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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70章
第四卷第六章天照武士

盟皇接著道:“驚怖流雖然是樂土門派,但歸屬千島盟之後,卻出力甚鉅,這一次禪都之戰,更是傾力而為。看來,依靠樂土內部力量的方式,還是可行之道,只要懂得控制即可,利用勾禍也是如此。”

小野西樓道:“哀邪的三皇咒的確是一驚世絕技,如果沒有三皇咒,西樓根本就沒有機會脫身。沒想到這一次脫險,給我最多掩護的反而是哀邪。”

說到這兒,她取出一物,雙手奉上,道:“這是哀邪的紫徽晶,此物可察陰陽五行,是當世奇物,哀邪在以三皇咒全面催發自己的修為之前,將此物交與西樓,讓西樓轉呈聖皇,說這是他最後為聖皇獻上的一份禮。”

當即有求侃上前接過了小野西樓手中的紫徽晶,呈送於盟皇面前。

盟皇接過紫徽晶,默默地端詳著,良久方聲音低沉地道:“傳我之令,追尊哀邪為千島盟天照武士。”

上殷城有天照神社,與別的天照神廟不同,天照神社中除了有天照神的雕像外,還有歷代“天照武士”的雕像,所有的天照武士,都是為千島盟效忠時戰亡的勇士,非戰績彪著者難有此殊榮。自“千島結盟”始有盟皇以來,已近兩千年曆史,而天照神社中的“天照武士”也不過只有二百一十七尊,加上哀邪,則為二百一十八尊。“天照武士”堪稱十年一見,盟皇竟給哀邪如此殊榮,連小野西樓也暗自一驚,有些意外。

哀邪成了所有“天照武士”中唯一一個來自樂土者。

或許,這是千島盟盟皇藉機向有可能會為千島盟效命的樂土人發出的一個信號,告訴他們千島盟是重才愛才的。

如果這樣,那這一手的確很可能會有一定的效果。

盟皇輕輕放下紫徽晶,對小野西樓道:“此次樂土之行,你辛苦了。”

小野西樓道:“只是西樓無能,沒有找到龍靈。不知皇子聖體如何?”

盟皇道:“你們已盡力了……”

沉默了一陣,方又道:“其實龍靈根本就沒有出現,可以說千島盟這一次是被人利用了。”

“龍靈……沒有出現?!”小野西樓失聲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千島盟為了並不存在的龍靈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未免太可悲了。

盟皇的臉色漸漸地有些蒼白了,他沉聲道:“正是。有人知道千島盟迫切要找到龍靈,所以故意透露出消息,讓千島盟的人冒險進入禪都。”

“是大冥王朝的人設下這一計的?”小野西樓問道。

“不是。如果是大冥王朝設下的計謀,反而容易讓人起疑,布下這一疑陣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叫姒伊的劍帛女子。”盟皇道。

“她……她豈非就是傳聞要將龍靈獻給大冥冥皇的人?”小野西樓這麼問時,心中已有所悟。

盟皇臉色陰沉地道:“此女太可怕。大冥冥皇欲嫁胞妹未嫁成,卻成全了姒伊!雖說這之中也有取巧的成分,但能夠如此善於把握機會,也不由人不對她刮目相看。這一次,劍帛人未費一兵一卒一物,竟然就得到了冥皇允許劍帛人建立劍帛城的承諾,而且還使千島盟與大冥的關係更為惡化,並且使雙方力量各有削弱。此女真可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頓了頓,盟皇接著道:“劍帛人並沒有真的得到龍靈,這也是曾救過你們的將雛打探到的。他現在的身份是天司祿府的管家,而姒伊又住在天司祿府,否則,只怕我們還不知要被矇騙多久,以為龍靈真的在劍帛人手中。”

如果龍靈真的在姒伊手中,盟皇是決不會放棄的。但姒伊在禪都,千島盟人要從她身上奪取龍靈,就必須潛入禪都,姒伊再施借刀殺人之計,不知還要有多少千島盟人因此而被大冥王朝所殺。所以盟皇對打探出的真相是既憤怒,又暗稱僥倖。

“此次為了皇子,勞師動眾,是本皇之過。但樂土恨不能將所有千島盟人趕盡殺絕,也著實讓人心寒。本皇也希望千島盟能安寧,但樂土以武立國,雄視蒼穹,他們從未停止過試圖吞併千島盟的念頭,正因為如此,本皇才針鋒相對,聲稱要光復樂土。這個世道,弱肉強食,千島盟要想有立足之地,就決不能屈服於樂土。”

小野西樓想要說什麼,但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兩人又交談了一陣,小野西樓告退,回到了小野府。

小野西樓走後,盟皇問求侃道:“你是否感到這次小野西樓由樂土返回千島盟後,有什麼變化?”

求侃斟酌著道:“奴才眼拙,並不能看出什麼。 ”這樣敏感的問題,求侃一律堅持不答為妙。

盟皇卻道:“她似乎比以前健談了些。”

這算什麼改變?就算真的有這樣的改變,也是無關緊要的,不值得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及啊!

求侃惑然不解,當然,他絕對不會追問什麼。

而盟皇竟也不再說下去……

戰傳說恨極紅衣男子,恨不能一出手就將紅衣男子置於死地。

“無咎劍道”在盛怒之下全力施為,聲勢駭人至極。

“炁兵”本就是區別於一般實物存在的另一種存在方式,炁兵化虛為實時,其形狀大小絕非一成不變的。

這一刻,炁兵“長相思”就比尹歡擁有時長出近一倍。

紅衣男子身形微微一動,突然有一片銀色的光霧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瀰漫開來,情形竟然十分動人,銀色光霧與他一襲火紅色的衣裳相映,極為醒目。

炁兵“長相思”一下子沒入了那片光霧之中,密集得不可分辨的金鐵撞擊聲剎那間激蕩開來。

與撞擊聲一道激蕩開來的還有無堅不摧的劍氣,劍氣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湧出,頃刻間樹倒岩碎,塵埃漫天。

戰傳說一劍擊出,未有戰果,第二劍即刻隨之而出,竟仍與第一劍一樣,是那式“八卦相盪無窮道”,劍勢自有生滅,一劍衍生萬千變化,且回復往返,無窮無盡。一劍快似一劍,如不絕怒濤瘋狂地捲向紅衣男子,剎那間,戰傳說不知已將一式“八卦相盪無窮道”使出了多少遍。因為始終無法克敵,戰傳說便不斷地將自身內力修為加強催運。他渾然已忘了“無咎劍道”共有六式,也忘了自己可以變招進攻,此刻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要將紅衣男子擊殺!

不惜一切!!!

這樣的攻勢的確聲勢駭人,僅僅是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就已具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但這樣的攻勢卻注定無法奏效,因為對手的修為同樣是深不可測,他怎可能僅憑一式“八卦相盪無窮道”就擊敗對方?

“砰……”一團血霧乍現,赫然是戰傳說噴出了一口熱血,而噴出的熱血又在強橫氣勁中立時化為血霧。

紅衣男子只守未攻,戰傳說卻受傷了!

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難道,紅衣男子的修為,竟比戰傳說高明許多?

但紅衣男子卻沒有趁此機會立即予以反擊,相反卻如輕羽般倒掠而出。戰傳說一時真力不繼,竟也無法困住紅衣男子,只能任由他退後。

戰局以這樣奇異的方式暫時中止。

雙方立足處本是崎嶇不平,此刻卻已被凌厲氣勁掃平,數丈之外,堆積了斷枝碎石,數丈之內,卻平整得像是清掃過一般。

紅衣男子眼中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他知道戰傳說為什麼會受傷吐血——戰傳說並不是被他擊傷的,而是因為戰傳說幾如瘋狂,以超越人的承受極限的方式不斷全力催運真氣,這麼做或許可以支撐一時,但又怎可能持續太久?更不用說如戰傳說這樣一劍接著一劍瘋狂進攻!最終,一口真氣無以為繼,竟使戰傳說反傷自身。

換而言之,擊傷戰傳說的,可以說是他自己!

照理,任何武道中人都知道諸法有度,不可過甚。以戰傳說今日的修為,更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這一次,戰傳說卻沒能做到這一點。

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戰傳說在聽到紅衣男子所說的話之後,極度的憤怒已使他不顧一切!

戰傳說的攻勢只是稍稍一緩,便再度席捲而出!

這一次,戰傳說冷靜了些,劍勢反而更為嚴謹。自從隱鳳谷一役中意外擁有“涅槃神珠”後,戰傳說每受一次傷,功力反而增進不少,如今他的功力已極高,配以獨步天下的“無咎劍道”,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紅衣男子的修為同樣高得驚人!戰傳說先前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因心緒混亂至極,故紅衣男子雖已出兵器,卻未曾留意對方所用的是什麼兵器,直到受了傷之後,才留意到紅衣男子所用的是一柄軟劍。

憑一柄輕盈的軟劍,能與炁兵“長相思”相抗衡,實是不易。

戰傳說恨紅衣男子太卑劣,出手毫不容情,幾乎每一出手都是同歸於盡的拼命打法。紅衣男子對戰傳說的悍勇顯然有些措手不及,竟一連讓戰傳說逼退了好幾步。

雖然被一連逼退了幾步,但他的步伐絲毫不亂,非但不亂,反而可以說是每一步踏出都妙至毫巔,且灑脫無比。

他的軟劍,幾乎已不再是一件兵器,更像是一縷清風,可以變幻出任何的角度與方位,從任何的角度刺出。有好幾次,戰傳說甚至看到對方的劍是從他自己的身體穿過,然後及時而準確地擋住了炁兵“長相思”。

這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事實,劍若穿透了身軀,怎麼會既不傷也不見血?!但戰傳說視線所捕捉到的,卻的確是這樣不可思議的情景。

紅衣男子的劍法太神出鬼沒,以至於連戰傳說也難免產生錯覺。

尖銳懾人的破空聲中,戰傳說一劍遙遙刺出,炁兵過處,竟挾帶一道火紅色的火焰,似若火龍般疾竄而過,直噬紅衣男子。

火龍驀然驚變,讓一直應對從容的紅衣男子不由為之一驚,軟劍閃電般在第一時間搭上了炁兵。

炁兵驟然消失無踪!

炁兵本就是異於物質正常存在狀態之物,它的存在與消失都決不能以常理度之。軟劍搭上炁兵的那一剎那,炁兵便憑空消失了,縱然是天下最快的劍法,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它的消失,就像光線驟然消去般,沒有任何的過程。

軟劍頓時撲空。

紅衣男子一驚。

破空之聲再起。

一道冷風直取紅衣男子的後背!

赫然依舊是炁兵“長相思”!但卻是在戰傳說的左手,就像它的消失一樣快至不可思議。

“長相思”在左手突現同樣是匪夷所思!

非但紅衣男子沒有預料,連戰傳說自己都沒有預料到,他只是在那一刻竭力欲擺脫與紅衣男子的糾纏,在炁兵消失後的一瞬間,他發現如果自己的左手還有一件兵器,那麼紅衣男子就有一處致命的破綻了。

他沒有料到自己左手真的會出現炁兵!

戰傳說取勝的慾望太強烈了,強烈到可以使自己受內傷。在眼見防守得滴水不漏的紅衣男子突然出現了唯一的破綻時,戰傳說對取勝的渴求更是迫不及待。

炁氣本就是實與虛的複合體,是介於物質與精神之間的一種存在方式。炁兵可以說是無時不存在於戰傳說的軀體中,將之化虛為實的本就是強大的意念。所以,炁兵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消失又重現。

戰傳說渴求的事成了事實,而他的確曾看出紅衣男子的一處破綻——當然,在正常情況下,那樣的破綻根本不可能成為破綻,因為沒有人能夠憑空多出一件兵器來——只是戰傳說卻是一個罕見的例外。

但,這卻不能使戰傳說一舉將紅衣男子擊殺,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局。

所以,在炁兵重現左手時,戰傳說不由一怔。

這一怔,就給了紅衣男子險處求生的機會。

炁兵“長相思”閃電般刺出,快不可言,但戰傳說一怔之下,仍是耽擱了極短的一剎那,那隻是一閃而逝、幾可忽略不計的時間,但在此刻卻是那般的重要。

“哧……”一聲輕響,血光乍現,紅衣男子後背已被劃出一道口子。傷口拉得很長,足足有一尺,卻決不致命,因為傷口不過半寸深。

鮮血湧出,卻並不顯眼,因為鮮血的顏色與衣衫的顏色是相似的。

戰傳說並非心狠手辣之人,但那是在平時。如今,面對一個污辱了小夭的人,戰傳說恨不能一劍便將紅衣男子劈成粉碎。

小夭是那麼得單純,卻為這人面禽獸所玷污!從小夭落入紅衣男子到今天已有七天,在這七天中,小夭的心靈與肉體曾受過怎樣的折磨?在這七天中,她是何等的絕望與無助?

戰傳說一擊而中,毫不留情,驚世駭俗的攻勢立即又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而出,“無咎劍道”揮灑得淋漓盡致。

瘋狂劍勢赫然在虛空布下了以萬道火弧組成的火網,與凌厲劍氣一道形成了無堅不摧的攻勢。如此詭異的情景,實是駭人聽聞。

戰傳說自己也不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也不在乎是怎麼回事,只知這樣更能有壓倒性的氣勢,這就夠了——只要能讓紅衣男子付出代價,一切都不重要!

戰傳說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內力竟會如此綿長深厚,簡直深不可測。先前雖然受了內傷,但現在已毫無影響,非但沒有影響,反而感到內力更為充盈!

這無疑是拜“涅槃神珠”所賜。

“鳳凰涅槃,每隔五百年集香木自梵,在火中得以涅槃重生,而重生鳳凰的羽翼將會更美麗,它的鳴叫會更清亮……”

生命自消亡到重生,重生的生命力量更為強大——這,就是涅槃的力量!

戰傳說以左手把持炁兵“長相思”,一番搶攻,終無功而返。這時,他才意識到左手畢竟不比右手運用自如。

戰傳說只是略略地一緩,一片炫目的寒光已鋪天蓋地而來,而對方的火紅身影在這片寒光中若隱若現。

戰傳說大吼一聲,雙手齊出!

竟同時有兩道火紅色的光芒如奔雷般怒射而出。

戰傳說竟同時揮出兩件炁兵“長相思”!一左一右,而炁兵“長相思”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呈銀白色,而變成了赤紅色。炁兵過處,就像是燃起一片血紅色的晚霞。

戰傳說不明其中原因,紅衣男子卻一聲驚呼:“火鳳神訣——!”

驚呼聲中,漫天寒光已消失無踪,紅衣男子如紙鳶般倒飛而去,臉色煞白。

“嘩……”

紅衣男子倒飛著撞斷了不知多少樹枝,最後飛身跌進了一片林木叢中。

戰傳說以為紅衣男子在受挫之後想藉機逃遁,豈肯放過?毫不猶豫地掠身而起,緊追過去,亦沒入茂密林中。

甫入叢林,便聽得無數利劍破空聲充斥了天地間,萬道劍影自任何一個可能的角度襲向戰傳說,氣勢之盛,無可言喻,彷彿在這叢林中竟隱有千軍萬馬,這一刻千軍萬馬同時向戰傳說發動了攻擊。

這當然不會是真的,以戰傳說的修為,附近若隱有大批人馬,他豈會沒有察覺?

何況,這是在祭湖湖心島,唯一有可能將大批人馬帶入湖心島的只有冥皇,但紅衣男子顯然不應該是大冥王朝的人,所以這種情況也不可能發生。

無暇細思,戰傳說第一時間祭起“無咎劍道”中擅於守勢的“剛柔相摩少過道”,將自己守護得水洩不通。

“沙沙沙……”

一陣奇異的響聲之後,漫天劍影消失,戰傳說赫然發現自己身旁竟落了一地殘枝敗葉,殘枝敗葉都一無例外地有著整齊的切口,顯然是被利器所削斷。

“難道,方才自己所擋開的,竟不是劍,而是……這些枝葉?”戰傳說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那一刻,戰傳說忽覺腳下一緊,雙足同時被什麼東西緊緊纏住,並分別向兩側同時用力拉扯。

戰傳說大吃一驚,雙手倏然低垂,炁兵光芒乍現,兩道劍氣射出!與此同時,戰傳說本能地向地面望去,這一望,他幾乎魂飛魄散。

因為他赫然發現緊纏著他雙足的竟是堅韌的樹藤!

如果說本是漫天劍影忽然化為殘枝敗葉已夠讓戰傳說吃驚的話,那麼這一次則更甚。

驚愕之中,兩道劍氣已將樹藤切斷,戰傳說雙足立得解脫,但事情卻並非如此簡單,他駭然發現樹藤雖被切斷,卻以絕對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地生長,並向他再度逼近。

戰傳說頓時只覺頭皮發麻,想也沒想,就已沖天掠起。

他當然知道就算被樹藤再一次纏住,也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他卻實在不願再讓樹藤與自己相接觸。無論是誰,如果發現樹藤突然可以不可思議地瘋狂生長,並且可以如人的手臂一樣向人抓扣過來時,他的感覺絕對是毛骨悚然。

戰傳說沖天掠起時,忍不住還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樹藤,他驚愕地發現樹藤似乎已具有了智慧一般,竟在他掠起後,也突然人立而起,在空中扭曲、延伸,像是魔鬼的手臂,欲將他從空中生生扯下。

戰傳說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躍數丈,已隱入如巨傘般的樹冠中。

但,他很快便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大的錯誤!當他的身子隱入樹冠中的那一剎那,無數枝葉就像在同一刻接受了某種神秘信號,突然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瘋狂延伸,就如同半空中突然伸出無數只橫七豎八的手臂,共同架構成了一個樊籠,將戰傳說困於其中。

就算是真的樊籠,休說是木質的,就算是鐵鑄的,也無法困住戰傳說,但戰傳說此刻的感覺卻遠比真的被樊籠困住還要緊張得多。

八卦相盪無窮道!

炁兵“長相思”驚人長鳴,化作無數劍影,一下子炸了開去。

戰傳說只覺眼前一亮,整個樹冠已被他削去了幾乎大半。

但就在他略感輕鬆的一剎那,一道寒光已如咒念般直取其前胸!

這是真正的劍——紅衣男子的劍!

戰傳說為劍氣破空聲所驚醒,有一種剛從夢魘中驚醒過來的感覺!

這的確像是一場噩夢,除了在夢中,現實裡豈會發生如此詭異的事?

但戰傳說卻知道這並非一場噩夢,夢中決不會有如此快捷、真實、飽含無窮殺機的劍!

戰傳說一舉蕩開如鬼魅般的樹枝後,即刻封擋當胸刺來的那一劍!他已感到紅衣男子劍法之精妙嫻熟在他之上,但論內力之雄厚,卻有所不及。這實在是不可避免的,試問天下間又有誰能如戰傳說一般擁有“涅槃神珠”的力量?紅衣男子與戰傳說一樣年輕,竟也能與戰傳說一較高下,已是難能可貴了。

戰傳說準確及時地在對方寒劍即將穿刺入他的身軀前的一剎那擋住了那一劍!

他本準備在擋下這一劍之後,立即轉入反擊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必須緊緊纏住紅衣男子,以免再受到莫名的不可思議的攻擊——來自樹木的攻擊!

但,當他堪堪擋下對方的劍時,突然感到一股空前強大的真力洶湧壓來,力量奇強,戰傳說根本無法立即予以反擊,因為炁兵“長相思”竟被震得向他這邊彈了回來。

對方的兵器不過是一柄以輕盈見長的軟劍!

那一刻,戰傳說幾乎有心灰意冷的感覺,自己空有“涅槃神珠”相助,竟然在比拼內力上也無法占得上風。

所幸戰傳說對炁兵的運用已得心應手,他的左手再度幻化出另一柄炁化“長相思”,一挫倏揚,向那團奪目的紅色怒射過去。

戰傳說只覺肩胛一痛,已然中劍,但同時他也迫使紅衣男子不得不在未繼續擴大戰果的情況下就抽身而退,如一團紅色的火焰般飄然落下。

戰傳說相信樹木的詭變與紅衣男子有關,所以縱然受傷,他也毫未滯留,緊隨著紅衣男子落下,不再給紅衣男子再施“妖法”的機會。

戰傳說甫一落地,便感到有些異常。緊接著,他就發現自己落足的地方本只有半人高的灌木,此時卻已發瘋般地躥升至足足有他一人高,不禁又驚又怒,一聲厲嘯,浩然劍氣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激溢而出。

無論是高大的喬木,還是灌木,乃至草莖,都在浩然劍氣中齊齊倒下,方圓三丈之內,被戰傳說在頃刻間夷為平地。

紅衣男子卻已在五丈開外,他的身形在樹林中穿掠時動作優雅從容得無以復加,叢林的樹木荊棘似乎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他就如同一條魚,而森林就是他的江河。

戰傳說猛然有一種感覺,感到這紅衣男子與樹林是融為一體的,而且是血脈相連的那種密切!他就像是樹林中的精靈,一呼一吸都與樹林是相連相通的。

戰傳說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深切地感受到森林也是有生命的。

無限的感慨使戰傳說不由自主地緩下了腳步。

身側響起一片奇異的“沙沙”聲,戰傳說眼角余光一掃,已看到剛在自己劍氣中倒下的樹木已開始迅速地抽出新枝,並以讓人目眩神迷的速度生長著… …

戰傳說已懶得驚訝了,太多的不可思議讓他有些麻木了。

肩胛處有些痛,但傷口卻不深,或許可以說他與紅衣男子暫時拼了個旗鼓相當。

既然是旗鼓相當,紅衣男子當然不會是急於逃脫。他已站定於草木叢中,正面直對戰傳說,忽然道:“我一直以為你與異域廢墟有關係,沒想到你卻是火鳳一脈的人。我既已試出你的身份,也就沒有必要再騙你。其實,小夭如今仍安然無恙。”

戰傳說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希望紅衣男子所說的是真話,但又憑什麼相信紅衣男子的話?如果他先前所說是假話,那麼又為什麼要騙自己?

戰傳說竭力讓自己冷靜些,他沉聲道:“只有當我見到了小夭時,才能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如果現在你不交出小夭,我們之間,唯有一戰!”

紅衣男子哈哈一笑,道:“就算沒有小夭這檔事,你我都必然有一戰。小夭只是我將你引到這兒的工具,她對我再無其他用處。你是火鳳宗的後人,當年若不是栗怒太昏庸愚笨,為光紀所利用,而且還生生拆散了他的女兒爻意與木帝,武林神祇就不會那麼快瓦解,光紀也不會謀反得逞。如今火鳳宗也落得難見天日的下場,實是報應……”

戰傳說大吃一驚,道:“你是說……爻意?!”

“這有什麼奇怪的,木帝乃最有力量的神,他有什麼地方配不上爻意公主?!”紅衣男子道。

戰傳說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爻意,而且是與木帝威仰一併提及。爻意一直都鬱鬱不歡,因為她深深地懷念真正屬於她的時代,懷念她的威郎,那麼此次這紅衣男子會不會道出什麼驚人的秘密,對爻意有所幫助?

戰傳說很謹慎地道:“你如何斷定我是火鳳宗的人?”

紅衣男子以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道:“你的'火鳳神訣'除了由火鳳宗一脈傳下外,又怎可能有其他途徑可以得到?只是沒想到你如此年輕,已能練成火鳳神訣,倒也不簡單,難怪火鳳宗的神器會落在你的手中。”

戰傳說在隱鳳谷中時曾聽爻意提過“長相思”是她父親栗怒的神器,所以對紅衣男子所說的這一番話倒也聽得明白。

但他自知自己根本不是火鳳宗的後人,也不曾修煉過所謂的火鳳神訣,紅衣男子為什麼會認定自己是修煉了火鳳神訣?

戰傳說回想方才與紅衣男子相戰時的情形,又想到“涅槃神珠”,終於明白了大概:“涅槃神珠”蘊有火鳳宗開宗四老的力量與智慧,自己擁有了“涅槃神珠”,便等若擁有了火鳳宗開宗四老的力量,火鳳宗開宗四老身懷火鳳神訣這樣的武學毫不為怪,那麼自己顯露出與火鳳神訣相關似的修為也就不足為奇了。

思及此處,戰傳說緩聲道:“如此說來,你就是木帝威仰的後人了?”

他之所以這麼問,其實只是憑著對對方之話的推敲猜測而說的。

紅衣男子麵容一肅,傲然道:“當然是。我既然使出了'千秋輪迴訣',就不會擔心你知道我的身份。”

千秋輪迴訣?!那瘋狂生長的林木,似有靈性的樹藤,莫非都是“千秋輪迴訣”使然?

戰傳說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時,便聽得那紅衣男子道:“你好像識不得千秋輪迴訣,卻又能使出火鳳神訣,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能使出火鳳神訣的人,必然是火鳳宗所屬,火鳳宗的人又肯定識得千秋輪迴訣。你的身上有種種矛盾的地方,譬如你的容貌酷似木帝,但你卻不是異域廢墟的人。”

戰傳說心頭一動,紅衣男子的話讓他想起了西陲荒漠中的古廟,想起了那廟中神秘的人物,想起自己在古廟中的遭遇……

那座古廟,與異域廢墟相去不遠,而戰傳說容貌大變,變成了今日的模樣,也是在遇見古廟中的那神秘人物之後。再結合紅衣男子方才所說的話,是不是可以推知那座古廟以及古廟中的神秘人物與異域廢墟有某種關係——甚至,那神秘人物就是異域廢墟的人?

同時,紅衣男子的話還讓戰傳說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異域廢墟的來歷。由紅衣男子的說法看來,異域廢墟似乎與木帝威仰有關。

即使只為爻意,戰傳說也覺得有必要追問清楚。

所以,他道:“為什麼你覺得我可能會是異域廢墟的人,就要與我決戰?”

“照理,異域廢墟的人,沒有我認不出的,而你卻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所以我要查清你的真正身份!”紅衣男子道,“挾制小夭,只是我的一種手段而已。在禪都,我是無法試出你的真正身份的。”

“你是異域廢墟的人?!”戰傳說愕然問道。

也難怪他這麼吃驚,對樂土武道中人來說,異域廢墟是那麼得神秘,似乎還從來沒有人見過異域廢墟的人——這麼說也不甚確切,晏聰的先祖就曾進入異域廢墟,並且活著離開異域廢墟,還創下了“大易劍法”。不過,異域廢墟的人未在樂土公開露面倒是不爭的事實。如果這紅衣男子真的是異域廢墟的人,那麼也許他是極少潛入樂土的異域廢墟中的一人。

當然,所謂的“極少”,也只是包括戰傳說在內的諸人的猜測而已,其實真正情況如何,誰也不知。

紅衣男子毫不思索地點頭承認了:“不錯,我就是異域廢墟的人!”

戰傳說腦中靈光一閃,道:“異域廢墟是由木帝一脈傳承下來的?”

紅衣男子再一次肯定了戰傳說的猜測,不過同時他眼中的疑惑之色更甚。

“太好了!”戰傳說抑止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叫了一聲。

“什麼?”紅衣男子不由為之一怔。

戰傳說沒有解釋,他所想到的是,如果異域廢墟是木帝一脈傳下的,那麼要了卻爻意的心願就不會是漫無目標了。

紅衣男子也不追問,道:“我之所以騙你說小夭已被我玷污,只是想讓你憤怒,迫使你將自己的真正看家本領使出,以最終斷定你是不是與異域廢墟有關係的人——其實以你的容貌,無論是異域廢墟中的哪一個人見到你,都會立即懷疑你與異域廢墟有關係,因為你與木帝長得太相像了!”

戰傳說暗忖道:“關於這一點,爻意早已說過了。”心頭轉念時,忽然想起一事:如果自己在古廟中所遇到的神秘人物是異域廢墟的人,那麼自己由本來面目易容成今日模樣這件事,異域廢墟的人應該知道,當然也就不必再追查他的身份了。

或許,那古廟中的神秘人物並不是異域廢墟的人?

雖然事情依然撲朔迷離,但戰傳說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讓他心情變得輕鬆許多有兩個原因:一是終於知道異域廢墟與爻意有著重大關聯;二是紅衣男子已幾次強調他並沒有加害小夭。雖說是口說無憑,但紅衣男子與戰傳說之戰並不落下風,應該不會是迫於壓力才改口的。

既然紅衣男子沒有加害小夭,戰傳說戰意頓消,他更關心的是小夭的安危,當下道:“如今,你已知道我不是異域廢墟的人,也與異域廢墟沒有關係,就請將小夭還與我。大丈夫處世,何必為難一介弱女子?”

紅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從未想過要做什麼大丈夫,要我交出小夭不難,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戰傳說總覺得這個紅衣男子有些邪氣,手段狠辣,他的條件決不簡單,卻只得道:“你說吧。”

紅衣男子微微笑道:“木帝乃天地間最強大的神,木帝神威,決不容任何凡人冒犯,你不該長得如此與木帝相像。我要你答應的條件就是自刺一劍,毀去自己這張臉!只要你做到了,我自會將小夭交給你。”

一股怒意騰地升起,戰傳說為紅衣男子的霸道而怒!世間竟有這等人物,連他人長成什麼模樣也要加以限制!

戰傳說冷冷地道:“若是我不答應又如何?”

紅衣男子道:“你當然可以不答應,但如此一來,你就永遠沒有機會見到小夭了,就算你能擊敗我,也是如此!”

他的語氣極為平淡,正因為平淡,才讓人感到他所說不是恫嚇,不是威脅,不是假設,而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異域廢墟在樂土人看來一直很神秘,也很可怕。對付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我們應該有許多的手段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你殺了我,那麼她所受的折磨將增加十倍、百倍——更何況,你根本沒有殺我的把握,一點也沒有。”紅衣男子信心十足地道。

紅衣男子的手段當然卑劣,絕非大丈夫所為。

但他早就說過他根本無意成為“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大丈夫,那便等於說他決不介意做一個小人——這樣的人,豈非很可怕?

異域廢墟神秘莫測,有如鬼域,誤入廢墟者,鮮有人能活著離開……這一切,都在佐證著紅衣男子的話。

戰傳說的手心漸漸地滲出汗來,後背卻一陣陣發涼。他的眼前閃過了氣概豪邁的殞驚天的顏容,也閃過了小夭的顏容。

終於,戰傳說聲音低沉地道:“只要你讓我見到小夭的確安然無恙,我就可以答應你的條件。”

“好,我相信你能說到做到。”紅衣男子居然這麼道,“世間既有我這樣的不屑做頂天立地大丈夫的人,也就有一心要做'言出必行'的人,你既然敢獨自一人前來湖心島,我相信你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話,應該是讚譽戰傳說之詞,但他的語氣聽起來更多的卻是嘲弄的意味。

說完這一番話,紅衣男子突然反手一抓,手中已多出了一條樹藤,再一抖,那樹藤便被扯起,筆直射出,射向他身後的茫茫叢林。他的動作是那麼自然,自然得就像動一動自己的手指一般輕鬆愜意。

“他真的像是一個與森林息息相通的幽靈。”

戰傳說心頭升起這樣的感慨的同時,也留意到自己身邊的草木已停止了瘋狂的生長。而紅衣男子身邊的草木卻無風自動,像在翩翩起舞,又像在為紅衣男子的出現歡呼雀躍。

樹藤延伸出足足有十丈遠之外後倏然反捲而回,回捲時已卷裹出一個人來。

是小夭!!

僅只看到第一眼,戰傳說就已斷定那個被捲飛而起的人是小夭。

戰傳說只覺心頭一熱,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緊張了——小夭的情形如何,馬上就可以知曉了!

紅衣男子反手一抓,已將那扯飛過來的身影扣住,隨即輕輕放下。

果然是小夭!

那樹藤將小夭纏了一圈又一圈,束縛了她的雙手雙足,讓她動彈不得。而且戰傳說也知道就算沒有這樹藤的束縛,小夭也是無法動彈的,否則方才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豈能無動於衷?

小夭不但不能動彈,而且不能開口。她那美麗的雙眼望向戰傳說這邊時,立時熱淚滾滾,幾多驚喜,幾多感動,甚至還有幾分羞赧。

她本是一個大大方方、敢作敢為的女孩,卻在這時候顯得有些羞赧不安,這本有些不正常,可戰傳說卻根本無暇去仔細分辨這一點了。他見小夭只是流淚卻不開口,便想到小夭既不能動彈又不能開口說話,這等屈辱,也許她已忍受了整整七天。戰傳說只覺心頭一緊,恨不能一下子將她救出。

雖有此念,戰傳說卻一動也不敢動。他早已聽說了紅衣男子在銅雀館殺人時的心狠手辣,小夭既然落在他手中,若是輕舉妄動,恐怕隨時都有可能為小夭帶來滅頂之災。

卻聽得紅衣男子道:“她雖然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但卻可以點頭,你可以問她話了。”

戰傳說望著小夭,沉吟片刻,道:“你是否受了他人的侮辱?若是有,你就點頭。”

說這番話,戰傳說看似平靜,心中卻緊張得要命,只要小夭一點頭,那麼就算最終殺了紅衣男子,也無法解除他心中對殞驚天的內疚,也無法緩解他的自責。

小夭沒有點頭,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只是那麼望著戰傳說,似乎欲將戰傳說望入眼中,印入心裡。

戰傳說終於舒了一口氣,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麼,趕忙又追問了一句:“你能點頭嗎?”

如果小夭其實根本連點頭這樣最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做到,那麼方才所問的話就根本毫無意義,那隻是紅衣男子的一個圈套。戰傳說總算有些心細——這次小夭點了點頭。

戰傳說是真正地放心了,他覺得有些僥倖。這紅衣男子性情古怪,喜怒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夭能在他手下保持清白,實是萬幸。

紅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現在該是你兌現自己承諾的時候了。”頓了一頓,又道:“當然,你也可以食言,但其後果如何,卻不得而知了。”

戰傳說毫不猶豫地道:“好,我答應你!”

銀芒一閃,炁兵“長相思”已在手中。

小夭的雙眼一下子瞪大了,她拼命地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戰傳說笑了笑,對小夭道:“你知道這本來就不是我原本的容貌,將它毀去也沒什麼。”

炁兵“長相思”真的揚起來了!

小夭一下子怔住了,她眼神中滿是驚愕、擔憂、自責、悔恨……

也許,她知道戰傳說真的會這麼做,所以她才如此擔憂。

“難道你不怕在你自毀了容顏後我卻食言嗎?”紅衣男子悠然道。

戰傳說的目光沉穩如千年磐石,像是根本就不為對方的話所動:“你可以食言,或許我的確未必能勝過你,但有一點我卻一定能做到,那就是與你兩敗俱傷乃至同歸於盡!”

紅衣男子神色一肅,竟不再有玩世不恭之色,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你的女人嗎?就算是你的女人,天下美貌女子多得是,你又何必冒這樣的險?”

小夭默默地望著戰傳說。

戰傳說道:“她是我的朋友。”很簡單的理由,但對某些人來說,卻是很充足的理由。為了這樣的理由,他們可以做任何事,冒險、流血、乃至——赴死!

紅衣男子雙眼微微地瞇了起來,他本就是一個俊朗得近於完美的男子,這樣的神情更讓他充滿了異樣的魅力。戰傳說心中暗嘆一聲,心忖如此人物何以如此心狠手辣……?

而小夭卻垂下了眼瞼。

戰傳說可以為她獨自一人冒險赴湖心島之約,可以為她自毀容貌,因為他視她為友。戰傳說為她做出了這一切,當然讓她感動。

但卻又不僅僅是感動,還有悵然若失。因為戰傳說視她為友,就等於否認了她是他的女人。

她本就不是戰傳說的女人,可是——她希望是。就算不能真的成為戰傳說的女人,只要戰傳說承認一次,對她來說,已是莫大的幸福了——即使讓她此刻死去,她也是幸福的。

可戰傳說卻沒有這麼說。

“僅僅因為她是你的朋友就可以為她這麼做?”紅衣男子問道。

“她的父親在沒有見到我之前,就可以為了我而不惜得罪勢力大得驚人的力量,只是因為他覺得我沒有錯,而是想追殺我的人錯了。”戰傳說緩緩地道。

紅衣男子還要再說什麼,戰傳說卻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道:“何需多問!”

竟已揮動炁兵“長相思”向自己的右頰劃去!

血濺!

戰傳說俊朗的容貌赫然已被毀壞!

炁兵“長相思”在他的右頰劃出一道口子。

紅衣男子卻在這時有了驚人之舉——他突然出劍,閃電般向小夭刺去!

他竟果真食言了!

“混賬!”戰傳說一聲暴吼,地動山搖,雙目盡赤!身形在剎那間暴起疾掠,炁兵“長相思”驟然間由銀色轉變為火紅色,火紅色的炁兵急劇膨脹,化為一道赤色驚虹,破空貫射向紅衣男子!

赤色驚虹所過之處,劈啪暴響,虛空一片囂亂,似已被這赤色的驚虹所吸扯、撕裂、卷裹,氣勢駭人至極。

連戰傳說自己都沒有料到這一擊,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他只知道,在出擊的那一瞬間,心中的憤怒已攀升至無以復加之境!不僅憤怒,而且絕望,因為他知道自己已根本救不了小夭。他與小夭、紅衣男子之間相距近十丈的距離,而紅衣男子與小夭近在咫尺,以紅衣男子的劍法之精妙卓絕,完全可以在殺了小夭之後再對付他的攻擊。

戰傳說恨不能一下子便將自己的所有力量乃至生命都藉這一劍揮出!

事實上,他似乎也真的做到了這一點。若非包含了強大無比的生命力,又豈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劍?

但,戰傳說忽然發現自己錯了:紅衣男子的劍只向小夭刺出了一半,就突然回撤了,而這時自己的驚世一擊已挾滅絕一切的殺機破空而至!

戰傳說很是吃驚,他不明白為何事情的發展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樣。

但他卻來不及作更多的思索,這一劍威力之甚,絕對前所未有——他雖然攻出了這可怕的一擊,卻連他自己也駕馭不了這驚世一擊!

這一擊,是如此迅猛,以至於幾乎是當它揮出之時,便是它一擊奏效之時,中間幾乎沒有過程。

紅衣男子的身軀突然飄了起來,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

但這一次,卻並非因為他卓絕的身法使然,而是被戰傳說一擊擊傷了。

他火紅色的身影與漫天血霧卷裹在一起,好不慘烈淒厲。

戰傳說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竟可以一招便擊敗紅衣男子,心中驚愕不已,但他已無暇多想了,急忙以劍氣劃斷捆縛小夭的樹藤,再飛速解開小夭的啞穴。

“戰大哥……”小夭啞穴被解,立即喚了一聲,千萬心緒,已然包含於一聲“戰大哥”之中。

戰傳說剛欲說什麼,突然聽到“轟……”的一聲,眼前驟然一黑,身體就像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中,在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

事實上,那一聲轟鳴,只是他的一種錯覺,錯覺源自於他的體內。他的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迸發開了,迸發開的東西太強大,似乎將他的七魂六魄、精氣元神也一下子擠出了身體。

所以,戰傳說有一種靈魂即將與身軀駁離的感覺。

他竭力想睜開眼睛,竭力想讓自己不往下墜落,可他的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

當然,事實上他的雙目一直就未閉上,身軀也沒有下墜,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

他的最後意識就是想到了自己如果就這樣失去知覺,那麼小夭一定很危險!而紅衣男子雖然被擊傷,但肯定沒有死——此人本就心狠手辣,在被他擊傷之後會做出什麼,可想而知。

可惜,戰傳說想到這一點後,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現在,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無法阻止、無法改變了……

禪都。

禪都分內城、外城。雖然內城、外城都屬於禪都,但在內城與在外城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走在內城的街上,無論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端正走姿,收斂笑容,即使笑了,也只會是很節制的笑。

但走在外城的街巷卻不同,你可以挺胸凸腹地走,也可以畏畏縮縮地走;可以狂笑,可以擠眉弄眼……總之,在內城時,就會有一張無形的枷鎖套在你的身上,而到了外城,則將之輕鬆卸下了。

或許這就是外城一直比內城熱鬧喧嘩許多的原因所在。

但今天的外城卻絲毫不顯喧嘩,非但不喧嘩嘈雜,反而肅靜異常。

還是午後,小攤小販就已早早地收拾東西回到家中了,各家店鋪也早早地關了門,街上很少有行人,就是有,也是行色匆匆,好像多耽擱片刻,就將有人大禍臨頭。

只有一列列一排排的無妄戰士、禪戰士在外城主要的街巷穿梭著,人人神色肅穆,如臨大敵。

自從千島盟人慘敗於禪都後,禪都已恢復了平靜,沒想到才安靜數日,便又再度變得劍拔弩張。

難道,這一次又有什麼強敵潛入禪都?

一家棺材店裡,幾個伙計和他們的掌櫃團聚一起,將聲音壓得極低地交談著。店門關得嚴嚴實實,屋內的光線有點暗,屋後通向後院的門開著,可以看見院子裡排放著幾具棺木,都未上漆。

掌櫃的矮胖,圓臉,頭髮稀落,眼角有一顆大痣。他緊緊地盯著對面那黑而瘦的伙計道:“你真的看清了嗎?”

“看清了。”那伙計將聲音壓得比掌櫃還低,目光閃爍不定,刻意地製造出神神秘秘的氣氛,只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他道:“那兒張貼了一幅畫,就是這畫引來了五百無妄戰士、二千禪戰士。”

“哇……”眾人低呼一聲,都為這伙計所說的低聲驚呼,卻也不去想那伙計所說的是否確切,眾人七嘴八舌地道,“是什麼畫如此不尋常,竟能引來這麼多無妄戰士、禪戰士?”“就算畫了金山銀山也不至於如此啊?”“金山銀山若是畫在紙上就沒有什麼了,倒不如說是美女……”

掌櫃伸出他那又厚又短的手掌,在每個伙計的頭上都敲了一記,道:“讓阿旺說下去。”

眾伙計便都噤聲了。

那又黑又瘦的阿旺這才接著道:“你們全都沒有猜到那畫上畫的是什麼。”

“是什麼?”

這一次插話的卻是掌櫃。

掌櫃催問,阿旺自然不敢再賣關子,他道:“畫中所畫的是一個人……”

先前猜是畫了個美女的伙計不由得意地笑道:“果然是畫了一個人。”

阿旺“哧……”的一聲,道:“畫中畫的可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非比尋常的男人,可以說整個樂土沒有誰不知此人。”

被阿旺“哧”了一聲的伙計很不服氣地道:“除了冥皇,又有誰能讓整個樂土都知曉?”

阿旺嘆了一口氣,道:“畫上畫的人就是當今冥皇。”

屋里人一下子都靜了下來,大夥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說不出話來,連阿旺也被這樣的氣氛所震住了,到嘴邊的話也給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掌櫃才低聲道:“你看清了畫中畫著的冥皇在做什麼嗎?”

眾人都眼巴巴地望著阿旺。

阿旺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只遠遠地看見那畫中的冥皇像是在對著一座山躬身施禮,但那座山卻很不像山,山沒了山頭,也過於規則。那時,已有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在觀看那幅貼在牆上的畫,我想擠進一點也擠不進……也幸好擠不進,正當我想尋入縫隙走進時,忽聽得一陣'噼劈啪啪'亂響,就見有無數的鞭子在人群上空飛舞著,每一鞭揮出,就有人受傷——其實揮鞭的也就不過五個人,但當時看起來卻真像是有無數人在揮舞著鞭子向人群抽掃。那麼多的人擠作一處,一時哪能逃散得開?被鞭擊傷了不少人,更有被擠傷壓傷踩傷的,我幸好沒有擠進去,加上人又黑又瘦,那些揮鞭的人大概不容易看到我,所以讓我有驚無險地逃回來了。”

他想調侃自己幾句以緩和屋內壓抑的氣氛,說完之後就笑了,卻發現自己笑得很僵硬,而且除他之外,誰也沒有 。

現在,眾人心中都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冥皇乃樂土至尊,地位何等之高,除了天與地,有什麼值得冥皇下拜?那模樣獨特的山峰,必定是另有諷意,這幅畫的矛頭顯然是直指冥皇。既然如此,無妄戰士、禪戰士大量出動也就不足為奇了。有辱冥皇尊嚴的畫,自然不能再讓他人看見,而且此事是誰人所為,也必須徹底查清。這事無論是落在誰的頭上,都吃罪不起!

掌櫃把粗短的手指壓得“啪啪”直響,他幾乎是惡狠狠地道:“從現在起,誰也不得邁出店門一步!”

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對任何人都說我已病了,自昨天開始就病了,一直病臥在床。”

他未免太膽小怕事,但他的確堅信此事會為禪都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而事實上他卻預料錯了。

此事是發生在西城一帶,西城一帶是西禪將卿弄影統轄的範圍,所以向冥皇禀報此事的也是卿弄影。

卿弄影神采文秀,不像是一員禪將。此時,他跪伏於冥皇身前,本就白皙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但他總算能將禀報的事說清楚:“西城一帶已加派人手巡守查看,一有可疑人物即刻加以收押,東城、北城、南城也有所舉措。那幅畫,已用百尺綢布覆蓋,但未揭下,因為這或許還有線索可查。”

“畫上畫的除了本皇之外,還有些什麼?”冥皇緩緩問道,由他的語氣聽不出有什麼怒意。

但卿弄影仍是惴惴不安,卻不敢抬頭看冥皇神色,只能回禀:“除了聖皇外,還有一座山,好像是……好像是……”

“說!”冥皇沉聲道。

“好像是劫域伽葉山。”說完這句話,卿弄影覺得自己連血液也在漸漸地變冷,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本皇聽說那幅畫將本皇畫成正向劫域伽葉山躬身行禮之狀,是也不是?”冥皇道。

卿弄影全身汗濕,幾將虛脫。他一得知此事,立即親自奔赴紫晶宮,沒有耽擱片刻,但最終冥皇還是在他禀報之前就知道了有關情況,這如何不讓卿弄影心驚?更何況冥皇所問的,卿弄影實在難以回答,說“是”,有輕慢冥皇的嫌疑;說“不是”,則又是欺君。最後他總算急中生智,道:“繪作此畫者,真正是罪該萬死!”

冥皇忽然哈哈一笑,道:“錯了!”

這一聲“錯了”,頓時讓卿弄影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冥皇還能笑出聲來。

“請聖皇指點迷津。”卿弄影道。

“伽葉山乃玄天武帝降生之地,可謂是大冥先祖福地,卻為劫域群魔所佔據,實是本皇之過。本皇自問有愧于先祖,方面對伽葉山嚮先祖謝罪!本皇已決定一旦'滅劫'之役大獲全勝之後,立即揮師直入劫域,剷除伽葉山群魔!繪作此圖者,可謂是本皇知音,竟知本皇有問鼎伽葉山,告慰先祖之意。”

卿弄影直如醍醐灌頂,眼前霍然一亮,對冥皇之舉重若輕佩服得五體投地。

本來,繪作此畫者的用意十分明顯,那就是貶抑嘲諷冥皇。如果大冥王朝各路人馬全力追查此事,就算最終查出了真相,也必弄得樂土紛紛揚揚,人盡皆知,由此繪作此畫者的目的也已達到了。不料冥皇卻棋高一著,竟巧解此畫用意,化腐朽為神奇,將一幅原本旨意在於嘲諷冥皇的畫,解釋成對一個臥薪嘗膽、進取不息的冥皇的嘔歌,這比借助強制力量打壓敵對力量不知高明多少。

雖然冥皇是為了維護自身,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竟未被憤怒沖昏頭腦,反而不失明智地出此奇招,不能不讓卿弄影嘆服。

“末將知道該怎麼做了。”卿弄影恭恭敬敬地道。

這一次,他對冥皇是真正地敬服之至。

卿弄影一步步地退後,直至退到門口,方轉身離去。

冥皇平和從容的神情慢慢地變了,慢慢地陰沉下來。

他終伸手按著皇座扶手,慢慢地站起身來。

“咔嚓……”一聲輕響,以上等木料製成的皇椅扶手竟從他手掌所著力處齊整地斷開,而冥皇卻兀自未知。

他的目光,森寒無比!

兩種截然相反的說法很快在禪都乃至樂土傳開。一種說法就是禪都惊現一幅揭示冥皇暗中屈服於劫域的畫,畫中的冥皇正對劫域恭然施禮。而正在緊羅密鼓的“滅劫”之役其實不過只是一齣戲,最終冥皇必然會暗中放過大劫主;另一種說法則是禪都的確出現了一幅奇異的畫,但畫的寓意卻是指冥皇雄才大略,已有鞭指劫域伽葉山之意,以便使玄天武帝降生之地也歸於樂土。

無論是前一種說法,還是後一種說法,都可以說頗令人吃驚,所以兩種說法都流傳得極快、極廣。由於兩種說法截然相反,故不少人竟為此而爭執不休,以至於對此關注的人更增添不少。一時間,此事已在整個樂土鬧得沸沸揚揚。

卿弄影曾佩服冥皇智高一籌,但照現狀看來,局勢的發展,卻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麼樂觀。

他不會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劍帛人。

天司祿府中的姒伊平日雖足不出戶,但她的消息之靈通卻決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幅畫,是劍帛人的傑作,稱冥皇暗中屈服於劫域,極可能暗中放過大劫主,這也是劍帛人有意散佈的說法,其目的自然是欲促使冥皇不得不假戲真做,將“滅劫”之役進行到底,直至挑起樂土與劫域的全面衝突。

姒伊倒沒有料到在這樣的流言傳開的同時,還會有另一種流言傳開。另一種傳言顯然是為冥皇作掩飾,自然是大冥王朝的人傳出的,當然是經過冥皇同意的。甚至,姒伊能推知這應是冥皇本人的意思,因為這樣的事太敏感,冥皇得知此事時必是在盛怒中,誰敢冒險為冥皇出謀劃策?

如果這樣,那麼冥皇的應變能力倒頗佳,甚有謀略。但冥皇與姒伊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冥皇高高在上,在他身邊的人全是王朝中人,對他畢恭畢敬。他可能很了解王朝中人,卻無法真正地了解人數更多的再平凡不過的人,不會料到當這些平凡的人面對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時,會發生濃厚的興趣,也不會想到當一個人自身很平凡很窘迫時,他就會忍不住希望那些鮮衣怒馬、高高在上的人物也窘迫一回。

冥皇不了解這一切,姒伊卻深深地了解這一點。

所以,冥皇雖然出手不凡,但終是敗了一陣。

甚至,或許他連自己是敗給了誰,也未為可知。

如此一來,就算冥皇原本真的有心要放過大劫主,現在卻不能不掂量掂量這麼做的後果了。若說先前冥皇如果這麼做了,讓大劫主順利返回劫域,那麼誰也不會懷疑到冥皇的身上,只會想到是部署不周實力不濟;那麼現在卻恰恰相反,只要大劫主一脫險,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會不會是冥皇暗中助了大劫主一臂之力!

大劫主生死如何,也許姒伊比任何人都關心。

與此同時,她還暗暗牽掛著一個人,那便是戰傳說。戰傳說前去祭湖應約是兩天前的事,無論是勝是敗,都應該有了結果。由於受紅衣男子的約束,姒伊無法讓人相助,但卻還是暗中派人隨戰傳說前往祭湖了。如今,不但戰傳說未回禪都,連她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回禪都。因祭湖由無妄戰士駐守,於是姒伊便又讓天司祿尋機向無妄軍團打聽祭湖方面的消息,孰料天司祿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收穫。看來,冥皇似乎也有所舉措,紅衣男子與戰傳說約戰祭湖湖心島,不可能不驚動無妄戰士,就算將守在祭湖的無妄戰士全殺了,也同樣會有所波動,但偏偏無妄軍團就是波瀾不驚,就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般。

這決不正常!

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紅衣男子與戰傳說決戰祭湖的事,冥皇已知曉。在冥皇的旨意下,無妄軍團才以沉默掩蓋了一切真相。

“冥皇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才這麼做?”

姒伊無法猜透。

物行已回天司祿府,他曾向姒伊建議派得力人手前往祭湖探個究竟,卻立即被姒伊否決了這一提議。並非她不想儘早知道戰傳說的情況如何,而是她不想進入大冥王朝布下的圈套。無妄軍團越是平靜,祭湖就越可能設有圈套。

剩下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等待了。等待“滅劫”一役的結局,等待戰傳說的消息。

戰傳說臨去祭湖前曾將爻意託付給姒伊,讓她多加關照。戰傳說已知這天司祿府的真正主人可以說不是天司祿反而是姒伊,而相較之下,姒伊也比天司祿更可靠些。姒伊答應戰傳說他不在天司祿府的時候,她會多陪陪爻意。

姒伊很巧妙地以“陪”代替了“關照”這樣的字眼,如此,就不會讓人明顯感到她在天司祿府喧賓奪主,同時又答應了戰傳說的請求。

此刻,姒伊便與爻意在一起。

她們都有特殊的身份,都是高貴的公主。只是,爻意不知姒伊是劍帛人的公主,姒伊卻已聽說爻意曾自稱是火帝的女兒。只是這一點太不可思議,姒伊也不知該不該相信。

爻意望著眼前白衫白裙、飄然如蟾宮仙子的姒伊,心頭竟不由浮起一絲傷感與遺憾。她遺憾的是為何蒼天總是如此冷酷,一個幾近完美無缺的女子,卻偏偏要讓她成為盲人。

姒伊卻在想:“如果爻意知道天司殺有意要將他的女兒許配給戰傳說,不知她會作何想法?聽說爻意的容貌絕世無雙,連天司祿都這麼說,卻不知究竟美到了何種程度?”

兩個女人各懷心思,寒暄之後,一時竟都無話了。房中靜了下來,可以聽到一隻蜜蜂在一次又一次地試圖由窗子飛出,於是一次又一次地將白窗紙撞得“哧哧……”輕響。

兩人都不願如此尷尬地沉默下去。

“戰公子……”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的竟是同樣的話。

姒伊畢竟更為老練,她已接著往下說了:“戰公子武學修為奇高,又富有智謀,一定不會有性命危險的。”

爻意點了點頭,道:“的確,他還活著。”

姒伊一怔,愕然道:“你已有他的消息?”這一次,她是真的吃驚不小。

爻意道:“沒有,但我能感覺到這一點。”

感覺?!

旁人的生死又豈能感覺出來?姒伊不信。但聽爻意的語氣,卻是很有信心,更決不會是虛假之言,正因為如此,才讓姒伊更吃驚。

“但願如此吧。”姒伊終於道。

冥皇派出地司危對付大劫主之後,“滅劫”之役就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關注。武界各股力量有的已直接參與“滅劫”之役,如六道門這等門派。而這樣的門派在冥皇再加派天司殺之後,更增添了不少。

但也有門派一直對此役持觀望的態度,並不打算介入其中。

亂紅山莊就是其中之一。亂紅山莊地處萬聖盆地之東,偏居一隅,兩面臨水,一面靠山,是易守難攻的地勢。而亂紅山莊也的確一貫以“守”為本,鋒芒內斂,毫不張揚。事實上樂土四大山莊中,除了地處西部、傳聞其莊主有不二法門背景的七喜山莊外,其餘三大山莊都是鋒芒內斂的。

但鋒芒內斂卻並不等於軟弱無能,四大山莊無一不是雄霸一方的角色。就連被公認為實力最弱的稷下山莊,也能在樂土風雲詭變中巋然不動,坐擁武界一席之地,更不用說被視為是四大山莊中實力最強的“亂紅山莊”了。

這些年來,樂土但凡有什麼族派崛起太快,無須多久,就會遭受莫名打擊,然後迅速沒落。十九年前望水族勢力方盛,其族長王布一衣落落大度,極具雄襟,一時間各路豪傑紛紛投奔望水族,連阿耳諸國也與望水族暗中結盟,互有來往。正當世人以為望水族將日進千里,成就不世偉業時,望水族忽起內訌,實力削弱,後又與阿耳諸國反目成仇,剛成氣候的望水族很快便一蹶不振。

十六年前的十日盟比望水族崛起得更快,但衰敗得也更快!十日盟之所以稱為十日盟,是因為它從結盟到實力可躋身樂土十大族幫,不過只有短短的十日。如此驚人的速度,可以說是驚世駭俗,讓人聳然動容!而他們的衰退則更快。十日盟副盟主東獨的情侶——艷絕樂土的“小羅夫人”突然亡於盟主邪客的床上,全身赤裸,下身一片血污,全身卻無其他任何傷痕。東獨乃當年樂土最年輕的絕頂劍客,心高氣傲,一笑傾城的小羅夫人最後投怀送抱使這個驕傲的人更為驕傲了!

對於東獨這樣的人來說,面對死亡,他可以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就能接受,但面對“情婦被踐踏”的恥辱,就是讓他去死,也不會接受!

十日盟的風光成為曇花一現已成必然!

繼望水族、十日盟之後,還有十年前的異門,六年前的神道……

似乎這些年來,那些鋒芒太盛的族派都如中魔咒,皆因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而沒落。

誰也不知這是一種巧合,還是有神秘的力量在牽導著這樣的結局。

誰也不知亂紅山莊的內斂,是與世無爭,還是因為不想重蹈望水族、十日盟之覆轍。

亂紅山莊莊主為釋亂紅。以自己的名字作為山莊的名稱,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因為釋亂紅自戀,另一種可能就是釋亂紅太霸道。

但釋亂紅對這種說法都予以堅決否認,他解釋說之所以將“亂紅”作為山莊的名稱,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太懶,懶得再費心思為山莊另取一個名稱,就將自己的名字信手拈之而來。

“何況,以'亂紅'作為山莊名稱有何不好?”釋亂紅還反問道。

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名字,亂紅飛過鞦韆去。聽起來,就讓人有一種縹緲的感覺。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釋亂紅還讓人在山莊內遍种红楓。如今,已是深秋,楓葉已紅透了,滿眼的繽亂炫目,與“亂紅”二字的確相得益彰。

也許釋亂紅真的是一個很懶的人,同樣是四大山莊莊主的東門怒,在樂土人眼中已經是一個很懶散的人,但東門怒至少還有四位美夫人。一個男人如果有四個年輕貌美的夫人,就決不可能太懶,除非他不是真正的男人。而釋亂紅則是一個夫人也沒有,好像他真的已懶到連女人也不想碰一碰了。

釋亂紅的人與他的名字很相符。他的名字予人以柔柔的感覺,見到他的人,也是如此。如今他已年逾四旬,卻沒有多出一絲的贅肉,衣衫總是裁剪得極為合體。與他交談時,這種柔柔的感覺就更明顯了。他幾乎從來都不動怒,也不太笑,就那麼和風細雨。

他很少離開亂紅山莊,甚至在亂紅山莊內也很少走動。他雖然生存於這個世間,但予人的感覺卻是他自有他的另一個世界——否則,他又豈能數十年如一日這樣孤獨地活著?

釋亂紅很懶散,那麼他手下的人就必須很勤快了。否則,亂紅山莊憑什麼立足?“滅劫”之役一開始,就有各種各樣的消息源源不絕地傳到釋亂紅耳中。

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洪流,把越來越多的族派捲入了“滅劫”一役中。

也許,是因為不少人見冥皇既然已先後派出地司危、天司殺,那麼剷除大劫主就只是時間遲早的事。既然是穩操勝券的事,為什麼不藉機插上一手,也好擴大本族派的影響?

亂紅山莊卻置身事外。

就在一天前,地司危親自登門拜訪釋亂紅。地司危自是為“滅劫”一役而來的,他希望釋亂紅能為“滅劫”之役出一份力,但卻被釋亂紅以“亂紅山莊勢單力薄,愛莫能助”為由客氣而又堅決地婉拒了。送走了地司危之後,亂紅山莊便四門緊閉,並召回各路弟子,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在這“滅劫”一役中明哲保身了。

亂紅山莊兩面臨水,一面倚山,可以通往山莊最便捷的路就是水路。本來通往亂紅山莊有一座木橋一座石橋,但自送走了地司危之後,釋亂紅竟讓人索性將石橋、木橋全拆了,只在兩條河上各留一艘小船。

釋亂紅是鐵了心決不插手“滅劫”之戰了,誰也不知他為何寧可得罪地司危,也不願與大劫主對抗,難道是因為懾於大劫主的實力?

天司殺的增援對“滅劫”一役的影響是非同小可的,不僅僅因為天司殺本身的驚世修為,更因為眾人由此看出冥皇的決心。不少還有些猶豫不決的人自天司殺到萬聖盆地後,便堅定了態度。

天司殺領命之後即一路直奔萬聖盆地而來,與地司危相見時,已是一身風塵,雙眼卻仍光芒迫人,炯然有神。天司殺與地司危雖然私交不深,卻也彼此敬佩。兩人相見之後,地司危還待天司殺休整後再與之商議,天司殺卻一刻也等不得了,地司危只好當即將各方面的情況向他述說了一遍,天司殺這才知道就在他離開禪都趕往萬聖盆地的途中,大劫主身邊的樂將已亡於一次伏擊中,與樂將一同被殺的還有其他十數名劫域人。大劫主、牙夭、殃去卻脫險而去。殺了樂將的是一個名為晏聰的年輕人,而伏擊的主力人馬卻是天機谷及六道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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