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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59章
第三卷第十八章心至劍出

戰傳說離開天司殺府時,比進天司殺府時踏實了許多,最大的收穫當然是得知天司殺早已對靈使有所懷疑。

戰傳說婉拒了天司殺讓人以馬車送他回天司祿府,畢竟他現在是寄居在天司祿府,若是讓人感到他與天司殺走得太近,終是不妥。

戰傳說獨自一人由天司殺府向天司祿府走去。現在,走在禪都內城,他已不像剛入禪都時那麼警惕了。連天司殺都不知道冥皇曾派人殺他,那知道此事者也就絕對不多了,何況此刻又是在忙於對付千島盟人的時候。

內城永遠是那麼的氣派而肅穆,即使是走在街上,也能感覺到這一點。

戰傳說一路走著,一邊默默地想著心事,眼看已接近天司祿府時,忽聞馬蹄“嘚嘚”自身後傳來,戰傳說還未回頭,就听得身後有人叫道:“戰公子請留步!”

戰傳說一怔,轉身望去,卻見幾個天司殺府家將裝束的人正簇擁著一年輕女子策馬而來,不由大惑,但還是停下腳步,心中暗忖:“天司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待得近了,可以看清那年輕女子竟美艷至極,白披風襯著湖水綠的武士服,嬌媚之中又透著幾分英氣,別具魅力,連她座下的那匹馬,也一眼可看出是名駒,通體毛色光亮雪白,不見一絲雜色。

而她身邊的幾員天司殺府家將裝束的人卻並不是先前接戰傳說入天司殺府的人,也沒有見過他們。

那美豔女子端坐馬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戰傳說,竟毫不羞澀忸怩,倒將戰傳說看得極不自在。

美豔女子忽然展顏動人一笑,道:“你就是戰傳說戰公子?”

戰傳說只有點頭。

美豔女子這才翻鞍而下,眾天司殺府的家將也紛紛下馬。

美豔女子向她身邊的一家將道:“劍來。”

立即有人將一柄劍雙手奉上,同時道:“小姐要劍何用?”

美豔女子並沒回答,那家將趕緊退下了。

“接好了!”美豔女子忽然一揚手,將那柄劍向戰傳說擲來。戰傳說又是一怔,但他仍是出手穩穩地將劍接握手中。

美豔女子動作優雅無比地解下白衣披風,露出湖水綠武士服,一襲合體的武士服將她玲瓏優美的身材曲線勾勒得呼之欲出,動人至極,早有家將將她的披風接過。

美豔女子如一泓秋水的眸子望向戰傳說,道:“聽說你的劍道修為極為高明,是嗎?”

“不敢……”

戰傳說話未說完,倏聞“錚……”的一聲輕鳴,美豔女子已驀然掠出,身在空中,手裡已多出一劍,破空直取戰傳說,劍刃與陽光相映,讓人難以正視。

更可怕的卻是她劍勢之烈,幾如陽光穿雲破霧,可在瞬息之間由萬丈高空直抵人世間。

以戰傳說今日的修為,面對這迅如奔雷的一劍,也無暇細思,只能是出於條件反射般在第一時間揮出一劍。

“當……”的一聲,雙劍相接,戰傳說忽覺眼前寒光一閃,冷風撲面,對方的劍已由一個出人意料的角度刺出,眨眼間已直抵戰傳說胸前數寸之處。

戰傳說只覺頭皮發麻,心臟驟然收縮,周身血液幾乎在那一瞬間凝固。

在此之前,他已面對恨將、千島盟大盟司、勾禍這樣的驚世高手,這幾人中任何一人的名字都足以讓萬人驚悸,與他們的決戰的確萬分凶險,但與這一次相比,其死亡的壓迫感仍是稍有不及!也許論內力修為、論招式之妙,這美豔女子都不如恨將等人,但她出手之快,卻已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連恨將、大盟司、勾禍等人都有所不及。

這似乎已不應是人力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

右手的劍回鞘已經來不及,後退更是顯得太遲了——但,戰傳說還擁有炁兵!

心至劍出!

戰傳說心念甫動,銀芒乍現,他的左手已多出一柄炁化“長相思”,由於出現的過程是那麼的突然,以至於讓人會心生錯覺,感到他的左手本就有一件兵器存在。

如今,戰傳說對炁兵“長相思”的駕馭已有些得心應手了,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一旦動用了炁兵,就會受內傷。

也許幾次催發炁兵“長相思”之後,戰傳說體內涅槃神珠的力量也加快了融入其體內的速度,炁兵“長相思”漸漸將戰傳說軀體的容納性強行加大了。

世間再快的劍,也決不可能快過人的思維,而炁兵的出現,只在一念之間而已。

所以,雖然對方的劍與自己的心臟只有幾寸之距,雖然對方的劍快得不可想像,戰傳說還是躲過了一劫,炁兵“長相思”及時地封住了對方的劍。

“當……”短促而驚人的撞擊聲,“長相思”雖然是炁化而成,但卻具備了尋常兵器的實質,與對方的劍接實的聲音與正常兵刃交擊之聲無異。

這一次,戰傳說很聰明,對方一劍擊中他的炁兵時,他根本沒有全力與對方劍身傳來的力道相抗衡,而是順著對方劍身傳來的力道倒掠而出,如輕羽般飄出三丈之遙,方才止住去勢。

他知道只要自己退得稍慢,對方的第二劍、第三劍……就會連綿不絕地攻至,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快的劍,就算戰傳說能一一擋下,只怕也會被自己在瞬息間承受極大的精神壓力弄瘋!所以,他選擇了退卻。對方如此別具一格的快劍,他還必須另尋對付之策。

退卻之後,戰傳說立即收斂內力修為,炁兵自行消失。他擔心妄用炁氣會使自己的內力損耗過甚,而再過六日,他還要前往祭湖湖心島與那紅衣男子決戰,他不願有什麼事影響那一戰,因為那一戰的結果關係著小夭的安危。

炁兵乍現,讓天司殺府眾家將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相信自己所見。

美豔女子也暫時停止了攻勢,驚訝地望著戰傳說,良久方道:“剛才……你是以炁兵擋下我的劍?!”

她的吃驚在所難免,因為炁兵從來只是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還從未聽說誰能夠達到擁有炁兵的境界。

戰傳說只有頷首稱是。

美豔女子忽然嬌臉微紅,道:“戰公子已至擁有炁兵的境界,我又怎能是戰公子對手?方才唐突之處,還請戰公子多多包涵。”

戰傳說卻是雲裡霧裡,美豔女子從突然出手到現在的罷戰,其舉止一直出人意料,讓戰傳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唯有尷尬笑道:“姑娘的劍法也很高明,堪稱是在下見到的最快的劍法了。”

頓了一頓,又道:“若無他事,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見戰傳說果真是隨時準備拔腿走人的樣子,美豔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她脫口道:“等等……”

戰傳說望著她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美豔女子深深地望了戰傳說一眼,道:“我……你忘了將劍還給我的人了。”

戰傳說被她深深一望,心沒來由地一陣“怦怦”亂跳,他知道對方想說的應該不是這件事,但卻已無心細想,忙將手中的劍送上,道:“在下倒疏忽了。”

說罷,美豔女子笑了笑,道了聲“告辭”,便再轉身離去了。

美豔女子望著他的背影,櫻唇嘟起,像是在與誰賭氣。忽然間又展顏大歡,一嗔一喜,竟都顯得那般率直可愛,動人心弦。

“小姐,回府吧,千島盟餘黨未除,在外逗留,恐有危險。”一家將走近美豔女子的身邊低聲道。

“哼,就算有千島盟的人出現,以我的劍法,也不必懼怕他們!”美豔女子很是自信地道。

“是,連戰傳說都說小姐的劍是他見過的最快的劍——但小姐乃千金之軀,對付千島盟的事,何需小姐親自動手?”那家將倒是很會說話。

美豔女子笑了,很開心地道:“他說我的劍是他見過的最快的劍,但我搶先出手,他卻仍能擋下我的劍,那豈非等於說他比我更快?”

既知對方比自己更快,她為何還如此開心?

眾家將相互擠眉弄眼,只是不敢讓美豔女子看到。

那捧著她的披風的家將道:“戰傳說乃大俠戰曲之子,乃當世少年俊傑,他的修為自是無話可說,而且戰公子氣度不凡,軒昂俊偉……唉,如此出色的少年才俊,不知哪一位姑娘能有幸與之結為伉儷。”

美豔女子調皮地皺了皺嬌俏的鼻子,忽然“扑哧”一聲笑了。

戰傳說的心情其實並不像他表面那麼波瀾不驚。

因為他由那幾個天司殺府家將的態度感覺到那美豔女子應該有極尊貴的身份,而且多半是天司殺府的人。

既然是天司殺府的人,那她這一舉動是否由天司殺授意而為?

如果是,那天司殺的用意又何在?從那美豔女子及天司殺家將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會有什麼惡意。

當戰傳說回到天司祿府時,早已有天司命的屬下在等候他,將鐵風及其他坐忘城人已到達禪都的消息傳告了他。

戰傳說一聽坐忘城的人來了,顧不上別的,立即前去內城東門外。

稷下山莊的人一直希望能見到戰傳說,但當戰傳說與鐵風等人相見時,東門怒等卻因為那又黑又髒的年輕人的緣故而錯過了見到戰傳說的機會。

於宋有之不明白莊主東門怒怎麼對一個近於叫花無賴的年輕人也如此客氣,但東門怒既然已吩咐下來,他就不能不照辦。

那年輕人大概是餓壞了,風捲殘雲般吃完了兩碗米飯,將於宋有之燒的兩個菜連同那酸菜煮雞一掃而光,這才意猶未盡地擱下筷子。

“公子用得可還滿意?”東門怒很客氣地問道。

“不滿意。”那年輕人大大咧咧地道,“所謂美食不如美器,美食若無上等器具,就有如英雄無劍,美中不足。美食與器具相和諧的最高境界即所謂'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宜碗則碗,宜盤則盤,宜大則大,宜小則小,參差其間,方覺生色。當然,若是刻板於十碗八盤之說,便嫌粗笨了,而你們所用的器具既無秀美華麗,又無古樸素雅,如此一來,自是大打折扣。而調味當遵循'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的規律,偏偏你們卻以酸為主,根本是本末倒置,一大敗筆!還有……”

“不必多說了,小店的菜是一無是處,但卻不是一文不值,公子見多識廣,讓公子在小店用膳,實是委屈了。請公子將飯資結了,我願領公子去禪都最好的酒樓,那才是如公子這般人物該去的地方。”

於宋有之眼睜睜地看著他嚮往已久的酸菜煮雞落入了那 輕人口中,結果還被貶得一無是處,不由憋了一肚子火,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全撒了出來。

那年輕人一怔,沉默了片刻,方道:“多少銀兩?”

“十銖。”於宋有之毫不猶豫地道。

一千銖才值一兩銀,十銖已是便宜得匪夷所思了。於宋有之猜測這人多半是潑皮無賴,恐怕會藉口酒館要價太高而拒付,所以以退為進,說出了一個對方絕對無法說太貴的數目。他對這年輕人有太多不滿了,寧可酒館第一樁買賣虧本也要讓對方知道厲害。

於宋有之盯著那年輕人,他心頭盤算著這年輕人若是敢說十銖還太貴,他就一拳砸在對方的臉上。

他甚至有躍躍欲試的衝動,目光也有些逼人。

可惜對方讓他失望了,“要價倒還很公道。”那年輕人道。

此言一出,於宋有之倒有些後悔了。這些飯菜,少說也應該值一百銖,可話已出口,根本沒有反悔的餘地。

沒想到那年輕人接著又道:“不過,如今我身上連十銖也沒有。”

於宋有之忽然笑了:“原來是想吃白食的,早知如此,你便直說了,我們見你可憐,自然會施捨一點給你……”

“住口!”東門怒冷喝一聲,喝止於宋有之道,“不得對客人無禮!”轉而向那年輕人深施一禮:“我管教不嚴,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英雄也難免有落難之時,公子手頭緊,我等又怎能要那十銖錢?公子請寬坐便是。”

那年輕人微微頷首,卻道:“多謝了,不過我一生之中,還從未受過他人恩情,這十銖錢,我想在這店中幫忙幾日以作抵償,請勿必答應。”

於宋有之又一次大吃一驚,不過這一次倒沒有說什麼。

東門怒搓了搓手,連聲道:“不妥不妥,或者我替公子記下這十銖錢,公子日後再還來,如此可好?”

“不必了,你若真有心幫我,就答應我在此打雜三日,因為離開禪都,我恐怕是永遠也不回來了,那豈非要讓我永遠欠著你十銖錢?”

東門怒這才道:“如此只怕委屈公子了,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古湘。”

於宋有之本性難改,忍不住插話道:“原來是小古公子,失敬失敬。”恐怕不倫不類的“小古公子”的稱呼又將成為那年輕人的“雅號”了。

鐵風得知殺害殞城主者是千島盟人,而千島盟人尚被困於禪都,本有意也留在禪都,但護送殞驚天的靈柩返回坐忘城同樣重要。最後,他還是不得不與昆吾、戰傳說依依惜別,由於禪都封城,鐵風一行離開禪都時,還需天司命親自相陪才沒有遇到麻煩。戰傳說等人對天司命自然又多了一層感激。

這數日來,昆吾已經消瘦了不少,人也更為沈默寡言了。戰傳說將銅雀館之戰的大致情形告訴他時,他也只是默默地聽著。戰傳說見他如此鬱悶,有些擔心,有心勸慰,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回到天司祿府,正好是用晚膳之時。天司祿備下小宴招待了戰傳說、昆吾、爻意,菜餚雖然精美,但三人都心情低落,沒有什麼食慾,草草用了晚膳,便各自離席了。席間並未見姒伊、物行、天司祿。

紫晶宮搖光閣,冥皇正在等待著姒伊的相見。與他同在搖光閣的還有天司殺、天司祿、天司命、天惑大相。

冥皇略顯焦躁,因為他急於想見到姒伊。

這當然有些不尋常,作為樂土至尊,本應沒有什麼可以輕易讓冥皇動心了。

若是有人知道讓冥皇渴盼的是姒伊即將奉送的貢禮,那恐怕將更是大吃一驚。冥皇乃樂土之主,擁有沃土千里,珍寶無數,什麼樣的稀世之物他未曾見過?

但這是事實。

因為冥皇已經得到密報,知道姒伊將要奉上的是一件對他、對大冥王朝的命運都將有至關重要影響之物,那便是一幅與龍靈有關的圖!

代代冥皇,一直在千方百計試圖找到龍靈,因為一旦擁有龍靈,那麼千島盟的企圖將永遠也沒有得逞的可能,可惜歷代冥皇與龍靈一直沒有機緣。

當天司祿向冥皇禀奏稱有劍帛女子姒伊欲朝見冥皇時,冥皇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實在沒有理由要拒絕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雖然對於姒伊如何能夠得到這張圖,這張圖又是否真的能助冥皇找到龍靈,冥皇也難以知悉,但只要有找到龍靈的可能,他就絕對不願錯過。

不過,縱然心中焦躁,冥皇尚能盡量不形於色。

終於有禁宮內侍進來禀奏,稱劍帛女子姒伊已在搖光閣外等候冥皇召見。

冥皇道:“宣她進來吧。”其語氣倒聽不出他的急切。

不多一會兒,姒伊在內侍的引領下,步入搖光閣,與她一同進入搖光閣的還有物行,物行提著一隻籠子,籠子外罩著白布。冥皇暗忖難道那份圖是在這籠子裡?

但見姒伊白衫白裙,飄然如蟾宮仙子,容光明艷,修長曼妙,裊裊婷婷,勝雪玉膚在搖光閣華燈映襯下,似可透視而過。在她的身上,竟同時糅合了清純與成熟、溫順與桀驁、冰清玉潔與媚艷入骨……

搖光閣內,無一不是樂土風雲人物,廣聞而博見,但此刻莫不為姒伊的絕代風華所驚。

尤其是當他們發現姒伊竟雙目失明不能視物時,更是心頭莫名震顫,升起莫名的悲愴與憐愛。這種憐愛是油然而生的,是人對美好事物的一種本能的呵護之情。

而在此刻之前,他們還從未見過姒伊一面。

冥皇、天司祿、天司命、天惑大相四人之中,唯有天惑大相神色不驚。

姒伊麵對冥皇盈盈拜倒,啟齒道:“姒伊拜見大冥聖皇。”物行自然也上前拜見冥皇。

冥皇趕緊讓他們二人起身,不知為何,他竟有不忍心讓姒伊受一點委屈的感覺,以他的身份地位,有這種感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姒伊這才道:“三萬劍帛人在聖皇庇佑之下,得以在樂土安居樂業,聖皇天恩,劍帛人永銘於心!姒伊聽說香兮公主大喜之日將至,欲代三萬劍帛人向聖皇獻上一份薄禮,以表劍帛人對聖皇感念擁戴之心。”

天司祿不失時機地向冥皇道:“恭喜聖皇,姒伊此舉,正是因為聖皇恩澤四方,天下歸順之吉兆啊!”

冥皇哈哈一笑,道:“難得姒伊姑娘這份心意,卻不知姒伊欲送本皇何物,可以代表三萬劍帛人的心意?”

姒伊道:“劍帛人之中一直相傳著一種說法,那就是鶴乃百鳥中最富智慧者,若是以九百九十九人的鮮血餵牠,那麼這只鶴就將成為一只靈鶴,靈鶴之心有如碧玉,此靈鶴可庇佑國泰民安。劍帛人念念不忘聖皇之恩,姒伊便歷時三載,行遍樂土,聚齊了九百九十九名劍帛人之數,餵養了一隻靈鶴。此靈鶴堪稱三萬劍帛人的一片赤膽忠心凝化 成,相信冥皇一定會喜歡。”

冥皇一直在盼望著她說出“龍靈”或者“圖紙”之類的字眼,萬萬沒有料到她從頭到尾竟一直對他大談靈鶴,不由大失所望。若不是說話者是姒伊,而是別的人,只怕他早已動了殺機,因為他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姒伊所說的這番話,其實很是得體,她送的禮,也是很是得體。對於一國之君而言,當然不會對奇玩珍寶感興趣,在意的應是長治久安,所以再也沒有比能體現劍帛人對冥皇忠誠擁戴更合適的禮物了。若不是冥皇先得密報,以為姒伊帶來的將是與龍靈有關的一張圖,那冥皇此刻定是開懷一笑。

但冥皇只能強抑心頭不快,指了指物行帶進來的那隻籠子,道:“靈鶴在此?”

“正是!”回答的卻不是物行,而是姒伊,好像她能夠看出冥皇指向了那隻籠子一般。

籠子入搖光閣之前,早已經過了重重搜檢,自不會有什麼異常之物,冥皇無須擔心什麼,便道:“揭開讓本皇看看這靈鶴究竟是什麼模樣吧。”

物行領命揭開了白布。

裡面果然是一隻鶴,通體白羽勝雪,羽毛光潔明亮,很是美麗。

冥皇笑了笑,道:“姒伊,你稱這鶴已是靈鶴,又富有智慧,是真是假?”他雖然很失望,但事已至此,當著天惑大相等人的面,也只能故作大度。這麼問,其實也並無深意,只是以此表明他能與萬民平易相近而已。

姒伊道:“姒伊怎敢欺騙聖皇?”

“哦?”冥皇忽然來了興致,道,“本皇倒想知道是如何地富有靈性!”

姒伊淡淡一笑,道:“聖皇此刻最想找到的是何人?”

冥皇目光倏然一閃!在很短的瞬息間,他幾乎斷定姒伊此言是在暗示香兮公主失踪了的事,這是他的心病,而且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願讓世人所知的,正因為他一直全力封鎖這件事,以免外洩,所以他對此事特別的敏感,姒伊看似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讓他馬上聯想到香兮公主。

“你為何要如此問?”冥皇反問道。他反問的目的,是為自己爭取時間,方才姒伊的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姒伊道:“靈鶴極富靈性,聖皇若想找什麼人,它就可以幫助聖皇找到。”

天惑大相忽然開口道:“聖皇想找的人,當然是在禪都為非作歹的千島盟人。”

冥皇心頭叫了一聲“慚愧”,他這才發現自己竟忘了這再合適不過的回答,而且他也的確希望能找到千島盟人的下落。

於是冥皇道:“天惑大相之言,正合本皇之意。千島盟人在禪都濫殺無辜,為禍樂土,本皇最想找到的人,當然是千島盟逆賊。”頓了一頓,又道,“難道這靈鶴竟能替本皇找到千島盟之人不成?”

雖然這麼問,其實冥皇自己都知道這絕對不可能。就算這只靈鶴是餵過九百九十九個劍帛人的血,也不會真的就有了靈氣,這靈鶴的最大作用,不過就是表明劍帛人已全心歸順大冥而已,它只是一種象徵,一個無論是劍帛人,還是大冥冥皇都不願揭破的象徵而已。

沒想到姒伊卻十分肯定地道:“不錯,靈鶴的確可以替冥皇查出千島盟人所在。”

冥皇一震,目光直視姒伊、物行,沉聲道:“此言當真? ”

天司殺也在一旁道:“若是欺君,其罪可就不輕!”

天司祿大概也沒有料到事情突然會峰迴路轉,發展到這一步,顯得既吃驚又不安。姒伊是他引薦給冥皇的,如果姒伊冒犯了冥皇,他也脫不了乾系。可事已至此,他想勸阻姒伊也已經來不及了,唯有暗暗叫苦不迭。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知道姒伊智謀過人,但願她這麼做的確是另有深意才好。

姒伊鄭重地道:“姒伊豈敢在聖皇面前說謊?”

她竟完全將自己的退路斷了。

搖光閣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找到藏於禪都的千島盟人將之一網打盡,是冥皇夢寐以求的事,所謂床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在禪都的千島盟人一日不除,冥皇就一日不得安心。但自昨夜起到現在,禪都已不知出動了多少無妄戰士、禪戰士,將偌大一個禪都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直沒有什麼收穫,此刻突然有人告訴冥皇可以找到千島盟人,對他的刺激之大可想而知。

除冥皇之外,天司殺是對此興趣最大的人,禪都危亂,他與天司危職責最重,所以有此心理,也就不難理解。

還是冥皇打破了沉默:“若你真的能找到千島盟人,可謂是奇功一件,本皇必然重賞於你!”

頓了一頓,聲音壓低了少許,卻更是威嚴:“若只是妖言惑眾,壞了通緝千島盟人的大事,本皇也決不饒你!”

雖然他很欣賞姒伊,但在大事上,他決不會因為這一點而影響自己的判斷,或許也只有能做到這一點者,方能擁有一方霸業。

姒伊再度拜倒,道:“姒伊代三萬劍帛人謝過聖皇。”

“哦,此話怎講?”冥皇有所警覺地道。

姒伊道:“此鶴是集九百九十九個劍帛人的靈氣而化為靈鶴的,可以說是三萬劍帛人祈禱國泰民安、萬世永昌的心靈寄託所在,若不是恩澤三萬劍帛人的恩賜,絕難打動靈鶴,靈鶴就不會顯靈找到千島盟人。”

她說這一番話時,竟是那麼的認真、投入,尤其是當她說到靈鶴是三萬劍帛人的心靈寄託時,神情已是一片肅穆虔誠,在場的人莫不為之所動。

而這一刻,唯有同為劍帛人的物行,才知道她的內心真正所思所慮是什麼。

冥皇一字一字地道:“你所說的恩澤三萬劍帛人的恩賜,所指何事?”

此時,搖光閣內的氣氛已不再有原先的那份輕鬆了,而變得有些沉重。

姒伊道:“姒伊望聖皇能在樂土北境劃一處荒僻地域,作為劍帛人立足之地。”

冥皇的瞳孔驟然收縮,眼中寒光懾人。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道:“你是說,樂土沃野千里,還不夠讓劍帛人立足?!”

“姒伊不敢!姒伊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大冥王朝是以武立國,而劍帛人只知市賈,流涉於樂土各地,對大冥並無多少貢獻。加上由於劍帛人散居各地,彼此間行商交貿時,不少人力財力都花費在途中。若是能有一處供劍帛人聚居之地,那麼便可以形成一處大冥最大的市集,相信此後劍帛人將有更多的財物可以交與兩大司祿府,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很大一部分流入了各地有權有勢的人手中。”

天司祿知道到了他說話的時候了,他急忙接著道:“姒伊所言不假,劍帛人雖然善於行商斂財,但他們在樂土無權無勢,無根無基,這樣一來,許多劍帛巨賈為了自保,不得不依附於各地強霸,否則縱有萬貫家財,也可能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踪。但既然依附於他人,就必須付出代 價,這其中既有如六大要塞之主這樣的大冥重將,也有樂土境內的各大門派。他們佔去了很大一部分本應流入天司祿府、地司祿府的財物不說,而且還由此造成了一種隱患,那就是有人借巨賈之財,暗中收攏各方勢力,直至形成割據局面!姒伊此法定可一舉解除此弊,只要在劍帛人聚居之地委派大冥得力人馬,一方面保護劍帛人,另一方面也監督劍帛人如實交納財物於天、地兩大司祿府。而劍帛人心願得以滿足,定對聖皇感恩不盡,可謂是一舉數得,聖皇三思!”

世人皆知天司命多才,地司命善言,沒想到天司祿這番話說來,也是滔滔不絕。誰又知道這其實是姒伊早囑咐天司祿在適當的時機這麼說的?

正如戰傳說、爻意所猜測,姒伊看似天司祿府的客人,其實她早已牢牢地控制了天司祿。而她這麼做自然不是沒有目的的,此刻,天司祿便發揮了他人所難以取代的作用,因為沒有人比天、地司祿對大冥王朝財物進出更了解的了,天司祿的話,冥皇不得不加以考慮。

果然,冥皇的神色漸漸和緩下來,又重新坐下,道:“你起身吧,此事牽涉甚廣,非一朝一夕所能辦成,需得從長計議。”

姒伊起身後道:“聖皇日理萬機,我等又豈敢再讓聖皇為這件事操勞費神?只要聖皇寫下聖諭允許擇一偏僻之地,作為劍帛人容身之處,那麼其他的一切事宜,自是由我等自己處理。”

冥皇沉吟了片刻,忽然一笑,道:“看來,本皇要是不答應,你的這只靈鶴就不會顯靈了?”

姒伊見時機已經成熟,便道:“姒伊的心思,自然逃不過聖皇的眼光。這並非姒伊放肆斗膽要挾聖皇,而是因為姒伊若不這麼做,只怕連見到聖皇的機會都沒有。”

“若是給了聖諭,你不能說出千島盟人的下落,那又該當如何?”

“姒伊願以死謝罪!”姒伊斬釘截鐵地道。

冥皇微微動容,或許他也不願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香消玉殞。

他哈哈一笑,吩咐內侍:“呈上筆墨!”隨即轉向姒伊道:“還從來沒有人敢與本皇落地還價,你是第一人!”

姒伊啟齒一笑,頓時滿殿生輝。

東門怒親自為古湘端來一盆水,道:“非我嫌棄古公子,既然是酒館,就會有客人,若是太髒亂,只怕就留不住客了。”

古湘遲疑了一下,道:“那我就一直在膳房裡幫忙如何?”

“哈哈,我們這兒可沒有膳房,只有廚房,小古公子!”於宋有之的嘴基本是閒不住的。

東門怒道:“在廚房裡幫老闆娘也可以,但就算在廚房,也應該收拾得乾淨點。”

“那……也好,多謝了。”古湘接過水,胡亂地向自己臉上抹了幾把水,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就一頭鑽進了廚房裡。

高辛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恐怕還真的是一個落難的顯貴人家的子弟,收拾了一下,竟也挺拔俊美,不像是吃過苦的人。”

齊在道:“落了難的富貴子弟,就是放不下架子。吃慣了山珍海味,粗茶淡飯自然看不上眼了。”

高辛道:“說句公道話,他雖然落難,但總算沒有甘心淪落,並未去偷矇騙拐,還能願意在這酒館裡打雜,不錯,不錯,孺子可教!”看來高辛是已經認定古湘是落難公子了。

於宋有之忽然冷笑一聲,低聲道:“你們全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壞壞地一笑。

“什麼……”齊在、高辛同時大喝。

“噓……”於宋有之將齊在、高辛的喝聲打斷,低聲道,“你們猜小古公子為什麼樂意來做又髒又累的活兒?”

“為什麼?”

“因為廚房有我們的眉公主眉大美人。”於宋有之道。

齊在、高辛相視一眼,似信非信。

於宋有之道:“這小古公子模樣過於清秀,俗話說'男生女相,天生淫蕩',他一定是想打眉大美人的主意。”說得煞有其事。

史佚這時也插話道:“誰不知眉溫奴一直對齊兄弟情有獨鍾?那小子就算有這份心思,也是毫無用處。”

齊在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來:“我……我去挑點水來。”

於宋有之長嘆一聲,道:“諸位兄弟看看,齊兄弟就是這般笨嘴笨舌,而女人就是經不起甜言蜜語的,那小古公子卻不同,又是'美食不如美器',又是'春宜酸,夏宜苦',若懸河滔滔不絕,我就是為齊兄弟擔心才好心提醒諸位的。對了,還需告誡告誡眉大美人,不要被花言巧語騙了。”

說到這兒,他提高了聲音,喊了一聲:“公主!”

“咣噹噹……”他的喊聲未落,便聽到後屋廚房內傳來一聲脆響,像是什麼東西摔碎了。

於宋有之“啊”的一聲,驚愕地道:“為什麼一喊她就如此驚慌失措?”

“不會……這般快吧?”高辛、史佚道。

這時,眉溫奴掀簾而出,對著於宋有之道:“大喊大叫,一臉鬼鬼祟祟,你又在搗什麼鬼?”

於宋有之乾咳一聲,肅容道: “是盆子摔了吧?”

“是又如何?”眉溫奴沒好氣地道。

“為什麼會這樣?”於宋有之道。

“一失手就摔了。”眉溫奴道。

“為何會失手?”於宋有之向高辛擠了擠眼,接著道,“是因為你很緊張?”

“不是我失手,是……小古。”眉溫奴道。

於宋有之先是啞然,繼而哈哈一笑道:“他終究還是年輕了一點,難免有些緊張。”

眉溫奴先是不解,待她回過神來時,立時柳眉倒豎,大聲道:“於宋有之,你給老娘住嘴!老娘做琵琶肉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排骨,信不信老娘把你剁了?”

於宋有之趕忙指著高辛道:“做琵琶肉的排骨用他的最合適,他一直被酒泡著,沒有羶味……”

天司祿府軒亭之中。

物行問姒伊:“公主為什麼要讓冥皇務必要在天黑之後再放出靈鶴?萬一若是走漏了風聲怎麼辦?”

姒伊道:“因為我必須為自己留一定的時間,以便讓你可以脫身離開。”

“公主對靈鶴沒有信心?”物行愕然道。

姒伊搖了搖頭,道:“眉樓大公在銅雀館中已經發現天司祿府的陰管家與千島盟的人有來往,當暮己等人在銅雀館時,陰管家曾經暗中與他們相見。後來,千島盟的人成功逃脫的時候,陰管家正好不在天司祿府,照這一點看來,陰管家就十分值得關注,所以我早已讓人暗中跟踪陰管家,結果果然有所發現!我們的人已經知道千島盟人可能藏身的地方,而且也撒下了藥粉以便將靈鶴引去。當然,就算沒有靈鶴,我們也可以直接為冥皇指引道路,但那樣一來,冥皇一定會有所驚覺,為什麼他們一直查不到千島盟人,卻能為我們找到?而以靈鶴作幌子,也許可以迷惑他們。”

物行鬆了一口氣,道:“那公主還擔心什麼?”

姒伊淡淡一笑,道:“你以為冥皇真的會完全信任我們?絕對不會!相信冥皇也已經想到,我們要擁有一塊立足之地,很可能就是我們劍帛國復國計劃的開始!他之所以答應我們寫下了聖諭,是因為他急於需要得到千島盟人的下落。同時,還有一個原因促使他敢這麼做,那就是他自信在禪都之內,他可以牢牢地控制一切,只要他們一找到千島盟人的下落,很可能冥皇就會轉而對付我們,或是將我們擊殺,或是將我們的聖諭重新奪回去,總之冥皇是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為自己製造一個潛在的隱患的。”

物行心頭泛起了絲絲寒意!

姒伊像是能知曉他的心思一般,她道:“雖然冥皇十有八九會過河拆橋,但我們仍應該高興才是,畢竟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成功的開始!我會讓冥皇為他今天所做的事後悔的。現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離開天司祿府,離開禪都,然後將這份聖諭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讓盡可能多的人知道,這樣,冥皇就是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公主為何不與我一同離開?”物行惑然道。

姒伊搖了搖頭,道:“在禪都還有重要的事情未做,我暫時尚不能離開。何況,我的目標太明顯,而冥皇一定早已有所防備,他既擔心能否真的找到千島盟人,又想控制我的行踪,不讓我們劍帛人真的擁有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想必此刻在天司祿府周圍,早已有不少冥皇布下的人。”

“公主……”物行還想再勸。

姒伊略顯嚴厲地道:“我心意已決!我自信能夠讓冥皇不殺我,若是萬一我有什麼意外,以後一切事宜,便聽從眉樓大公的安排,她的智謀決不在我之下!”

“公主千萬保重,三萬劍帛人離不開公主……”物行有些哽咽地道。

姒伊的神色卻十分平靜,她道:“劍帛國大業,已有美好的開端,你我應高興才對!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我一定要讓你陪我共飲幾杯。這些年來,你也操勞太多了,但復國大業才剛剛開始,若是我有什麼意外,你一定要如輔佐我一般輔佐眉樓大公,一切以復國大業為重!”

物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唯有不斷地點頭。

姒伊幽幽一嘆,道:“雖然四海飄零,心中卻有一方熱土——這,就是我們劍帛人的命運!不知什麼時候,我們劍帛人才能夠不再飄零……”

物行還在擔心猶豫。

姒伊不得不繼續寬慰他道:“我早已放出風聲,讓冥皇知道我有與龍靈有關的圖,在沒有得到這張圖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殺我的,因為對他來說,龍靈實在太重要了,我會好好地利用這一點,與冥皇周旋到底。”

搖光閣內,天司命、天司祿、天司殺都已各自散去,只剩天惑大相與冥皇。

天惑大相望著冥皇道:“恕老臣直言,聖皇萬萬不該答應那劍帛女子的條件。”

“大相為何這麼說?”冥皇問道。他這麼問時,卻並不如何的吃驚,似乎早已料到天惑大相會這麼說,也早已等待著天惑大相說出這番話。

“老臣認為,劍帛人此舉,很可能就是他們試圖復國的一個徵兆,一旦有了立足之地,他們將會造成割據一方的局面,然後不斷蠶食周邊地域,直到有一天全面復國。至於所謂的派遣精銳人馬駐守,其實並無多大效果,既然是劍帛人聚居之地,外人進入,都會被排擠架空的,也許劍帛人暫時會屈服,但待他們羽翼豐滿之時,駐守那裡的人就在劫難逃了。”

冥皇微微頷首,讚許地道:“大相高瞻遠矚,實是大冥王朝之幸!事實上本皇也已感覺到這很可能是劍帛人試圖復國的前奏,但千島盟人潛入禪都,若不除去,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所以本皇權衡利弊,想了一個兩全之策。”

天惑大相很是欣慰地道:“看來,是老臣多慮了。”

冥皇無限自信地一笑,不再多言。

這時,有皇影武士入搖光閣向冥皇禀報:“禀奏聖皇,劍帛女子姒伊進入天司祿府之後,再未離開,整個天司祿府已在我們的嚴密監視之中,諒她插翅難飛。”

冥皇並不迴避天惑大相,向那皇影武士道:“找到千島盟人下落之後,天司殺的人將以煙火為號,一見煙火,你們便立即行動。”

“是!”那皇影武士退了下去。

“聖皇應該並不相信,所謂靈鶴顯靈一說吧?”天惑大相道。

“當然不信,不過,這並不重要,本皇也知道,這只是姒伊的一個幌子,她應該另有辦法找到千島盟人的下落,只是不願讓本皇知道內情罷了。但對本皇來說,過程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替本皇找到千島盟的人。對於所謂靈鶴顯靈一說,自不必揭破。”

天惑大相道:“聖皇是要殺了姒伊?”

冥皇緩聲道:“也許,像姒伊這樣的人,誰也不忍心取其性命,包括本皇在內。本皇也希望可以在不敢她性命的情況下將聖諭收回,但若是有迫不得已之處,也是只能將她除去了。”

冥皇竟然將不忍心殺姒伊這樣的心裡話也告訴天惑大相,足見他對天惑大相的信任。

天惑大相意味深長地道:“不知為何,老臣總感到這劍帛女子十分的高明,要想對付她,決不容易啊!”

冥皇很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本皇也有這種感覺,所以,這一次本皇動用了三名皇影武士——這恐怕是史無前例的了。”

冥皇並沒有誇大其詞,皇影武士是其最親信的力量,而且每一名皇影武士皆擁有絕對高明的修為,可以說冥皇的半個身家性命都寄託在這些皇影武士的身上,甚至於冥皇不願告訴雙相八司的機密,也可能讓皇影武士知曉。

所以,皇影武士在大冥王朝的地位是超然的,為對付一個人而一次性動用三名皇影武士,這的確是前所未有的事。

如今,冥皇對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之事已經有些後悔了。他之所以急著下令將香兮公主下嫁,的確是為了防止殞驚天提出“天審”的請求。有香兮公主婚嫁這一理由,至少一年之內,殞驚天就沒有“天審”的機會。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冥皇的意料,千島盟突然半途殺出,將殞驚天殺了。冥皇看似震怒,其實心中暗自稱幸,千島盟此舉等於幫了他一把,無論怎麼說,他心裡並不願意與坐忘城徹底弄僵,有了千島盟這只替罪羊羔,就可以設法轉移坐忘城的仇恨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自從銅雀館之變後,坐忘城對冥皇的壓力立即大減,就在方才,天司殺還向冥皇禀報說來自坐忘城的戰傳說——也就是陳籍,在對付勾禍的一戰中出力不少,並告訴冥皇戰傳說是一個可用之材。

天司殺這麼說的時候,冥皇只是隨便應了幾句,似乎對此並不在意,而事實上卻並非如此,他對戰傳說的關注程度還在天司殺之上!戰傳說出手對付勾禍,讓冥皇感到又喜又憂,喜的是戰傳說暫時似乎還是與大冥王朝站在同一陣線上,憂的是聽天司殺的描述,戰傳說這年輕人的修為已高至不可思議的境界。

早知殞驚天會死在千島盟人的手上,那就大可不必走將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這一步了。

這一計謀,冥皇是在天惑大相的暗示下想到的,當時冥皇只覺得殞驚天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一心只想如何解決此事,所以當有了這一對策時,冥皇的確是如獲至寶。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這“妙計”反而成了多此一舉。

非但如此,香兮公主的失踪還使冥皇在舊疾“未癒”的情況下又添“新病”,眼看婚嫁之日迫在眉睫,香兮公主卻不知所踪,這豈非將成為樂土一大笑話?

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此計說到底,應該算是天惑大相想出來的,所以冥皇特地留下了天惑大相,最主要的就是想听聽天惑大相有沒有辦法化解此事。

天惑大相聽罷冥皇的話後,嘆了一口氣,道:“真未曾想到公主會突然失踪,依聖皇看,公主是被迫離開紫晶宮,還是自己離開紫晶宮的?”

冥皇當然不願提這些關於皇族秘密的事,但如今他卻不能不說。輕咳一聲,冥皇道:“看樣子,十有八九是她自己偷偷離開紫晶宮的。”

其實冥皇能夠完全斷定香兮公主是自己逃離紫晶宮的,他留了一點餘地,就是為自己保留一點顏面,畢竟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天惑大相點了點頭,道:“無論是公主自己逃離紫晶宮,還是其他原因,一旦此事泄露出去,都會招來閒言。但若要是想讓事情一直隱瞞下去,又絕對不可能,因為聖皇定下的大喜之日馬上就要到了。”

冥皇聽得有些不耐煩,暗忖這些我早已想到,但他唯有耐著性子繼續聽,以他對天惑大相的了解,知道天惑大相應該還有應對之策。

果不出他所料,天惑大相接著道:“聖皇一直在考慮如何才能找到香兮公主,結果一無所獲。其實聖皇為何不換一個角度想想,成親的並不是香兮公主一人,而是香兮公主與盛九月兩人,若是因為香兮公主的原因而使婚禮大典無法進行,當然有損大冥威嚴,但若是因為盛九月的緣故,就不同了。”

冥皇心頭頓時有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他不由哈哈大笑,由衷地道:“大冥有大相這樣的智囊,何愁國運不昌?”

昆吾得知小夭不知所踪之後,與戰傳說一樣心情沉重。

雖然戰傳說不願讓他人知道那紅衣男子與他約戰祭湖湖心島的事,但若是對昆吾也保密,昆吾以為尋找小夭毫無希望,會更加擔心,所以戰傳說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昆吾。

聽戰傳說這麼一說,昆吾雖然感到救小夭多少有了點希望,但又不由為戰傳說的安危擔心起來。

戰傳說便道:“千島盟人經銅雀館一役之後,在樂土境內的力量幾乎被消滅殆盡,剩下的人自保都有困難,他們就算有心設什麼圈套對付我,也是有心無力。你放心,只要能夠見到那紅衣男子,我一定能將小夭救回。”

話說得信心十足,但事實上戰傳說卻實在沒有多少取勝的把握,那紅衣男子的修為之高,已在地司殺這等級別的高手之上。

昆吾默默地點了點頭,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信了戰傳說的話。

天司祿府人多眼雜,兩人寧可在街上漫步邊走邊談。

他們根本不知道此時天司祿府已在三名皇影武士等人的嚴密監視之下,也不知道天司殺奉冥皇之命,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天黑下來之後,立即放出靈鶴。銅雀館一役,雖是由天司危主持大局,但天司危昨日與小野西樓全力一拼之下,受傷非輕,戰力下降,所以改由天司殺全權指揮。

一場狂風暴雨即將席捲禪都,而表面上卻絲毫也看不出。

戰傳說猶豫了一陣子,還是說出了他想說的話:“昆統領,你我留在禪都,待找到千島盟人並將之一網打盡,為殞城主報了仇之後,隨後我們該如何做?”

昆吾看了看戰傳說,道:“陳公子是想說既然殺害城主的人是千島盟之人,那麼報了仇後,還要不要與冥皇對立?”

戰傳說笑道:“昆統領以後就別稱我什麼陳公子了,何況事實上我並不姓陳,我的真名是戰傳說。”

“戰傳說?”昆吾有些驚訝地重複了一遍,道,“原來你才是真正的戰傳說!”

戰傳說也很驚訝地道:“為何你這麼快就相信我所說的?”

昆吾淡淡一笑,道:“那你為何願把真相告訴我?”

戰傳說一怔,隨即也笑了:“現在,連天司殺都已知道我是戰傳說了,我又何必再隱瞞什麼?”

“戰公子……”

戰傳說截住了昆吾的話:“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稱呼了吧?”

昆吾也不再堅持,道:“就算為城主報了仇,若是不為城主昭雪,讓樂土人仍以為城主有罪,我們坐忘城上下也難以心安。”

他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道:“死亡,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微不足道的事,如果城主是戰死沙場,那才是死得其所。如今雖然同樣是為千島盟人所殺,但卻是死得不明不白。”

戰傳說點了點頭,忽然道:“為何我說我是戰傳說,你不問更多的事?”

“因為我相信你。”昆吾道,“相信你,我便相信你的一切,即使你的過去我一無所知,就如同城主相信我一樣。或者說,是城主如此待我,才影響了我。”

戰傳說“哦”了一聲,道:“聽你這麼說,似乎你的過去是一個秘密。”

昆吾竟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的過去的確是一個秘密。坐忘城中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城 主,都並不真正地知道我的過去,但城主卻依然信任我——絕對的信任!這正是我最敬佩殞城主的地方。”

戰傳說感慨地道:“是啊,像殞城主這樣頂天立地的人物,若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天理何在?”

頓了一頓,他說出了他總覺得有些難以措辭,卻又不得不說的話:“可是,在禪都的這幾日,我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雖然冥皇高居樂土萬民之人,但事實上樂土仍是千萬樂土人的樂土,而非冥皇的樂土。所以,我就想若是因為對冥皇一人的仇恨,而將禍亂加諸於樂土之上,那是不是也是樂土的罪人呢?”

昆吾沉默了良久。

戰傳說也不再開口,兩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終於,昆吾緩緩地道:“你說得很對……”

戰傳說只是在問他,但他卻說戰傳說說得很對,而戰傳說竟也笑了笑,似乎彼此之間已然有了某種默契。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出了內城。

置身於外城的感覺與在內城就是不同,內城太整潔、莊重、有序,什麼都像是肅穆不可親近。出了內城,街巷變得更為喧嘩了,戰傳說心裡感到輕鬆自由了許多。

一群孩子從他們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仰望著天空,歡快而驚喜地叫著:“會唱歌的風箏!風箏會唱歌……”

他們一直仰望著天空,跑得跌跌撞撞,讓人不由擔心他們會不會摔跤。

看著這些天真可愛、歡呼雀躍的孩子,戰傳說不由笑了,為他們的歡樂所感染。

“有趣,風箏怎麼會唱歌呢?”戰傳說笑著對身邊的昆吾道。

卻沒聽到回音。

戰傳說驚訝地側臉望去,才發現昆吾竟也抬頭全神貫注地註視著天空,像是沒有聽到他所說的話。

戰傳說一呆,不覺有些好笑,心道:“難道他也對風箏感興趣?”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戰傳說忍不住也抬頭順著昆吾的目光望去。

天空中果然飄著一隻風箏,很像是一隻龜的模樣,但卻又有兩隻翅膀。

“唏……”天空中果然有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甚是動聽。想必那些孩子說的會唱歌的風箏,是做風箏的人在風箏上巧妙地裝了一隻哨子。當風箏在天空中飛舞的時候,高空的風便將哨子吹響了。

這哨聲當然應該早就有了,只是淹沒在其他各種各樣的聲音中難以分辨罷了。戰傳說與昆吾一直沉浸在交談中,當然不會留意。

不過這風箏雖然構思有些巧妙,但也不至於可以這樣吸引昆吾,所以戰傳說頗有些不解。

沒等他開口發問,昆吾終於低下了他一直昂著的頭,說了句讓戰傳說大吃一驚的話:“走,去看看這只風箏是在誰的手中。”

“什麼?!”戰傳說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等他再問,昆吾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看樣子他竟真的要找到放這只風箏的人。

戰傳說目瞪口呆地望著昆吾的背影,一時回不過神來。他覺得自己實在有些糊塗了:放風箏的人,或是這個孩子,或是那個孩子——但,這重要嗎?與昆吾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昆吾瘋了,那就是我瘋了。”戰傳說心道。

思忖間,昆吾已大步流星地走出好遠。

戰傳說終於大叫一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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