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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38章
第二卷第十七章聖地門徒

苦木集中的確隱伏了不少卜城人馬,數目約有一百之多,在卜城大軍返回卜城時,這一百餘人卻留了下來,分散於苦木集各個角落。

但這一百餘人的戰鬥力並不強大,其中大部分是武備營畢大曉的人,這既是因為左知己對畢大曉十分信任,也因為讓武備營的人留下不會引人注目——武備營的行踪一向是脫離主力的,無論是進攻還是退卻皆是如此。

另一小部分人則是左知己的親信侍衛。

左知己將這戰鬥力並不如人意的一百多號人留下,其主要作用並非在於截殺,而是監視坐忘城的反應。

這一百多號人的戰鬥力固然不夠強大,但對左知己卻是絕對忠誠。對左知己來說,在還未能在卜城確立絕對穩固的權力時,這一點相當重要。

單問所領的兩千人馬昨夜連夜出發,到達苦木集後,立即分作兩撥,一撥由單問領四百人“押送”殞驚天入禪都,另一撥一千餘人則繼續向卜城前進,靈柩也由這一撥人護送。

這一方案,本就是經得左知己同意確定的。

而單問對隨後到達苦木集的左知己的舉動卻是一無所知,他只顧盡心盡職地“押送”殞驚天赴禪都。

戰傳說、爻意的馬車自進入苦木集的那一刻起,其一舉一動都已落在左知己的監視中。當戰傳說、爻意重新回到大街上,向馬車走去時,左知己正在長街東端一座酒樓的二樓密切注視著他們。

自發現坐忘城派出來沿這條路徑追踪的人是戰傳說時,左知己便知道苦木集即將上演一場驚世之戰。不過,出手的不是他自己。

左知己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勝不了戰傳說,而且他與戰傳說之間並無直接的怨仇。

左知己知道在苦木集中,此時同樣密切關注著戰傳說的還有一個可怕的人,那便是先殺重山河,再殺落木四的人!他之所以留在苦木集,就是為了配合此人。

當戰傳說、爻意在苦木集出現時,左知己就已讓心腹依事先約好的方式將這個情況告之那神秘人。

左知己深知一點:若沒有那個來歷神秘的高手相助,自己決無機會坐上城主的位置。他很難猜透神秘人的來歷,原本以為此人應是冥皇身邊的重臣,但他自身就受冥皇寵信,對冥皇身邊的人了解甚多,但對神秘人卻毫無印象,更重要的是神秘人目空一切,明知左知己是冥皇所賞識器重的,卻對他仍是不屑一顧。

難道,真如戰傳說所言,冥皇之所以興師動眾對付坐忘城,是因為劫域的緣故?而這心狠手辣連殺重山河、落木四兩人的神秘人物,是來自劫域?

左知己仔細地回憶著與神秘人相處時的每一個細節,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推測不無道理。

戰傳說、爻意循原路回到馬車停駐的地方時,見牛二正在打著盹,看來他的確是累壞了。車前堆了一堆草料,可見這牛二雖然性情古怪,倒也手勤腳快。

但殞驚天早已離開苦木集,他們三人也就必須立即上路。戰傳說硬起心腸,將牛二推醒,道:“牛兄弟,上路吧。”

牛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沒說什麼,自顧整理著韁繩馬鞭。

戰傳說、爻意上了車後,馬車剛剛跑出幾步,便聽得有人高聲道:“駕車的朋友,請暫且留步!”

聲音顯得很年輕。

能對一個車夫以“朋友”相稱,也算是有禮了,但牛二似乎對此毫不領情,不耐煩地罵道:“閃開,老子要趕路!”

馬車果然沒有減速。

戰傳說眉頭微皺。

那年輕的聲音又道:“在下乃九靈皇真門弟子花犯,請朋友暫且止步。”

話說得仍是客客氣氣,但在客氣之後已隱然透露出一股自信。

如果換了別人,對“九靈皇真門”,對“花犯”這樣的稱謂都不會陌生。九靈皇真門乃樂土武道四大聖地之一,與“大羅飛焚門”、“元始宗壇”、“一心一葉齋”相提並論,至於花犯,則是這一兩年來名聲鵲起的年輕一輩頂尖好手,與“一心一葉齋”的風淺舞被世人並稱為“金童玉女”。

花犯報出師門來歷,自是為了讓牛二能依言停下馬車,而且在通常情況下,憑“九靈皇真門”的來頭,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九靈皇真門傳人乙弗弘禮號令樂土武道共剿九極神教的事,與今日相距的時間並不算太久,因為乙弗弘禮的緣故,九靈皇真門深受樂土武道尊崇。更何況就是花犯本人,如今在樂土武道中也被視作後起之秀,名聲日盛。

可惜這一次花犯所面對的卻是戰傳說、爻意這樣兩個對樂土武道之事都不是甚了解的人,戰傳說好歹知道四大聖地之一的九靈皇真門,只是未聽說過“花犯”之名而已,而爻意則是連四大聖地都不知,更勿論其他了。

不過既然攔道之人是九靈皇真門的人,戰傳說提起的心即刻放下。

“莽撞小子,若再不讓開,老子就讓你喪命蹄下!”牛二在對方自報師門後,竟仍不買賬!

他既然追隨殞驚天多年,豈會不知九靈皇真門在樂土武道舉足輕重的影響?可他為何仍毫不理會?

長街上的路人已忍不住驚呼出聲,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輛豪華的馬車徑直向佇立街心的一年輕人撞去。

年輕人背負一劍,劍身以素布包裹,顯得樸實無華,同時身後還有一隻包裹,不知其中所裝何物。此年輕人刀眉星目,神采超凡,雙目炯炯有神,黝黑健康的膚色配以樸素而合體的衣衫,在威武中又顯出一份樸實。

面對正面馳來的馬車,他只是皺了皺眉,卻未避讓,彷若他寧可讓馬車自他的身上輾過,也不會退讓。

無論是牛二,還是花犯,兩人竟都固執如斯!

而且他們似乎並無如此固執的理由。

戰傳說由外面傳來的驚呼聲意識到自己若再不有所舉措,恐怕這倔犟的牛二真的會驅馬撞向自稱“花犯”的年輕人。

戰傳說知道花犯既來自於九靈皇真門,當然不會是平庸之輩,未必會被馬車撞傷,但花犯是好言懇請,若由此發生衝突,理虧的不會是花犯。

就在戰傳說心頭閃念之際,車身猛然一震,健馬長嘶,車身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戰傳說、爻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復又止住。

兩人頓知牛二在最後時刻總算改變了主意,皆暗自鬆了一口氣。

只聽得牛二怒氣沖沖地尖聲叫道:“莫以為是九靈皇真門的人就可以目空一切,花犯……哼,你就是那個什麼金童娃娃?若非看在九靈皇真門畢竟做了幾件有益於樂土的事的份上,老子今日倒要看看是你這金童娃娃的骨頭硬,還是馬蹄硬!”

戰傳說心道這牛二未免太橫蠻了,正待呵斥,卻聽花犯道:“朋友息怒,花犯之所以冒昧攔阻,只是因為感到朋友的車內必隱有很不尋常之物。”

這句話讓戰傳說一下子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心頭飛速閃念:“難道這自稱花犯的人是衝著我與爻意姑娘而來的?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我與爻意身負不同尋常的使命……”

牛二大概也為花犯的話所驚,立即道:“車內何嘗有什麼不尋常之物?是了,車內有珍玩寶器,錢財上可通天,下可達地,無所不能,自是非比尋常之物。只是我聽說九靈皇真門算是名門正派,想 你身為九靈皇真門的傳人,不至於打這些珍玩寶器的主意吧?”

聽得出牛二也不願讓戰傳說、爻意行跡暴露,對方若是尋常人倒也罷了,既然是武道中人,就不能不小心提防。

只是牛二要用這種手段讓花犯知難而退,並不高明。

花犯正色道:“珍玩寶器皆乃身外之物,在花犯眼中,與一石一木並無甚不同,豈可算非比尋常之物?”他一臉正氣,加上衣著樸實無華,成了這番言語的最好辯證,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他言辭浮華虛偽。

牛二冷笑一聲,道:“我倒想听你這金童娃娃看出車內有什麼異常之物!”

他口中聲稱對方為“金童娃娃”,分明有戲嘲之意。

而花犯的涵養也著實讓人佩服,他不慍不怒地道:“花犯借'混沌妙鑑'察知你的車內有極強的邪兵之氣!花犯奉師門教誨匡邪扶正,誓要以滅盡天下邪道為己任,故請朋友能將車內邪兵交與花犯。”

戰傳說、爻意皆大吃一驚。

只因他們知道車內的確藏有一柄邪兵,即劫域哀將所用的兵器——苦悲劍。“苦悲劍”與“十方聖令”是僅有的兩件有可能證實冥皇對付坐忘城的真正動機的物件,所以戰傳說將苦悲劍藏在車中,帶往禪都,而“十方聖令”則由昆吾帶往禪都,兩物分開,可以減少風險,免得一下子全落入他人手中。

顯然,苦悲劍不宜在此時出現。

但若是花犯一味堅持又該如何?難道要以武力強行攔阻?

這自是戰傳說所不願的,為了順利救出殞驚天,他必須盡可能地掩藏自己的行踪。

牛二隻是一介車夫,當然不會知道這樣的秘密。也不知是倚仗身後有戰傳說這樣的絕頂高手還是什麼原因,面對當今樂土武道名聲最隆的年輕高手花犯,竟也毫不示弱,冷笑道:“一派胡言!車內絕無所謂的邪兵——我看你倒是一臉邪氣!”

花犯並未就此罷休,他毫不氣餒地道:“滅邪扶正,關係重大,若朋友不肯交出,那花犯只好自己動手了。”

看他一臉的嚴肅神情,顯然是會說到做到。

戰傳說暗暗叫苦,心道:“你匡正滅邪固然不錯,但選擇的時機與對象未免有些不妥。都說四大聖地的人雖然正直,卻多少又有些迂腐,果然不假……”

心頭轉念間,倏然心生警兆,突然感到有無比強大的殺機正如一張無比巨大的羅網般迅速當天罩下。

戰傳說大駭,心念電閃:難道花犯竟突然出手?

來不及對爻意說任何話,戰傳說一把攔腰抱住爻意,右掌一借力,已在第一時間橫向掠出!同時苦悲劍也被他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抓在手中,在極為狹小的空間及間不容髮的時間內,戰傳說已借力旋過身子,保證是自己的身軀先撞向車廂一側的擋板。

“咔嚓……”暴響聲中,擋板立時破出一個大大的窟窿,戰傳說、爻意兩人如砲彈般飛出!

身在空中,戰傳說赫然發現街旁一處高樓上正有一道人影高速撲向馬車後車廂,一道如弦月般的弧形刃芒掠過長空,徑直襲向戰傳說、爻意兩人剛才置身之處。

凜然萬物的氣勢在這一擊之中已顯露無遺。

幾乎就在戰傳說雙足踏於實地的同一瞬間,那道如弦月般的光弧已及於車身。

“轟……”爆響聲如迅雷滾過長街,一擊之下,那輛豪華的馬車車廂頓時碎成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其強橫氣勁的破壞並不止於此,而是迅速擴散開去,長街街面所舖的青石出現了橫貫長街的驚人裂痕,街道兩旁的幾盞燈籠如被狂風度卷,立時滅了,長街更是顯得幽暗陰森。

戰傳說眼見此景,脫口驚呼:“牛二……!”

一個身影如彈丸般拋起,在空中劃出一道低平的弧線後,又向下急墜。

正是牛二!

在這極具破壞力的一擊之下,牛二難免被殃及。

眼見牛二就要身不由己地撞向街旁的一堵青石牆非死即傷之際,一道人影自斜刺裡如怒矢般射出,及時趕上牛二,一把將牛二緊緊抱住,並順勢飄然掠出二三丈之距,穩穩落地。

及時救下牛二的赫然是花犯!其救人之舉從容不迫,一氣呵成,足見他這兩年來在樂土聲名鵲起,決非浪得虛名。

戰傳說這才鬆了一口氣,暗忖道:“不愧是九靈皇真門的傳人,縱是與牛二似若水火不融,但在牛二性命攸關之時,卻仍能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人……”

此念未了,倏見牛二掙脫了花犯的懷抱後,冷不防地揚手扇了花犯一巴掌。

“啪……”聲音脆而響,同時伴隨著又氣又急的斥聲:“你敢非禮我?!”

非禮?!

縱是在這樣奇變突生、悍敵當前時,戰傳說也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看那花犯,風采不凡,怎會對一個男車夫有非禮之舉?

但他的笑容卻迅即僵住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方才的那一聲呵斥赫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而且是一個他很熟悉的女子的聲音。

戰傳說像是明白了什麼,但這種感覺卻仍有些縹緲,捉摸不定,他有些發怔了。

同樣發怔的還有花犯。

他怔怔地捂著自己有些發痛的火辣辣的臉頰,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牛二,過度的意外使他在被人恩將仇報之後卻忘記了憤怒。

這樣的怔神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

“牛二”頭上的斗笠在飛跌而出時就已不知跌往何方了,“他”的真面目終於顯山露水,不過因是背向戰傳說這邊的,所以一時還只有花犯目睹其容貌。

雖然此時長街上的光線黯淡,雖然“牛二”的臉上有兩道污痕——也不知是否是一路策馬疾行後帶來的汗漬——但花犯在片刻的怔神後,已明白眼前的車夫“牛二”其實是一個女子。

非但是女子,而且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甚至應說是一個年輕而美麗的女子,臉上的兩道污痕並不能掩蓋她的美貌,而她那嬌嗔的模樣更是頗為動人。

只是那一身車夫的裝扮使她顯得有些可笑,同時也增添了一分俏皮。

花犯吃驚地指著“牛二”,有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我……我……”

“牛二”解開髮箍,任憑如瀑布般的青絲瀉於肩上,她哼了一聲,道:“本車夫就是一位姑娘,如何?誰定下的規矩女子不可以駕車?”

爻意低聲對戰傳說道:“是小夭!”

戰傳說以同樣低的聲音道:“果真是她!”方才他也聽出來是小夭的聲音了。

雖然對牛二突然搖身變成了小夭萬分驚訝,但此時顯然不是追問此事的時候。

戰傳說的注意力轉移到如一尊魔神般傲然立於破碎不堪的馬車旁的襲擊者身上。

此人一襲赭紅衣袍,頭戴掩口面罩,五官只有雙眼露在面罩之外。他的雙眼似乎竟是微微閉起,卻充滿了冷酷的氣息。

他的手中持有一件奇形兵器,這件兵器猶如隨時會振翼而飛的鷹隼,其鋒刃的最中央部位如一柄線條極為流暢的劍的前半截,並完美地向兩側展開,其曲線本身就是對力道最好的詮釋與演繹。

戰傳說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熱血頓時沸騰。

他由對方所持的兵器立即推測此人十有八九就是殺了落木四、重山河的神秘人!

唯有這樣的奇兵,才會造成那樣獨特的傷口!

這時,長街兩端又各有十人自街旁屋頂隱藏處落下,封住了長街兩端。這二十人皆身材高大雄壯,著黑色緊身勁袍,頭罩皮盔,手持的兵器是將刀與鉤的優勢完美結合在一起的獨門兵刃。

這種兵刃戰傳說曾經見過,那是在隱鳳谷與劫域哀將一戰時,隨哀將一同進入隱鳳谷的三十名劫士所用的就是這種兵器。

這一發現讓戰傳說對來者的身份已心知肚明:對方必然是與哀將一樣來自劫域!

而為首的正是殺害落木四與重山河的人,落木四是卜城城主,重山河則是坐忘城的尉將,兩個有著對立的身份的人卻被同一個人所殺,眾人早已猜測兇手的目的是為了讓卜城與坐忘城的敵對情緒越結越深。換而言之,此人一定不會是卜城或坐忘城雙方任何一方的人,而只會對樂土安危根本不在意的人。

這一點,對來自劫域的人來說,自然是符合的。

思及此處,戰傳說心知一場血戰已在所難免。對方自是衝著他而來的,而他自身又何嘗不時刻想著要向劫域的人討還血債?殞孤天被殺,地司殺與坐忘城反目成仇,重山河被殺,落木四之死,乃至坐忘城、卜城折損的數百計戰士……這一切,追根溯源,何嘗不是皆因劫域而起?

若說先前戰傳說對劫域與冥皇之間有難見天日的聯繫這件事感到困惑的話,那麼此刻在苦木集遇到劫域的人的伏擊,則進一步證明了他先前的推斷的正確性。

想到僅僅為了哀將一人,就連累了那麼多無辜的性命,而哀將本身也是罪有應得,戰傳說只覺一股悲憤之情升騰而起。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慶幸被劫域的人在此伏擊,這樣他才有機會除去這些十惡不赦的惡魔!

戰傳說由哀將手中奪得苦悲劍時,只得劍身,未得劍鞘,為了掩藏這把劍,殞驚天讓人另行鍛造了劍鞘。

但戰傳說深知對方既然是劫域的人,那麼對苦悲劍自是再熟悉不過,縱是隱於劍鞘中,對方也能察辨,更何況方才花犯與“牛二”的對話早已透露了不少秘密。

戰傳說拔出苦悲劍,高擎手中,以悲憤而富有挑釁性的語氣大聲道:“為何你們劫域的人總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頭縮尾猶如鼠輩?我手中的苦悲劍你們應當識得,它的主人哀將已被我所殺,你們若要為他報仇,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找我戰傳說,卻要藉助卑鄙手段加害無辜者的性命?”

戰傳說義正嚴詞,慷慨激昂,渾然沒有身陷重圍的緊張不安,反而顯現出了一往無回、決不妥協的膽識與勇氣,爻意看在眼中,心中不由為戰傳說的無畏氣概而盪起陣陣漣漪。

她心中喟嘆道:“這個人真是奇怪,有時顯得過於單純乃至靦腆,與威郎的強者霸氣截然不同,有時卻自有一股讓人心折的氣勢,比之威郎也不遑多讓……究竟哪一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而這時,“牛二”暫時拋開了與花犯的爭執不清,側轉過身來。

果然是小夭——爻意一眼就認出來了。

無怪乎這個“車夫”會讓戰傳說代其駕車,而且始終不肯摘下斗笠,她是城主的女兒,雖然也算習過武的人,但何嘗吃過連續駕車一二個時辰的苦頭?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真正的牛二,自然也不會覺得讓戰傳說駕車有何不妥。

小夭與爻意對視片刻,她只是有些俏皮,又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便把注意力轉向戰傳說了。

與爻意一樣,小夭也為戰傳說的氣勢所心折。

而與爻意不同的是,她沒有將戰傳說與任何人比較,也不會覺得他平時的行事風格有何不妥。恰恰相反,在她看來,戰傳說的一舉一動都是完美無缺的。

花犯聽了戰傳說這番話,吃驚非小,愕然低聲驚呼:“劫域?!戰傳說?!”

這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非比尋常,沒想到此刻卻同時讓他遭遇了。

小夭對“戰傳說”這一稱謂也是大惑不解,在她心目中,戰傳說不是“陳大哥”,反而“戰傳說”正是被“陳大哥”所殺的。

但當花犯失聲驚呼時,小夭卻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莫以為只有金童娃娃才名聲顯赫,我陳……戰大哥的名字可比你響亮得多!”

若說知名度,恐怕花犯還真的不能與“戰傳說”這一名諱相提並論。

花犯吃驚地道:“他怎會是戰傳說?戰傳說豈非已死了?”他似乎已忘了小夭扇了他一記耳光的事。

小夭心道:“你奇怪,我比你更奇怪!你最多只是道聽途說,而我可是親眼目睹戰傳說——不,假冒戰大哥的人被戰大哥所殺的情景。”

心中這麼想著,卻只是不屑地冷哼一聲,像是嘲笑花犯孤陋寡聞,見識淺薄。

那手持奇形兵器的人望著戰傳說手中的苦悲劍,眼中暴現懾人心魄的寒光!

他寒聲道:“小子,你果然是膽大包天,殺了哀將還敢承認!”

戰傳說早已抱定決一死戰之心,哪會在意對方這種帶有威脅性的話?

他冷笑一聲道:“哀將非樂土之人,卻擅闖隱鳳谷,濫殺無辜,視人命如草芥,除去此等惡人,有何不敢承認?”

“殺得好!匡邪扶正,本當如此!”有人大聲叫好,正是花犯。

這次,小夭倒沒有“哼”他,只是淡淡地道:“對方是劫域的人,你還是早早退走為妙。”

花犯尚未開口,那手持奇形兵器者冷酷的目光已掃向他這邊,以其冷而硬的聲音道:“匡邪扶正?”

花犯正氣凜然道:“不錯!”心中卻暗自忖道:“這人的目光好不森寒!”

“好,那我就一並將你也殺了。”那人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看花犯,而是將目光重新轉向了戰傳說,彷若只要他說完這句話,花犯就已是必死無疑,猶如刀下魚肉。

花犯反而失聲笑了。

“有什麼可笑的?”小夭沒好氣地道。

花犯道:“我道為何由'混沌妙鑑'顯出苦木集邪氣極盛,原來除了有一柄邪兵之外,還有一群邪兵邪將,看來我是不虛此行,得其所哉!”

小夭“扑哧”一聲笑了,這是她第一次以笑臉對花犯。

花犯出自九靈皇真門,四大聖地門規嚴謹,就是年輕弟子也一律是克己復禮,老成恃重,心境清明,花犯也不例外。但在小夭面前,他的性情卻有莫名的改變,本來這等揶揄的話是不會自花犯口中道出的,否則何來“金童”這一名號?但這一次卻那麼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了,以至於說出口後,他自己也吃驚非小。

在小夭看來,這自是不值一提的。

被稱為“邪”,手持奇形兵器的人並不在意,他的目光依舊是落在戰傳說身上,道:“你會為殺了哀將而後悔的!劫域向來無所畏懼,並非本將不想早早手刃你,而是因為你一直龜縮於坐忘城中,現在總算借殞驚天將你引出坐忘城了。你非但救不了殞驚天,而且連你自己的性命也將斷送於此! ”

說到這兒,他一把扯去面罩,道:“如此遮遮掩掩,本非我劫域勇者的習慣,我就讓你在死亡之前看清是亡於什麼人的手下吧!”

摘去面罩,顯出黝黑的肌膚,線條剛硬的唇線。

他,正是在劫域大劫主面前全力主張要為哀將討還血債的恨將!

花犯目睹了恨將的真面目,暗忖道:“果真是劫域的人,先前我只知隱鳳谷在一場血戰之後不復存在,成為一空谷,但對那一戰所牽涉的各方力量卻不知情,世人所知也與我相去無幾,沒想到連劫域也牽涉其中!”

隱鳳谷一役中,各方力量間,隱鳳谷自身已僅存尹歡、歌舒長空以及下落不明的尹恬兒,此三人自是未向世人透露真相;驚怖流與千島盟這一方力量更不會主動透露在隱鳳谷的形跡,而只會試圖盡可能地掩藏自己的行徑。

至於劫域,雖然與冥皇似乎有千絲萬縷神秘的聯繫,但顯然對樂土武道仍有忌憚。

如此一來,世人對隱鳳谷一役的內幕就知之甚少了。

但今日自負的恨將卻因為無法忍受戰傳說稱其藏頭縮尾而自暴身份,他對掩藏自己真實身份的做法早已難以忍受,只是為了使坐忘城陷於撲朔迷離的境地無法分辨真相,從而成功地將戰傳說引出,他才勉強忍受了。此刻既已與戰傳說直面相對,原先的顧忌便不再重要。

恨將與戰傳說對峙長街的情形自然無所遺漏地落入了左知己的眼中。

他一直是靜靜地臨窗而立,看上去像是對長街上的風雲變幻漠不關心。事實上,當他得知一連殺死重山河、落木四兩人的神秘人物竟是來自劫域時,心頭之驚愕非同小可,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戰傳說在卜城大營與落木四、單問及他自己三人交談時所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在此之前,左知己的確對戰傳說所說的那番話感到難以置信,在他看來,冥皇怎麼可能依從劫域的意願行事?他與恨將聯手設計殺害落木四時,並不知恨將的真正身份,而且也是接到冥皇的秘密旨意才與恨將聯手。自他進入卜城的那一天起,冥皇就一直未中斷與他的秘密聯繫。

對身受冥皇的器重這一點,左知己甚是自得,他相信自己遲早會取代落木四的位置,不過他寧可這一過程是在冥皇的授意下進行,所以儘管在卜城的幾年時間內,他與落木四之間多有隔閡,但他並未有陰謀毒害落木四的舉措,而且對拒守千島盟的事,他也是盡心盡職。

三天前他得到冥皇密旨要他配合他人殺害落木四時,他以為是冥皇在他與落木四之間終於作出了有利於他的抉擇,這是他企盼已久,並且也認定必會實現的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依令而行。

現在,他才突然明白,如果沒有劫域的緣故,冥皇也許根本不會讓他對落木四下手。

察知這一點,所有的興奮與自得的心情頓時大打折扣!

而且,對冥皇與劫域之間有著不明不白的牽連,左知己亦很不以為然,奴以主為貴,他自視是冥皇的親信,若是冥皇因某種原因而屈從了劫域的意志,那豈非使他在劫域人面前更低一等?

“大冥王朝擁有廣闊樂土,物產豐饒,勢力鼎盛,何必要看置身一片不毛之地的劫域的臉色行事?”左知己既失落又不憤,想到劫域人對自己近乎不屑一顧的漠然態度,他的五官略顯縱慾過度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寒意。

戰傳說對恨將毫不掩飾身份的做法既意外又憤怒。

他想到對方既然如此肆無忌憚,就必有所恃,而劫域的人在樂土飛揚跋扈,所恃的不是冥皇又是什麼?

戰傳說道:“若我所猜沒錯的話,重山河、落城主都是為你所殺害的吧?”

恨將並不加否認:“本恨將所作所為,從不怕被他人知曉,縱使知道以本恨將手中的'空城'殺人,留下的傷口與眾不同,本恨將也並不在意,因為我自信,我的'空城'足以擋下任何人的複仇!落木四、重山河的確是本將所殺,不過本將之所以殺他們,可全都是為了你的緣故!若他們不死,我就難以一步步地把你逼出坐忘城!”

戰傳說見對方毫無顧忌地承認殺了重山河、落木四一事,心頭殺機頓起。

他有意將自身內力透入手中的苦悲劍內,使劍身發出嗚咽般的顫鳴聲,沉聲道:“哀將已為我所殺,今日再多殺一名恨將也無妨!最好是劫域的苦將、悲將全一古腦兒來我劍下送死,省得麻煩!”

花犯提醒道:“劫域只有哀將、恨將、樂將。”

戰傳說對劫域知之甚少,但卻對其恨之入骨,聽花犯這麼說,便道:“是嗎,那也無妨,沒有四人,那將就著殺三人……”

“狂妄小子,受死吧!”恨將豈能忍受戰傳說的冷嘲熱諷?一聲暴喝,整個身子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般狂飆突進,其速快得驚人。

戰傳說自知來者不善,這一點由哀將的修為可以推知。隱鳳谷一役,連功力暴進後的歌舒長空也無法勝過哀將,當時若非機緣巧合,正好是涅槃神珠靈力爆發時,而戰傳說又擁有了涅槃神珠的力量,恐怕那一役的結局就要完全改變!恨將與哀將在劫域地位相當,其修為也應相差不遠。

故戰傳說雖然口中視恨將為無物,但心中卻絲毫不敢大意,低聲道了句“爻意多加小心”的同時,身形已如怒矢般掠身而起,向恨將當頭迎上。

“無咎劍道”之“剛柔相摩少過道”全力擊出,及時封擋恨將。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正是“剛柔相摩少過道”的精蘊,其實也是處於防守一方所應遵循的最有效的準則。

“少過道”的嚴密防守使奇形兵器“空城”不可避免地與苦悲劍正面撞擊。

苦悲劍幻現漫天黑氣,嘯聲更是如鬼哭神號,剎那間長街更為空寂黯淡。

唯有恨將手中的“空城”那如弦月般的刃芒光華未減,並更顯奪目,以無可逆轉之勢長驅直入,破入重重黑氣之中。

苦悲劍與“空城”悍然接實!

沉悶卻驚心動魄的撞擊聲中,雙方齊齊倒飛而出,落地之時,雙方皆未受傷,顯然兩人都未出全力,剛才只為試探。戰傳說對恨將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但恨將因為戰傳說曾在一招之間斃殺哀將,之後又曾阻退千島盟大盟司,故其言語雖然狂傲自負,其實決不敢輕視戰傳說。

戰傳說以邪兵苦悲劍對敵,本有些擔心難以駕馭此劍,一招拼殺之後,見並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冷眼一掃,驀然發現眾劫域劫士已在自己與恨將交鋒的同時,由東西兩側向小夭、爻意包抄過來,其目的顯而易見,是要藉此讓戰傳說分心,從而使之與恨將一戰處於不利境地。

戰傳說暗自叫苦之際,卻見花犯振聲道:“九靈皇真門弟子花犯在此,邪魔之道休想得逞!二位姑娘無須驚慌!”

小夭立即接口道:“爻意姐姐神功蓋世,我們何必驚慌?我看你才是虛張聲勢……不好,小心!”

她本待再挖苦花犯兩句,但眾黑盔劫士來勢迅猛,頃刻間已攻至,花犯有心守護小夭、爻意二人,首當其衝成了他們的攻擊目標。小夭陡見兩件似鉤似刀的奇特兵器自兩個不同方位向花犯迅猛勁劈而至,再也無心挖苦花犯,趕緊出言提醒。

“多謝提醒!”花犯稱謝的同時,反手拔劍,身形未變,振臂斜向揮出,裹於劍身上的素色綢布倏然脫離劍身,如同一團烏雲般罩向距他最近的一名黑盔劫士。

一聲暴吼,那黑盔劫士一刀縱向劈出,“刺啦……”一聲,素色綢布應聲裂開。

但綢布甫一裂開,一道黑影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由裂開處電射而出,根本不予那黑盔劫士以任何思索反應的餘地。

是一道劍影!

劍影直奔那黑盔劫士的胸膛!

一切都已無可挽回,死亡即將降臨,那黑盔劫士的瞳孔倏然擴散,眼中是極度的絕望。

劍影毫無懸念地正中他的胸口!

“咔嚓……”一聲,胸前肋骨已被撞斷——但卻非利劍穿心的感覺。

“哇……”那黑盔劫士狂噴一口熱血,飛身倒跌,只覺胸口劇痛無比。

但這種痛感讓他反而有意外之喜,因為能感受到疼痛,至少證明他還活著。

連他自己都對自己能夠倖免於難感到不可思議!

而身軀跌飛的同時,他看到與他一起對花犯出手的同伴竟比他更早地仆倒於地,痛苦地蜷曲著身子。

花犯舉手投足間挫敗兩名黑盔劫士,嘆了一聲:“可惜了一塊好綢布。”

言罷,這才對小夭道:“大敵當前,兩位姑娘可願與我並肩而戰?”

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訓,不再說是要護衛小夭、爻意二人,而改口稱與她們並肩作戰。

這一方式收到了效果,小夭道:“也好!你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氣的人,這等力拒劫域群魔、揚名立萬的機會便讓給你,我與爻意姐姐為你壓陣助威!”

花犯笑了笑,並未與小夭針鋒相對,而是轉身面對蜂擁而至的眾黑盔劫士,手中的劍在身前虛劃一個圈,沉聲道:“誰也休想踏進一丈之內!”

語氣不容置疑!

小夭這時已至爻意的身邊,第一件事就是問爻意:“陳大哥說他是戰傳說……是真是假?”

爻意望著與恨將遙遙對峙的戰傳說,點頭道:“是真的。”

小夭低低地“啊……”了一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戰傳說已領教過劫域劫士的戰鬥力,知道任何一名劫士無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二十名劫士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故對爻意、小夭兩人的安危甚是擔憂,但見花犯從容應對的情形,戰傳說心中的擔憂大減,斷定一時半刻眾劫士還難以對花犯構成多大的威脅。這一點,由眾劫士目睹兩名同伴重傷倒地後,再也不敢獨自貿然接近花犯,而是等待糾結成夥才會出手就可以看出。

沒有了後顧之憂,戰傳說終於可以放心一搏!

今日的戰傳說,已非昔日可比,先後與靈使、千島盟大盟司血戰的他,對自身倍添了極大的信心。

他將苦悲劍緩緩平遞而出,劍尖直指恨將,屹立如山,鋒芒懾人,大有吞天滅地、橫掃千軍之勢!

他的眼神深處似也蘊藏了堅毅無比的力量,沉穩如千年磐石。

無形劍氣透劍而出,絲絲縷縷,如無孔不入的水霧般,在悄無聲息中向恨將那邊延伸過去。

這既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試探。只要恨將因他劍氣的逼近而有所反應,他便可依照對方的反應,迅速將這種試探轉化為致命的攻擊。

長街上的行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踪。

花犯雖面對人數眾多的黑盔劫士的圍攻,但他的修為顯然高出眾劫士甚多,這使他在封擋之中顯得從容不迫,游刃有餘。

而花犯似乎從未動過殺機,縱是以寡敵眾,他最多也只是重創對手,而不會取其性命。如此一來,看似凶險無比的搏殺卻因花犯的寬容而未顯現出應有的殘酷血腥。

當然,對敵人的寬容,也是要以實力為後盾的,否則無異於自取滅亡。

由花犯那邊傳來的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在戰傳說聽來已恍若來自另一個世界,以他今日的修為,僅憑對聲音的判斷,也能大致推斷出花犯不會有危險。

戰傳說舉重若輕的神情被恨將看在眼裡,同時,他還察覺到眼前這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竟顯示出了驚人的對敵經驗,這樣的經驗,若非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驚世駭俗之戰,是決不可能得到的。

那一瞬間,恨將忽然有所醒悟:為何當大劫主要求冥皇追殺戰傳說時,冥皇會那麼痛快地應允下來,並且在遭受挫敗之後,不惜讓卜城勞師動眾。

冥皇極可能是對戰傳說有所忌憚!

當時,冥皇尚不可能知道戰傳說的真正來歷,對樂土境內突然出現的能擊殺哀將的年輕高手,冥皇不可能不忌憚。

因此,冥皇之所以答應了大劫主的要求,其中也不乏為自己謀算的因素。

而冥皇不願由劫域的人直接殺入坐忘城對付戰傳說,恐怕也是為了自己駕馭萬民的權力。因為一旦世人知道遠在極北之地的劫域的人馬竟殺入坐忘城而冥皇卻毫無準備,必然會滋生對冥皇的不滿情緒。

同樣是基於這一點,冥皇在得知落木四有意撤退時,並不打算左知己在取代落木四之後更改這一決定,而要設法引戰傳說離開坐忘城。

如此看來,冥皇看似對劫域百依百順,其實他看得最重的仍是他的大冥王朝。

想到這一點,恨將心中頓生被愚弄的不忿之感。

戰傳說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恨將的這種情緒變化!

沒有任何的猶豫,“無咎劍道”的“滅世道”全力攻出!

“萬象無法,法本寂滅,寂定於心,不昏不昧,萬變隨緣,天地可滅”!

苦悲劍以不可捉摸的軌跡在虛空中閃掣穿掠,劍勢的每一次改變看似雜亂無章,難以捉摸,其實無不是與戰傳說的內息、心境的微妙變化息息相關。“滅世道”的精蘊便在於隨緣而動,隨心而變,但在萬變莫測之中卻有一點是亙古不變的,那便是無論如何千變萬化,其最終的目的都是直指同一目標,所有的莫測更易將在最後那一剎那融匯成終結一擊!

空前強大的劍氣在有限的空間、時間內極度膨脹壯大,驚人的劍勢竟使其籠罩的範圍內的虛空發生了非常人所能理解想像的扭曲,戰傳說的身軀也因為這種空間的扭曲而變得若有若無。

恨將心頭之震愕非同小可!

他狠狠地忖道:“那小子只說這小子內力驚人無比,可沒提到他的劍法也高明至此!”

左知己曾向他透露了他所要殺的“陳籍”其實是戰曲之子戰傳說,當時左知己告訴他這一點時,尚不知他是劫域的人,而恨將對左知己的話也不甚在意,同時也有些將信將疑。

但此刻當他再度想起左知己的話時,倒願意相信眼前的年輕人就是戰曲之子。

戰曲力挫千異的那一戰,就連劫域也已有所耳聞,其劍道修為早已被世人傳得神乎其神。

有其父必有其子,戰傳說身為戰曲之子,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劍法也就不足為奇了。

劍氣破空,“滋滋……”有聲,僅聞其聲,已足以懾人心魄!

但恨將也決非平庸之輩,一聲長嘯,已在邪劍及身前的那一剎那,沖天掠起。

戰傳說連人帶劍,如影隨形般隨之掠起,其間竟沒有任何的頓滯,而是水到渠成,彷若他早已料到恨將會有如此反應。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而是因為隨緣而動本就是“滅世道”的精蘊所在。

恨將高擎“空城”,“空城”如弦月般的光弧與夜空中的一彎弦月交輝相映。在恨將驚世內力的催運下,無形氣機透“空城”而發,“空城”豪光暴現,其光輝完全蓋過了天空中的弦月。

由“空城”弧形鋒刃幻現的“弦月”自上而下以不可逆違之勢長瀉而落,其氣勢讓人頓生蒼穹更迭、天地再生的錯覺,彷彿那凌空劈斬而下的並非一道環形鋒刃,而是銀月劃過萬里長空而至!

“空城”第一次真正地發揮出了其驚世駭俗的威力!

正是恨將的四大戰技之一“明月當空照”!

戰傳說面臨“空城”一式“明月當空照”的悍然一擊,心頭不由為之一凜!他終是未能達到“無咎劍道”的最高境界,也未能做到真正的劍勢隨緣而發,當面臨似可改天易地的“明月當空照”時,仍是不由自主地心神悸動。

雖只是不易察覺的瞬息間,但對恨將而言卻已足夠。

“空城”的弧形鋒刃斬破虛空,穿透重重劍氣,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逼近戰傳說無可迴避的範圍內。

戰傳說心中倏地一沉!

所有的變化與舉措皆已超越了思維的反應速度,更大程度上是出於一種本能——這種本能既源自於人的天賦,也與人的意志息息相關,當然亦免除不了平日經驗、經歷等種種影響——只是連戰傳說也無法完全分辨出自己在本能的驅動下作出了怎樣的具體反應。

只聽得一聲爆響,戰傳說連人帶劍急速下墜!

爻意心中一沉!

小夭更是驚呼出聲!

強拼之下,恨將似乎佔了上風。戰傳說急墜下落時,“空城”如揮之不去的幽靈般當頭壓下,並藉居高臨下之勢對戰傳說保持了強大的壓力。

戰傳說一旦著地,豈非即刻受傷?

但這一結局卻又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戰傳說雙足已踏在了堅實的長街上,恨將自也知道成敗便在這最關鍵的剎那之間,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修為迅即催運至最高極限,恨不能一擊之下將戰傳說連人帶劍打進十八層地獄!

戰傳說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整個身軀卻以雙足為支點,向後仰跌。

恨將冷笑一聲:“這樣你會死得更快!”

他本以為戰傳說會全力抗衡,但沒想到對方卻作出了一個看似很不明智的選擇:戰傳說竟選擇了退避!

一旦退避,“滅世道”的鋒銳自是不復存在,而雙方在近乎是貼身肉搏的時刻,由攻更易為退避,幾乎就等於自取滅亡。

戰傳說的身軀被壓得幾乎與地面相平了!

眼看“空城”就要將戰傳說連人帶劍壓入地下時,戰傳說忽然如一片毫無分量的輕羽般飄出,而身軀依然保持著幾乎與地面相平的角度。

“臭小子,竟然借我下壓之力化為己用!”恨將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咔嚓……”一聲暴響,“空城”狠狠地戳擊於青石街面上,頓時碎石紛飛。

而這時戰傳說手中的苦悲劍倏然點地,身軀彎曲如弓,並迅速彈起。

“空城”一擊不中,已變換角度,橫向揮出,似斬似掃,直擊戰傳說腰部!

“當……”

一聲暴響,戰傳說本是無遮無擋、空門大露的腰部突然不可思議地有苦悲劍及時閃現!

及時擋下恨將一擊之後,苦悲劍順勢一絞,平空借力,戰傳說藉這股力道,頭下腳上地旋飛掠升。

恨將正為自己功虧一簣而懊惱不已時,倏覺劍氣逼人,本是處於下風的戰傳說竟自上而下全力攻至!

恨將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佔盡上風的局勢何以突然逆轉,反而連居高臨下的優勢也失去了。

他卻不知戰傳說方才所施展的正是“無咎劍道”中的“乾坤無定大易道”,這一次戰傳說只是將“大易道”牛刀小試,若將其真正的威力完全發揮,就決非易改攻守之勢那麼簡單了。

若論招式之精妙,恨將的四大戰技實是無法與“無咎劍道”相提並論。

恨將自不甘優勢的失去,他已發覺戰傳說的功力與自己相比,並不佔優勢。

對於這一點,接連幾次拼殺後,恨將已能確信無疑。但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為何當初自隱鳳谷敗退回劫域的劫士卻認定戰傳說是在一招之間擊敗哀將,而且並未顯示出任何高深玄奧的武學招式,而是純粹比拼內力的結果。

那些劫士決不敢在大劫主面前說謊,而恨將對此時自己的判斷又很是自信,如此一來,難免有矛盾困惑著他。

他卻不知戰傳說在隱鳳谷中擊殺哀將,其實只是將涅槃神珠爆發靈力時產生的力量轉移至哀將身上,使哀將不堪承受而爆體身亡。

當時戰傳說的功力並不比哀將高,但哀將不知內情,為與戰傳說比拼內力,已將自身的修為提升至極限,忽又有一股空前強大的內力洶湧迫入其體內,自是根本無法承受。

而此刻的境況,自是與戰傳說當時的情形顯然不同。

這時,在花犯那邊,因花犯風雨不透嚴密之至的防守,眾劫士非但未能越雷池半步,反而又有兩人重傷倒地,失去了戰鬥力。

看樣子花犯並不急於克敵制勝,只是固守著一丈範圍的空間,面對自各不同的方位攻來的黑盔劫士,他竟嚴守一個宗旨,以簡對繁!每一次出擊,都必然予對方以有效的打擊,劍式看似平淡無奇,卻隱隱透著別樣的風采,大家風范昭然若現。

方圓一丈的空間,對花犯來說,似乎已不亞於廣闊天地,憑藉大巧若拙、精蘊內斂的劍法,他足以進退馳騁。

恨將對此憤恨不已,本以為就算自己一時難以取勝,至少手下的二十劫士可以擒獲與戰傳說同行的女子,那樣戰傳說必受牽制,孰料竟莫名冒出一個口口聲聲要“匡邪扶正”的小子,壞了他的如意算盤,這如何不讓他既怒且恨?

面對戰傳說的無儔攻擊,恨將忖道:“既然你的內力沒有劫士所說的那麼渾厚,那我就與你以內力相拼!”

恨將是向大劫主主動請纓進入樂土,以對付戰傳說的,在精心部署下,他的計謀一步步走向成功,戰傳說被他成功地引出了坐忘城,身邊只剩下一年輕女子相伴,如今只剩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擊殺戰傳說!

在這種情形下,恨將怎能接受功虧一簣的結果?

他要豁力一拼!

諸多念頭在極短的時間內一閃而過,恨將雙足在地上奮力一踏,竟不顧身處不利角度,奮力沖天掠起。

“當……”苦悲劍重重地擊在“空城”的弧形鋒刃上,但戰傳說竟毫無全力相接之感。苦悲劍斬於“空城”獨具一格的弧形鋒刃後竟立即沿著鋒刃的弧度滑開,力道削減大半的同時,攻擊的方向也已失去。

恨將則連同兵器一道如驚電般藉機欺身而進,雖然“空城”後端如翼狀般的鋒刃被苦悲劍死死架住,但絲毫不妨礙“空城”劍狀前沿長驅而入,直刺戰傳說胸前要害。

戰傳說劍被滑開,一時撤招不及,加上又身在虛空,難以抽身而退,情形大為不妙。

情急之下,戰傳說不依常勢,在本該採用守勢的時候,祭起擅於困敵的“悟心無際天羅道”,苦悲劍順勢一抹,在“空城”趁虛而入卻尚未能穿刺至他軀體的最小時間間隙內,縱刺橫掃,劍勢交織如天羅地網,牢牢地鎖住了奇形兵刃“空城”。

“空城”劍形前沿的氣勁甚至已劃開了戰傳說的胸前衣襟,卻在最後的一刻再也無法前進半寸,如被枷鎖牢牢鎖住。

恨將難以突破,戰傳說不敢鬆懈,雙方藉著餘勢,竟保持著這一狀態飄飛數丈之距。

終至街旁一堵牆前。

戰傳說背向牆體狠狠撞入,“轟……”的一聲,牆坍磚飛。

借碎磚紛飛、亂人視線之際,戰傳說及時再一次施展“乾坤無定大易道”!

恨將倏覺困鎖“空城”的枷鎖憑空消失,自是毫不猶豫地趁勢狂飆突進,只求將戰傳說擊斃於“空城”之下!

狂猛迅捷的一擊卻撲了個空,人已進入屋內。

恨將心頭一沉!

冷風驀然由身側席捲而至!

戰傳說憑藉父親所授神鬼莫測的步法,在擺脫與恨將絞殺作一團的局面後,立即在第一時間由另一角度發動攻擊。

依舊是極具攻擊力的“止觀隨緣滅世道”!

恨將連側身的時間都無法擁有,只能憑藉對氣機、殺氣席捲而至的感覺全力封堵!

倉促應對,難免不利。

在戰傳說凌厲無匹的攻勢下,恨將竟被震得斜斜跌出幾步。

雖然立即竭力穩住身形,但戰傳說得勢不饒人,“止觀隨緣滅世道”如滔滔江水般一發不可收拾,綿綿不絕地捲向恨將。

雖然始終只有一式“滅世道”,但在任何一個無限短促的時間內,它的攻擊力度、角度、方式都因為外界的變化而發生相應的改變,力求始終保持對對手最有效的攻擊!

甚至連恨將的防守也是促使“滅世道”變幻無窮的原動力之一。

戰傳說深知恨將這樣的對手的可怕程度,所以他要抓住任何可能把握的機會。

“滅世道”劍意一瀉千里,戰傳說任憑驚人的劍意在心中不斷壯大,並由苦悲劍全力揮灑。

那一刻,他幾乎全然淡忘了自己的對手是何人!或者說,對手是誰已不再重要。對手越強,反抗防守的力量越猛,那“滅世道”一往無回的氣勢亦隨之膨脹。

那種感覺,非言語所能形容。

在這絕無間隙的狂烈攻擊下,恨將節節敗退!只覺戰傳說的攻勢永無止境。

間不容髮的時間內密不可分的攻守進退,兩大絕頂高手的全力拼殺所透發的強橫氣勁,在有限空間內迅速積累,並很快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轟然爆響聲中,屋子再也無法承受強大氣勁的擠壓切割,在達到極限承受力之後,驀然倒坍,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壞無遺。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戰傳說猛然在戰鬥的激情中有所清醒,心頭飛速閃過一念:如此一來,豈非會誤傷苦木集的百姓?

不由為之一驚。

先前瞬息萬變、刻不容緩的戰局使戰傳說一度忽視了這一點!

戰意一緩,恨將窺得良機,迅速抽身後退,穿越漫天飛舞的殘磚斷瓦,重新回到街頭。

戰傳說緊隨其後。

回望方才激鬥處,已成平地。

一陣陣濃郁的酒香由廢墟中飄散開來,戰傳說心頭一寬:原來這是一家酒坊,酒坊酒氣過重,一向是很少有人居住其中的。

恨將僥倖贏得喘息的機會,總算緩過一口氣來。

驚悸之餘,恨將反而更為平靜,更有信心。

在未與戰傳說正面交鋒之前,他其實承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

這種壓力,自是來自於關於戰傳說的種種說法。僅憑戰傳說在一招之間擊殺哀將,就足以讓人驚駭不已。

但此時恨將卻認定戰傳說絕對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大!

至於為何會出現如此大的偏差,恨將此時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劫域已有很久沒有在樂土公然拋頭露面了,所以他決不能在此次交鋒中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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