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八章黑盔劫士
爻意、小夭見戰傳說安然無恙,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而此時花犯已讓眾黑盔劫士信心大減,倒在他劍下的黑盔劫士已增至六人,不過皆傷而未亡。
剩下的十四黑盔劫士改變了戰術,擺開陣形,試圖引得花犯主動出擊,這樣他們就可以藉機繞過花犯對付小夭、爻意。
可這等計謀一眼就被花犯識破了,根本不主動出擊,反而忙裡偷閒地望瞭望戰傳說那邊的戰局。
眾黑盔劫士攻之不進,誘之不成,進退兩難,處境尷尬。
小夭見狀,大為興奮,就只差沒有雀躍歡呼了。
驀地——
恨將突然撮嘴長嘯,嘯聲尖銳高亢,如無形利器直破雲霄。
眾劫域劫士乍聞嘯聲,神色皆是為之一凜,立即同時以尖嘯聲與恨將相應和。
尖嘯頓時更為驚人,憑藉極強內力送出,不知能傳出幾里之外。
小夭雙手摀耳,尖叫道:“可惡!群魔亂舞,裝神弄鬼……”
花犯不愧為名門之後,經驗比戰傳說、爻意、小夭都要豐富,他神色一變,大呼道:“他們是以嘯聲招引同伴求援!”
戰傳說經花犯一提醒,恍然大悟!暗忖一個恨將已是難以對付,若是再添一個與他相當的高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當下不敢怠慢,立即揉身而上,大喝道:“我便在他同伴增援前將之擊敗!”
劍勢如排山倒海般壓向恨將!
這一次,戰傳說真的是豁力一搏了。
這也是他唯一能作的選擇,他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對方增援的同伴趕至,要想取勝就萬分困難了。
“大言不慚!”恨將霹靂暴喝,“再領受我的'冷月空照萬骨枯'!”
暴喝聲中,恨將全力正面迎向戰傳說。雙方猶如天馬行空,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迅速接近。
“空城”劃過虛空,空前強大的氣機籠罩了大得驚人的範圍,一時陰風肅殺,天昏地暗,大有改天易地、吞滅萬物的氣勢。
就在苦悲劍即將與“空城”接實前的那一剎那,“空城”再起變化,一沉一揚之間,在虛空中已然劃過一道神鬼莫測的弧線,由攻易守!
驚天暴響聲中,“空城”在苦悲劍的重擊之下,突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只聽得“錚……”的一聲,“空城”兩側如鷹隼雙翼般的弧形鋒刃突然反向彈起,由後掠變為前抱,正好扣住了苦悲劍。
事出意外,戰傳說雖然先是一驚,卻毫無懼意,沉聲道:“雕蟲小技,豈能困住我?”
雙臂運勁,奮力後奪!
孰料又是一聲錚鳴,“空城”中部的劍形前沿突然向前延伸彈出一尺鋒刃。
猝不及防之下,戰傳說赫然中招!
鋒刃當胸刺至,一下子劃開了戰傳說的肌膚並繼續深入,鮮血迸射。
被刺中的部位冰冷而疼痛!
戰傳說幾乎未經任何思索,竟以左手徑直扣住鋒刃!
鮮血立時由他的左掌湧出!
但這樣一來卻也使“空城”的鋒刃一時間暫時無法再繼續深入。
與此同時,他右手單手擎劍,奮力後奪!也許是生死關頭,生命的潛能極易激發,苦悲劍一下子掙脫出來!
沒有絲毫的停滯,苦悲劍劃出一道黑而亮的弧線,如一抹咒念般切向恨將的咽喉。
此時恨將若是全力進攻,必可取戰傳說性命,但同時他也將亡於苦悲劍之下。
已佔了上風的恨將怎會甘願與戰傳說同歸於盡?立即撤回“空城”橫向封掃。
苦悲劍立即被震開!
戰傳說未及喘息,眼前驀然暴現無數弧形刃芒,以鋪天蓋地之勢當頭壓至,似若由刃芒組成的驚濤駭浪,浪濤之中暗隱奪命殺機。
耳邊響起恨將冷酷而生硬的喝聲:“小子,這才是真正的'冷月空照萬骨枯'!受死吧!”
“我決不會讓你得償所願!”戰傳說嘶吼一聲,高擎苦悲劍,迎著重重鋒刃結成的光網,以“滅世道”全力攻出,大有一瀉千里之勢。
但,受了傷的戰傳說力道已減,而他的內力本就不在恨將之上。
強拼之下,“空城”成功突破劍勢,長驅直入,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連續自不同的方位、角度重擊戰傳說手中的苦悲劍。
“哇……”戰傳說終於支撐不住,狂噴一口熱血,倒跌而出。
恨將乘勝追擊,“空城”這時顯示出了它的絕世威力,如一抹咒念般緊緊尾隨戰傳說,兩側互抱的鋒刃與中央前凸的鋒刃互為犄角,形成了極為全面的殺傷力,殺機籠罩的範圍大得驚人。
千鈞一發之際,戰傳說再祭“剛柔相摩少過道”這一長於守勢的“無咎劍道”,試圖暫緩此動。
但恨將殺得性起,幾乎銳不可當,“少過道”劍勢竟被他生生擊潰。
“空城”的弧形鋒刃以無可言喻之速無情地直取戰傳說要害。
戰傳說連遭挫折,內息紊亂,真力不繼,一時間竟無可挽回頹勢。
一道人影及時自戰傳說與恨將之間一閃而過!
驚人的金鐵交鳴聲中,此人已替戰傳說擋下“空城”必殺一擊。
戰傳說藉機倒掠出數丈開外,總算穩住了身形。
及時相助戰傳說的是花犯!
花犯顯得有些吃驚地道:“好強的內家真力,無怪乎膽敢深入樂土為非作歹!”
說著,顯得極為愛惜地看了看手中的劍,見無損傷,方鬆了一口氣,接道: “萬幸,劍完好無損。”
這時,所有人都已看清了他手中的劍,讓眾人驚訝不已的是他的劍雖具有劍的大致輪廓,但通體皆未開鋒,連劍尖處也是呈平滑的弧狀,而且看上去色澤黯淡,也不知花犯為何對自己的劍那麼珍惜。
恨將被花犯壞了好事,自是憤怒至極!
這時,他才真正地意識到如果不借助冥皇,劫域要想在樂土辦成任何一事,將有多麼大的困難。由於劫域與樂土往日的仇怨以及劫域的種種行徑,樂土武道對劫域的態度顯然是同仇敵愾,劫域所屬在樂土境內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有可能面臨層出不窮的對手。
恨將本是隱在長街一側,並未打算立即動手阻殺戰傳說,因為傳言中稱戰傳說輕易戰勝了哀將,這使恨將不得不小心行事,為求萬無一失,他要在對付戰傳說的一戰中動用他所能動用的所有力量。
這其中就包括在前方接應——也就是方才他以嘯聲求援的同伴。
本來他要等到會合所有的力量後才對戰傳說出手,沒想到突然冒出了一個花犯,不但將戰傳說攔下,而且還要小夭交出邪兵,一聽“邪兵”,恨將立即想到是被戰傳說奪去的苦悲劍。由苦悲劍想到哀將的死,恨將心頭恨意大熾,立時改變了主意,欲趁戰傳說心神為花犯所牽時發動突襲,一擊得手。
但他的計劃落空了,戰傳說及時警覺地避過了一劫。
讓恨將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不久前還與小夭越說越僵的花犯會毫不猶豫地與戰傳說攜手對敵!
戰傳說不知“空城”暗藏變化才受了傷,但因為體內有涅槃神珠的力量,在他的生命力有所損耗時,涅槃神珠的靈力立即發揮了作用。花犯及時出手,使戰傳說有了緩氣的機會,並迅速以外人難以想像的速度恢復,漸漸充盈如初的感覺使戰傳說重拾信心。
這時,有兩名劫士借花犯營救戰傳說的機會,迅速攻向小夭、爻意。
他們心知雖然爻意、小夭皆未投入戰鬥,對他們不會構成直接的威脅,但若能控制她們,對戰局自是有決定性的影響。
兩劫士直撲爻意、小夭,暗忖若能製住這兩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既是奇功一件,又可一親芳澤,實是兩全共美。
他們本就是要藉爻意、小夭要挾戰傳說,因此出手時全都棄兵刃不用,而是徑直向爻意、小夭胸前要穴點至,手段卑劣褻瀆。
花犯猛地察覺,大驚失色,脫口呼道:“不好……”
卻見爻意毫無驚慌之色,右掌輕揚,五指如風中百合,輕舞翻飛,向其中一名劫士的攻擊迎去。
其勢姿之優美讓那劫士神魂顛倒,熱血沸騰,恍惚間幾乎忘了自己的本來用意。
忘乎所以之際,他倏覺右臂如被冰封,動彈不得,並且這種感覺以極快的速度由其右臂迅速向他的整個身子蔓延!
剎那間,他的雙目因極度地吃驚而睜得極大,充滿了驚愕與不信。
與此同時,和他一起出手的同伴不知何故,突然“撲通……”一聲栽倒在地,頓時口鼻噴血!
只聽得爻意輕笑道:“小夭,教訓教訓他們,讓他們吃點苦頭。”
“好!”小夭當仁不讓,揮起粉拳,向那名全身如被冰封、動彈不得的劫士面門全力出擊。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人毫無反抗地被重拳擊中,鼻樑立時斷裂,鮮血迸濺。
他這時才如夢初醒,眼前這兩個女子並非泛泛之輩,休說爻意的神乎其技,就是這衣著古怪的女子,這一拳也顯示出了她不俗的修為。
那劫士被小夭重擊一拳,頓時只覺眼前一黑,金星狂飛,仰身就向後倒去。
孰料小夭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使之無法倒下,同時照准他早已受傷的面門再狠擊數拳,拳拳擊中同一部位!
可憐此劫士根本無法動彈,雙眼早已腫得無法視物,耳邊只聽得拳風霍霍,與之相應的是自己的頭顱慘遭重擊時發出沉悶響聲。
狠擊六拳,這劫士腦中只覺腦中“嗡……”的一聲,立時暈死過去。
花犯瞠目結舌!
本待救爻意、小夭的他,現在只剩下怔怔望著小夭的份兒了。
小夭擊倒一人之後,另外那名無故仆倒的劫士剛剛彈身而起,倏見爻意玉掌翻飛,一圈一送之間,那人一個踉蹌,重心頓失,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那劫士每次都頑強地站起,但很快又重重栽倒。
爻意的玄級異能已恢復如常,似虛似實的玄級異能隔空出擊,其玄奧實非一眾劫士所能知悉,難免大吃苦頭。
也不知摔了多少次,那劫士的意志終於被摧垮了,躺倒地上,痛呼不已,卻再也不肯起身。
其餘劫士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只覺爻意的修為深不可測,哪敢輕舉妄動?
先是在花犯面前寸步難進,接著又莫名地敗在眼前美如天仙般女子的手下,使這些飛揚跋扈、野心勃勃的劫域劫士鬥志大減。
他們卻不知道今日所遭遇的幾個年輕人在整個樂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中俊傑,花犯自不必說,他是樂土武道公認的這兩年來最出色的年輕高手,而爻意更是來自於他們無法想像的神祇時代,非常人可比。
眼見一向驍勇無畏的部下忽然變得委靡退縮,恨將甚是懊惱。
看來,只有戰勝戰傳說,才能挽回頹局了。
但這半路殺出的花犯卻又成了很大的牽制力量,讓恨將不能不有所顧忌。
恨將的左右為難,正是戰傳說最樂於看到的有利時機。
他看了花犯一眼,道:“勞駕你為我照顧兩位姑娘!”
他是唯一對爻意、小夭有較多了解的人,對爻意的玄級異能是否始終能克敵制勝沒有絲毫的把握,所以才向花犯提出這樣的請求。
花犯不知內情,以為憑爻意的修為何須他人相助?戰傳說的話只是暗示自己不要為他擔心,他仍有與恨將決戰的實力,於是道:“你的傷勢如何?”
“不礙事。”戰傳說言簡意骸,反而更顯把握十足。
他已決定要再次以挫敗千島盟大盟司的方式與恨將一戰,力求速戰速決!恨將既然可以藉嘯聲向同伴求援,說明其援手與此相距絕對不太遠。
戰傳說再不言語,默默地感受催發心中與“無咎劍道”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劍意。
由這種劍意所誘發顯現的炁兵,落木四、單問已見識了其真面目,知道是炁化“長相思”,但對戰傳說為何能達到擁有炁兵境界,卻不得而知。
這一點,連戰傳說自己也不例外。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戰傳說知道藉此能產生比施展“無咎劍道”更強大的殺傷力!
但戰傳說力戰大盟司後,雖挫敗大盟司,但他自己卻也暈死過去。其中原因,是失去了對手後,由他體內萌生的無比強大的劍氣失去了宣洩對象,而他的內力修為又不足以與如此強大的劍氣相抗衡,以至於反傷其身。
落木四看出了這一點,但由於戰傳說在清醒過來之後不久就離開了卜城大營,自始至終,落木四都沒有機會告訴戰傳說這一點,故此時戰傳說並不知道催發炁兵所潛在的危險。
“長相思”離奇地在涅槃神珠靈力作用下化為戰傳說的炁兵,炁兵的力量可想而知,在戰傳說有意催發下,“長相思”的劍意可以恣意張揚,很快就攀升至極高的境界。
在空前強大的劍意的刺激下,涅槃神珠的靈力亦有了相應變化,戰傳說戰意大熾!
一股所向披靡、唯我獨尊的絕世霸氣充盈了戰傳說的心間!
戰傳說最大限度地敞開心扉,任憑心中的戰意、劍意汪洋恣意。
他體內的強大氣息儼然已似可以觸摸的實體,氣息的起落清晰可辨。
恨將感覺到了戰傳說的變化!同時,亦記起左知己告訴他的一件事:戰傳說極可能已擁有炁兵!
——左知己對恨將仍有所保留,沒有告訴恨將是由哪一柄絕世之鋒炁化而成的炁兵。而且,左知己知道戰傳說擁有“炁兵”境界,已是事實,並非如他對恨將所說的那樣只是“可能”。
恨將清晰地感受到戰傳說渾身上下隱隱透發的劍意,與方才施展出的已有所不同。
而且更強!
驀聞戰傳說周身一陣如龍吟虎嘯般的暴響,渾身銀芒乍現,就像在頃刻間為戰傳說披上了一件銀光皚皚的戰甲,威武壯觀!
爻意、小夭莫不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戰傳說這一變化,不由為其神武不屈的霸者形象而心神搖曳。
花犯亦愕立當場,眼睜睜地看著銀芒甫一出現後,立即向戰傳說的右臂湧去,宛如銀潮急退。
花犯心頭忽然莫名一震,隱覺不妥,但一時間卻又無法分辨清楚自己的觸動緣何而生。
“嗡……”猶如鳳鳴般悅耳的顫鳴聲中,戰傳說手中所揮的苦悲劍的形象驀然驚變,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已不再是那通體幽亮,彷若來自幽冥地獄的苦悲劍,而成了一柄似可透視而過、通體泛著奇異光彩的“長相思”!
小夭興奮得大聲喝彩!
花犯卻在此時感到自己身後的包裹在強力震顫!
他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大驚失色!
“混沌玄鏡如此震動,一定是由戰傳說手中的苦悲劍所引發!苦悲劍乃至邪之劍,但戰傳說全身瀰漫的劍氣與苦悲劍並不相同,看樣子戰傳說的劍意太盛,苦悲劍被迫屈從,但這等邪兵決非那麼輕易駕馭的,一旦戰傳說有所疏忽,苦悲劍邪氣反侵……”
未等他繼續思索這一讓他心驚不已的問題,戰傳說已動了!
花犯的思緒戛然而止,呼吸停滯,心神為戰傳說揮出的包含天地至理,同時也隱藏無盡殺機的劍勢所深深吸引。
戰傳說如天馬行空般直取恨將!
恨將瞳孔驟然收縮,目光如可以刺破一切的利劍!
那一剎那,他才真正意識到因為花犯的阻截,他沒能一舉擊殺戰傳說是一個多麼大的遺憾。
也許,會是他永遠也無法彌補、無法挽回的遺憾。
面對戰傳說的驚世一擊,恨將已別無選擇,唯有豁儘自身的最高修為全力迎戰!
“空城”的威力被發揮至極限,其肅殺氣機籠罩了方圓數丈的範圍。
炁化“長相思”與“空城”全力相接,頓時產生了空前絕後的破壞力。
驚天動地的爆響聲中,以雙方全力相接點為中心,迸射出奪目豪光,驚人氣旋由此而生,席捲吸扯。小夭只覺雙目難睜,立足不穩。
“空城”赫然仍有後招!
在一往無回的激烈拼擊中,“空城”兩側如月弧形的鋒刃突然與“空城”的整體脫離,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向戰傳說飛旋射去,絕對毫無徵兆!同時恨將被震得倒飛而出。
雙方的距離如此接近,戰傳說絕難在及時閃避的同時予恨將以致命一擊。
這正是恨將所希望達到的目的!
那一記硬拼,使他只覺雙臂又痛又麻,五內逆亂,一口熱血直湧上來,幾乎將他的鬥志一舉擊垮,此時他只求暫避鋒芒!
但,就在兩道弧形鋒刃向戰傳說飛旋而去的同一瞬間,恨將右胸驀然劇痛,鮮血如箭標射!
他的身軀立時狂跌而出。
炁化“長相思”的可怕已超越了恨將的想像,它已完全突破了尋常兵器的範疇,“空城”的封擋只能擋住它的形體,卻擋不了它所向披靡的殺機與劍意!
恨將飛跌出數丈開外,重重摔落地上時,正好目睹了戰傳說及時撤劍回封,擋開兩道如弦月般的弧形鋒刃。
恨將甫一倒地,便立即彈身掠起。
但堪堪站起,立覺全身無比乏力,極度虛脫,彷若這個身軀已不再屬於他,隨即他手摀胸部創口,頹然半跪於地。
鮮血如噴泉一般自傷口處不斷地湧出——他,徹底地敗了!
奔騰洶湧的戰意,以及空前強大的“長相思”的無敵劍意卻注定了戰傳說的戰鬥不會就此中止!
揮劍擊飛自兩邊撲面而至的弧形刃芒後,炁化“長相思”化橫為縱,戰傳說連人帶劍如天馬行空般長驅直入,似乎只是跨出一小步,卻已在頃刻間越過了數丈距離,目標直指恨將!
幾件如鉤如刀的兵器同時自幾個方向瘋狂攻至,是試圖解救恨將的黑盔劫士!
炁化“長相思”變幻角度,自上而下斜掃!
“叮噹……”亂響,劫士手中的兵器不分先後地被斬作兩截。
同時被斬下的還有兩隻胳膊與一顆人頭!
傷亡劫士的鮮血還沒有來得及噴湧出來,炁化“長相思”已突破所有的封阻,如永遠無法迴避的魔咒般電速迫進恨將!
“噓……”奇異的破空聲突然闖入戰傳說的聽覺之中。
一道紅得妖異的紅影劃空閃過,彷若有一點火紅的火焰在戰傳說的視野中突然閃爍了一下,使他雙目如有被熾痛之感。
恨將的身軀突然憑空高高拋起,“轟……”地一聲巨響,戰傳說傾力一擊未中目標,而是在長街上留下了一道驚人的劍氣肆虐過的痕跡!長達十數丈,劍氣過處,火星四濺,向長街的另一端飛速延伸,極似飛竄的一條火龍。
戰傳說很快看清恨將並非憑空拋飛,他的身軀是被一根長得驚人的紅色絲帶捲飛的。
紅絲帶的另一端握在另一個人手中。
那人遠在長街一側的屋脊上,夜色朦朧,燈火稀疏,無法看清其面目。
在紅色絲帶的牽扯下,恨將如同一隻被放飛的紙鳶,向那屋脊飄飛而去!
未等戰傳說銜尾追去,幸未傷亡的劫域劫士陡然像是憑空增添了不少鬥志,不顧死活地向戰傳說圍殺過來。
已難有什麼力量能阻擋戰傳說誓殺恨將的決心!
所有的攔阻者都要付出代價!
戰傳說一聲長嘯,炁化“長相思”光芒暴漲,劍氣縱橫飛掣,充斥了場中每一寸空間,劍勢強大得無以復加。
在間不容髮的時間內,炁兵已完成了無法描述的無數次進退拒守,並最終無情地把死亡與絕望的感覺加諸每一個試圖阻擋戰傳說前進的劫士的心中!
最後一記金鐵交鳴聲響過。
炁化“長相思”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掠過了最後一名試圖封擋的劫士的咽喉。
一抹鮮血被劃過的炁化“長相思”挾帶著飛入虛空,並拋灑開來。
失去了生命的軀體奇怪地踉蹌了一步,隨即打著旋轟然倒下。
二十名劫士中九人重傷十一人死亡,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戰傳說追殺恨將!
而這時那救走恨將之人已一閃而沒,戰傳說沒有作絲毫猶豫,立即向救走恨將之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體內空前強大的戰意與劍意使戰傳說有充盈至將要爆體的感覺,此刻他不能沒有對手!
眼見戰傳說似怒矢般射出,花犯方如夢初醒,大呼道:“快棄用邪兵苦悲,否則危險……”
可惜,也許是戰傳說未留意花犯的呼喚,也許此時戰傳說到了一種臨界點,既無比強大,又無比空洞,在炁兵驚世駭俗的靈力的衝擊下,他的理智漸漸與軀體分離,對花犯的呼喊已置若罔聞。
戰傳說的身影也迅速自爻意、小夭、花犯眼前消失。
長街昏暗,一派肅殺蕭瑟。
血戰之後,空餘破敗瘡痍,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之氣。
突然沒有了喧囂,長街靜寂得讓人無法忍受。
此季已是深秋了,深秋之夜,寒意蝕骨,只是在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沒有人會去留意這一點。
直到此刻,秋的寒意才為人所感知。
重傷了的九名劫士眼中流露出絕望與恐懼——而這其中絕望比恐懼更甚!
此時,他們只能用盡所有的方式,以自己殘存的力量,從各個地方吃力地匯集到一處,或爬或滾,其情形無不是既狼狽又慘烈。
他們的身子挪過的地方,因為浸著了死去的同伴的屍體,所以在青石街面上劃出了一道道粗大而混亂的血痕。
似乎盡可能地聚在一處,就可以讓他們減少一份絕望與恐懼,可以讓死亡遲一步降臨於他們的身上。
小夭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儘管她一個勁地告誡自己,這些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就是他們劫域人給坐忘城帶來了無可彌補的災難;儘管方才她還豁盡全力狠擊一名劫域劫士。
於是,她道:“爻意姐姐,我們還是去找陳……戰大哥吧,這些人就任他們自生自滅!”
她一時還無法習慣於改口稱呼戰傳說。
花犯嘆了一口氣,道:“他們的傷勢看起來很重,卻都是容易恢復的外傷。這些人魔性頑固,決難改邪歸正,我便先廢了他們的武功。”
話音甫落,花犯右手倏揚,九枚圓孔錢幣飛射而出,各取一個目標!
“哎喲……”數聲,九枚圓孔錢幣一無例外地擊中九名劫士的右肩窩處,並且是縱向切入半個幣身。
眾劫士的神色頓時更顯委靡不振。
“此乃我九靈皇真門獨門手法,從此你們再也無法修煉武學。”花犯說到這兒,解下身上所背負的包裹,從其中掏出一隻小而精緻的皮囊,只有兩個拳頭大小,他將它擲在了九名受傷的劫士面前,鄭重其事地道:“這是可去腐生肌的藥,你們日後自可保一條小命!”
言罷再也不多看劫域劫士一眼,轉而對小夭、爻意道:“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戰傳說,以免他發生危險……”
小夭打斷他的話:“戰大哥武功奇高,連恨將也敗了,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戰傳說一舉擊敗恨將,小夭的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又為恨將飽受重創而大感痛快。
美中不足的是在最後關頭,惡貫滿盈的恨將還是被人救走了。
花犯面對小夭的責疑,本待解釋一番,忽又改變了主意,轉而道:“也許他的確不會有危險,但我等又何必留在此地面對這些人?”
他指了指橫七豎八的屍體與一眾傷者。
小夭其實何嘗不想立即知道戰傳說追擊的結果如何?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
爻意向花犯道:“這一次多虧花公子出手相助了。”
花犯竟有些不自在了,忙道:“姑娘客氣了,劫域凶人在我樂土為非作歹,身為樂土武道中人,自不能坐視不理。”
他見爻意落落大方,不由為自己的不自在暗叫慚愧。
三人便沿著戰傳說遠去的方向追去。
長街一戰,左知己自始至終都在默默地觀望。
當他見恨將終是敗於戰傳說劍下時,臉上不由泛起一層嚴霜,暗自沉思:“與劫域的人暗中聯手對付戰傳說——這一決定會不會是一個錯誤?”
……
爻意、花犯、小夭離去之後,長街上只剩下九名重傷的劫域劫士。
九人一邊喘息呻吟,一邊以復雜的目光望著花犯留下的藥,眼神中有懷疑,有困惑,有茫然,也有希翼。
花犯的舉動,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他們無法確信花犯留下的是否真的是可以助他們療傷的藥。
血,仍在流。
終於,對痛苦的忍受到了極限,眼前小皮囊中的藥成了一種巨大的誘惑。
一被斬去一臂的劫士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顧一切地連滾帶爬接近藥囊,就在他伸手就可以夠著藥囊的那一剎,一隻穿著勁靴的腳重重地踏在藥囊上。
眾劫士吃驚地抬頭望去。
他們看到的是一張在漫不經心中隱含冷酷的臉。
是左知己。
驚愕的神色立即轉變為憤怒。
是的,在他們看來,左知己既然與他們暗中勾結,就應對他們點頭哈腰,低眉順眼,怎敢如此無理?
即使是身受重傷連站立都成問題,但在面對左知己時,他們卻一下子有了底氣。
左知己由劫士的神色變化洞悉了他們的心理,這讓他很不痛快:這些如同被打斷了脊梁骨的狗一般趴著的人竟還敢對他怒目而視!
左知己嘴角牽動了一下,做了一個笑的動作,臉上卻殊無笑意。
他一邊用靴底輾壓著藥囊,一邊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口口聲聲說要匡邪扶正,卻不懂得除惡務盡的道理……”
起初九名劫士聽得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左知己話中之意,但當左知己慢慢地抽出一柄軟劍時,才猛地醒悟過來,幾個尚有活動能力的人拼盡殘存的所有力氣,一躍而起。
但一切都已無濟於事。
淒迷的劍光如霧般自左知己的手中瀰漫開來。
一朵朵血腥之花在霧中怒放。
光霧散去。
所有的劫士全都倒下了,無聲無息。
左知己最擅長的是暗器手法,但他的劍法也不俗,何況殺九個已沒有什麼反抗力的人並不需要太高明的劍法。
左知己之所以選擇了用劍,是因為以暗器取九人性命留下的線索會遠比用劍多,畢竟能與他的暗器手法相提並論的決無幾人,而劍法則非如此。
左知己以軟劍在死屍身上割下一塊布,將劍上的血跡擦乾淨了,這才從容離去。
他並沒有立即與恨將反目的意思,之所以這麼做,只是不喜歡劫域劫士對他的輕視。
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而且現在周圍處處隱有他的親信心腹。他早已知道,此刻四周決不會再有劫域的人。
何況,若九名受了重傷的劫域劫士不死,以他與恨將的關係,他就應該負起照顧這九名劫士的責任。
他怎可能願意在樂土境內冒著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照顧九個已成廢物的劫域劫士?
他明白若是被世人知道他與恨將之間的事,那麼就是冥皇也不能保他無恙。
不是冥皇沒有保全他的實力,而是冥皇不會那麼做。冥皇的選擇只會是捨卒保車。
殺了九名劫域劫士後,左知己的心中並不輕鬆,因為他不知道恨將最終能否逃脫。
如果恨將落在戰傳說手中,那才是左知己噩夢開始的時候。
他寧願選擇恨將戰亡這樣的結局!
……
左知己過於自信了,事實上在長街兩側注視著街上一幕幕情景的,除了他手下的親信之外,仍有他人。
只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此人與劫域毫無關係。
此人便是戰傳說在小巷中遇見的那個老嫗。
對於苦木集,她比左知己及其手下更熟悉,所以比他們藏得更隱秘。當左知己殺了九名劫域劫士之後,老嫗立即悄然退走了。
七彎八拐,她已回到了她所居住的那條小巷。
以不易察覺的動作查看清四周並無異常時,她這才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進入屋內。
屋內一如往日的昏暗,一個牆角處有一盞油燈,燈光如豆。
油燈只能照出很少的範圍,在光線不能映照的範圍內,有一張很簡陋的床,床上盤腿坐著一個人,正在用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地雕著一截木塊,他的頭低垂著,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那截木塊上,亂發擋住了他的臉容。
當老嫗進屋之後,他才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皺紋縱橫的臉。
他,赫然是顧浪子!
顧浪子在此,那麼那老嫗難道竟是南許許易容而成?
老嫗將門關上閂緊之後,這才道:“他的確是戰傳說——這一次,他可是在正街上,當著許多人的面說的。沒有人會在知道戰傳說是不二法門的對手時還冒戰傳說之名。”
果然是南許許的聲音!
南許許之所以能夠東躲西藏活到今天,除了他有好幾處極為隱蔽的藏身之地外,也因為他那絕妙的易容之術。
在這樣的地方,這樣一條不起眼的狹窄的巷子裡,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嫗怎會引人注目?
“我們不如他,至少他敢光明正大地說自己就是戰傳說,而不怕因此而招來不二法門的加害。”顧浪子緩緩地道,他的聲音顯得十分虛弱,那把小小的刻刀仍在一下一下地刻著木塊。
“也許他並不知道不二法門會對付他,在世人看來,只要行事問心無愧,就決不會成為不二法門的對手!”南許許道。
顧浪子搖了搖頭道:“也許他的確不知道假冒他的人是奉靈使的旨意而行,但他卻必然知道既然所謂的'戰傳說'已在不二法門的追殺下身亡,那麼無論他這個戰傳說是真是假,只要他向世人說出自己是戰傳說,就必然會為不二法門所仇視。”
“由晏聰帶給的頭顱推測死者的真面目,由此繪出的人像與靈使驚人的相似,而且靈使的言行也同樣證明了死者與之關係極為密切。但正如你所說,戰傳說雖然理所當然地知道死者不是真正的戰傳說,但卻決不會想到此事是靈使的陰謀。所以,按理真正的戰傳說將十分危險……”
顧浪子聽到這裡,有些驚訝地抬眼望著南許許,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是想說事實上他卻並不會有被靈使加害的危險?”
南許許走近床前,點頭道:“正是,因為此戰傳說就是晏聰曾提到的陳籍。”
“哦?”顧浪子頗為意外,“你如何 知道?”
“由一個與戰傳說同行的小姑娘口中聽出的。”於是南許許將小夭對花犯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隨後道,“此戰傳說與晏聰帶至兩眼泉的死者的面目並不相同,而且曾用了'陳籍'之名,由此看來,此戰傳說也曾易容過——換而言之,靈使讓人易容成戰傳說,而真正的戰傳說反而又易容成他人,並且殺了冒充他的人。這一點,靈使也不知道!所以此刻,靈使與戰傳說都不知對方底細,靈使也就不會對戰傳說出手。 ”
顧浪子卻皺了皺眉,道:“錯了。戰傳說並非沒有危險,也不是未被靈使察覺到真相,而是靈使還沒有尋到向他出手的機會!”
南許許一怔,望著顧浪子,愕然道:“何以見得?”
“你可記得晏聰說他取下那死者頭顱的經過?”顧浪子道。
南許許沉吟片刻,忽有所悟,恍然道:“是了,晏聰當時曾遇到戰傳說,所以才有後來他與戰傳說約定在'無言渡'相見這一事。晏聰是自那時起才捲入此事當中的,靈使既然察覺到晏聰在暗中追查真相,同樣也就會知道戰傳說也在追查此事!看來,戰傳說就是靈使對付晏聰及你我之後的目標!”
顧浪子嘆了一口氣,道:“靈使無論心計、武道修為都太可怕,如今我雖保全了一條性命,卻只是在苟延殘喘,晏聰下落不明,若戰傳說不加以提防,恐怕也難逃靈使毒手!”
南許許的臉上忽然有了興奮之色——當然,這是由“老嫗”的五官容貌顯現出來的,所以多少顯得有些不真實而滑稽。
他道:“我親眼目睹了戰傳說與恨將一戰,戰傳說的武道修為之高,實是出人意料,連劫域恨將也敗於他的劍下——哎呀,我還未告訴你劫域的人也出現在苦木集了。”
當下,他索性將自己在暗處所見所聞的一切對顧浪子述說了一遍。
聽罷,顧浪子的臉色有些蒼白了,他吃力地道:“怎會連劫域的人也在此出現?反倒是卜城的人一直到最後關頭才露面?劫域乃邪魔之地,如今卻深入樂土,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更何況那恨將還親口承認他們的人早就闖入隱鳳谷——隱鳳谷那場變故,離現在可有些時日了,劫域的人在樂土出沒這麼久,難道樂土武道中人竟未發覺?”
南許許對顧浪子的這一顧慮倒是不以為然,故遲遲不搭話,直到最後才說了句:“劫域的事,自有冥皇的人操心。”
顧浪子苦笑一聲。
南許許道:“也許卜城之所以在苦木集潛伏了這麼多人,就是為對付劫域的人,只不過後來見劫域的人太過強大,故一時不敢動手,湊巧又有戰傳說、花犯兩大年輕高手替他們出手了,他們便樂得在一旁觀望。花犯是九靈皇真門的傳人,總是端著個四大聖地的架子不曾殺人,那卜城的人出手卻乾脆利索多了,擊殺九人是一氣呵成。”
頓了一頓,又道:“戰傳說能重創恨將,以這等修為,未必在靈使之下,靈使想對付他,也極不容易!你我倒不必為他擔心太多。 ”
顧浪子道:“梅一笑是我顧浪子的恩人,他一世英雄,最終卻不幸亡於千異刀下,戰曲力戰千異,便於我顧浪子有大恩,我怎能不為戰傳說擔慮?就算他的武功真的不在靈使之下,但畢竟年少,怎比得上靈使的老奸巨滑?武道爭鬥,所憑的其實並非僅僅武力的強弱。”
南許許道:“這話有理,我南許許憑的就不是武道修為——依你的意思,是要尋找機會提醒戰傳說提防靈使?”
顧浪子道:“就是不知晏聰是否與他在'無言渡'見過面。”
南許許嘆了一口氣,道:“老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肯相信晏聰會出事。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晏聰要想自靈使手中逃脫絕無可能……”
他見顧浪子的臉色越發蒼白,便不忍再 下去,換了一種口氣:“不過晏聰聰明過人,加上靈使不會對他提防太多,所以晏聰的武學修為雖不如你,但沒准他反倒藉機脫身了,否則怎可能未見他的屍體?”
說到這兒,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後面所說的話非但不能讓顧浪子放心一些,反而會讓顧浪子更擔心。
顧浪子沉默不語,只是一下一下用力地雕著木塊,他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嘴唇抿得緊緊的,以至於泛白。
良久,他才道:“如果晏聰真的僥倖倖免遇難,那麼之後他唯一可能見過的人只會是戰傳說了。”
他似乎是在雕著什麼東西,只是一時尚不能看出是何物。
南許許明白顧浪子說出這番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能與戰傳說接觸,一來可以提醒戰傳說防備靈使,二來也許可以打聽到有關晏聰的消息。
於是,南許許道:“幸好我藉機在戰傳說的袖上灑了一點藥粉,看來還真的能起作用了。”
戰傳說追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想起自己只顧追擊,卻把小夭、爻意擱在了長街上。
如果這是劫域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那豈非不妙?
若真如此,那麼所有的希望都將寄託在花犯的身上了。
但若讓戰傳說就此放棄追殺恨將,他卻決不甘心。
最後,他只好自我寬慰,忖道:“以花犯的修為,能勝過他的人絕對不會太多,何況還有爻意的玄級異能,當初連驚怖流的斷紅顏都不能傷她分毫。”
既下了決心,戰傳說便將自己的身法提至極限。唯有速戰速決,才是解決進退兩難的最好途徑!
苦木集的民舍迅速被他拋在腦後,猶如天馬行空般掠過幾條街巷後,前方開始變得視野開闊了,一大片空地上只有兩三間屋子各據一方,房前屋後栽了些樹。
若再向前一里之外,則是一片松林了,一旦對方隱入松林中,戰傳說將束手無策。
思及此處,戰傳說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他看到與自己距離最近的那間屋後有人影一閃而沒,心頭大喜!
只要發現了對方的踪影,戰傳說就有把握不讓對方走脫。
一聲大喝,戰傳說遙遙扑出,氣勢凜然。
剎那間,已迅速縮短與對方的距離!
驀然勁風撲面,一團黑影自正前方全速撲至。
戰傳說一驚之餘,心知對方不再逃避反而開始反撲,必是孤注一擲,不可小覷,立即以自己的最強攻擊當頭迎去!
劍意奔湧如狂。
也就在那一刻,戰傳說驀覺手中的苦悲劍在劇烈震顫,幾難把持。
戰傳說又驚又怒!
大敵當前,根本不容他有其他選擇,唯有全力緊握苦悲劍,用力之大,似要將劍柄生生嵌入手中。
與此同時,苦悲劍以滅天絕地之勢席捲而出,將那團黑影緊緊籠罩其中。
那黑影竟不為所動,不閃不避,亦無應對之舉,依然高速直奔戰傳說而至!
戰傳說頓覺異常,心頭閃過一絲不安。
“噗噗……”長劍入體穿刺肌肉的聲音!
苦悲劍赫然已將對手一劍洞穿。
結局來得太過突然,加上戰傳說又是傾力擊出,苦悲劍一往無回地穿透了對手的身軀後,戰傳說與對方高大厚實的身軀撞在了一起。
戰傳說赫然發現與自己撞在一處的竟是恨將!
未及轉念,炁化“長相思”的無儔劍氣全面爆發,恨將的身軀倏然化作無數碎片,血肉橫飛。
戰傳說全身上下如浴血雨,眼前更是一片淒迷的血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緊接著,手中之劍忽然傳出如鬼哭神泣般的顫鳴聲,未等戰傳說反應過來,在炁化“長相思”的形象迅速消退的同時,一聲脆響,苦悲劍的形體已化為無數碎片!
絕強邪兵,竟然就此毀去!
戰傳說倏覺體內如有萬劍左沖右突,剎那間,他猛然記起這種感覺在與大盟司一役中也曾有過,不過當時他很快便暈死過去,這種感覺也只是一閃而過罷了。
他急忙全力提聚內力護住心脈。
一口熱血直湧而上,戰傳說卻竭力忍住不肯將之吐出。
這時,不遠處一道身影如一抹輕煙般向樹林方向疾馳而去,並很快隱入林中。
“嘭……”戰傳說這才狂噴出一口熱血,神情痛苦,臉上有豆大的汗珠飛快地冒出,無力地跌坐於地……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如有萬劍左沖右突的感覺才漸漸減弱直至平息。
戰傳說擦了一把汗,大有劫後餘生之感,忖道:“為何我每次全力催發心中隱藏的不同於'無咎劍道'的劍意,就會在攻擊力大增的同時,產生如此可怕的結果?當時若是救恨將的人趁機反撲,那我豈非只能束手待斃?”看看眼前一地血污,他默默地道:“落城主、重尉將,我已殺了害死你們的凶人,你們安息吧。”心頭湧起一股悲愴之情。
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戰傳說回頭望去,看到的是匆匆趕至的小夭、爻意、花犯三人。
他不想讓他們太過擔心,就慢慢地站起身來。
但小夭、爻意二人走近他時,仍是被他一身的血污嚇了一跳,小夭驚呼道:“你……受傷了?”
戰傳說搖頭道:“沒有,這是恨將的血濺到我身上了。”
“恨將現在何處?”花犯道。
“被我殺了,不過這也因為他的同伴已不願再為保全他的性命而連累自己有關。”
花犯目光四下掃視,卻未見屍體,有些疑惑,再看一地的血肉模糊,方明白過來。
小夭道:“那人一定是見戰大哥所向披靡,知道絕難救出恨將,才不得不改變主意。”
戰傳說笑了笑,道:“無論他是出於什麼原因,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此人一定心狠手辣,而且行事果決!”
“為什麼?”花犯道。
“因為他為了能抽身逃脫,在知道不可能既救下恨將,又保全自己的情況下,便毫不猶豫地把恨將主動送至我的劍下!”
於是他將方才的情景大致說了一遍,聽罷,三人對戰傳說的判斷都很贊同。
花犯關心的還有“苦悲劍”,他道:“戰朋友是說苦悲劍已不復存在了?”
戰傳說將手中握著的一截苦悲劍的劍柄攤開,道: “我也沒有想到會如此……不過此兵器的確太邪,毀了也好。”
花犯道:“此劍之所以被毀,是因為它的氣勢還不足以與你的劍氣相抗衡!你與恨將決戰之時,我見你劍氣暴漲,所用的卻是一柄邪兵,很為你擔心。你劍意剛正,與邪兵必有衝突,相持之下,若邪兵邪魔之氣佔了上風,恐怕就有被其反噬的危險了,所幸你的剛正劍意顯然更強!”
戰傳說若有所思。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花犯,都不知道這一次催發炁兵,卻最終沒有遭遇與千島盟大盟司一戰相同的結局,也是因為有“苦悲劍”自身的邪力與戰傳說的劍氣相抗衡,否則一旦狂熾劍氣驟然失去對抗的對象,戰傳說就非受點輕傷那麼簡單了。
小夭道:“不知這一次為了對付戰大哥,劫域究竟出動了多少人?”
戰傳說有些答非所問地道:“苦悲劍已廢,但願十方聖令不要再失落了——走,我們回苦木集去,那輛馬車雖然毀了,但車上還有一些東西可用,至少我們必須用車上所藏的錢財另購一輛馬車。”
話鋒一轉,轉而對花犯道:“花兄弟,今日能得你仗義相助,不勝感激,有緣當能於他日相見。”
花犯哈哈一笑,道:“感激便不必了,在下倒有一事想請教。”
“但說無妨。”戰傳說道。
花犯收斂了笑容,緩聲道:“你,是否真的是戰傳說?”
戰傳說一笑,道:“你若信得過我,就不必如此相問,若信不過我的話,問了又有何用?”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只是在面對恨將時假稱自己是戰傳說。”
戰傳說鄭重地道:“我即是如假包換的戰傳說!”
花犯緊接著追問道:“你可知在世人口中戰傳說已死?”
“我還活著——所以,死的只是冒充我的人。”戰傳說道。
“你可知不二法門已認定戰傳說是十惡不赦之徒?”
“黑即黑,白即白,不二法門認定的事,未必永遠正確無誤,我戰傳說只需自知無愧天地即可。”
花犯卻並未就此罷休,而是道:“若你真的是被他人栽贓誣陷,就應告之不二法門,不二法門自會還你清白。”
戰傳說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尖銳,他顯得有些冷淡地道:“'戰傳說'三字之所以惡名遠揚,正是不二法門的緣故,我不敢奢望由不二法門還我清白——何況,被不二法門認定是戰傳說的人不是已死了嗎?樂土中傳得沸沸揚揚的種種惡行,只與此人有關,與我則毫無干系,我又何需由不二法門還我清白?”
花犯如夢初醒般道:“不錯,不錯!作惡多端之人已死,豈能因為他或不是真正的戰傳說而改變這一點?同樣的,你只要心中清白,無論你是不是真正的戰傳說,亦是不會改變這一點。可笑我方才卻昏昧無知了。”
小夭道:“你身為四大聖地的 人,能這麼想也是殊為不易了。”
花犯奇道:“在下是否能這麼想,與四大聖地又有何干?”
小夭笑而不言,一臉詭秘。
她心中在想:“誰不知四大聖地的人總是過於迂腐,執於一念就很難改變?戰大哥的語氣分明是對不二法門有所不信任,你不會因此而認定戰大哥強詞奪理,總算不至於太迂。”
花犯向戰傳說拱手道:“擁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劍法,擁有獨拒恨將的勇氣,戰兄弟果有乃父之風。不過,花某有一言相勸:縱然戰兄弟對世人的褒貶抑揚不在意,但為了令尊的英名,也應早日澄清事實,讓世人知道真正的大俠戰曲之子是坦蕩之人,而非為禍樂土之輩,如此方可告慰戰大俠!”
戰傳說大為感動!
他自知要澄清事實將有多大的困難,因為他要面對的是為世人所尊仰的靈使!這一切,此時是無法向花犯說明的,但他還是鄭重地道:“花兄弟這番話,戰某一定銘記於心!”
花犯道:“我知道戰兄弟必然還要追踪劫域的人,花某本應助戰兄弟一臂之力,只是花某還有師門重任在身,不能多加耽擱,只好寄厚望於戰兄弟身上,望你能大獲全勝。”
小夭一撇嘴,道:“你說得輕巧,幾句話就既做了好人,又不必冒出生入死的危險了!師門重任?哼,四大聖地一向自稱要匡邪扶正,還有比對付劫域更重要的事嗎?這豈非也是匡邪扶正?”
花犯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奉師門之命,要找一個人,此人當年對樂土的禍害,決不在劫域群魔之下。”
“他是什麼人?”小夭好奇地問道。
“此人在三十年前可謂是人盡皆知,當年九極神教為禍樂土的事,想必你們都知道吧?”
小夭點了點頭,戰傳說與爻意卻沉默著。
小夭道:“難道,你所要找的人是勾禍?他豈不是早已伏誅了嗎?”
“不是勾禍,但卻與勾禍有關係,此人便是當年在勾禍重傷垂危時,竟出手救了勾禍的'藥瘋子'南許許!”
小夭吃驚地道:“是他?難道,他還活著?”
“他本就未死,只是一直無人能找到他的下落而已。前些日子,南許許又再度重現!當年九靈皇真門為誅滅九極神教盡心盡力,今日九靈皇真門也不能讓與九極神教相勾結的南許許逃脫天譴!非但是九靈皇真門,連大羅焚門、元始宗壇、一心一葉齋三大聖地也各派年輕弟子追查南許許的下落了。”
戰傳說對九極神教早已有所耳聞,但對南許許救勾禍一命導致九極神教得以繼續保存數年這件事,卻幾乎是一無所知。
聽罷花犯所言,他道:“小夭姑娘純屬戲言,你莫見怪。”
花犯道:“豈敢?”再一拱手,接著道:“花某先行告辭了。”
言罷,扶了扶身後的包裹與劍,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