他相信有這麼高的武功的人一定是個大英雄,而大英雄當然是不會欺騙小孩的。

在戰傳說疑惑的目光中,昆吾迫不及待地將那隻風箏收回。

正如戰傳說先前看到的那樣,風箏的確是一條附加上一對翅膀的造型。

昆吾仔細地端詳了風箏的每一個部分,忽然間他目光一跳,像是發現了什麼,將風箏湊近了細看。

少頃,他向戰傳說道:“我必須立即去見一個人。”

“難道你從這風箏裡看出了什麼?”戰傳說很是驚訝地道。

“不錯,製作這風箏的人的目的,就是欲找到我。我不能再作耽擱了,必須立即去見他。”說著,昆吾將風箏向戰傳說那兒一遞,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戰傳說稀裡糊塗地接過風箏,沒等他再問什麼,昆吾已匆匆離去,邊走邊道:“你先迴天司祿府,不必等我。”很快便消失在轉彎的地方了。

戰傳說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風箏,他終於在風箏的一隻翅膀上看到了些奇特的符號與線條,但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懂。

難道昆吾就是從這些符號線條中看出了什麼?

這時,那小男孩大聲責問戰傳說:“你的朋友為什麼不守信義?”

戰傳說趕忙解釋道:“我朋友臨時有事不能多逗留,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他做到他答應下來的事。”

他也懶得奔跑,就那麼信手將風箏往空中一拋,同時悄然吐出一縷極為柔和的掌力,將風箏送入一丈余高時,收止掌力。

風箏失去掌力的依託,開始下落。

而戰傳說已抓住了那條線,疾吐內力,一股氣勁已沿著那條長線傳出,整條線立時繃得筆直,並且向上不斷延伸,而風箏則在長線的牽帶下越升越高,與正常情況由風箏帶著線升空恰好相反。

小孩子們卻看得呆住了,直到見那風箏果真升到了比原先更高的高空,這才歡呼雀躍不已。

戰傳說見他們如此開心,不由也笑了。

“戰公子的絕世武學原來是用來哄一些無知頑童的。”忽然有女子的聲音傳入戰傳說的耳中。

戰傳說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正站著三個年輕女子,其中一人,就是先前曾無緣無故地向他出手的那美艷女子,不過此刻她所穿的已不是那身湖水綠武士服,而是換了飄著兩條連理絲帶的衣袍,外披一件鮮麗奪目、裁剪得體的廣袖裙衫,嫵媚動人至極,與白天所見的英姿颯爽相比,別有一番風韻。

而追隨她身邊的人也由天司殺府的家將換成兩個年輕侍女。

戰傳說微微一笑,將風箏的線軸交還給那個小男孩後,道:“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男兒立世,當叱吒風雲,建雄基大業,方不失英雄本色,否則豈非辜負了一身修為?”那美艷女子道。

戰傳說看了看那些在奔跑歡笑的孩子後,道:“很遺憾,看來在下永遠也無法成為姑娘心目中所認為的那種英雄了,因為在下覺得能讓這些孩子開心,竟已經很滿足了。在姑娘看來,這是否就是燕雀之志,而非鴻鵠之志?”

美艷女子道:“令尊當年在龍靈關力戰千異,何等光榮,難道戰公子就不希望成為令尊那樣的人物?”

“在下當然希望能如家父那般為樂土做點什麼事,但姑娘方才所說的那番話,證明姑娘其實並不懂家父——當然也就無法懂得在下了。”

美艷女子神色微變,微嗔道:“戰公子一向都是如此狂嗎?”

戰傳說哈哈一笑,道:“在下只是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說罷了,並非有意輕狂。所幸姑娘與在下並不熟悉,就是看不慣,也無大礙。”

“你……”美艷女子幾乎為之氣結!

她身邊的兩個侍女再也忍不住了,不滿地道:“戰公子可知你是在與天司殺大人最寵愛的唯一愛女月狸小姐說話?”

戰傳說雖然早已推測此女子在天司殺府中頗有地位,但得以確知竟是天司殺的女兒時,仍是不由有些意外。忽然間他想到天司殺一直稱自己為小兄弟,那麼論輩分,眼前的天司殺的女兒,豈不是要稱自己為叔叔?

想到這一點,戰傳說大覺有趣。

月狸見戰傳說隱有笑意,以為他在嘲笑自己的侍女借父親天司殺之名威懾他人,不由又氣又急又有些慍怒,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輕視被天司殺視如掌上明珠的她!

可戰傳說所說的又不無道理,他與她本就是陌生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又何必將自己的心意強加於他人身上?

月狸一時芳心大亂,不知當如何是好,以至於將她自己的來意也忘了。原來她在此遇見戰傳說,並非偶然,而是一路尋來的,她先是去天司祿府打聽,未見著戰傳說,隨後才尋到這兒來。未見戰傳說之前,她本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戰傳說,但此刻一急,竟將之全然拋在了腦後。

雖然心頭極不好受,但以她爭強好勝的性格,自是將之壓在心底,不肯表現出來。

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戰公子別與她們一般見識,家父是什麼人並不重要,我也只是兩次巧遇戰公子,感到彼此還有點緣分,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地說了幾句,倒讓戰公子見笑了。”

其實她兩次與戰傳說相遇,又何嘗有一次是“偶然”相遇的?

戰傳說見對方反而語氣和緩了,便感到自己方才或許有些過分了,何況天司殺對自己總算不錯,自己又何必與他的女兒弄得很僵?

於是他道:“在下也有失禮之處。”頓了頓,又道:“若無他事,在下先告辭了。”心道:“還是早些離去為妙,免得與她相對彼此不尷不尬。”

月狸道:“戰公子請便。”

待戰傳說走後,月狸呵斥她的侍女道:“誰要你們多嘴多舌,把我的名字告訴他的?”

一侍女道:“小姐不是找他要告訴他天司殺大人今夜有所行動,而且還要告訴他小姐的身份嗎?”

月狸一時無言,顯然這侍女所說的是事實才讓她語塞。她想告訴戰傳說的事,就是天司殺今夜將對付千島盟之人。本來如此機密的事天司殺是決不會輕易透露的,月狸極受天司殺寵愛,視其為掌上明珠,所以有時難免將一些事情悄悄向女兒透露。而月狸也一直很識大體,並未因此而給天司殺帶來麻煩,故天司殺也不用擔心什麼。

至於這一次,月狸為什麼想將父親天司殺準備對付千島盟的事告訴戰傳說,則不得而知了。

可惜戰傳說卻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這個機會。

一家小客棧。

一間很不起眼的二樓最西邊的房內,那青衫老者正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地擺弄著那副智禪珠。

叩門聲起,門外有夥計的聲音:“老人家,有一位公子想見你。”

青衫老者將手中抓著的一顆禪珠重新放回盒中,站起身來,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叩門的夥計,一個是神情有些激動的昆吾。

“你終於來了。”青衫老者望著昆吾道。

隨後,他對那夥計道:“有勞了。”

那夥計便退了出去。

昆吾隨青衫老者一同進入房中後,將門掩上了,隨即面對青衫老者跪下,叫了聲:“師父!”便再也說不下去,只有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

青衫老者也不攔阻,待他禮畢,方道:“起來吧,五年未見,你已經長成一個真正的成人了,坐吧。”

他指了指一張椅子,充滿慈愛地道。

昆吾坐下了,道:“師父為何不去坐忘城尋找弟子,卻來了禪都?”

青衫老者一捋長須,道:“為師已去過坐忘城,雖然他們未說你去了何方,但為師相信你必定是在禪都。”

昆吾驚嘆道:“啊呀,從弟子離開坐忘城到現在,也沒有多少時日,師父去坐忘城時弟子既然已不在,那時間就更短,這麼短的時間趕到禪都,一定辛苦了。”

青衫老者故意板起臉,道:“這還不是你的過錯?說石敢當已在坐忘城出現,害得為師急匆匆直趕坐忘城,結果非但沒有見到石敢當,而且連你這小子也沒有見著。”

昆吾趕緊離座,不安地道:“是弟子讓師父受累了。”

青衫老者卻笑了,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凡事皆十分認真,為師是與你說笑的。我雖然老了,但這點累還是經受得起的,何況你也不是有意如此的。”

昆吾這才稍安,重新落座。

青衫老者道:“如今是該把真相完全告訴你的時候了。你可知為師為什麼算是武道中人卻沒有絲毫內力修為?為師又為何讓你進入坐忘城,設法打聽石敢當的下落?”

頓了頓,他自答道:“這一切,都與玄流三宗的分裂有關。”

“你師祖天玄老人擁有不世之智,在仙去之前,就看出玄流將有分裂的危險,並且知道三宗一旦分裂,就極難重歸一處。你師祖決不願在他仙去之後,玄流走向分裂並永無再聚之日,所以,在他仙去之前五年,他做了一件事,為日後重振玄流埋下了伏筆,那就是收了為師我成為他的唯一親傳弟子。你師祖曾說在為師的眾多師兄當中,以雙隱、文宮的天賦最高,但他們都心胸狹窄,不宜接任門主之位,相對而言,堯師的品行更合你師祖之意,但堯師的武學天賦與雙隱、文宮相比,卻有所不及。權衡之後,你師祖最終還是將門主之位傳給了你的堯師師伯。”

“你師祖之所以選擇為師成為他的親傳弟子,是因為為師天生殘疾,七經八脈中缺少一經一脈。為師自幼也曾隨父習武,但過一年,卻未植下絲毫根基,但為師對父親所傳的武學卻並非無法領悟。為師之父大為奇怪,他與你師祖天玄老人有些交情,而天玄老人乃武界不世高人,於是他便向你師祖求教。”

“也就是在那時候,你師祖發現了我的與眾不同,知道我缺失了一經一脈,永遠也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內力。這對一般人來說,當然是一個致命的缺憾,但正是這一點,讓你師祖選擇了我作為親傳弟子,並賜為師以‘天殘’之名。”

昆吾雖然沒有發問,但他內心的驚訝卻可想而知。誰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將本門武學發揚發大?若是自己的弟子永遠無法擁有內力,那豈非絕無實現這一點的希望了?

藍傾城、嫵月、弘咒等人竭心積慮要找的“天殘”,竟是一個永遠也無法擁有內力者!照此看來,他們要找天殘,就不應該是擔心天殘對他們有什麼威脅了。試問一個沒有內力修為的人,能對他們構成什麼樣的威脅?

天殘接著道:“如為師這樣的人,當然無法為玄流力輓狂瀾,但你師祖本就沒有期望為師能做到這一點,他之所以將我收為親傳弟子,其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夠等到你的出現。”

昆吾惑然道:“師祖他老人家真的能知道五十多年之後,會有一個名為昆吾的人成為他的徒孫?”

天殘笑了笑,道:“當然未必知道他的徒孫就叫昆吾,但他卻已料知在五十年後,會有一人可以替玄流化解劫難,重振玄流。為師的職責所在,就是找到這一個人,然後將玄門絕學傳於此人。”

“那……師祖他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可以擁有內力修為的人來完成這件事?”

天殘搖了搖頭,道:“你師祖擔心的是如果選擇一個可以修煉成玄門絕學的人做弟子,此人或許又是第二個文宮,第二個雙隱,一旦玄流有難,此人自恃擁有絕高修為,所想到的就不是如何等待五十年後由何人化解玄流劫難,而是如何凌壓同門,培植自己的親信,與他人爭權奪勢。一旦到了五十年後的劫難降臨,玄流仍是一片混亂,人人皆為權力熏心,玄流必在劫難逃。

“而一個自身無法擁有內力的人卻是不同,因為這一點,此人必然不會有什麼野心,他所能做的,唯有一心一意地完成師門重任。為師雖然沒有任何內力修為,但卻將玄門絕學領悟了大概,所以才可以收你為徒。”

“五十年何其漫長,師祖何以能預知五十年之後的事?”昆吾道。

“你所問的,已牽涉到玄流的來歷。玄流的來歷源遠流長,而且可以說玄流的存在,關係著武道命運。因為玄流始祖,乃武林神祇時代的第一智者——智老!”

“啊?!”這一次,昆吾是真的大吃一驚了,他沒有料到玄流的源頭,竟可以追溯到二千年前的神祇時代。

“師門先祖智老擁有絕世無雙的智慧,唯有智老,方能將禪術發揮至最高境界,可以洞悉天地萬物生滅更迭的真諦,可以推究過去,卜測將來,甚至可以借禪術更易陰陽五行!非但如此,武林神祇最輝煌時的局面,憑藉的一半是天照的力量,一半是智老的智慧而創造的。”

“天照?!為何不是玄天武帝?”

天殘冷冷一笑,道:“所謂的玄天武帝光紀不過是天照麾下四帝之一,何嘗輪得上他?”

昆吾目瞪口呆!

天殘道:“武林神祇的真正主人是天照,光紀、威仰、慄怒、招拒為天照麾下四帝,但光紀包藏野心,一直欲取代天照的地位。雖然最初他處處掩飾其狼子野心,但在擁有通天智慧的智老面前,如何隱瞞得住?”

“可惜,天照卻是昏庸至極!創建武林神祇,憑藉的就是他的武力與智老的智慧,可以說沒有智老,就不會有武林神祇。但天照在成為武林神祇至高無上的武神之後,竟然開始擔心智老功高蓋主,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天照對智老竟千方百計設法打壓!其中一個辦法,就是利用光紀牽制智老。智老幾次提醒天照要小心提防光紀,但卻反而遭天照斥責,指責智老無事生非,妒才嫉能!”

天殘嘆了一口氣,接道:“或許光紀正是抓住了天照的這一心理,才敢為所欲為。唉,智老縱然有通天智慧,但人心卻不是以智慧能推測的。對人的心理的把握,也許智老尚不如狡猾的光紀!”

“直到有一天,智老以智禪珠推知四大瑞獸中的蒼龍已為光紀所殺,大為震愕!因為四大瑞獸乃應劫而生的靈瑞之物,劫瑞相互對立相互聯繫,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方保蒼穹安寧。蒼龍被屠,劫瑞失衡,陰陽囂亂,大劫將至,武林神祇輝煌基業難保!正因為事關重大,所以智老不顧已數次為天照斥責,再一次向天照稟告此事,並指出此事極可能是光紀試圖製造作亂的機會的前兆。後來的事實證明智老這一推測是聖明無比的,可惜天照對智老的排斥已到了走火入魔之境,他太清楚智老的智慧了,所以才會覺得智老對他有著巨大的威脅。天照竟然聽信光紀的詭辯,而再一次呵斥了智老!”

“也許,天照也知道光紀包含野心,但他自恃論武道的力量,他完全比光紀更強,他會擔心擁有絕世之智的智老,卻不會擔心力量比他弱的光紀。最終,天照為這一錯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武林神祇毀於一旦,而天照也被迫遠避千島盟。”

“如此說來,千島盟所尊信的天照神,才是武林神祇的主人?”昆吾萬分驚訝地道。他是玄流的秘密傳人,但同時他已在坐忘城生活了五年,作為乘風宮的統領,作為大冥王朝的將士,他對千島盟理所當然地存有敵視。所以當他得知千島盟的天照神才是武林神祇的真正主人時,難免有些難以接受,心道:“若真的如此,那麼千島盟年復一年地試圖占據樂土,豈非是有他們的理由了?因為武林神祇所在,就是今日的樂土!”

天殘點了點頭,道:“天照以及他的後人,當然希望能夠重新擁有樂土,乃至再鑄昔日武林神祇的輝煌!”

昆吾不解地道:“難道……師父要讓弟子相助千島盟?!”

既然如今的千島盟人是天照之後代,而智老當年又是忠心輔佐天照的人,昆吾這麼猜測,也在所難免。

他心頭道:“若是師父真的讓我這麼做,我該不該答應師父?雖然師父說的一切應該是真的,天照才是武林神祇昔日的真正主人,但我生於樂土,長於樂土,難道竟要反過來幫千島盟人對付樂土人?!但師父之命……”

一時間心中一片混亂,陷入茫然之中。

“若是為師讓你幫千島盟對付樂土,你會怎麼做?”天殘竟偏偏就問了這件事。

昆吾看了師父一眼,道:“我……我……”遲疑了少頃,他毅然抬頭望著天殘,果斷地道:“請恕弟子不肖,若師父讓弟子這麼做,弟子將難以從命!”

天殘靜靜地注視著他,片刻,忽然笑了,讚許地頷首道:“很好——為師總算沒有看走眼,你若是應承下來,倒讓為師失望了。樂土是生你養你的地方,如果連生你養你的地方,你都不能珍愛,又豈能胸懷整個人世蒼穹?”

昆吾有些歉然地道:“師父太看得起弟子了,弟子在泱泱樂土也只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人,只求能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又豈敢去想什麼胸懷人世蒼穹?”

天殘正色道:“此言差矣,若只是一個尋常人,能夠一心想到只求堂堂正正做人,就已算是人中豪傑了。但你不同,因為你是玄流的秘密傳人,也是智老的傳人,你將要肩負的,甚至不僅僅是重振玄流,還有在天道危傾之時,要肩負起匡扶天道的重任!”

天殘從未有過的肅然使昆吾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師父,弟子無論武學智慧,都只是平庸之輩,師父卻對弟子寄以如此厚望,弟子實是惶恐,只怕會辜負師父的一片厚望。”

天殘道:“師門先祖既然可以與天照一同開創武林神祇,為何你就不能創下不世偉業?”

昆吾雖然不知該怎麼說,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能與智老那等如神一般的人物相提並論。

天殘道:“你是冥年寅月丁日出生的,與智老正好相同,冥年寅月丁日出生者乃天地人三奇之才中的天奇之才。若有機緣,必將成為大智大慧者,而丁日出生者逢年、月、日為申的,就有了驛馬,貴人遇驛馬多升躍,常人遇驛馬多奔波,你是天奇之才,當然是貴人。而今年正好是申年,此刻又恰好是剛剛入秋為申月之末,所以如今正好是讓你躍升的大好機會,但逢機緣,你就是真正的天奇之才了,可經天緯地,輔佐一代明主!”

昆吾見師父說得投入,不由感到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忍不住故意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道:“師父說我是天奇之才,讓我大為欣喜,到頭來卻不是開創不世偉業,而是輔佐一代明主。”

天殘正色道:“天奇之才已是世所罕見,而天奇之才還需機緣方能開啟不世之智,雖然你定能達到這一步,但在天奇之才之上,尚有天德罡星,天德罡星才是王者之星,而天、地、人三奇之才,都是輔佐天德罡星的良才。”

正解釋著,忽見昆吾神色有異,方恍然大悟,明白昆吾剛才所言只是說笑而已,當下假怒道:“好小子,竟尋為師開心!”

很快他也徑自笑了:“為師也知道你的秉性,休說你不是天德罡星,即使是,以你的性情,也不願成為高高在上的王者。”

昆吾笑了笑,沒有說話。

天殘生性質樸,有時似乎已看遍了人間世情,有時卻又顯得自然天真有如孩童,無論如何,昆吾都對自己的師父極為尊重。

天殘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石敢當失蹤了整整二十年,卻恰好在申年申月重現樂土,而且還被你所見,這正好應了驛馬之說,你定可大有作為!”

“這與石……石師兄又有什麼關係?”昆吾不解地道。

論輩分,天殘是石敢當的師叔,所以昆吾應該稱石敢當為師兄。但昆吾多少感到有些彆扭,畢竟石敢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揚樂土,而且石敢當在坐忘城的日子裡,昆吾也一直稱其為前輩,現在在師父的面前改稱為石師兄,當然很不習慣。

“當然有莫大的關係!”天殘肯定地道,“你可知為何為師已將玄門的‘悟真寶典’及‘無上神訣’都傳與你,你的修為卻反而不及今日三宗宗主之中的任何一人?”

“是不是弟子天賦太差?”昆吾道。

“當然不是!術宗擁有無上神訣,內丹宗擁有悟真寶典,所以他們今日宗主的修為都已躋身當世樂土武界巔峰高手之境,而道宗的藍傾城,其成就卻比他們低了,這是因為藍傾城沒有得到玄流三大絕學中的星移七神訣!”天殘道。

昆吾明白了:“這是不是因為石……師兄在二十年前突然去向不明,才導致藍傾城雖然已是道宗宗主,但卻沒有能夠修煉星移七神訣?”

“正是!”天殘道。

“可是,弟子的修為平凡,並不是像藍傾城沒有能夠習練玄門絕學。事實上,弟子所修煉的,比他們三人中任何一人都更多,但弟子的修為卻連藍傾城都不及。”

天殘一笑,道:“正是因為你同時修煉了悟真寶典與無上神訣,才導致了這樣一個結果。悟真寶典的武學其性陰柔,而無上神訣的武學其性陽剛,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你體內雖然同時增長,但卻相互克制,因此你所能顯現出來的,就很弱小了。而且當你體內由悟真寶典修煉出來的陰柔內力占上風時,所使出的內力氣勁就為陰柔氣勁,反之則為陽剛氣勁。正因為這樣,你雖然同時修煉了玄門兩大絕學,卻反而成就不如他人。”

昆吾終於明白自己平日並未少下工夫,為何武學進展卻出奇得慢,如果不是他毅力驚人,只怕更是碌碌無為,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一層關係。

“但既然師父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何還要讓自己同時修煉悟真寶典與無上神訣?”昆吾心中又有了新的疑惑。

天殘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道:“若想解決這一束縛,唯一的辦法,就是修煉星移七神訣!”

“天地蒼穹有陰陽五行,人之孔竅皆通於天,是以,人之軀體心神,便與天地玄奧暗相吻合,猶如千千萬萬個獨立而精妙的蒼穹。天有九重,人有九竅;天有四時,以衍十二月,人有四肢,以衍十二節;天人之間,遙遙相應,禍福興衰,生老病死,無不是以人的陰陽五行演變之故。而星移七神訣獨到之處,就是能以強大的內力,在人的體內形成玄道氣場,呈陰陽無窮太極,讓人體內的陰陽之氣互融互生,而不再是相互克制。如此一來,陰陽成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萬物生機,你所修煉的悟真寶典、無上神訣的內力非但可以融合為一,而且還可躍升至更高境界!”

“所以師父要讓我去見石師兄?”昆吾終於明白了,他對自己的武學修為不如人意也一直耿耿於懷,忽然聽說有辦法可以讓他的修為突飛猛進,難免有些興奮。

“正是如此。因為你師祖雖然將悟真寶典、無上神訣傳於為師,但卻唯獨留下了星移七神訣未傳,因為他還擔心萬一為師所選擇的弟子懷有邪心,若是同時修煉了三種絕學,那豈非又將是玄流之禍?所以只傳了為師悟真寶典、無上神訣,卻將星移七神訣由堯師那一脈傳下來,就是為防萬一。而你師祖之所以選擇了以道宗人作為最後一道關卡,當然是出於他對堯師品行的信任,否則也不會把玄流門主之位交給堯師。堯師雖然沒有能夠制止三宗分裂的趨勢,但他卻選對了後人——也就是你的石師兄石敢當。石敢當的為人足以讓他擔負為玄流選擇重振玄流的主人把關的重任。品行不端者,是絕對無法得到石敢當的星移七神訣的。”

看來,天殘對石敢當頗為信任。

“石敢當失蹤之後,不單是為師,便是三宗的人都在暗中尋找其下落,可是卻一無所獲。無奈之下,為師唯有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你進入坐忘城,因為在坐忘城中,有他的一個朋友伯頌。石敢當一心為道宗的事奔波,在失蹤之前疏於交友,所以他的朋友是少之又少的。為師感到既然其他途徑都已行不通,無法找到石敢當,不如就守候在伯頌的身邊,或許會有所收穫。”

昆吾道:“師父神機妙算,石師兄重現之後首先就是出現在坐忘城。”

天殘哈哈一笑,道:“那時他已根本不打算掩飾行蹤了,天下人都知道他在坐忘城,又何以僅只你我二人知曉?說起來,為師這個計策只能算是守株待兔了,並無多大效果。”

師徒相別五年才見,天殘難掩其高興的心情,他對昆吾可以說是亦師亦父。

“如今師兄已回了天機峰,弟子急於趕赴禪都,以至於沒有機會把這件事告訴師父,實是該死!”

“唉,他怎能草率返迴天機峰?”天殘嘆息道,“如今他已是眾矢之的,迴天機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為師進坐忘城後,尚不敢打聽他的下落,而只敢問你的下落,就是因為為師知道關注他的人太多了。”

對於師父對石敢當安危的擔憂,昆吾知道這種擔憂是不無道理的。在坐忘城時,道宗老旗主黃書山的死,以及白中貽與術宗的戚七之間的勾結,就很能說明問題。

不過,白中貽在自殺前對石敢當所說的那番話,甚至白中貽是自殺而亡的這件事本身,石敢當都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所以,昆吾對石敢當返回道宗的危險性仍是估計不足。在他看來,畢竟石敢當是昔日道宗宗主,而且其星移七神訣的修為絕對不容小覷,藍傾城就算有什麼野心,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師徒二人又敘了一番別後之情,天色便漸漸地暗了下來,房外的景致漸漸地沒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見了。

又過了一陣子,外面點起了各種各樣的燈,余光照在窗戶上。

昆吾想起一件事,道:“雖然師父早就與我約定,一旦失去聯繫,就以‘飛魚’為號,可是弟子卻沒有想到師父會將風箏製成飛魚的模樣。”

天殘道:“那可不叫飛魚,而叫做鲺鲺魚。傳說中鲺鲺魚很富靈性,平時它們生活在水中,當到了大劫之時,它們會用自身的翅膀飛入空中,發出‘唏唏……’的鳴叫聲。師門先祖智老曾為武林神祇司職觀測天地之變,所以玄流就將鲺鲺魚作為圖騰,但時日一久,兩千年過去了,玄流都已分為三宗了,就再也沒有什麼人留意這樣的細節了。”

言語間,頗有感慨之意。

昆吾道:“如今弟子暫居於天司祿府中,師父不妨也搬去那邊,禪都現在很是混亂,天司祿府中或許安全些,不會有什麼危險。待在禪都的千島盟人被除去之後,我便隨師父同去見石師兄。”

天殘道:“為師聽說是千島盟人殺害了你們的城主,是嗎?”

“……是。”昆吾聲音有些低沉地道。

天殘不以為然地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千島盟人未免太愚笨了,不遠千里前來禪都殺一個人,結果卻自身難保,全陷在了禪都。”

“師父的意思是……?”

“千島盟人為什麼要殺殞城主?”天殘不答反問。

“他們欲讓坐忘城與冥皇徹底決裂。”

“那麼他們殺害殞城主之後,是否達到了其預期的效果?”天殘又問道。

昆吾一怔,思忖片刻,若有所悟地道:“確切地說,因為有了千島盟這一共同的敵人,坐忘城與冥皇的關係反而有了緩和,否則弟子也無法安心住在天司祿府了,難道……”後面的話他沒有說,而是以徵詢的目光望著天殘。

“如果為師所猜沒錯的話,千島盟應該只是替罪羊羔,殺害殞城主的另有其人!”

昆吾一下子愣住了。

傍晚時分,自天司祿府走出幾個人,赫然是姒伊、物行以及兩名姒伊的侍女。

姒伊不是已讓物行離開天司祿府嗎?為何物行竟還留在天司祿府?

姒伊幾人一出天司祿府,就已被皇影武士所察覺了。隱於暗中商議之後,他們很快有了決定,由其中兩名皇影武士一直跟蹤姒伊四人,只要他們不離開天司祿府太遠,就不加以阻止。只要掌握姒伊、物行的行蹤,就不會出什麼偏差。

姒伊、物行四人走到兩個路口時,暗中跟蹤的皇影武士開始有些緊張了,他們在心中暗自決定如果姒伊幾人繼續前行,那麼他們就要現身強行攔阻。

他們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這麼做,只是因為到現在為止,天司殺的人馬尚沒有以煙花傳訊,這就是說圍殺千島盟人的人馬還沒有找到目標。既然如此,皇影武士就不能不有所顧忌,過早與姒伊發生衝突,萬一影響了追查圍緝千島盟人的事,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他們又不能讓姒伊離開天司祿府太遠。潛伏在天司祿府外的並不僅只有三名皇影武士,還有不少宮中侍衛,一旦失去了後援的支持,他們沒有控制局面的絕對把握。

就在他們有所打算的時候,姒伊忽然與物行發生了爭執。看樣子他們都不願讓外人知曉他們爭執的內容,所以雖然雙方的神情都有些激動,卻又都竭力地壓製著聲音,以至於皇影武士想要分辨他們在爭執什麼,也只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幾個字詞。

姒伊與物行的爭執讓皇影武士暫時地按兵不動。

過了一陣子,姒伊忽然帶著那兩名侍女折返天司祿府,而物行立於原地待了片刻,也默默地跟隨在姒伊身後折返天司祿府。兩名皇影武士一直跟隨他們,眼見四人已相繼進了天司祿府,這才松了口氣,只把方才發生的事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兩名皇影武士根本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在他們看來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使真正的物行有了脫身的機會。皇影武士所布下的監守本是十分的嚴密,但兩大皇影武士暫時的退出這張無形的網,使本來無懈可擊的“網”出現了漏洞。

這正是姒伊所要達到的目的。

至於與她一道離開天司祿府片刻的“物行”當然是由一名劍帛人易容而成。皇影武士本就對物行並不熟悉,加上又有夜色的掩護,他們根本無法分辨真假。

最關鍵的是他們一直將主要目標集中在了姒伊身上,而姒伊的明艷,以及她獨一無二的絕世風韻,都是別的女子很難模仿取代的。他們沒有料到劍帛人會將地位最高的姒伊留下來擔當風險,而讓物行借機脫身。

就在皇影武士見姒伊四人回了天司祿府而暗松一口氣時,物行已離開了天司祿府,出現在銅雀館附近。

他要與銅雀館的主人眉小樓——亦即他們劍帛人的眉樓大公聯繫……

戰傳說“偶遇”天司殺的女兒月狸,結果弄得不歡而散,自覺有些無趣,又已找不到昆吾,便自行慢慢地走向天司祿府。

先前他與昆吾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外城,後來為了尋找那隻風箏的主人,又穿過了好幾條街巷,不知不覺中已將方向忘了。不過反正也不必急著迴天司祿府,戰傳說邊走邊看,直到天黑了下來,才進了內城,遙遙望向天司祿府。

戰傳說回到天司祿府時,物行已離開天司祿府。對於皇影武士來說,他們所關注的只是什麼人離開天司祿府,對於什麼人進入天司祿府他們並不太在意。

戰傳說回到天司祿府,想到這一整日來,爻意幾乎都是獨自一人處於天司祿府這樣全然陌生的環境裡,還要為他為小夭為昆吾牽腸掛肚。想到這裡,他不由加快了腳步,想早一點見到爻意。

爻意屋內亮著燭光,門虛掩著,戰傳說叩了叩門,爻意的聲音傳出之後,他便推門而進了。

燭光中的爻意是那般風姿卓絕,戰傳說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她,卻仍是有些痴了。

爻意先問道:“怎麼不見昆吾?”

戰傳說簡單地道:“我與他出了內城,他忽然決定要去見一個人,讓我先迴天司祿府了。”至於詳情,他倒不是不願說,而是因為昆吾的舉動太不可思議,要向他人細述,恐需一番解釋。

爻意說了聲“原來如此”,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戰傳說這才感到爻意神情略顯憂鬱,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爻意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輕聲道:“算不上什麼心事,只是忽然間有一種空落的感覺。這幾日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或者說自從在隱鳳谷遇見你之後,就一直有形形色色的事情發生,這些事讓我的心思也一直沒能夠空下來,方才我獨自一人在這兒坐著,靜下來之後,忽然間想到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這麼多的悲歡離合,其實都與我毫無關係,因為我根本就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對於這個世間來說,我是虛幻的,而對於我來說,這個世間又是虛幻的……”

戰傳說默默地聽著,心頭漸漸變得沉重,他唯有道:“你想得太多了……”

“不。”爻意搖了搖頭,道,“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會知道此時此刻我的感受,因為沒有人會有我這樣的經歷,甚至於連想象都有些困難。”

“其實,你不是虛幻的,這個世間也不是虛幻的。我、小夭、昆吾,還有很多人,都願意視你為親人、朋友。”戰傳說道。

爻意再一次搖了搖頭,道:“算了,不提也罷。”

戰傳說忽然變得很固執,他正視著爻意,道:“不,我仍要提。你一直感到這個世間與你無法相通相融,那其實並不是你與這個世間格格不入,而是因為你從來都沒有試圖融入這個世間,你一直都希望能回到你所熟知的世間……”

“你說得沒錯,我正是如此想的,沒有人能夠改變這一點,包括我自己!”爻意以少見的極快的語速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她美麗的胸脯在急促地起伏著,可見她說這番話時心緒很激動。

在戰傳說的印象中,爻意一直是恬靜的,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所以面對爻意的激動,他先是感到有些驚訝。

但很快他便道:“你若回到從前的世間,回到屬於你的天地,那自是再好不過了,但是,相信連你自己也知道這很不現實。我可以與你一同努力,但我更希望你能夠學會接受這個世間,在這個世間,亦能有你的喜怒哀樂!”

“你……也對讓我重回武林神祇絕望了?”爻意輕輕地道。

她的目光中有著莫名的哀傷。

此時的她在戰傳說眼中,已不再是火帝的女兒,不再是與他有兩千年時光相隔的女子,而只是一個需要有人呵護憐愛的女子。

戰傳說不忍心讓爻意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事實上,他覺得武林神祇時代早已過去,已經過去了的時光,又怎麼可能再重現?這與爻意在兩千年之後復生並不相同,正如一個人活一百多歲並非不可能,但讓一個白髮老人又重回孩童時重新開始生活,這怎麼可能?爻意只是將前一種生命的奇跡擴大了數倍,十數倍,而後一種則已不是奇跡所能形容的。

但戰傳說還是道:“我們自會盡力而為的,只是……只是希望有一天若你發現已根本不可能再回到武林神祇時代時,你還能平靜以待,就當你本就與我一樣,一直就是生活在今日這個世間的。”

頓了頓,又道:“就如同朝陽,每日清晨都會升起,似乎今日的與昨日的已是不同,但其實它又何嘗不依舊是昨日那一輪?”

戰傳說想安慰爻意,但總覺得有滿腹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處說起。說了這一番話,連他自己都感到語氣不足,含含糊糊。

畢竟,關於歲月流逝的話題,總是太抽象、空洞。

爻意卻似有所觸動,美得讓人心醉的眸子深深地望了戰傳說一眼,忽然道:“你可知若是方才我是對……木帝威仰說這番話,他會怎麼說?”

戰傳說一怔,復而搖了搖頭,示意不知。

“他會說若是無法回到從前,我便要讓天地間的一切更易成你喜歡的模樣!”爻意幽幽地道。

這的確大大出乎戰傳說的意料!

他竟然感受到來自於兩千年前木帝的超然霸氣!

那是一種視天地萬物如芻狗的凌然霸氣,自信可以控制天地萬物的霸氣。

戰傳說心頭有了莫名的震撼。

怔了片刻,他才道:“但……這又如何能做到?”

爻意一臉神往地道:“我也知道這是根本無法做到的,但我就是喜歡聽威郎這樣對我說!”

她的脣角浮現了淡淡的笑意,一抹淺淺的笑意就已讓她神采飛揚,動人至極,一掃方才的憂鬱。

莫非,她是想起了與威仰相處時的時光……?

戰傳說忽然感到有絲微微的失落,暗忖道:“好生奇怪,她也知道這是無法做到的,為何卻喜歡聽?”又想到天司殺的女兒月狸莫名地忽喜忽嗔,頗有些感慨,心想何以女人的心思總是這般不可捉摸?

爻意見他呆呆出神,意識到了什麼,便道:“但你所說的話或許更實在一些,也許我是該試著忘記我的出生、來歷了。”

“如此……便好。”戰傳說道。

小野西樓、哀邪、斷紅顏的隱身之處。

將雛——亦即天司祿府的陰管家剛剛離去。他是為小野西樓三人送來食物的,同時還為小野西樓帶來一些對她的傷有所裨益的藥。

如此外面的形勢可想而知,將雛送食物與藥來此,定是冒著極大風險的。小野西樓心忖哀邪選中的這個人倒真是沒有選錯。

將雛在送來食物的同時,還帶來一個讓小野西樓三人大感懊惱的消息:千島盟人之所以被發現了行蹤,竟然是因為殞驚天被殺!

而小野西樓等人非常清楚殞驚天被殺與千島盟毫無關係,千島盟怎可能蠢到去殺一個被囚押於黑獄中的人?

千島盟此次進入禪都的目的,是為了尋找龍靈,而與殞驚天毫無關係。大冥王朝為了查找殺害殞驚天、青叱吒的凶手的下落而找到了藏於銅雀館中的千島盟人,可謂是千島盟時運不濟。

但小野西樓卻隱隱感到事情決不會只是巧合那麼簡單。

為什麼分明與千島盟毫無關聯的事,卻讓大冥王朝認定是千島盟所為?

難道,是大冥有意要嫁禍於千島盟?

小野西樓很快否定了這一種可能,因為當千島盟人秘密潛入禪都時,大冥根本不需要尋找什麼藉口,就可以對付千島盟,何必多此一舉?

想到這兒,小野西樓道:“相信這一次我們千島盟是被人陷害了,一定是有人知道我們潛入禪都後,先殺了殞驚天,再將我們的行蹤透露給大冥冥皇。”

其實當哀邪聽了將雛的話之後,也已有了這種猜測,現在聽小野西樓如此說,便附和道:“聖座說得有理,但不知此事是何人所為?”

小野西樓道:“應該是一個與千島盟有利害衝突的人,而且,此人應該有極高的修為,因為要闖入黑獄擊殺殞驚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殺了殞驚天、青叱吒尚能全身退走則更不容易!”

她看了哀邪與斷紅顏一眼後,接著道:“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此人竟能搶在大冥冥皇的人之前,發現我們的行蹤!這一借刀殺人之計實施得實在是很高明!”

想到暮己、負終之死,小野西樓眼中已有了森寒之氣,尤其是負終之死,更讓她對這來歷不明的對手懷有徹骨之恨。這一次,千島盟的損失實在太慘重了。

但眼下突圍之日遙遙無期,休說根本不知是誰施下這一毒計嫁禍千島盟,就算知道了,要想復仇又談何容易?

身處敵方腹地,四周強敵環伺,小野西樓三人感到無比得壓抑與沉重。

這時,哀邪取出了他的紫徽晶,做他每隔一個時辰必做的事——觀察左近有無異常情況。

紫徽晶形如圓鏡,約有二寸厚薄,通體泛著晶瑩光芒,似可透視,內有五彩流動,變幻不定,似輕煙,似浮水。

哀邪將自身內家真力貫入紫徽晶中,以求問陰陽五行之象。浩然真力進入紫徽晶後,紫徽玄力大增,晶內五彩之氣飄移更快,並開始分離重合……

哀邪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手中的紫徽晶。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了。終於,他脫口道:“紫徽晶東、西、南、北側皆呈乳白之色,白為五行中的金氣之色,四周金氣大盛,莫非是兵革之象,我們已被伏兵圍困?!”

小野西樓神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對這一推測,你有幾成把握?”

哀邪道:“應有九成。”

小野西樓緩緩站起身來,道:“躲果然是躲不過的。”

因為進入禪都必須掩藏行蹤,她的天照刀沒有放在那弧形長匣中,以免引人注目,而只是配以普通刀鞘。

小野西樓將天照刀握在手中,道:“既然這一戰已在所難免,我們便不必再迴避了。讓我們三人在死亡之時,也多少死出一點千島盟人的骨氣——隨我殺出去吧!”

哀邪雖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就這麼死未免有些不甘心,他心道:“我哀邪可不是千島盟人……”

復又想到從此以後樂土人又何嘗願視自己為同類?驚怖流在樂土人看來從來都是如洪水猛獸的。

斷紅顏道:“萬一我們並未被發現,這樣衝出去反而是自我暴露了。何況將雛剛來這兒不久,如果外面有異常,他應該有所察覺,事實上他卻沒有告訴我們外面有異常情況。青衣為了掩護我們不惜性命,我們如若不顧惜自己的性命,豈非辜負了青衣?”

哀邪心道:“這話從何說起?難道我們不希望自己活下去?問題是按兵不動也未必就是上上之策……”不過他知道斷紅顏雖為“孤劍”,一向喜歡獨來獨往,讓人感到無法接近,但她對扶青衣卻頗有好感,也許已情愫暗結也未可知。只是她的性情太過孤僻,從未明白地表露出來而已。扶青衣之死,她更是惜言如金,方才所說的話,只是證明扶青衣的死是她心頭之痛,所以才說出了這樣多少有些牽強的話。她一向不喜言辭,更少與他人交流,這一番話,則顯露了她的真情。小野西樓或許不能懂,但作為她與扶青衣的門主的哀邪卻是懂的。

小野西樓果然不明白斷紅顏這一番話的真正用意,她沉聲道:“既然我們已無法選擇生與死,那就讓本座選擇樂於接受的死亡方式!”

還未等哀邪、扶青衣回過神來,小野西樓倏然拔出天照刀,沖天掠起,天照刀驀然劃出,光芒閃過之處,屋頂立時為之一分為二,小野西樓自洞開處飛掠而出。

哀邪、斷紅顏一下子驚呆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小野西樓竟會如此衝動,在他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便作出了這樣的舉措,一下子將他們推到了唯有背水一戰的絕境。

甚至可以說是推向了死亡,就算方才並未有伏兵包圍,小野西樓此舉也等於是引火自焚,勢單力薄的他們,在禪都與大冥王朝正面交戰,結局可想而知。

哀邪心頭升起絕望之情。

反倒是斷紅顏更為平靜,甚至她的神色間還可看出如釋重負的輕鬆。也許,自扶青衣死後,她就一直只期待痛痛快快地血戰一場,結果是死是生,卻全然不再重要。

因為,她與扶青衣都是殺手,殺手也許會在乎一些東西,唯獨最不在乎的,卻是自己的生命。對於每一個殺手來說,自他成為殺手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將自己視為已死過一次的人。

小野西樓掠上屋頂,感受著夜風的吹拂,竟然有一種掙脫禁錮的感覺。

不錯,正是掙脫禁錮的感覺。這禁錮,是來自於她自己的心中。

而當她決定不再迴避大冥王朝的追殺時,心中的禁錮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逃避與躲藏,從來就不是她小野西樓的處世風格,她更願意做的是迎難而上,寧折不屈。只是,在身為武道中人的同時,她還是盟皇駕前的聖武士,不能不顧全大局。

小野西樓居高臨下環視四周,並未見到明顯的異常,唯有感到周圍一帶似乎格外的寂靜,很少有走動的人。

從這並不明顯的異常中,小野西樓已嗅到危險的氣息——哀邪的紫徽晶看來並未出錯。

“嗖……”一道亮光沖天而起,升至足足有十丈高的高空方驀然爆開,形成一朵絢麗的火花,在夜空顯得那般醒目。

小野西樓心頭暗自冷笑一聲:“以煙花為號?看來他們是勢在必得了!”

此言未了,四周突然間亮起了無數的火把,星星點點的火把聯成串,如同環繞四周的一條巨大的火龍,一下子將群星的光芒完全蓋過。

正好這時哀邪、斷紅顏也掠至小野西樓身邊,目睹這一情形,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小野西樓靜靜地站著,神色平靜得不可思議。

她的平靜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讓哀邪、斷紅顏都隨之而沉默。

終於,小野西樓揮劍直指東方,道:“那個方向,便是千島盟所在的方向,就讓我們向那個方向衝殺吧!”

“聖座……”哀邪想要說點什麼。

但小野西樓卻已如一隻滑翔的鳥般向東面飄然掠去,沒有片刻的猶豫。

僅僅是這份果決,就讓哀邪自嘆弗如。

“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哀邪的話讓斷紅顏不明他此時的心境如何,但想必決不會太輕鬆。

“奇怪,今日並不是什麼佳節,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是在後天,禪都何以無緣無故燃放煙花?”

昆吾看見了遠處在夜空中綻放的煙花,有些奇怪地道。

隨後他收回思緒,重新回到原來的話題:“如果城主真的不是千島盟人所殺,那麼凶手又會是什麼人?難道是……冥皇的人?”

地司殺曾率二百司殺驃騎進入坐忘城乘風宮,以及後來發生的其他事,都讓昆吾不能不有這一聯想。如果殺害殞驚天的人不是千島盟人,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應是屬於冥皇的力量了。

天殘道:“此事的真相一時難以確知。”

頓了頓,又道:“就算的確是千島盟所為,難道你想殺盡千島盟人?”

“他們必須付出代價!”昆吾毫不猶豫地道。

“據為師所知,這一次千島盟在禪都已折損了不少力量。”天殘道。

昆吾望著天殘,有些困惑地道:“莫非師父想讓我就此罷休?可是就算不提城主之仇,還有城主的女兒落在千島盟手中,城主女兒凶吉難料,又豈能置之不理?”

天殘道:“如此看來,一時半刻,你是無法離開禪都的了。”

昆吾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應對。

天殘道:“昨夜為師夜觀天象,竟發現有七星連珠。所謂七星連珠,天下應劫!其時還可見天樞陰晦,搖光赤芒,正是亂兵大起之象!天地蒼穹將有一場浩劫。你乃天奇之才,又是身負重振玄流重任之人,為師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

“師父,我……”昆吾實在放心不下小夭的事,殞驚天待他有恩,而他更是極為敬重殞驚天,如果小夭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將有何顏面面對殞驚天亡靈?

天殘輕嘆一聲,道:“為師答應你留在禪都,但一旦找到殞城主的女兒,你就必須隨師父去見石敢當。”

“多謝師父。”昆吾感激地道。

煙花飛升之時,戰傳說正在爻意的房裡,他們也看到了窗外絢麗的煙花。

爻意目光凝望遠處的煙花升騰、綻放,直至目睹它從視野中完全消失。

她忽然道:“不知為何,這煙花曾讓我感到有些心神不寧——莫非有什麼事發生?”

戰傳說隨口道:“但願發生的事是找到了千島盟人。”

爻意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天司祿府一處軒亭。

姒伊正臨窗撫琴,有兩個侍女俏立於她身後。

五指輕揚,翻飛如蝶,輕攏慢撥間流韻淡遠,讓人不由為之所醉。

忽然間,姒伊眉頭微微一跳,復而恢復了平靜。但過不了多久,“錚……”的一聲響,一根琴弦應聲而斷。

姒伊索性罷休,琴聲止住,餘音裊裊。姒伊道:“好重的殺氣!何方高人?既然有意要見小女子,為何卻隱藏行蹤?”

她身後的兩名侍女聞言一驚,目光四掃,卻未見有何異常。

驀聞一聲長笑,一個奇特的聲音傳入姒伊耳中:“什——麼——皇——影——武——士,老——夫——進——入——天——司——祿——府——他——們——根——本——無——所——知,反——倒——不——如——一——個——不——能——視——物——的——女——子!”

勾禍赫然已出現在軒亭正對著的一座假山頂上,穩穩佇立,驚世高手的絕強氣勢凌壓一切,清晰可感。兩名侍女神色頓時更為緊張。

姒伊冰雪聰明,立即明白皇影武士是奉冥皇之命守在天司祿府外的,而這不速之客顯然不是冥皇的人。

“難怪方才我感到有絕強氣機迫近,相信在大冥王朝中唯有天惑大相、法應大相或許可以與之相匹比,但同時感受到的可怕殺機,恐怕就非他人所能有,難道來的人是……勾禍?!”

“你是勾禍?”姒伊心念所至,即開口相問。在此之前,她已得知銅雀館一役之後,勾禍曾在禪都出現。

除了勾禍這樣曾讓整個樂土陷於血腥之中的一代絕魔外,有幾人會有如此可怕的殺氣?

“聰明,就憑這一點,老夫可以不殺你,只要你交出老夫想要的東西。”

勾禍的聲音在姒伊聽來忽然變得很流暢正常了,她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對方此時並未真正地開口說話,而改成了憑藉無上內家真力向她傳音。換而言之,此刻勾禍所“說”的,或許就只有姒伊一個人能聽到。

“勾教主銷聲匿跡數十年,何以不甘寂寞再現樂土?”姒伊的語氣就像與一個常常見面的朋友敘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對於對方所說的要她交出一物,她甚至隻字不提,這份從容,實是讓人嘆為觀止。畢竟她所面對的並非常人,而是讓多少豪傑也難免談之色變的勾禍!

正如姒伊所料,此時她身後的兩名侍女只能聽到她的聲音,卻不能聽見勾禍的聲音。

“因為我是勾禍!”勾禍的回答似有些答非所問,但卻顯示出了一種極度的自負與狂傲。

的確,一個幾乎可以說與天下人作對的人能夠在無數人的仇恨中奇跡般地活下來,勾禍實在有狂傲自恃的理由。

“勾教主早在數十年前就已名動天下,而姒伊不過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劍帛女子,能有什麼東西是值得勾教主親自來取的?”

她依勾禍昔日九極神教教主的身份稱呼對方,顯然是想盡可能避免與勾禍對立。對於冥皇的手段,她早已有所預料,當然也就有了應對之策,但勾禍突然出現卻是她根本始料不及的。若非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與勾禍發生衝突——她的身上,肩負了太多太重的使命。

在大冥樂土與極北劫域之間,本有一個國土狹小的劍帛國,人口也很稀少,不過只有三萬餘人。此國擅於造帛、鑄劍二術,因此有了“劍帛”之名。劍帛人多善行商市賈,而少有人習武,如此一來,處於以武立國的大冥與劫域之間的劍帛國就很難立足,加上劍帛人勤勞而精明,所以國富民裕,這更招來了大冥與劫域的垂涎。於是自找藉口,不斷壓迫勒索劍帛人。劫域的人口雖然與劍帛國相近,卻幾乎是人人修煉武學,生性驃悍嗜殺,常常強占劍帛國土,燒殺奸擄無惡不作,直到劍帛國人交出足夠多的財物,他們才肯退出。但一旦貪慾再起,他們便會卷土重來,給劍帛國帶來無盡的災難。

在這種情況下,劍帛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便是他們決定向大冥求援,結果卻前門拒狼,後門納虎,劫域人雖然退出了劍帛國,大冥人卻藉口防止劫域卷土重來,滯留於劍帛國不肯退出,並以有恩於劍帛國自居,漸漸控制了劍帛國的大權。

劍帛人不堪忍受,終於爆發一次大規模的反抗!

但他們如何是能徵慣戰的大冥人的對手?非但沒有驅走大冥王朝的人,反而為劍帛人帶來滅頂之災。當時的劍帛王及其后妃等王室主要人物被大冥王朝帶回樂土,將他們安置於離禪都一百餘里的“安逸堡”,名為保護,實為幽禁。劍帛國反抗被鎮壓,加上劍帛王被軟禁,劍帛國內部又起內亂,一個富庶的小國就這樣在一片混亂中分崩離析,而劍帛王及后妃等人也相繼客死異鄉。

三萬劍帛人不堪忍受在劍帛國所受到的種種滋擾,大部分人轉涉樂土境內,一小部分則在阿耳國等其他蒼穹諸國漂泊。

照理,最後一代劍帛王及其后妃子裔皆已被帶至樂土幽禁,劍帛人當中不可能再出現所謂的公主——被幽禁於安逸堡的最後一代劍帛王有七子四女,但在安逸堡中,他們鬱郁寡歡,亡國之恥使他們生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中,所以非但劍帛王在被幽禁的第三年就鬱郁而終,留下的七子四女也都英年早逝。二十年前,劍帛王的六王子在年僅三十歲的時候,便亡於安逸堡,劍帛國六王子也是劍帛王七子四女最後一個死去的人,長達二十五年的幽禁,讓整個劍帛王室在無聲無息中消亡了。

這是大冥王朝所樂於見到的結果,他們本以為這樣可以一勞永逸,占據富庶小國劍帛國後可為他們帶來巨大的財富,沒想到幾年的內亂已使劍帛國消耗一空,加上後來的劍帛人大量遷徙樂土,劍帛國人丁更為稀少,到處荒無人煙,大冥的一番苦心,換來的只是一場雲煙。到後來,留在劍帛成了一件苦差事,沒有人願去劍帛了,最後一批大冥王朝的人馬也在十八年前撤回了樂土。

姒伊的出現以及她的身份來歷是一個謎,而從劍帛人對她的尊重以及她的舉止來看,她的劍帛公主的身份應該並非假冒。

早在劍帛國未亡之時,劍帛人對大冥的反抗讓劍帛王意識到了危機。事實上對自己子民對大冥的反抗,劍帛王內心深處是支持的,而且也曾經數次設法保護部分劍帛人。作為一國之主,卻只能偷偷地保護自己的子民,劍帛王心頭之悲哀,可想而知。

在大冥王朝尚未將劍帛王帶入樂土幽禁之前,劍帛王便秘密安排了四名絕對忠於劍帛國的人——“重光”四臣,交與他們一項重任,那便是一旦劍帛王室遭遇不測,他們就必須設法找到一個遺落民間的劍帛王子,此王子並非劍帛王的后妃所生,至於其中內幕,誰也不知。劍帛王賜予這四人代表劍帛王無上權威的“大千玉牒”,一旦劍帛王及其王室有難,重光四臣即以“大千玉牒”號令天下劍帛人共尊遺落民間的王子。

從最後一代劍帛王被幽禁那一日起至今,已有五十年,算起來就算末代劍帛王被幽禁樂土“安逸堡”中,遺落民間的王子剛剛出生,時至今日,也應已五旬有餘。

所以,姒伊的身份唯一的可能就是劍帛國遺留民間而僥倖倖免於難的王子的後裔。

當然,重光四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為大冥所知的情況進行的,在大冥王朝認定劍帛人已成了一盤散沙的時候,劍帛人余眾依舊互通聲氣,並暗中聽從重光四臣的號令。

姒伊既然是劍帛末代王室的後人,肩負的重任可想而知。

此次進入禪都,姒伊的目的就是設法為劍帛人謀得一立足之地,唯有這樣,劍帛人復國的希望才有可能成為現實,而不會成為空中樓閣。以劍帛人的力量,要想在徹底擊敗大冥王朝及劫域的情況下再重建劍帛國是根本不切實際的,最可行的辦法就是利用機會建立一個聚居地,擴充勢力,造成割地而居的局面,再逐步復國。

姒伊盡可能對勾禍平和以待,自有其用意。她知道在天司祿府就潛伏有大冥王朝的人,大冥樂土對勾禍的忌憚決定他們會視勾禍為最重要的敵人,決不會對勾禍的出現坐視不理的!所以姒伊希望盡可能拖延時間,若能夠讓勾禍與大冥王朝的人先起衝突,那是最理想的結局。

“小女子不過只是一普通的劍帛女子,除了多少有些錢財家資外,可以說身無長物——只是,這些財物又怎能入勾教主之眼?”

姒伊一邊說著,一邊暗忖為何天司祿府的人還沒有動靜?若不是他們太無能了,就是勾禍的修為太可怕了。

三大皇影武士在見到煙花傳訊之後,終於開始行動了。

他們與勾禍不同,他們是奉冥皇之命行事的,大可不必強行闖入或者潛入天司祿府,而只需光明正大地進入。先前之所以一直潛隱身形,只不過不想在沒有找到千島盟人之前驚動姒伊。現在既然已有煙花傳訊,他們就不必再顧忌什麼了。

天司祿府的人忽見三大皇影武士及大批紫晶宮侍衛闖入天司祿府,皆大吃一驚,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應對時,皇影武士已亮出了十方聖令。天司祿府的人識趣得很,立即閃開了,任皇影武士長驅直入。

紫晶宮侍衛一進天司祿府,立即封鎖了天司祿府的幾個出口,控制了各要道。天司祿府的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片驚亂。

戰傳說、爻意也被驚動了。

戰傳說默默地聆聽著外面的聲音,皺眉道:“奇怪,似乎很混亂,但卻未有兵刃交擊的聲音。”

想了想,他道:“走,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一起出了房間,向外走去。走不多遠,就見有天司祿府的人在低聲議論什麼,留神一聽,隱約聽到“皇影武士”、“宮中侍衛”等字眼,戰傳說暗吃一驚。

也難怪他會為之震動,他第一次與皇影武士打交道就是被皇影武士追殺。進入禪都後,他最擔心的就是被冥皇發現了他的行蹤再派人追殺。

如今他剛剛心神松懈了點,就有皇影武士突然闖入天司祿府,如何不讓他暗吃一驚?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戰傳說想到了天司殺,暗忖會不會是天司殺向冥皇透露了什麼?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一點,如果天司殺要對付他,早在他進入天司殺府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戰傳說強定心神,裝作很隨意地向天司祿府一個年輕的侍女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天司祿府有皇影武士闖入,怎麼說都不是天司祿的光彩,這樣的事對外人當然是要盡力隱瞞。但那侍女一見俊偉得近乎完美無缺的戰傳說,早已六神無主,被戰傳說問起時更是芳心大亂,又豈能再對戰傳說隱瞞什麼?一五一十地把她知道的一切全告訴了戰傳說。

戰傳說表面上不動聲色,道謝之後,拉著爻意到了僻靜處,對她低聲道:“從現在起,你我暫時不要在一起……若我有什麼意外,你也不要驚慌,更不用做什麼,只需等昆吾回來,再見機行事。”

爻意平靜地笑了笑,道:“沒有用的,這是在禪都,如果他們是為你而來的,又怎可能不知道我與你一直在一起?”

戰傳說的確是擔心連累了爻意,但爻意所說也不無道理,他只好苦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只有見機行事了。”

勾禍已失去了與姒伊周旋的耐心,他何嘗不知無論他在何時何地出現,都會很快吸引不少人出現?而且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想取他性命的!

所以,他直言不諱地道:“老夫是來取與龍靈有關的圖的,你既非樂土人,也非不二法門的人,只要交出那份圖,老夫可以不殺你。”

姒伊嘆息一聲,道:“關於龍靈的種種傳說,我也聽說過,但一直不相信真有此事。現在聽勾教主這麼一說,才知道確有此事。不過我手中根本沒有勾教主想要的東西,龍靈對我毫無用處,我怎可能會有?對於我們劍帛人來說,沒有利益的事,沒有用處的東西,我們是決不沾手的,倒讓勾教主失望了。”

“三言兩語就想打發老夫?!哈哈哈……你太天真了,既然你說龍靈對你毫無用處,老夫勸你還是早早地交出那份圖,否則留在身上,終是禍端!”

姒伊道:“我是以實相告,勾教主卻始終不肯相信,我也無能為力。”

“看來,老夫在樂土銷聲匿跡太久了,以至於越來越多的人忘記了‘勾禍’二字意味著什麼!”

話音未落,勾禍雙足一點,已遙遙撲向姒伊這邊。

他腳下的假山立時轟然碎裂,聲勢駭人。

姒伊身後的兩名侍女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但姒伊的喝止聲已及時響起:“退下,在勾教主面前,你們只能是枉送性命!”

五指倏然疾挑,身前立時有五根琴弦應指而斷,纖纖玉指再度揚起,五根琴弦已齊齊射出,奇快無比,雖然角度各不相同,目標卻皆是指向勾禍的咽喉要害,以聲辨形的修為已臻驚世駭俗之境。

勾禍毫不在意,以指為劍,輕易封擋。

但他的去勢也難免為之一緩。

姒伊右掌一按琴身,內力一吐,琴身立時碎開,她的手中卻已多了一把劍。

這是一柄極為奇特的劍,因為此劍的劍鋒兩側不是平展的平面,而是呈無數塊如晶體表面般的折射面,而且劍身極為炫亮,光芒變幻不定,炫人眼目。

勾禍只覺眼前倏然有閃掣不定的光芒幻變莫測,銳利劍氣已撲面而至。

姒伊深入禪都,為的是復國大計,可以說是步步凶險,所以也必須處處防備,連平時彈奏的琴體內竟也隱藏了兵器。

勾禍面對天司殺、戰傳說的聯手一擊也敢同時正面相迎,何況一個雙目不能視物的女子?他根本未有任何的猶豫,右掌照准姒伊之劍的來勢疾拍過去!他的出擊簡單得無以復加,但因為兼具了最可怕的力量與速度,已然擁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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