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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79章
第四卷第十五章玄武大戰

玄武一千九百七十六年初冬,大冥王朝傳令樂土,征討劫域,共調集六萬兵馬,號稱十萬,由天司危為統帥,兵發劫域。

六萬人馬主要由五部分組成,即坐忘城的九千餘人、卜城一萬餘人、九歌城一萬五千人、須彌城一萬五千人,以及近萬禪戰士。除這五部分人馬之外,還有由一百無妄戰士與五百司危驃騎組成的衛隊負責保衛天司危。

坐忘城人馬的統領是幸九安,須彌城的統領是惜紅箋,卜城人馬的統領是單問,而九歌城則以蒼黍為首。

幸九安是坐忘城的西尉將,以他為統領不足為奇;惜紅箋雖乃女流之輩,但沒有人敢懷疑她的劍法與智謀,與須彌城城主盛依的處處小心謹慎相反,惜紅箋敢作敢為,行事雷厲風行,有不少人私下議論如果惜紅箋欲奪盛依之位,定能得逞,當然事實上惜紅箋從來沒有這麼做。

卜城單問早在落木四在世時,就已是落木四的左膀右臂,他的重要作用在卜城可以說無人能取代,將單問派往參與攻伐劫域之戰,從表面上看合情合理,只能證明現任城主左知己對此事的重視,但知情者都知道左知己與落木四不睦,而單問一直站在落木四一邊,所以左知己與單問之間矛盾重重,這次左知己讓單問參與攻伐劫域之役,恐怕是為了支開單問,從而可以放心地在卜城培植自己的勢力,待單問返回卜城時,左知己恐怕已完全掌握了整個大局。

至於九歌城派出蒼黍而沒有派其獨子蕭戒,則多少有點耐人尋味。表面上看,九歌城對獨子蕭戒和對蒼黍是一視同仁無所偏袒的,但事實如何卻非外人所能知曉,所以對九歌城的決定,旁觀者有兩種看法,一種是認為九歌城袒護自己的親子,因為他知道劫域地形複雜,酷寒無比,此行必然十分凶險;另一種看法則是認為九歌城心胸寬廣,更器重蒼黍,所以想藉此機會讓蒼黍建功立業,從而提高蒼黍在九歌城的威望,以便將來名正言順地將城主之位傳與蒼黍。持這種觀點的人堅信勝利必然屬於大冥王朝,而且是在不需付出多少代價的情況下。

蒼黍的思緒卻比旁人更為複雜,在他內心深處,已將此次出征視為一場煎熬。其原因就在於晏聰,因為晏聰已被冥皇委以重任,成為近萬禪戰士的統領人物。

誰都知道,大軍的五部分人馬中,以禪戰士這一部分戰鬥力最強,而且由禪戰士組成的兵團擔任先鋒重任,相當於大軍的箭頭。而晏聰能成為先鋒軍團的領軍人物,實是大出世人意料,也足見冥皇對他的器重。

更何況,冥皇還賜予晏聰狂瀾刀,此舉的意義,不言而喻——晏聰儼然已成了熾手可熱的人物!晏聰年僅二十便有如此成就,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

此事對於蒼黍而言,則有更大的影響。蒼黍覺得是晏聰導致了他父親蒼封神被殺,雖然蒼黍不便向晏聰尋仇,卻難免心存恨意,奈何晏聰的武道修為突飛猛進,蒼黍要想向其尋找洩心頭之恨的機會越來越少。而今晏聰不僅武道修為遠在他之上,連在大冥王朝的地位也已遠高於他,蒼黍心頭的失落可想而知。

晏聰卻沒有顧及蒼黍的感受。

或者說,他能猜測到蒼黍的感受,卻無暇多加顧及,甚至是不屑顧及。晏聰自信蒼黍這樣的人物,已無法與他相提並論,既不配成為他的朋友,也不配成為他的對手,如果不是沾了九歌城的光,蒼黍定然連今天這樣的地位也沒有。

當晏聰還沒有今日這樣的成就之時,他尚且不懼蒼黍會向他尋仇,何況現在?

想到可以當著蒼黍的面叱吒風雲、成就功勳,晏聰心頭就有莫名的快意,他忍不住想起一件事:如今,戰傳說何在?

當世年輕一輩高手中,晏聰內心深處唯一不敢輕視的只有戰傳說了。他心想如果戰傳說不是與冥皇有難以化解的矛盾,也許,統領先鋒軍團的重任,會落在戰傳說肩上,而不是他晏聰。戰傳說之父戰曲乃樂土英雄,晏聰的出身是無法與戰傳說相比的。

大軍出發之前在禪都城外召開規模空前的誓師大會——誓師大會上,冥皇授以晏聰以“滅劫大公”的爵位,晏聰正是以“滅劫大公”的身份擔任先鋒兵團統領的,否則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擔此重任,會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即使冥皇為晏聰作了鋪墊,當晏聰接過冥皇賜予代表權力與地位的絳紅色戰甲時,他仍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中所隱含的驚羨、妒忌,同時也不免有敬佩、崇拜。

誓師之後,大軍並未立即開撥。晏聰已是禪都新貴,不少人見他如此年輕已有今日地位,猜測其前途將不可限量,故爭先恐後地與晏聰籠絡情感,每天都有宴席在等待著晏聰。

晏聰應對得十分得體,能拒絕的他都盡可能婉言相拒,實在推脫不過的,也會先向天司危禀報請準——他沒有被目前的風光沖昏頭腦。

不過,縱然如此,晏聰仍是在短短數日間見識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豪族名門的生活,其奢華與氣派會讓如晏聰這樣出身平凡的人不由自主地對自己以往的生活產生懷疑與否定。

樂土北境的子民曾受盡劫域人滋擾之苦,當大冥大軍北上時,沿途百姓無不夾道相送,並獻上美酒與魚肉,這使大軍上上下下備受鼓舞,士氣空前高漲。

尤其是當盤踞於樂土北部邊境的幾支劫域的小股人馬在大軍北上時望風而逃時,作為統帥的天司危相信這是大軍將會所向披靡的徵兆,當即將此事當做捷報報與禪都。

出了樂土,進入劫域的領地後,自是再也沒有樂土百姓夾道贈送魚肉美酒。大軍開始面對異常的平靜,整整兩天兩夜,除了行軍還是行軍,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更不用說受到劫域人的滋擾侵襲。

這看來是好事,其實過於平靜反而會讓軍隊的士氣開始回落。劫域地廣人稀,常常一連數十里不見有人活動過的跡象,更不用說見到村鎮了。

途中休息造飯時,天司危在二十餘名司危驃騎的簇擁下巡視各路人馬。自成為天司危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親自指揮如此大的戰役,自是希望戰績彪炳,當他感到大軍士氣有些低落時,趕忙親自巡視,以振士氣。

“劫域總共不過二萬餘人,加之大劫主又已被殺,他們怎敢再與我大冥的大軍對抗?劫域地域寬廣,只怕劫域人會利用這一點,迴避鋒芒,不肯與我們交戰,我們空有壓倒性的優勢力量也無濟於事了。”

當天司危經過九歌軍團的營地時,聽到了這樣的議論聲。

說話者是九歌城的一名低級將領,他正指揮著幾個九歌城戰士起灶,背對著天司危這邊,顯然沒有發現天司危一行人的到來。

那幾名九歌城戰士卻發現了,神色都變得有些緊張。天司危若是以方才那低級將領的言論為依據,將他們扣上“動搖軍心”的罪名,也不是毫無理由。

其中一人向那低級將領努了努嘴,低級將領回首一看,臉色變了變,暗叫一聲:“不好!”此人倒也有些骨氣,雖然擔心,卻並未表現得過於懼怕,忙領著那幾名九歌城戰士一起向天司危施禮。

天司危並未動怒,他甚至笑了笑,望著那低級將領道:“若劫域人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迴避我大軍的鋒芒不肯交戰,我們該如何應付?”

那低級將領不過只是為在九歌城戰士面前顯示自己有謀略而已,當天司危要他說出對策時,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的,不過他倒算激靈,很快就回過神來,道:“天司危大人定已成竹在胸,屬下怎敢班門弄斧?”

天司危哈哈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向身邊的人打了個手勢,自顧離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九歌城戰士。

無論是否真的胸有成竹,以天司危的身份,又怎會對一些地位低下的普通戰士細說?

事實上天司危對於這一問題並沒有應付的良策,此次兵發劫域的目的,不是為了攻城掠地,而是要從根本上將劫域徹底消滅!如此一來,如何吸引劫域人正面交戰便成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而自大軍進入劫域境內這兩天的情況看,劫域人似乎已摸透了大冥王朝的意圖,竟一次也不肯出現。

如今的大冥大軍就像一隻握緊、飽蓄力量的拳頭,想要全力擊出,卻遲遲不見目標出現。

回到帥營,天司危立即傳令,為先鋒兵團配備最好的戰馬。先鋒兵團備足三日的糧草,除必要的武器裝備外,其餘輜重一律拋下,即刻全速前進,直插劫域腹地,以儘早找到劫域有生力量為重任。

給先鋒軍團下達這樣的命令,固然可以促使晏聰的先鋒軍團全速前進,但相應地也會造成先鋒軍團與主力軍的脫節,給劫域人圍殲先鋒軍團的機會,陣形的前後脫節實是兵家大忌!

天司危不會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在他看來,這是唯一有可能吸引劫域人出戰的辦法。

一旦劫域人感到大冥先鋒軍團孤軍深入有利於圍殲,就極可能沉不住氣主動出擊。在人數上,先鋒軍團不到萬人,而劫域人有二萬餘,而且還佔有地利,有著不少優勢,但先鋒軍團主要是由禪戰士組成,戰鬥力驚人,就算不能勝過劫域人,至少可以與對方相峙一段時間,這就給了大冥主力銜尾追擊創造了條件。

可以說,晏聰的先鋒軍團,就是天司危拋出的一塊誘餌。

但劫域人會不會試圖吞下這塊誘餌?

天司危也毫無把握。

命令傳出之後,天司危才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臉上不由展露笑意。他知道自己拋出的誘餌,劫域人一定會吞下的。

其原因就在於先鋒軍團的統領是晏聰!

大劫主的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晏聰的緣故,當晏聰孤軍深入的時候,劫域又怎會放棄為大劫主復仇的大好機會?

想到這裡,天司危不由精神為之一振。

作為先鋒軍團的統領,晏聰在此次攻伐劫域的戰役中的重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眼下,僅憑他那驚世駭俗的武道修為是不夠的,他要設法讓近萬禪戰士的戰鬥力全面發揮。

禪戰士的個人作戰力絕對比大冥普通戰士強,但在大規模的戰役中,單兵作戰力的強大,並不一定就等同於整體戰鬥力的強大,晏聰明白這一點,問題在於他雖然明白這一點,卻沒有任何統領千軍萬馬的經驗。如果僅僅只有勇猛,那麼這支近萬人的先鋒軍團所能做的唯有在冰雪皚皚的劫域闊野裡漫無目的地前進,直到被自己拖累得筋疲力盡。

對於晏聰來說,與其他軍團統領不同的是,他是自一個從未直接為大冥王朝效命的武道中人一下躍升到這一位置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信。

既以晏聰為先鋒軍團的統領,天司危也為晏聰挑選了幾名偏將與幕僚,但幾天相處之後,晏聰並未發現這幾人有何過人之處。

現在,晏聰迫切需要一場痛痛快快的勝利以樹立自己的威信。

正因為如此,對天司危讓先鋒軍團加強前進的命令,晏聰是樂於接受的。

同時,他也清楚地意識到這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天司危只讓他們留足了三日糧草,這便等於要先鋒軍團在三日之內必須找到劫域的主力。

以晏聰對劫域的了解,他知道由此處前往劫域普羅城,有三天的時間是足夠的,問題在於直撲普羅城,是否就一定能遭遇劫域的主力。

晏聰沉吟良久,發出了自他為先鋒軍團統領以來第一條重要指令:精選百名禪戰士分作十組,以十里範圍為半徑,以先鋒軍團主力為核心,全面出擊!一旦發現劫域人馬則立即與先鋒軍團主力聯絡。

作此安排後,先鋒軍團即依天司危之令,立即加速前進。

劫域境內地形大多比較平坦,但由於冰雪終年覆蓋,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卒,都只能沿著大道前進,而決不適宜全面推進。

晏聰勒馬立於一座小山岡上,望著不見首尾的浩浩蕩蕩的隊伍,心頭竟沒有多少豪邁之感。

坐騎在他身下噴著熱氣,熱氣被刺骨的冷風一吹,又立刻變成了白茫茫的冰霧。

晏聰撫摸了一下自己冰涼的臉,對身邊的人道:“如果劫域人刻意避戰,大冥倒不妨採用其他策略。譬如攻下普羅城後派精銳人馬長駐普羅城,以普羅城為據點追剿劫域人。在這樣冰天雪地的環境裡,劫域失去依據點,絕難久撐。”

他身邊的人紛紛點頭附和。

傍晚時分,先鋒軍團進入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晏聰下令紮營,並嚴令每個人睡前務必用有薑汁的熱水燙洗手腳。

沒想到這一命令傳下去不久,就有一名負責管理先鋒軍團武備後勤的將領匆匆趕來見晏聰,此人名為藍橋,年逾四旬,頗有行軍征戰的經驗。

藍橋一見晏聰,便急忙道:“滅劫大公,劫域境內極少有草木,想要僅僅依靠在行軍沿途伐木取火,根本無法辦到,而且還會耽擱前進速度,加上沿途溪泉皆遭冰封,連用水也必須以薪火融化冰雪,如果再燒沸水燙洗手足,那麼不出兩日,我等將無柴草起灶生火。”

晏聰一怔。

他之所以傳出此令,是擔心部下被凍傷,本以為自己考慮得夠周到了,沒想到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晏聰不由心頭一陣煩躁,他有些不耐煩地道:“不如此,若將士凍傷影響戰鬥力豈不更棘手?”

藍橋道:“劍帛人原先曾是生活在與劫域相連的劍帛國,亦屬寒冷之地,所以劍帛人便以十數種草藥製成了一種膏,名為'無憂膏',將無憂膏塗於手足裸露部位,可防凍傷,當年劍帛人僅靠出售無憂膏便賺了不少。後來劫域人侵入劍帛國,帶走了一批能製無憂膏的工匠。如今除了劫域或許還有能製無憂膏的匠人外,其餘的恐怕已漸漸失傳了……”

晏聰明白了藍橋的意思,卻也因此而更為疑惑,他道:“既然已失傳,你又為何提及此事?”

藍橋道:“屬下的意思是寧可讓部分將士凍傷,也不能使整支先鋒軍團在飢餓中作戰,只要一鼓作氣攻下普羅城,等能找到被劫域人劫持的劍帛人的後人,那時再醫治也不遲。”

晏聰已有些被藍橋說動了,卻聽另一人道:“大公萬萬不可收回成命! ”

晏聰一看,卻是嵐顯,是奉命輔佐晏聰的四員戰將之一。

嵐顯道:“頻頻更改軍令,將有損大公威望,更何況沒有薪禾,還有黑火石可用。”

“黑火石?!”晏聰不解地道。

“不錯,劫域境內產有一種岩石,此石黝黑髮亮,可以燃燒,火力較之柴禾更猛,只要找到黑火石,就算與劫域相持更長時日,也不成問題。”

晏聰轉向藍橋道:“劫域是否真有黑火石?”

藍橋點頭道:“確有此石,不過都為冰雪覆蓋,開採不易。”

晏聰道:“諒也不會太難。”

藍橋見晏聰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什麼。

小小的一場爭議讓晏聰意識到出征劫域須得面對千頭萬緒,一旦陷入持續作戰中,不知還會遭遇怎樣錯綜複雜的局面。

半夜,晏聰正朦朧入睡,忽然被一陣嘈雜的喊聲驚醒,他立即翻身坐起,提刀在手,衝出營外,大聲喝道:“何事喧嘩?”

一侍衛飛奔而來,跪下道: “禀大公,西營起火了!”

晏聰心往下一沉,沉聲道:“是糧草起火了?”西營正是囤積糧草的地方。

那侍衛道:“其他兄弟已前去查看……或許正是糧草起火了。”

晏聰朝西向望去,但見火光沖天。

憑直覺,晏聰相信定是糧草起火了,也許是因為他聯想到白天的那場爭議。

果然,只見藍橋跌跌撞撞地跑來,臉色蒼白地跪於晏聰面前,嘶聲道:“所有糧草……已被付之一炬……”

晏聰目光凌厲若劍,逼視著藍橋,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此刻你應是在西營救火!”

藍橋聲音嘶啞地道:“沒有用了……這是有人縱火而非失火,糧草薪禾上被潑了一層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營地周圍只有積雪,沒有江河,根本無法撲救。”

晏聰面色如霜!

“難道劫域人久久不露面,卻一出手便是直取我要害?”晏聰飛速轉念,“但這一帶地勢平坦,我又曾叮囑務必要加強巡守,嚴防劫域人發動襲擊,照理劫域人絕難得逞,就算得逞,也不可能立即能夠全身而退,卻不被阻截。”

想到這裡,晏聰心頭猛地升起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暗自打了個冷戰。

火終於滅了,但並不是被撲滅的。

當晏聰趕到西營時,眼前的情形讓他明白藍橋所言並不假,這場大火根本無法撲滅。

現場已零亂不堪,晏聰曾是最擅長追踪術的六道門弟子,此刻也難以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沒有糧草,就算即刻出發趕往普羅城,也將成為一支又困又餓之師,晏聰別無選擇,只有向天司危請求暫緩前進速度,等得到後援再發兵。

專門用於大軍數路軍團聯絡的靈鴿在晏聰的目送下向南飛去。

劫域普羅城百戰殿的主殿內。

一身材高碩、膚色白皙的中年男子將一幅圖在他身前的長几上徐徐展開。

此人即劫域四將中最後一名倖存者——幽將。

大劫主已亡,劫域的大局理所當然由幽將把持。

圖是一幅地圖,圖的中央有城池模樣的標識,旁邊以朱色寫著三個字——普羅城。

幽將提起筆,自圖的下方拉出一條粗黑線,然後一直往上延伸,直至迫近普羅城,終於頓筆,順手一勾,勾勒出一個大大的箭頭。

“大冥王朝的人馬前進速度極快,其先鋒軍團已與主力脫節,看來此次尊釋是勢在必得了。”

尊釋乃冥皇未加冕登基前的稱謂,劫域的人卻至今仍直呼此名。

幽將將目光自地圖上抬起,掃視四周,接著道:“陣形前後無法呼應,乃兵家大忌,大冥王朝中人一向以熟悉兵法自詡,自以為是天下兵家宗主,未料卻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看來大冥雖來勢洶洶,卻並非無懈可擊!”

立即有人應和道:“聽說大冥先鋒軍團的統領是一個叫晏聰的年輕人,大劫主之死,與此子有很大關係,我們不妨就藉機一舉擊潰大冥的先鋒軍團,拿晏聰的人頭祭奠大劫主!”

“對,以晏聰的首級祭奠大劫主!”

一片叫囂聲中,忽聞一平緩的聲音道:“除非用我之計,否則要除晏聰決不容易。”

語氣不疾不徐,卻有神奇的力量,讓殿內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聚於一人身上。

此人衣飾樸素無華,但除了眼神過於陰鬱外,絕對稱得上氣宇軒昂,最奇怪的是從五官特徵來看,他並不像是劫域人,反倒像是樂土人。

幽將望著那人,不動聲色地道:“你是覺得劫域勇士連大冥的先鋒軍團都勝不了嗎?”

那人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冥的統帥天司危之所以會任憑先鋒軍團與主力脫節,並非他太昏昧無知。恰恰相反,這定是其策略——或者說,這是尊釋的策略。他們願意以晏聰為誘餌,引我們出擊。在他們看來,劫域必然會仇視晏聰,晏聰促使大劫主被殺,如今又步步緊逼,劫域定無法忍受!以如今大冥王朝與劫域力量對比來看,一旦劫域與大冥的先鋒軍團正面對決,就正好中了尊釋與天司危的圈套。晏聰本是樂土無名小卒,卻能夠一夜之間成為大冥王朝重臣,這看似是由於晏聰在圍殺大劫主時起了重要作用的緣故,其實更重要的原因應該是尊釋想利用晏聰。晏聰越年輕氣盛,越想急於表現自己,尊釋計謀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損失了晏聰,對尊釋而言,根本不足掛齒,但劫域恐怕就會為此損失不少的力量,畢竟晏聰的修為實在 可小覷!”

幽將目光一寒:“劫域決不會畏懼什麼,晏聰的人頭,我們是要定了的!”

那中年男子道:“要殺晏聰同時又將劫域的損失減至最低,就必須藉助一個人!”

“誰?”幽將沉聲道。

那中年人自信地一笑,緩緩地道:“當然是我。”

殿內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幽將倏而大笑,笑聲振耳發聵,眼神中滿是譏嘲:“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如果尊釋沒有發兵,你還有用處,可以讓尊釋知道若他敢背叛劫域,就將死於你們大冥皇族所稱的'魔之吻',而你則取代其地位。但如今尊釋既然已經明目張膽地發兵,就說明他已不再顧慮'魔之吻',我雖對他為何不懼'魔之吻'發作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便是你已不再有昔日的利用價值!一個已無足輕重的人,竟敢如此狂妄,實是可笑!”

那中年人神色依舊從容,他以平靜的目光望著幽將道:“如果劫域真的覺得我毫無利用價值,此時我就不會在這兒了。”

頓了一頓,他目光掃視眾人後方道:“相信諸位對眼下劫域的情形應該很清楚了,大劫主已亡,四大戰將僅存幽將,除了與我聯手,你們已別無他途!”

幽將霍然起身,殺機畢露地道:“你不過隻身一人,其身份與劫域的地下囚無異,根本不配提'聯手'二字!”

中年男子冷笑道:“不錯,自九歲進入劫域以來,我的地位就有如階下之囚,可是,你們可知為什麼當年被帶入劫域的是我而不是尊釋?”

不待他人回答,他已自顧接著道:“那是因為我比尊釋更出色!你們擔心如果讓我留在樂土並成為冥皇后,將無法約束我,所以你們選擇了讓比我平庸的尊釋留在樂土,而將我帶入劫域!”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無比的自負,神情有些狂野,眼中似乎有兩團火焰在燃燒:“雖然我尊囂是隻身一人,但我有無人能及的智慧!當今之劫域,要么選擇與我聯手,要么 能選擇滅亡!”

如此狂妄的言語立時在殿內激起軒然大波!尊囂九歲便被劫域人自樂土紫晶宮內帶至劫域,一直是屈顏卑脾地活著,只要當年樂土冥皇不出什麼意外,他就將在劫域默默無聞地終老一生。這樣的人,忽然間說出如此驚人之語,豈不讓劫域人驚駭不已?

殿內一銀盔劫士勃然大怒,當即向幽將道:“既然此人已毫無用處,就讓屬下殺了他!”

幽將掃了那銀盔劫士一眼,复而對尊囂道:“要取你性命我們無須動手,只要任'魔之吻'在你身上發作即可。不過,在作出這一決定之前,我倒想听一聽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應對大冥大軍。 ”

尊囂道:“僅憑口舌,你們未必會信服,我尊囂更願意以事實說話。晏聰所率先鋒軍團的所有糧草將會被付之一炬,而這就應歸功於我。相信這一消息傳到普羅城後,你們應會改變看法。”

“本將倒想看看你如何讓大冥先鋒軍團的糧草付之一炬。”幽將道,“樂土人深入劫域,最要緊的就是補給,再愚蠢的人,也明白這一點……”

話音未落,有銀盔劫士匆匆入殿,向幽將禀報導:“樂土先鋒軍團忽遭變故,他們貯放糧草的西營突然起火!”

幽將萬分驚訝地“哦”了一聲,以極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尊囂,隨後對那銀盔騎士道:“此事確切無疑?”

“那場火燃燒得相當烈,數里之外也能看見火光。”

幽將難掩興奮地道:“樂土人先鋒軍團糧草被燒,一定不敢繼續全速前進,這對我劫域將十分有利!”

“幽將是指劫域可以有更充足的時間疏散迴避吧?”尊囂的語氣越來越鋒芒畢露了。

此次殿前議事之所以讓尊囂參與,幽將的本意只是想讓尊囂領著工匠鑄造一些防守器械。尊囂自從九歲進入劫域後,予他人的印像是沉默少言,與世無爭,他唯一樂此不疲的事就是向劫域的工匠討教製造各種器械的技術,而且在這方面頗有悟性。劫域的工匠大多是自劍帛國擄來的,也有一部分是樂土人,幽將覺得用同樣不是劫域人的尊囂來管制他們更為適宜。不曾料到一向沉默少語的尊囂竟一鳴驚人,而且他的自負與咄咄逼人讓人感到了他與先前已判若兩人。

幽將心頭有怒焰升起,卻強行克制住了。尊囂的預言竟然得到了印證,這不能不使幽將對他刮目相看。

“也許,劫域渡過此次危機的關鍵,竟會是在此人身上?”幽將默默思忖。

幽將沒有理會尊囂揶揄的語氣,他道:“樂土人糧草被焚,真的與你有關?但你本人一直在普羅城,與樂土中斷聯繫已有三十年了。”

尊囂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如果你夠膽識讓我尊囂放手一搏,我將給劫域以更大的驚喜!必讓尊釋的十萬大軍有來無回!”

幽將道:“你本是樂土人,為何反而要對付樂土?”

“很簡單,這是我取代尊釋的最好機會,我不會錯失良機的。”

幽將果斷地道:“好,本將就給你證實自己實力的機會!只要你能消滅大冥的先鋒軍團,劫域便助你取代尊釋成為新的冥皇——破大冥的先鋒軍團,你需要多少人馬?”

尊囂胸有成竹地道:“二千足矣!”

幽將目光一閃!

大冥先鋒軍團有近萬人,且是由精銳的禪戰士組成,尊囂竟稱以二千人可破,這是否過於狂妄?

殿內不少人顯然對尊囂根本不信任,但沒等他們作出反對,幽將已道:“本將就讓你統領二千劫域勇士前往破敵——你準備何時出擊?”

尊囂道:“不急,我們還可再休整半日,今夜出發即可。”

幽將一震,沉聲道:“要消滅晏聰的人馬,務必要在他們與樂土主力會合之前,再休整半日,如何來得及?”

尊囂道:“幽將之所以有此擔憂,是因為相信晏聰的糧草被焚後會減緩進軍速度以求得到主力的支援,但我的判斷卻是與此相反——我們只需以逸待勞即可。”

幽將惑然道:“你是說晏聰反而會全速逼近普羅城?”

“必然如此!”尊囂道。

“……擁精兵萬人之眾卻遭劫域流賊焚燒糧草,為將者難咎其職!焚糧之舉乃劫域緩兵之計,若停滯不前,則恰恰中其計謀。本司危希望滅劫大公難加速前進,此舉定出乎劫域預料,一鼓作氣,直搗普羅城,將功折過。”

晏聰又將天司危的回复仔細看了一遍,仍是難以相信天司危竟會下達此令。

“此去普羅城還需多少時間?”晏聰向身邊的人問道。

“若是騎兵,還需十二個時辰。”

“步兵呢?”

“十個時辰。”

“哦?為何兩者相差很少?”

“途中有不少冰坡,騎兵的速度並不能得到發揮。 ”

晏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天司危有令,要先鋒軍團繼續全速前進,不得延誤,諸位看法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沒有言語。誰都明白在糧草盡失的情況下再全速前進定會處於相當不利的境地,首先軍心、士氣就有問題,但天司危既然已下達此令,先鋒軍團是不可能抗令而行的。

“但憑大公定奪。”眾人將這棘手的問題又重新拋還給晏聰。

晏聰沉吟了片刻,道:“先鋒軍團共有騎兵多少?”

他雖然是先鋒軍團的統領,但畢竟是倉促受命,對具體事宜並不了解。

“約三千。”

晏聰點了點頭,道:“我有兩全之策了。”

尊囂領著二千人馬離開普羅城,消失於夜幕下。

幽將駐足於通向百戰殿的石階上,神色凝重。

劫域四大戰將中,以幽將最為多智。正因為如此,當大劫主、恨將、哀將、樂將相繼被殺之後,幽將總攬劫域的大小事務並未遭到他人的抵制——如今,也唯有幽將有這樣的勇氣與威信敢獨撐大局了。

不過,對於幽將竟真的將賭注押在尊囂的身上,不少人是難以接受的,只是尚未有人公然反對罷了。

“你放心,無論尊囂是成是敗,晏聰都難逃一死。”

一個幽將無比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當他聽到這聲音時,整個人幾乎完全僵住了,神情極度驚愕。

良久,幽將才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動作是那麼的遲緩,彷彿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要他付出極大的努力。

幽將所看到的,是一高大無比、氣勢逼人的男子,此人雄魁絕倫的身軀讓人感到他有如天神!

幽將很吃力地嚥下一口唾液,他感到有些口乾舌燥,心頭萬般滋味飛速閃過,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得清。

他的唇嚅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卻久久說不出話來。忽地,幽將猛地跪了下去,嘶啞著聲音道:“大劫主,真的是你嗎?!難道屬下是在夢中不成?”

那居高臨下、氣勢逼人的男子,不是大劫主又是何人?!

但,大劫主豈非早已被殺?

幽將忽見到早應隔世為人的大劫主竟不可思議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心頭之驚愕可想而知。

廣袤無邊的劫域原野在夜色中透出幽幽的銀色光芒。

那是冰雪映射的光芒。

萬籟俱寂!

天地間寂靜得像是在混沌初開的遙遠年代。

“沙沙沙……”忽然有極為輕微而細密的聲音響起,就像是一陣風掠過了鋪滿枯葉的地面般。

夜色中,忽然多出了一些白色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往北向掠去。他們的衣衫與冰雪同一色調,若非此時是在飛速掠走,定很難將他們與劫域的冰雪區分開來。

正當這些人無聲無息地向北掠行之時,忽聞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道:“稍等片刻,我有話要說。”

所有的人很快停住身形,並迅速圍成一個小小的圈子。這些人約有四十人,皆一襲白袍,連頭上也戴著銀白的面罩,使其真實面目掩藏於面罩之後。

“巢由公子,什麼事?”其中一人問道。

其中一個白袍人慢慢地蹲坐下來,道:“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吧?我們該停下歇息了。”此人被稱做巢由公子,莫非就是稱為禪都七公子之一的那個巢由公子?

“巢由公子,晏聰的先鋒軍團一路疾進,如果在他們已與劫域交戰時我等尚未接近普羅城,就有些不妙了。既然還有一個時辰天才亮,我們就應該利用這一個時辰再緊趕一陣。”有人低聲催促巢由。

巢由卻依舊坐著,道:“花犯,難道你沒有感到空氣又濕又悶?”

這一行人正是冥皇為對付劫域設下的奇兵,戰傳說亦在其中,另外還有來自紫晶宮的侍衛及其他好手,奇怪的是巢由公子、花犯竟也在這支小小的隊伍之中。

花犯道:“是又如何?”

“空氣又濕又悶,是欲降大雪的先兆啊。”巢由公子道。

花犯奇怪地道:“降雪了又如何?”

巢由道:“劫域降雪可非同小可,定然是天地蒼茫,就算我們在白天出發,也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花犯道:“但若是天亮之後並不降雪豈不麻煩了?”

巢由公子“哧”地輕笑一聲,不以為然地道:“這也不能怨你,你並非禪都人,自然不知道禪都有一個上通天文、下曉地理的巢由公子。”

自禪都出發後,花犯對巢由那漫不經心的性格已頗有微詞了。他是四大聖地的傳人,秉承了四大聖地嚴謹的作風,與巢由的性格謂稱格格不入,而巢由在這種關鍵時刻還大談不著邊際的話,饒是花犯性情寬厚,也有些氣心了,他正待催促,戰傳說已搶先道:“花犯兄弟乃九靈皇真門傳人,自是內家修為根基深厚,並非人人都能如此的,你就讓巢由公子歇息一陣吧。”

巢由公子笑道:“想使激將法嗎?嘿嘿,其實我是覺得大冥以十萬之眾對付劫域,優劣明顯,我等實在無須疲於奔命,等到普羅城被擊潰了,我們再戮殺幾個劫域人,即可向冥皇交差了。”

戰傳說暗自好笑,真不明白冥皇為何偏偏選中了巢由公子。

這時,一紫晶宮侍衛道:“巢由公子不是常常感慨'士未能生於神祇時代'嗎?我們紫晶宮的兄弟本都相信以巢由公子這等人物,若是在神祇時代,真的能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

巢由公子一躍而起,掃了眾人一眼,道:“這個自然,不必在神祇時代,便是現在,我也同樣可以有驚天動地的作為!”說到這兒,他忽然有些狡黠地一笑,續道:“但這與是否日夜兼程趕往普羅城又有什麼關係?”

花犯有些哭笑不得。

千島盟盟皇神情深若秋水,淡若微風,像是這個世間不再有任何可以讓他心動的東西。

小野西樓垂著頭,大盟司和盟皇議事本不是她應該旁聽的!但盟皇卻留下了她。

“小野對此次樂土出征大劫域有何看法?”盟皇的目光深不可測地投入小野西樓!

小野西樓沉默片刻,道:“臣以為我進入樂土最大的障礙就是卜城。卜城若破,必可大挫樂土意志!此次樂土出兵大劫域,卜城也抽調出了兵馬!這是天賜良機。”

“我們想到了這一點,冥皇又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卜城就算被調走了兵馬,但也一定加強了城防他們依城而守,只怕此次勞師遠征並不太合算。”盟皇淡淡笑道。

“但有一人可助我千島盟!”小野西樓道。

“何人?”大盟司一喜。

“勾禍。”

“此人雖武功超凡,但卻性情古怪,且狂傲不可一世,只怕未必會對我們有所幫助。”大盟司緩緩地道。

“勾禍對樂土滿懷怨恨,仇恨會使人瘋狂,他需要我們的力量為他報仇。只要能說服他出手,卜城將進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況且,卜城左知己能得到城主之位置,其中還存在著外人無法得知的秘密……”小野西樓胸有成竹地道。

大司盟沉吟不語。

片刻後,盟皇朗聲笑道:“本皇果然沒有看錯人。我想把這件事交給你去做,你再為本皇去一趟樂土,可願意?”

“盟皇所託,小野當萬死不辭。”小野西樓道。

“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在三個時辰內必將有一場大雪。晏聰不會放過這可避人耳目的行軍時機!而這時候便是我們最佳的出手時間。”尊囂環視了一下身邊的幾人,嘆了口氣道,“想不到我來自樂土,今日卻要帶著異域的兵馬殘殺我的同胞。”

尊囂邊上的幾位劫域高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並不置可否。事實上在這些人的眼裡尊囂不過只是一個階下之囚,根本沒有資格做他們的統領。不過是幽將的決定,他們只得遵從。況且,劫域已陷於絕境,尊囂已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尊囂並沒有看他們的臉色,但卻知道這些人的心中在想些什麼,所以收回話題,漠然看著身邊那瘦高的漢子道:“幽戰,你帶五百強弩手伏於側嶺之北,敵兵到來前,不得移動半步!”

幽戰並無反對,他是幽將的弟弟,知道此次幽將的壓力。

“以響箭為號,若見響箭升天,你們便可出擊,但一擊而退決不可戀戰!若你能將敵人引至貪狼坡,那麼此次就算你們大功告成!”尊囂又道。

“幽戰領命!”幽戰無多餘的話,說完便領著一隊人馬向側嶺飛馳而去。

尊囂環視了一下眾人,嘴角邊浮起了一絲難測的笑意。

“司危大人,晏大人的前鋒軍與我們中斷了所有聯繫!”一騎探馬飛速趕到天司危的座前,惶然道。

天司危臉色微變,望瞭望灰濛蒙的天幕自語道:“好大的一場雪!”說完將目光移向辛九安:“西城尉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屬下以為,此大雪封天的氣候裡,視線很難及遠,而晏大人的糧草被燒,極有可能冒險疾進,這便使我們難得知其行踪。”頓了頓,辛九安又不無憂慮地道:“晏大人如此冒進,已經犯了兵家大忌,若是敵人趁風雪伏擊,我軍並不習慣劫域天氣,而劫域人對酷寒極為習慣,這戰局只怕……”

辛九安欲言又止的話卻使在場的每一位將領心頭大震。他們何嘗不知道晏聰這急躁冒進的危險程度,而且又遇這可怕的風雪。他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團陰影。

天司危眉頭擰得更緊,半晌才籲口氣道:“此次我們很可能低估了劫域的力量。我們已經行軍數日卻無法探知對方的一點情報,連一支小股敵人也不曾遇到,而他們一出手就燒了前鋒軍的糧草,逼晏將軍不得不速進,可見此次,敵人的狡猾已在我們的預料之外。眼下我們最要緊的便是探知前鋒軍的下落,如果我們無法把握他們的行踪,此次誘敵之計便要落空,這不是我所想看到的結果。”

“傳令全軍,不作逗留,速速行軍,探馬不惜一切去找到前鋒軍的行踪。”天司危語氣中多了一絲無奈,他知道這場風雪使他們完全處於被動狀態。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盡量保全晏聰前鋒軍的力量,再集中兵力與劫域決戰。

晏聰突然覺得眼皮狂跳了一下,風雪裡頓有一股寒意漫入心頭。他不由得拉住馬韁。被皮革包裹得緊緊的戰馬呼出的白氣如凝實的冰一樣白。他望著白茫茫的雪原,那漫天的雪使天空更顯灰暗,

“這裡已經是哪裡了?”晏聰問了一下身邊的人。

“回大人,前面三里就是側嶺。”那身邊的護衛環視了一下周圍恭敬地道。

晏聰眉頭微皺,側嶺距劫域聖地並不太遠,但到現在為止那群敵人似乎除那次燒了他的糧草之外便再無動靜,但是晏陪始終覺得似乎有更大的危機在等著他們,只是他無法清楚那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危機。

正在思慮之時,那灰濛蒙的天空裡突然傳來一陣尖嘯,一支響箭帶起一簇火花沖天而起。

“小心戒備……”

晏聰話音未落,箭嘯聲四起,無數支利箭自灰灰的天空鋪天蓋地地壓下,佔據了樂土人的整個視野。

短促而淒厲的慘叫驟然響起。

晏聰神色微變,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晏聰出手,風雪驟起,捲起一道狂野之極的雪暴,向箭雨狂捲過去。

那漫無邊際的亂箭在勁風之中幾乎都東倒西歪,但卻仍然使樂土軍傷亡不斷。

便在晏聰出手的那一刻,號角之聲徒然響起!漫天箭矢頓止,那一片茫然的雪暴之中依然無法看到更遠處的人影,晏聰所捲起的風雪帶著強烈的銳嘯,幾使所有人耳目失聰。

唯有晏聰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以無可比擬的速度破空而至的利箭。其速之快,遠勝前一撥箭雨。

是高手!

晏聰立即斷定,憑此人的修為,其地位應在劫域四將之間。

晏聰不驚反喜。

劫域四將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而此時劫域便只剩一個幽將,若此時是幽將親至,劫之亡必成不可扭轉之局。

狂瀾刀倏起即落。

“轟……”巨大的氣旋在空中炸開,無可抑制的氣流四散沖開!那破入雪暴中的箭再也無法對晏聰構成任何威脅。

但卻在這時,晏聰赫然發現那目標脫出他的氣機之外,他心中一凜,身形飄落,而此時四面唯有風聲雪霧和一地的狼藉殘屍。那漫天的箭雨像他出現時一樣神秘消失了。

晏聰認准一個方向,疾掠而過,快不可言。他不願錯過與劫域人決戰的機會,求戰心切的他,甚至忽視了他更重要的職責指揮他的部屬盡快包抄劫域人。

禪戰士略略從剛才的攻擊中回過神來,晏聰與他們已經相距甚遠。

可是,晏聰卻撲了個空。

他在一行足印前站定,神色愕然。從足印看,襲擊他的高手彷彿突然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晏聰靜立片刻,若有所思地向另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隱約有一隊人馬飛速離去。不由又驚又怒。

看來,最後向晏聰出手的高手,與其他劫域人並非埋伏在同一個地點。其目的就是要為大隊人馬爭取撤退的時間。

劫域伏兵在幽戰的帶領下,按照尊囂的計劃撤離。幽戰本不想急於撤退,但卻感覺到來自晏聰的威脅。當晏聰那強大的氣勢將他完全罩住的時候,他幾有喘不過氣的感覺,幸好此地是雪原之上,昔日自鬼將那兒學到的遁術在緊硬的地上或許無用,但在劫域雪原,卻可以幫助他成功躲開晏聰的追襲。

尊囂望著那逶迤而來的樂土前鋒軍,眼裡閃過一絲殘忍,他知道晏聰一定會來,對於這樣一個剛居高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來說,連連受挫,只會激發其心裡的傲氣,心中傲氣太重,必將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晏聰也難以例外。

在如此風雪的天氣之下,因為沒有糧草,晏聰不可能會有機會在這里安營扎寨,除非他知道天司危能夠很快趕到這裡,但這卻不可能,因為所有去與天司危聯繫的傳信兵全被截殺。

“恭喜幽戰將軍旗開得勝。一會兒還須藉助將軍的神箭,相信將軍不會推辭吧?”尊囂微微笑道。

“一切聽憑你的吩咐。”幽戰提醒道,“不過晏聰此人武功極高,只怕我們都低估他了!”

“我看到的卻是一個只有匹夫之勇的晏聰。”尊囂不置可否地道,稍頓向幽戰問道,“知道我們為何只以鼓聲傳信嗎?”

“因為此時天昏地暗,帥旗所在並不能讓所有人遠處看清,唯有鼓聲才能傳入人耳”幽戰心中不屑。心道:“如此簡單的問題也來問我!”

“那我為何要在諸山之上設下那麼多的帥旗?”尊囂指了指不遠處幾個雪坡高地上的帥旗又問道。

“幽戰不知。”

“你說得好,在如此天氣裡,能遠遠看見帥旗所在的人確實不多,除非是真正功力高絕之人,但我相信晏聰一定可以看到,此時他們已是疲軍,風雪遮天,無法得知我們的虛實,唯一可以扭轉戰局的就是擒賊先擒王。晏聰從來自信自己的武功,聽說劫主也是為其所害,此刻樂土軍士氣積弱。他想提高士氣就得兵行險地……”

幽戰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彩,頓時明白尊囂之意,心中暗服,道:“尊將軍果然妙計!“

尊囂心中嘆了口氣,微有些感傷,他擁有無上智慧,卻是用來對付故土的戰士,這真是一種悲哀……

晏聰追著幽戰的方向,也是那支響箭升起的方向疾行了十多里,突然發現一道平坦的的雪原,無數的腳下印向遠方延伸而去。

“大人,這裡應該就是普羅西河。”一旁的人提醒道。

“他們是從河上行過去的?”晏聰問道?

“正是,普羅西河一入冬便會結出厚冰,成為冰河,此時河面可下場行車馬!”此人是出兵之前在樂土找到的劫域嚮導,對劫域的地理很熟悉,所以晏聰一直帶在身邊。

“哦,那我們也可以從河面上行過了?”晏聰反問道。

 “是的,大人。此冰厚過三尺,我軍通行應無問題。”

“傳令,一營兩千戰士兵先行渡河,掃前前方障礙。”晏聰沉聲吩咐,他雖然想急著追趕敵人,但是卻知道也不可以全然冒進,對極北的荒原他並不熟悉。

前鋒一營迅速渡河,那寬闊的河面如平地一樣,上面積雪上再次留下了無數的腳印。見一營安然渡過,晏聰鬆了口氣,知道對方不可能在這空曠的地方設下埋伏,他再也不能給對方喘息的時間。

“過河。”

“你在擔心晏聰?”花犯望著神情肅然的戰傳說道。

“是的,如此風雪的天氣實不宜急行軍。前方曾傳來晏聰糧草被燒的消息,我擔心他會因此冒進。”戰傳說道。

他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以前的晏聰會謀定而後動,甚至可以隱忍多年,但今日的他與昔日不一樣了!”

“不一樣?”花犯意外。

“自從他被靈使所抓之後,整個人都變了,武功進步之快讓人難以相信,可性情卻變得躁動。如果糧草被燒卻未能原地待援,後果難料啊。”戰傳說不無憂慮地道。

“晏聰之敗本是必然,事實上他不過只是一個誘餌,誘得劫域大舉出擊,然後由樂土大軍一舉而殲……”巢由公子的聲音悠悠地傳來。

戰傳說和花犯同時一驚,臉色頓變,吃驚地望著巢由公子,愕然到:“此言當真?”

“不錯,一開始他便只是一個誘餌,大劫主之戰他一戰成名,也因此成了整個劫域的大仇人,如果他領了前鋒軍出戰,必定會激起劫域人的仇恨,那樣敵人一定會不惜一切對付他。之後以給他兩萬人馬,那是因為,唯有這麼多人,才會讓劫域不得不動用所有的兵力來出戰,否則他們面對前鋒軍,沒有必勝的信心。”巢由胸有成竹道。

戰傳說神色凝重。如果巢由公子所說是真,那麼冥皇把兩萬多戰士的生命作為誘餌,生命在冥皇的眼裡如此微不足道,唯實讓人心寒!他不由得扭頭望了一下花犯,卻見花犯低頭凝視著他的劍,握劍的手,關節微微泛白。

半晌,花犯長吸一口氣,轉身便向自己的帳中行去。

戰傳說和巢由公子不由得對視一眼,卻再無話可說。

“轟——”“轟——”晏聰的前鋒大軍剛行到河中,天空中突然飛落下無數的巨大石頭,巨石落到河面的堅冰之上激起無數的冰屑和雪霧。

晏聰的臉色都變了。巨石所過之處,那些樂土戰士如紙人般飛開,血肉模糊,人仰馬翻,那冰屑如箭矢一般,被射中之人無不慘號不止。

“快速渡河……”晏聰低吼一聲。

“嘩——”一塊巨石再落下,卻在冰面上砸開一個巨大的冰洞,冰面之上裂開一道長長的冰隙!

巨石依然不停地飛落,但所激起的不再是冰屑,而更多的是水,河面的堅硬冰竟被砸開。一些戰士也因此落入冰河之中。

晏聰心中大恨。

雖然他擔心有埋伏,但卻沒想到對方竟會在河面的冰上做了手腳。能被這巨石砸開,說明這冰不會有預期的那麼厚,最有可能是對方在不久前先將冰全部砸開,然後再重新結冰,在短時間裡冰層並不太厚,如果只是一隊輕騎那不會有問題,但如果人馬太多又加上巨石重擊,這還未能結成的冰河將再度破碎。而他的兩萬前鋒軍將面臨著無可估計的災難……

巨石並沒有因樂土戰士的哀號而停止,冰河開始加速度破碎,更多的人掉入河中,更多的人因為混亂竟被自己的同伴擠入河裡,但大家就是有一個方向,那就是岸,不是彼岸就是此岸。於是前方的戰士拼命前衝,後面的戰士拼命後退,樂土前鋒軍頓時分成兩個部分,晏聰幾乎無法控制場面,唯有隨著戰士往對岸飛掠。

巨石未停,但衝上對岸的樂土戰士的災難並沒有結束,迎接他們的卻是無數的箭矢。晏聰心中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他知道如此下去他們的前鋒軍只怕沒能見到對方,就會全部潰散。此刻他的人馬分成兩部分,能夠安全渡河的不過數千殘兵,另外有些人逃回對岸,還有數千人掉入冰河之中,能從水中起來的人少之又少!此次可謂是大敗,最窩囊的還是連敵人影子也沒能看到。

晏聰鏗然拔出狂瀾刀,目光裡閃出如火的殺機,穿透雪霧的目光緊鎖在不遠處一個雪坡上的敵軍帥旗。他知道唯一可以扭轉局面的方法就是斬殺敵方主將,以壯自己戰士的鬥志,亂敵之心。他很自信,劫域除大劫主之外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而大劫主卻已被他擊下山崖,活著的可能並不大!劫域主帥最可能就是幽將,這些人還不曾放在他的眼裡!

箭如雨,但在晏聰的身前如同隔著一堵極厚的無形氣牆,冰化水,水化氣,氣成霧,在炙熱的狂瀾刀刀氣之中凝成巨大的球,晏聰完全消失於其間。

樂土戰士士氣略振,至少他們還有一個晏聰,一個曾力殺大劫主的絕頂高手。

盾牌手立刻自動組織,剛開始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樂土戰士開始還擊,不過佔著地利之優,劫域占士仍有著先機,樂土戰士一上岸便傷亡了近千人,再被幾輪狂射,能戰之人竟然不到五千。戰況異常慘烈。

身後就是冰河,唯一的機會就是向前突圍!

反擊與被反擊,殺戳在戰場之上唯有一個字能夠終結——血!

血,晏聰身上在流血,卻並不是他的,而是來自劫域的戰士,沒有人可以阻擋他的腳步,他的目標就是要殺到那帥旗之下斬殺敵將。

雪霧中,晏聰如聊世魔神。強大的氣焰似給他鍍上了一層魔火,那無形的氣焰在虛空中凝成巨靈惡獸之狀。以一往無回的氣勢直逼雪坡。

帥旗動了!昏暗的雪霧並不能掩住晏聰的目光。他看到那帥旗迅速地向雪坡之下退去。敵人已經知道了他的意圖,在難以抵擋他的情況下選擇了撤退的方式以保全。但他怎麼肯放過誅殺對方主帥的機會……

晏聰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人少,血濺得他滿身滿臉,分不清是敵人還是自己的,他終於殺到那帥旗之下,但他呆住了!那準備遠逃的帥旗竟是三隻雪狼所拉的小雪車之上的裝飾。帥旗之下根本就沒有守衛,或者說曾經有,但在那個驅動帥旗逃跑的時候便不再有人守著這帥旗了。

晏聰心中一陣寒意狂升而上。他中計了。

號角聲中,他看著敵的帥旗高高地飄在另一個山頭之上!斗大的“幽”字在寒風中獵獵飛揚,但卻似乎蘊涵著千萬的力量,影響著整個戰局。

果然是幽將親自來了。晏聰暗忖,雖然剛才上當,但知道督戰之人是劫域唯一剩下的幽將,他心中又大喜。因為如果他能一舉擊殺幽將,使大劫域群龍無首,那就算折損了這幾千戰士,也是值得。所以,他絲毫沒有猶豫,轉身向那帥旗的位置撲去。

天司危望著那漫天的飛雪,本來存在的道路早已不見踪跡。北方的天空比想像中的還要冷上一些。他依然沒能收到晏聰的消息,隱隱的他心頭升起一種不祥的陰影。他本想快速行軍,但大雪封山,大軍的糧草完全無法推進。若是強行逼進唯一的可能就是戰士病倒,戰馬凍死。他沒辦法,唯有就地紮營。突然間他覺得無法把握眼前的這一場未知的戰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地操縱著這一切,他不過是受著這不可逆轉的力量推著他走向這戰爭的前端。

“報——”一人推開大帳,跪向天司危。

“何事!可是有晏將軍的消息?”天司危沉聲道。

“禀司危大人,我們自九歌城送來的糧草被人劫走,僅有一人逃出,其餘全都戰死!”那人不敢擔頭看天司危的臉色。但他知道此刻天司危的臉色一定極度難看。

“將他帶進來。”天司危緩緩地道。

“在外面。”那人轉身出了帳外。片刻,一名臉色蒼白如紙,身子幾乎僵硬,渾身全是血蹟的人被抬了進來。

天司危眼中閃過複雜之色。他知道此人活下來的可能並不大,能夠在此酷寒中趕到這里報信,已經是到了極限。

“備火盆。速給他取暖!”說話間他快步走至被抬進來的人身邊,看了一下那幾近死灰的臉。深吸口氣,將內力輸入那人體內急問道:“究竟是什麼人幹的?”

那人精神微微一振,免強撐開眼,見到天司危,竟掙扎了一下,喉間發出一陣咕嚕的聲音,卻讓人無法聽得明白。

天司危附耳過去,那個再掙扎了一下,身子一僵卻已氣息全無。天司危的身子也便保持著那附身的姿態,久久未能直起。大帳之中靜得可怕,像是一呼吸便能將空氣完全撕裂。 

沒有人敢驚動天司危,因為沒有人會預料到將會出現什麼後果。

良久,天司危才抬起頭,道:“將他好好安葬了!”

說完天司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不明白又會是誰在他們的後方做了手腳。他出師至今未能得勝一戰,卻前方和後方都出現了問題,確實使他心情極為沈重。深深的危機感使他不再有出師之際的那種輕鬆,對大劫域之戰決不會像表面上看得那樣簡單,所牽動的將會是整個樂土,甚至是蒼穹諸國… …

那神秘的劫道人又會是誰呢?

“傳九歌城統領蒼黍來見我!”天司危深吸了口氣道。

“本皇昨夜突有所感。夢天煞東來,紫微北陷。我一直無法悟透是何意思,今天請二位司殺來,便是想為本皇解開此惑。”冥皇語氣低沉地道。

“皇上連日操勞,可能只是勞累所致,不過此像也非無中生有,也可見天煞東來,實為千島盟對我樂土虎視眈眈,而此刻我們兵發劫域。依臣之見,不足為慮。大劫主死於樂土,其四將有三將亡於樂土,即使他們有何詭計也難成氣候,以其兩萬不到的兵力如何能敵我樂土六萬大軍。”地司殺傲然道。

冥皇並不介意司殺的態度。冥皇樂土本以武立國,地司殺乃是徵殺四方之人,性情自然更為豪放一些。

“臣以為,我們此次出兵北征,凱旋而歸是毫無懸念。但同時卻也給了我們的另一個敵人機會,以臣之見,千島盟決不會坐失此機,一定會打我卜城主意。我們必須穩守卜城,不給千島盟可乘之機。

頓了頓,天司殺繼續道:“這幾日臣仔細思量了一下,仍有些話不吐不快!”

“哦!愛卿有什麼話何不直說?”冥皇有些意外。

“皇上此次讓晏聰此子做前鋒,臣覺得值得商榷。此子武功才智確實不凡,但謀略卻似乎仍不足以服眾。另外此刻北方的天氣仍然極寒,我樂土戰士只怕並不適應征戰北方。晏聰做前鋒統領,容易激起劫域之人的仇恨,只會使他們更團結……這對我們的作戰極為不利。”天司殺不無憂慮地道。

冥皇眼裡閃過一絲讚許之色,淡淡地道:“天司殺所說也正是本皇所想的!不過我就是需要要劫域人仇恨,那樣他們便會發起更強的攻擊,也可以讓天司危能集中兵力一舉而殲。此次戰爭本皇決不想拖太久,那隻會給本土一些人有機可趁,所以想要速戰速決最好的辦法就是拋出晏聰這個大餌。我更擔心的是千島盟,今天招你們來,也是想要你們代本皇前去卜城,因為那裡決不允許有半點閃失!”

晏聰的刀無人可擋,像是一道黑色閃電劃破長空,掠過雪幕,帶著濃濃的血腥殺到帥旗之下,那個斗大的“幽”字依然在風裡發出低嘯,但帥旗之下卻空無一人,旗桿之上書寫著:“晏聰絕命於此!”

晏聰真的怒了!他再回頭之時,四面的山雪坡之上全都插滿了劫域的帥旗。

普羅西河邊上的雪全都成了紅血!血與雪交織成詭異的話面。戰爭之慘烈比晏聰所想的更殘酷一些。過河的那活著的數千樂土戰士僅只有千餘人仍在戰鬥,就在他對撲向兩處帥旗之時,他的戰士再次死去了大半。望著那滿地狼藉的屍體,晏聰心頭在滴血,他知道,這所謂的前鋒軍在此刻已經是完全大勢已去。

“啊——”晏聰一聲怒吼。惹萬千驚雷掠過天際,雲湧風動雪亂舞。他的整個身體如同燃起了一層黑火,他身邊的的積雪以驚人的速度化成汽水,近處劫域戰士在那狂野的聲流之下被地震得七竅流血。

普羅西河上的碎冰在聲浪之中相互撞擊,彷彿整個天地也為之沸騰了一般……

便在某些方向晏聰聲音越吼越高之時,一道清越的聲音也悠悠地傳出在那驚雷般的怒嘯之中,絲毫不亂。

那些被聲波衝擊得七零八落的戰士頓時覺得壓力一輕!

殺戮依然在繼續,但已經由最開始的弓箭戰變成了更慘烈的血拼。

晏聰的目光投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中年人,一個高大挺拔的中年人,他不由得失聲叫了聲:“冥皇……”

來人正是尊囂,他有著與他兄弟幾乎相同的面孔,惹不是仔細看根本就無法分清。也難怪晏聰遠遠一看就以為是冥皇親至。

尊囂的目光遙遙與晏聰目光相遇,在虛空中擦起一道詭異的火花,於是尊囂笑了!他自晏聰的眼裡看出了憤怒、仇恨和困惑……

這是一個絕對強悍的對手,而這樣的強悍的對手在心靈之中竟然還存在著這麼多的情緒,這一戰,晏聰未戰已敗!

晏聰回過神來,此人決不會是冥皇。但他極度意外在劫域卻能看到一個與冥皇如此相似的人,他不知道此人身份,但卻知道此人絕對是除大劫主之外最可怕的對手。劫域仍有這樣的高手。

“你是何人?”驚愕之餘,晏聰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此刻他的眼裡只有這個可怕的對手,再無其他,無論樂土戰士的死亡還是劫域大軍的勝利……

尊囂也有些意外,眼前的年輕人比他想像中的更可怕一些,僅在一句話之間就似乎拋開了所有的情緒進入了空靈狀態。外界傳說晏聰是殺害大劫主的兇手,這一刻他倒是有些信了。

不過他的心情卻開始有些激動,在劫域這麼多年裡,他一直處於刻意收斂自己,他階下之囚,他也從未向外人展示過武功,但這一刻,他卻遇上了這樣一個對手,這使他無法不興奮。那微顯瘦弱的身子徒然間似乎充盈著無限的生機,天與地與他彷彿完全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幽戰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尊囂,一個昔日他們一直視若草芥的人。但這一刻他才深深地知道自己甚至是整個劫域之人都低估了這個階下之囚。尊囂自一開始便算準了今日的天氣,甚至是完全把握了晏聰的性格和行動,讓人意外的卻是他絕對不可能之前見過晏聰,卻為何如此了解晏聰的性格?之後讓他引晏聰入冰河,再以空車拉旗引開萬夫莫敵的晏聰,集中力量去消滅晏聰的前鋒軍。當晏聰明白過來的時候卻只剩下不足為慮的殘兵,大局完全掌控在尊囂的手中……

幽戰也不得不佩服這個階下之囚,其心智之高,直讓人無可測度。而最讓幽戰心驚的還是尊囂那足以與晏聰相抗的驚世內力,這樣一個人,他卻甘於在劫域做了幾十年的人質……難道真的只是害怕“魔之吻”的詛咒?不過此時這些並不是幽戰所要考慮的問題,他所要做的任務就是將這些殘兵解決掉,至少要在對岸的樂土軍順利渡河之前解決眼前的這些人……

晏聰的氣機與尊囂緊緊交纏,他竟只能感覺到尊囂或有若無的存在,當他的心神欲向對方更深的精神層次裡探索之時,卻只能感覺到茫茫的雪野和那奔流不息的普羅西河流水……彷彿尊囂本就是這大自然的一部分,使他有種渺小與浩瀚的失落之感。

就在晏聰這傷失落剛升起的時候,尊囂動了。尊囂動了,晏聰直感覺整個世界都向他不斷地擠壓過來,那雪原,那不息的河水,還有那存於天地之間的千万精靈,在傾刻間成欲吞噬其生命的惡魔……

“不——”晏聰內心裡一聲狂吼,他知道一切都只是幻象,一開始他就步入了尊囂所佈置的一個精神陷阱裡。

尊囂一震,來自晏聰內心的強大抗力幾乎使他心神煩亂,他難以理解像晏聰這樣年輕的人居然會有如此之強的心靈之力,他當然不知道晏聰的心靈之力比之靈使都要更為強大,這一切都只是因其心中積壓了太多情緒,而又被靈使刻意地改造。

在尊囂精神一鬆之際,晏聰便乘機掙脫了出來,於是他看到了尊囂的手,一隻修長白晰幾乎完美的手……

無窮的氣機如一張完美的網自四面擠壓而至,晏聰無法不出刀!也不可能有第二條選擇,突然間他發現眼前這個人竟比大劫主更為恐怖……

狂瀾刀劈出,彷彿拖起長尾的彗星,破開虛空,在一往無回的氣勢中狂劈上尊囂的手掌……

沒有人敢以肉掌去面對狂瀾刀,尊囂也不例外,但他的手並不與刀鋒相接,僅像是一團雲霧般緊裹著狂瀾的殺氣。就在刀與掌接實的那一剎那,晏聰突然感覺尊囂自他靈覺裡消失,像是空氣一樣,而那隻擋住刀的手也一樣消失……

一切便像是一場夢,變得虛幻。在浩瀚的天地裡只有那無邊的雪原和汪汪的流水,晏聰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抽離了戰場,那空靈裡靈魂越陷越深……有風吹過。他感覺不到尊囂的存在,又覺得尊囂便是這死寂的世界,是這特殊的空間裡的每一部分。

冥冥中有種力量將晏聰引向這死寂的世界深處,一種孤獨的感覺伴著莫名的寒意慢慢地滲入到晏聰的內心深處,寒意透過他的身體,麻木著他每一寸靈魂,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邪惡森冷的眼睛,像雪原上孤狼的眼睛透著有如冷月一樣的光芒。晏聰只覺得渾身一震,竟自那幻境中醒來,但他駭然發現尊囂的掌已經落在他的前胸。

“轟——”晏聰發出一聲長長的慘號,身子倒跌出十丈之外。

尊囂也發出了一聲悶哼,晏聰在中掌之際,刀竟能同時劃傷尊囂,刀速之快完全出乎尊囂意料之外,讓尊囂意外的不只是因為晏聰的刀,更是因為晏聰竟能在這最緊要的關頭醒來,雖然他仍一舉使晏聰重傷,但對他的自信仍然是一種打擊……

血,自尊囂肩頭流下,滑到手心再從指尖滴落到那潔白的雪原,如同點點紅梅,鮮豔得刺目,他長長地吸了口氣,目光有些憐惜地望著那掙扎著站起身來的晏聰。他突然覺得與這個年輕人有種惺惺相惜之感。一個在他八成掌力之下仍能站起來的人,他相信這個人確實有能力成為狙殺大劫主的兇手……但他卻為這個年輕人今日要死於此地而惋惜!

“哇——”晏聰又狂噴出一口鮮血,他心中駭然,眼前這個極似冥帝的對手之可怕比之大劫主決不遜色,但他卻從沒有聽說過劫域裡還存在著這樣一個恐怖的對手,而讓他吃驚的卻是尊囂所用的攻擊方式極似靈使的武功路數!以強悍無倫的精神修為侵蝕對方的心靈,再一擊致命,只不過眼前這人的精神修為比之靈使又不知道要強上多少。

“你究竟是什麼人?”晏聰聲音有些虛弱地問道。

尊囂能感覺到晏聰體內真氣的渙散,從其說話的聲音裡他可以聽出來,於是他笑了!很落寞,像是一個絕望的老人,笑得有些冷卻很平靜。

“我是誰,我不過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卻要死於此地!”尊囂冷冷地道。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晏聰心裡一驚,他不明白尊囂話裡的意思,但是卻明白今日他真的是徹底地敗了!第一次領軍,兩萬樂土前鋒軍卻是一敗塗地,最讓他心痛的,居然發現對方不過才兩千人左右,自己十倍的兵力反而被擊潰……這是一種揪心的痛!

“想殺我的人不少,但結果都死在我的刀下!”晏聰深吸了口氣,他感覺體內的真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三劫戰體的妙處在這種情況下才真正地得到體現。

“但這一次不同,因為你的對手是我!”尊囂極傲地道。

晏聰不再說話,只是緩緩地揚起刀鋒,沒有什麼事情比事實更能證明一切。他不喜歡說一些多餘的話,儘管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對手與冥帝可能有著某種極不尋常的關係,但他卻不可以以自己的生命中斷為代價來換取這秘密!

晏聰的刀揚起,那散落四地的雪便開始急速旋動,但又速度氣化,在虛空之中凝成一道似真似幻的氣刀……

尊囂也大感意外,晏聰的生命力的恢復能力之強確實比他想像得更可怕,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再次聚起如此強烈的氣勁,而且還在不斷地增強,似乎都不曾受過剛才那要命的一擊一般。

尊囂與晏聰的交手始終沒曾逃過一個人的眼睛,那個人便是幽戰。他跟隨尊囂出戰,並不只是為了能夠擊敗晏聰,更重要的卻是因為幽將並不放心這位一直成為大劫域階下之囚的人。所以幽將讓他最信任的弟弟一路隨尊囂而行。

幽戰無法測度尊囂的可怕,但他卻知道從今日開始,尊囂將不會再安分於他的那個階下之囚的身價,更將是沒有了大劫主之後劫域最危險的變數。一個擁有如此能力的人能如此忍辱數十年,這份忍耐只會讓他變得更危險……

想到這裡,幽戰不由得心裡一陣發寒,再看看尊囂那詭異的笑容,幽戰一咬牙,揮刀斬殺身邊的數位樂土戰士,低喝了聲:“伍行!”

一名箭手縱騎而至,向幽戰行了一禮。

“你立刻回城,將此戰經過向我大哥反饋。此戰之中尊囂武功蓋世,立下大功,讓我大哥一定要記在心中!”幽戰語氣一冷,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伍行一怔,他不明白為何幽戰要作出這樣的決定,但他是幽戰的親信,而且能在此時抽身離開戰場也是每個人所願意的!當然,此次出兵主將雖是尊囂,但實際尊囂的影響遠不如幽戰!不過今日一戰,尊囂的武功卻不能不使這些劫域戰士大為震憾,對這個人的觀點也發生了難以估計的變化!

伍行悄然退去。

當伍行的背影消失之時,幽戰又斬殺了五名敵人,身上卻添了一道傷痕。

幽將的神情肅穆,大劫主只能孤身一人回來,這讓他意外也讓他傷感,那些曾經與他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一個個都定已離他而去……

大劫主面容在長發之下並無法看得真切,但那股自然流露的霸氣卻依然絲毫不減,反而變得更為深不可測。

“臣不覺得他能夠贏樂土的兩萬先鋒軍。畢竟他只有兩千人馬!”幽將沉吟了一會兒淡淡地道。

“如果他能夠做到我們想不到的事情呢?”大劫主反問,語氣裡滿是冷殺的味道。

“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他在我們劫域隱忍數十年決不會這麼簡單。”幽將眼裡殺機一閃,似乎意識到什麼。

“本座此次樂土之行確實是慘敗而告終,但卻也讓我感覺到在我劫域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暗中影響我所有在樂土的行動,本座之所以慘敗極有可能就是這股力量讓我陷入極為被動的狀態,也使我們劫域陷入被動。”

幽將有些吃驚地望著大劫主,他從不懷疑大劫主的話和判斷,只是他無法想像在劫域之中還有如此強的一股力量能左右大劫主的樂土之行。

“此次樂土之行,我本不欲張揚,但卻有人不斷地借我之名殘殺樂土諸派之人,這才使得各派聯手對付我!若非如此,樂土又有誰能憑一己之力或者是一派之力傷我至此。”大劫主肯定地道。

幽將大為錯愕,他並不清楚此次樂土之行的具體情況,僅只是聽說大劫主為各大門派聯手擊殺,而這些人之中一個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晏聰。卻沒想到竟是有人冒大劫主之名先激怒各派,再陷大劫主於絕地,不過慶幸的是大劫主還活著。

“臣只聽說主公在樂土遇害,卻沒想到會是有人暗中搞鬼!”幽將憤然道。

“僅憑那群烏合之眾也想殺我!”大劫主不屑地道,頓了頓道,“我回來之事決不可以讓人知道,當日他們確實將我擊下絕崖,但如果我不死,出賣我的人便會不敢出現,所以我要天下人都以為我死了!否則我若欲脫身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擋得住我!”

幽將頓時明白大劫主的用意!只是他心裡卻感到更加沉重,眼前劫域不僅面臨著樂土的大舉攻伐,更要擔心內部的潛在威脅。昔日有四將同在,可今日卻只有他力撐大局,這怎麼不讓他感到壓力。

“臣明白,主公回來之事除我之外將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幽將肯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聽說你派人不斷地騷擾樂土軍的後方,這做得很好!當日我留你在劫域主持大局,看來確實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我希望你這一次也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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