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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46章
第三卷第五章雙相八司

小夭輕啟櫻唇時,戰傳說忽然想起了什麼,“啊”的一聲,側向問小桐道:“這藥湯裡有沒有加糖?”

“沒有。”小桐道。

“不行,夫人向來怕苦,你將藥湯加了糖再送來吧。”戰傳說道,心頭暗為自己的隨機應變而高興。

小桐道:“良藥苦口,加糖恐怕藥性會淡……”

戰傳說正待堅持,小夭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聲道:“我不怕苦……只要是你餵我…… ”

戰傳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小桐則抿嘴一樂,道:“夫人真有福氣。”

戰傳說暗一咬牙,道:“如此更好。”說著已將藥匙伸入藥缽中,迅即指尖伸出暗力,不著痕跡地一帶,小桐只覺藥缽忽然一滑,“啪”的一聲,已墜落地上,摔了個粉碎,藥湯四濺。

戰傳說大嘆可惜,自責不已。小桐忙道:“所幸送來的藥分量很足,待小桐再去為夫人煎一碗便是。”

戰傳說道:“也只好如此了——有勞姑娘了。”

小桐剛一離去,戰傳說立即湊到小夭面前,狠狠地望著她,幾乎是凶神惡煞地沉聲道:“胡鬧!禪都司祿府的藥豈是能輕易服用的?萬一有人在藥中下了毒怎麼辦?”

小夭既不生氣,也不害怕,她微笑著道:“我願意,只要是戰大哥餵我的,就是毒藥,我也甘願喝下。”

她的聲音同樣很輕,柔柔的,緩緩的,彷彿說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戰傳說如被人重重砍了一刀,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屋內靜寂無聲。

當小桐第二次送來藥時,小夭沒有再任性,而是依照戰傳說的意思將小桐支開了,隨即將藥湯潑在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

而後,戰傳說因放心不下爻意,又至相鄰的爻意屋內,見爻意一切如舊,這才放心。

但很快戰傳說發現他必須擔心的事還遠未結束,黃昏時分,小桐又為三人送來了晚膳,除了豐盛的菜餚,還有一壺佳釀。小桐道:“司祿大人得知陳夫人身體欠安,所以沒有請三位參加今次晚宴,司祿大人還說待陳夫人身子恢復了,他定與陳公子擇日一敘。”

戰傳說暗自好笑,心道:“怎麼好事全讓我撞上了?先是物行古道熱腸,現在連天司祿也客氣有加,若他知道我就是冥皇必欲除之而後快的人,又當如何想?”

自離開坐忘城後,三人一直風餐露宿,此時見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頓時食慾大動。

但戰傳說不能不強忍住,道:“我們三人都食慾欠佳,你將酒與菜餚留下便是。”

小桐很善解人意地道:“服了藥夫人自會好起來的,你們不必太擔心。我讓伙房為三位備下宵點,三位什麼時候餓了,只管吩咐小桐便是。”

戰傳說心頭感慨萬千,忖道:“若天司祿其實對我們毫無惡意,那我們可真是辜負了他們的數番好意了。”

雖然這麼想,但他還是決定小心為上,到了後半夜再夜訪伙房,尋些吃食。

也許戰傳說是對坐忘城被戚七毒殺數百號人一事記憶太深了,才對此事顯得格外敏感、警惕。

……

從黃昏時分到子時的這段時間,在戰傳說的感覺中格外漫長。他的腹中一直飢腸轆轆,心神也因此而不寧,這使戰傳說很是奇怪,暗忖以自己的內力修為,就算一連數日不進食,也無大礙,今日何以如此反應強烈?他卻不知人的飢餓感有時更是心理作用,若是在極度危險緊張的環境中,只怕他早已忽視了飢餓的存在。

同時還有一個原因使戰傳說覺得時間格外緩慢,那就是他自感與小夭的相處已有些尷尬,兩人同處一室沉默以對,那份滋味,難以言喻。

好不容易等到預期的時間,戰傳說有長出一口氣之感,他向窗外望瞭望,但見月亮正好隱入一大片烏雲中,光線很是暗淡,暗叫一聲:“天助我也。”

回首對小夭低聲道:“一刻鐘之內我定會返回。”

頓了頓,像是為了寬慰小夭,他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就算被發現了,相信在這司祿府中也沒有什麼人能對我構成威脅。”

“我信。”小夭道。

戰傳說聽她這麼說,不由暗叫一聲慚愧,心道:“休說雙相八司個個皆是有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連那些劍帛人也決不可小覷!還有那個神秘女子……”

想到這兒,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在潛意識中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試探試探司祿府的底細!太風平浪靜了反而難以窺其深淺。

換而言之,戰傳說此時的心情其實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平安無事,另一方面卻又希望能發生一些什麼意外。

戰傳說悄無聲息地推開窗。前幾次他早已將窗外的地形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儘管此時月亮被烏雲遮隱,對戰傳說的行動卻絲毫沒有影響。

他幾乎如一陣風般穿窗而過,飄然落在側前方兩丈之外。

他的身前是一座假山,身手則是一叢夾竹桃,若非從身側經過,根本無法發現他。

靜了片刻,戰傳說伏下身子,幾乎將整個身子貼在地面上。

四周的聲音清晰無比地為他準確捕捉到,連秋蟲啾啾之聲都一無遺漏地落入他耳中。

當然,還有足音。

足音很平穩,幾乎輕重如一,節奏亦很平穩,看來,司祿府的家將中不乏高手。

戰傳說俯身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絲毫不動,彷若他的身軀已與大地融作一體。

形形色色的聲音為他所捕捉,並由此作出推斷,漸漸地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方圓數十丈之內的大致地形圖——由足音的變化可以判斷出哪兒是草坪,哪裡是石徑;由風吹草動、枝葉拂動的聲音可以推斷何處是草木……

終於——

戰傳說動了!

由極靜而極動,其間幾乎沒有任何過渡。

而且其速一瞬千里,快不可言。

戰傳說狂飆突進,彷若此刻根本沒有黑暗,沒有陌生的環境,沒有高度警惕的司祿府家將。

此刻,他的身軀儼然已成一縷無形之風,以驚人的方式在黑暗中飄掠,每一次急停驟轉都是那麼的突兀卻又恰到好處,使危險與阻礙不差分毫地與之擦身而過。

足足掠出有二十餘丈距離,戰傳說倏然凝身。

他的身軀恰到好處地倚在一棵參天古柏的軀幹上,只聽得風過時頭頂上方“沙沙”亂響。

以如此驚人的速度在黑暗中穿掠二十餘丈距離,卻未引起任何風吹草動,這已近乎奇蹟。

戰傳說卻自知在伏地辨察時自己幾乎耗盡心血,任何一個偏差都可能讓他暴露無遺。

但他成功了!

他背倚著古柏的軀幹,竟有虛脫之感!而他的臉上卻有了自豪自信的笑容。

他相信現在無論他做什麼,司祿府的人都很難懷疑到他身上,因為在他居處四周巡視的司祿府家將會證實他今夜根本沒有離開屋中半步。

片刻之後,戰傳說已悄然出現在司祿府的一座三層的木樓閣的二樓屋簷上。

這時,他已能將整個司祿府的大致佈局看清。他發現自己所在的閣樓是處於司祿府的西南位置,而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則應是司祿府的正南方位。

戰傳說四下眺望,試圖找出伙房所在,這麼一望,才知司祿府內大大小小的房屋逾百間,他一個外人要想在夜裡找出伙房所在實非易事,一時不由大搔其頭。

打量一陣,只見西向有一間屋子沒有燈火,已偏於一偶,不由忖道:“會不會就是這間?”雖心中沒底,但現在也只能搏一搏運氣了。

想必由此向西已非司祿府重地,一路上戰傳說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等走近了,戰傳說聽得那邊傳來了沙沙聲,以及其他一些雜音,他一琢磨,恍然大悟,原來那間屋子並非他要尋找的伙房,而是馬房!那“沙沙”之聲是草料亂擦的聲音,還有咀嚼聲、趵蹄聲……

戰傳說在黑暗中自嘲地苦笑著,正待另擇目標,忽見馬房那邊隱有火光一閃,不由又站定了。

火光一閃即沒,但很快又重現了,而且比原先更亮。

“畢畢剝剝”烈焰吞吐聲隨即響起,有火光自馬房內倏然躥起,並越來越猛烈,馬房四周頓時為火光所照亮了,戰傳說急忙閃至隱蔽處。

馬房失火,勢必會引來司祿府的人救火,看來此地是不宜久留了。

“梆梆梆……”梆子聲又響又緊,衝擊著人的耳膜,一下子打破了夜的寧靜。

戰傳說剛從隱身處掠出身來,忽見馬房那邊有人影倏然閃現,如一縷淡煙般向北掠去,速度時快時慢,在房舍、林木之間時隱時現,看得出此人極善於利用地形,以戰傳說的修為,要捕捉其影踪也甚是不易。

戰傳說心跳驟然加快!

此人決不會是司祿府的人!僅憑其一身緊身夜行服就可以作此判斷。馬房失火顯然也是此人所為,這是很尋常卻也常常很有效的調虎離山之計,其目的自是要引開司祿府中人的注意力。

若再留於此地,恐怕就難以脫身成了他人的替罪羔羊。

戰傳說再不逗留!

他所取的方向竟不是自己的住處,而是那神秘夜行人所隱遁的方向。

他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夜闖司祿府!

夜行人的行踪消失於戰傳說所能捕捉的視野範圍之外,唯一讓他慶幸的是對方既然也非司祿府的人,那麼也應與他一樣對司祿府地形格局不熟悉。

喧鬧的人聲迅速向馬房匯集,慘烈的馬嘶聲更添了混亂,一旦受驚的馬匹掙脫韁繩衝出馬房,將會引來更大的混亂,看來這夜行人極富經驗。

不知不覺中,戰傳說已跨過幾道園門,並橫穿了一道連廊,直至進入一擺滿了花木的園子裡,一望可知這是司祿府的花圃,置身其中,異香撲鼻。

戰傳說雙目四掃,發現花圃大部分是竹籬虛隔,南、北各有一個入口,方才他是由南側的入口進入花圃的。

“你不該追踪我,此刻你已中了奇毒,唯有一死!”

忽然有一女子冷酷的聲音在戰傳說身後響起,語氣絕對的自信而不帶有絲毫情感。

戰傳說心倏然一沉,立即聯想到滿園異香!顯然,滿園的異香並非全源自花香,這其中另有殺機!而因為有花香作掩護,更不亦察覺。

戰傳說既驚且怒,他相信對方所說的是事實,原來他的追踪早已為對方所察覺。

此刻他所面對的女子非但機警,而且心狠手辣,在根本不知他的身份的情況下便大施毒手。

越是明白這一點,戰傳說就越是絕望!對於此類人物而言,她所用的毒絕對是致命的毒物。

戰傳說深知自己的死亡已只是時間的遲早不同而已——而所謂的“遲”與“早”之間,所區別的也許本就是極短的頃刻間。

那一剎間,戰傳說的心一片冰涼,而他的血液卻又如將沸騰般奔湧!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一定要在死亡之前讓對手付出代價!

他的身軀向前一個踉蹌,徑直向前倒去。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僅憑雙足用力,由此完成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身形驀然側旋,並憑空向後倒翻,駢指如劍,浩然氣勁透指而發,直指暗算自己的夜行女子!

戰傳說的內力修為已今非昔比,足可躋身巔峰之列,何況是在極怒狀態下傾力一擊?凌厲氣勁引得周遭氣虛形成驚人的無形氣旋,聲如鬼哭神號,全力席捲而出。

一擊之下,戰傳說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功力比之苦木集一戰竟又有了精進。看來,正如爻意所言,涅槃神珠融入他的體內後,雖不能立即將其能量完全發揮,但卻在逐步地為他所用。尤其是苦木集一役戰傳說身受重傷,在這種情形下,涅槃神珠更能發揮其神奇之處,非但使戰傳說的傷勢迅速消除,並且爆發出比此前更強的生命力。

夜行女子顯然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料到在中毒之後戰傳說還有如此可怕的戰力!

雖然她本是佔據了有利的位置,但由於錯估了形勢,低估了戰傳說,在戰傳說不可思議的凌厲一擊之前,她所佔有的優勢根本未能產生實效性作用,本是牢牢佔據主動的她反而變成了倉促應戰。

反手之間,寒刃倏然暴現,冷風颼颼,寒芒若夢幻般瀰漫開來,竟有一種無可言喻的淒麗之美。

劍,出人意料的長,與夜行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姿相輝相應,相得益彰。

比尋常之劍長出近半的異形長劍迅速迎向戰傳說!

夜行女子大概不會料到,這一次正是此劍異乎尋常的長度救回了她一條性命。

戰傳說盛怒之下,甫一出手,便是“無咎劍道”極具攻擊力的“止觀隨緣滅世道”,傾灑而出!

戰傳說的無形劍氣如浩然巨濤撲天蓋地而至,立即突入對方的劍勢之中,並迅猛無匹地予對方劍勢以無情的毀滅性摧殘!剎那間,短暫而密集的有如金鐵交鳴的撞擊聲若驟雨般綿綿不絕,夜行女子雖有長劍之利,卻在驚世駭俗的“無咎劍道”之前潰不成軍,劍勢頓成風中浮萍,殺傷力蕩然無存!

有生之年,她雖然經歷了無數勝與負,但卻還未敗得如此乾脆、迅速!

若不是因為劍身奇長,加之她在戰傳說發動攻擊時與之間隔的距離甚遠,而且戰傳說手中無劍,否則只怕此時她已立斃當場。

饒是如此,她仍是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身形過處,花圃內的盆盆罐罐紛紛斷裂破碎。

她很明智,料定對方在中毒之後,雖然暫時作出驚人反擊,卻決不能持久。故一旦發現對方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時,她立即明智地選擇了避其鋒芒。

甚至她心中還有悔意,既然明知對手一入花圃就會中毒,她又何必再現身?看來還是低估了對手高估了自己。

戰傳說卻未有絲毫中毒跡象,攻勢綿綿不絕,讓夜行女子大有力盡人亡的感覺。

在極短的時間內,兩人已掠過了花圃。

承受著極大壓力的夜行女子身不由己地撞向一堵土牆。

戰傳說再度如影隨形,迅速欺身而入。

“錚……”夜行女子手中的異形長劍在承受了極限壓力之後,倏然斷折。

而戰傳說在同一剎那第一次變招!

由“止觀隨緣滅世道”化為困敵的“悟心無際天羅道”!

頓時,對方的所有退路已被完全封殺,只有任其魚肉的份!

“刺啦”一聲,指風凌厲逾劍,突破夜行女子最後的苦守,自下而上斜斜劃出,立時在對方自腹部至肩部劃出一道傷口,同時餘勁亦將夜行女子的黑色蒙巾一拂而去!

忽然間,一直隱於烏雲後的月光傾灑而下,遍灑銀輝。

戰傳說赫然發現對方蒙巾拂去之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冷艷無比的容顏,雖然死亡近在咫尺,但卻難以在其臉上看到驚懼。

因為,她赫然是驚怖流最出色的兩大殺手之一的“孤劍”斷紅顏!

對一個殺手來說,生或死都是微不足道的,因為這本就是他們每日必鬚麵對的,就如同每天需呼吸空氣一般。

而這種對死亡的淡然此時使她更添驚心動魄的冷豔之美!

更致命的是戰傳說的氣劍劃開了她的緊身夜行服,使之飽受壓迫的豐挺酥胸生平第一次傲然展現於陌生男子麵前,銀色的月光在她的酥胸上塗抹了一層聖潔的光輝,處子之軀那份勾心奪魄的美麗展露無遺。

戰傳說腦海中在極短的那一剎那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凌厲攻勢戛然而止!

對於斷紅顏這樣的殺手而言,這是一個決不容錯過,也決不會錯過的機會!戰傳說將為他最後的錯誤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

斷紅顏竟沒有出手!

雖然劍折人傷,雖然她的修為遠不如戰傳說,但她有著常人所無法企及的對機會的捕捉能力!

她為何沒有出手?

莫非,縱然她的靈魂已在日復一日的殺手生涯中被磨礪得冰涼堅硬,但當她的胴體在年輕男子麵前暴露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深處屬於年輕女子的天性的那一絲柔情已被觸動?

無論如何,斷紅顏自知在那一刻她心中毫無殺機。

她所有的唯有女孩本能的羞赧!

——甚至,還有驕傲。

為能夠讓年輕男子震撼而驕傲。

其實,這本就是屬於女子的天性,女為知己者容,即使不是知己,她們仍樂於看到對方為自己的容顏傾倒。

對於自己年輕而美麗的軀體,女人的羞赧其實只是淺層的反應,更多的,是驕傲。

幾乎每一個女人都是為美麗而存在的。

何況,她已識出對方是戰傳說!

她與戰傳說絕對是敵非友,但如果摒棄一切,戰傳說絕對是一個值得讓任何女子欣賞的男人!

斷紅顏也不例外——至少,在這一刻是如此。

也許,這一生中,只有在這一刻,斷紅顏會流露出女子柔弱的本性,而這,似乎毫無理由。

片刻前還一心欲置對方於死地的兩個人忽然同時放棄了取對手性命的機會。

儘管十分的突兀,但同時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甚至,斷紅顏隱隱覺得無論他們之間有誰選擇了另一條路,那都將是一種莫名的遺憾。

斷紅顏的身軀撞坍了土牆,又飛跌出兩丈距離,未等落地,她已以手中斷劍反手疾點地面,借力彈出,斜斜飄掠而出,幾個起落,便自戰傳說眼前消失了。

戰傳說沒有追截!

這已不僅僅是因為方才那一幕的影響,更因為他想到無論是殺了斷紅顏還是生擒她,當他面對司祿府的人時,都很可能會引起司祿府的人的懷疑。他是客居司祿府,為何會在遠離他居處的地方出現?

更何況戰傳說根本不願引來司祿府太多的注意。

同時,戰傳說發現自己身上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他料定這是斷紅顏的詐兵之計,其實根本沒有用毒。戰傳說對斷紅顏的憤怒更多是因為她的用毒,而不是因為她闖入司祿府。

他與斷紅顏的這場廝殺雖然短暫,卻已經驚動了司祿府的人,立足於此,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人聲,火把已在向這邊迅速匯集。顯然,這足以讓天司祿明白方才的馬房失火決不是簡單的失火。

戰傳說心中默默地道:“既然已驚動了司祿府上上下下,斷紅顏還能輕易脫身離去嗎?”

心頭轉念之際,他已如夜鳥般掠起。

他知道在此逗留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被司祿府的人發現,所以他未再作絲毫停留。

戰傳說居住的四周顯然加強了人手防衛,但他總算平安回到了房內。

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戰傳說才知除了小夭外,爻意也在。一見戰傳說,二女都喜不自禁。

小夭道:“方才聽到外面有廝殺聲,我還以為是你出了意外,爻意姐姐也很擔心……”

戰傳說簡單地道:“方才我的確出手了,不過對方也不是司祿府的人。”

“是誰?”爻意、小夭同時問道。

戰傳說本待說是驚怖流的人,但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也沒能看清。我怕暴露身份,所以沒敢纏戰。”他怕說是驚怖流的人會讓爻意、小夭擔心。斷紅顏與戰傳說在隱鳳谷見過面,她既然識得戰傳說,那麼只要這次她能自司祿府脫身,此後戰傳說在禪都所要應付的必然又要添上驚怖流。

外面的喧嘩聲漸漸地平靜下來,卻一直沒有聽到廝殺聲,看來斷紅顏應該已安全脫身。

戰傳說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為了讓爻意、小夭放心,他笑道:“遺憾的是沒能找到充飢食物,看來我們要熬上一夜了。明日找個藉口出司祿府,即可大塊朵頤!”

小夭誇張地咽了嚥口水,道:“別說了,戰大哥,你一說我就有些撐不住了。都說酸兒辣女,我現在卻是既想吃酸的……也想喝辣的,會不會是生一對像物語、物行那樣的雙生兄弟?”

爻意不禁莞爾。

戰傳說一怔之餘,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忽聞門外有小桐的聲音:“刺客夜襲司祿府,司祿大人擔心三位有什麼意外,特來看望三位了,此時大人已在中堂備下小宴為陳公子壓驚。”

戰傳說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以天司祿之尊,說專程來看他們是客氣之言,其真正用意無非是要一探他們的虛實。而他們也的確有不少讓人起疑之處,小桐言下之意,當然是讓他們去中堂見天司祿。

爻意看出了戰傳說的擔心,附在他耳邊以低如蚊蟻的聲音道:“天司祿未必識得你,冥皇不會讓太多人知道他要追殺你的事,卜城城主落木四對此事不知情就是明證!”

戰傳說一聽,頓時安心不少,心道:“爻意說涅槃神珠有火鳳宗開宗四老的千年智慧與內家真氣,後者我是領教了,並受益匪淺,為何前者卻未能感覺到?若真有火鳳宗開宗四老的智慧,為何我常常束手無策?”

打開門來,門外卻有兩人,除了小桐之外,還有一婢女,此婢女看來比小桐年長一兩歲,也更豐滿成熟些,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未笑時已滿是笑意。

小桐道:“司祿大人說陳夫人身子不便,需人照顧,小琪是奉司祿大人之命前來照看陳夫人的。”

“有勞二位姑娘了。”戰傳說應付道。

司祿府中堂一片燈火通明,而燈火最輝煌的北向坐著一童顏鶴髮的老者,身軀肥肥,白眉如雪,本應是一個十分矍鑠的老者,但因為雙眼略有些浮腫而顯得有些精神不佳。

此人顯然就是司祿府的主人天司祿!

當戰傳說剛一進入中堂時,坐於天司祿左下方一膚色焦黑的三旬漢子立即向他投來凌厲如劍的目光,似乎欲洞穿戰傳說的五臟六腑!此人顯然是天司祿身邊的重要人物,他那過於挺削的鼻樑予人以冷酷無情之感。

若在平時,戰傳說的注意力定會落在此人身上,但這一次,他對此人卻幾乎是視若無睹,對對方帶有侵犯性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主賓席上的一年輕女子身上,剎那間竟有今夕何夕之恍惚。

但見她白衫白裙,飄然如蟾宮仙子,容光明艷,修長曼妙,裊裊婷婷,勝雪玉膚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似可透視而過。

在她的身上,竟同時糅合了清純與成熟,溫順與桀傲,冰清聖潔與媚艷入骨……

她的唇如夢與非夢的兩扇心窗,足以讓人在心頭醞釀醇酒——她本就清,歲月替她添了艷;她本就秀,時光為她添了麗。她的身後立著數名侍女,皆姿色不俗,但與她站在一處,立時被其風韻給遮蓋了。

可是,戰傳說卻已察覺到當他與爻意進入堂內時,那女子雖然也正面朝向他們,但她的雙眸卻未有相應改變。

她,竟是一個目不能視物的盲女!

那一剎那,戰傳說的心像是被鈍物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心頭莫名地升起一陣悲愴與憐愛。

他也不明白自己面對的只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為何會有這種感觸?

或者說他根本未去思忖這其中的緣由,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地降臨、發生,就如同水到而渠成,就如同花開花謝,沒有理由,也無須理由。

非但是戰傳說,連爻意也為這女子所深深吸引。

論容貌,爻意更勝那白衣女子一籌,但她們所擁有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魅力,而其中的區別,連她自己一時也無法弄清。

爻意集天下之秀美於一身、風華絕代,而那女子亦獨具風韻。兩個足以讓天下任何男子為之傾心的女人竟在此相會,以至於眾人心頭都不由一陣茫然,恍然夢中。

若非夢中,焉能盡閱人間絕色?

天司祿一聲清咳,道:“想必這位就是陳公子了?陳公子請入席。”

戰傳說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忙道:“正是在下。”想到天司祿為雙相八司之一,此刻就與自己直面相對,而自己卻還魂不守舍,只怕人頭落地還懵然未知,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暗叫慚愧。

立即有人上前將戰傳說、爻意引至席間,正與那女子相鄰。

說是小宴,卻也有四席人,奇怪的是卻不見物行。在這樣的深夜設宴待客,無論怎麼說都有些突兀,天司祿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卻依舊這麼做了,這只能證明天司祿其實根本未將戰傳說三人視為賓客,為了達到查探戰傳說虛實的目的,他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而不必在乎戰傳說等人的感覺。

待戰傳說一入席,天司祿便道:“今夜有刺客入府,定驚憂了姒小姐、陳公子,本司祿設此小宴,是為幾位壓驚的。”

戰傳說接過話頭道: “其實在司祿大人的府中,即使有膽大妄為的毛賊冒犯,也是飛蛾撲火。”

他見天司祿並沒有識出他是冥皇欲追殺者的跡象,放心不少,思路言語也流暢多了。

“陳公子所言極是!”那臉色焦黑的人沉聲道,“若有人欲窺我司祿府,我獨狼定會讓他付出代價!”一雙如狼目光逼視戰傳說。

戰傳說聽出對方話語中的威脅與挑釁,心道:“若非此人嗅出了什麼?”卻假裝不明對方話中之意,而是惑然道:“這位是……”

此話一出,那人立即神色倏變,一臉怒色,眼中殺機倏然閃過。

看來,此人應是在整個禪都都是有些名望的,所以他才會對戰傳說的話作如此強烈的反應。

其實戰傳說早已感到此人渾身上下都透發出絕頂高手方有的氣勢,但此人鋒芒太露,戰傳說一時興起,有意激他一激。

未等天司祿開口,那女子已先道:“獨先生是司祿大人身邊的紅人,可惜陳公子是初入禪都,否則定早已耳聞獨先生之名了。”

獨狼的逼人氣勢立時收斂大半,甚至還乾笑兩聲,擠出一個笑容,道:“姒小姐謬誇了。”

不難看出,他也是深深為姒小姐的風韻所折服。她的一番話足以讓他無比受用,而她之所以這麼說,顯然是不願戰傳說與獨狼發生衝突。

戰傳說、爻意都早有預感此女子應是物行的主人,亦即隱身於奢華馬車中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女子,唯有如此風韻絕卓的女子方能與那溫和動人的言語聲匹配。

他們的猜測很快被證實了。

那女子端起身前的酒杯,道:“姒伊僅是只懂市賈之女子,卻蒙司祿大人錯愛,以姒伊為賓客。今日又有緣結識陳公子賢伉儷及瑤小姐,更是姒伊三生之幸。相識即緣,姒伊借花獻佛,敬諸位一杯!”

雖然雙目不能視物,但她卻很自然地如常人般依次“注視”席間諸人,更顯其誠摯,“目光”最後落在爻意的身上,笑靨一綻,滿室燦然,親切而又動人,連爻意都深為其所感染。

姒伊微微仰首,以極為優雅的姿勢將杯中之酒飲盡,臉頰立時浮現紅暈,顯得酒力欠佳。

而這一點更讓人感到她的真摯,席間的男子頓時被激起了男兒豪放本色,只覺自己若再忸怩拘束,便無顏面對姒伊了。

如此一來,所謂小宴竟也耗去了一個多時辰,當戰傳說與爻意離席時,已是月淡星稀了。

為了不露餡,戰傳說唯有回到小夭所在屋內,而爻意則進了另一間屋子。

戰傳說心忖好在已快天亮了,只要挨到天亮,無論如何也要設法離開司祿府。在這司祿府中雖然看起來一切都相安無事,卻讓戰傳說感到極不自在,如履薄冰。

推開門,屋內的燭火未滅,但只剩下一寸多長了,落了一桌的燭淚。屋內竟只有小夭一人,而且已和衣入睡了,她微微蜷曲著身子,雲鬢微亂,顯得既純美又可愛。

戰傳說心頭暗嘆一聲,心忖小夭未免太大意,身在司祿府,其實也許就等於置身龍潭龍穴,她竟能坦然入睡。

他忙將小夭叫醒。

小夭睜開眼來,見是他,有些慵懶地緩緩起身,嘟嘟囔囔道:“這司祿府的人好不奇怪,深更半夜還有雅興小宴一回……”說著忍不住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戰傳說哭笑不得,忙低聲道:“那小琪呢?”

“早被我打發走了,我怕她在此待久了看出真假。”小夭清醒了些,戲謔地指了指自己隆著的腹部。

現在戰傳說已越來越認同爻意的看法了,姒伊諸人恐怕不是不知情,而是不點破罷了。

戰傳說在屋子的角落處揀了塊乾淨的地方,倚著牆半倚半坐,屈著膝準備假寐一陣子。

小夭坐在床上,抱著雙膝,靜靜地望著戰傳說的一舉一動。

戰傳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揚手彈出一縷指風,殘燭應指而滅。

“睡吧。”黑暗中響起戰傳說的聲音。

……

一夜苦思,戰傳說總算想起一兩個不算太高明的脫身之計。因睡得不踏實,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由窗外透入時,他感到頗有些不適,睜開眼來,竟有些恍惚。

小夭卻睡得十分香甜。

與有著驚世修為又絕對會全力維護她的戰傳說在一起,她實在沒有理由睡不踏實。

戰傳說暗自稱羨,也不忍吵醒她,自顧在地默默打坐。不過片刻,他體內的內息便開始奔湧高漲,極俱生命力,全身上下精力充沛,似有永遠也使不完的勁。

以他今日的修為,一夜的勞累對他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實質的影響,稍加調節,便可完全恢復。

戰傳說精神百倍地霍然起身,因為精神更足了,以至於他對自己的脫身之計的信心也增大了不少。

他推門而出,信步走至院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清晨格外清新的空氣,忖道:“只要等到中午,我便可依計而行了……”

但事實上未容戰傳說有機會嘗試自己的計謀,便出現了一個插曲:姒伊忽然派來一名侍女,邀他前往她居處,說是有事相商。

受此邀請時,戰傳說正準備與小夭、爻意商議自己的計策是否可行,以至於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小夭惑然道:“姒小姐是什麼人?”

戰傳說也不知當如何解釋,還是爻意接過了話頭:“是物先生的主人。”

小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以怪怪的眼神望著戰傳說,似笑非笑地道:“你去吧,難得這位姒小姐熱心幫我們,去拜訪拜訪她也是應該的。”

戰傳說被小夭似笑非笑弄得哭笑不得。

戰傳說在那侍女的引領下前往姒伊的居所,一路上但見池謝清疏,花石幽潔,不覺心曠神怡,胸中連日來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暗忖這天司祿倒頗有雅意。

穿過曲廊,戰傳說被引至一小軒,窗外翠竹參差弄影,軒內陳設很是雅緻。

姒伊正坐在小軒臨窗之處,身前擺著一張琴,放在几上,幽姿逸韵,人景相映,戰傳說看得有些痴了,一時分不清這一幕是在畫中還是夢中。

未等那侍上前禀報,姒伊已先道:“姒伊貿然相邀,陳公子不會覺得唐突吧?”

她側過身來,正對著戰傳說。

戰傳說暗吃一驚,她雙目不能視物,何以知道來者是他?略一怔神,他忙道:“豈敢?姒小姐不是已將在下視為朋友了嗎?既然如此,就無唐突一說了。”

姒伊微微一笑,雙手撫過琴弦,一陣悅耳的“錚錚……”之聲響起,她道:“陳公子可有興趣聽我彈奏一曲?”

戰傳說道:“願洗耳恭聽。”心頭卻暗忖難道她邀我至此就是為了讓我聽琴?

思忖間,姒伊已玉指輕揚,彈了一曲,輕攏緩撥,流韻淡遠,戰傳說於樂理所知甚少,卻也不覺為之傾耳,暗自讚嘆。

一曲已罷,餘韻猶存。

“陳公子覺得此曲如何?”姒伊道。

“很是動聽。”戰傳說這是由衷之言。只可惜他也未能有更合適的措辭,只能以直截了當的話語作評,一旁的侍女不由抿嘴一樂,似在笑戰傳說。

姒伊忽然輕輕一嘆,道:“可是姒伊根本不喜歡此曲——陳公子切莫生氣,我這麼說,決不是有意戲弄,而是另有緣故。”

對姒伊的這一番話,戰傳說的確吃驚非小,無論怎麼看,她稱方才還傾心彈奏的曲子毫不喜歡,實是難以理喻。

但戰傳說也的確沒有絲毫責怪姒伊的意思,姒伊說這其中另有緣故,戰傳說便信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最終,戰傳說什麼也沒有說——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最好的回答。

姒伊這時緩緩站起身來,笑了笑,道:“我們不必總談此事。之所以請陳公子前來,是有些事想請教陳公子。”

“姒小姐但說無妨。”戰傳說道,“'請教'二字則不敢當了。”

姒伊微頷首,道:“陳公子對救出殞城主有什麼把握?”

她的語氣很平緩,的確是像與親近的摯友交談,十分的自然。

但此言在戰傳說聽來,卻有如晴天霹靂!他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驚駭欲絕,一時間哪裡還吐得出半個字?

如果眼前不是姒伊而換成司祿府其他任何人,只怕他已經轉身就跑!至少也會立即全神戒備,以防不測。

姒伊道:“陳公子不必緊張,我既然這麼問,顯然就決不會對你有敵意。”

戰傳說好不容易才使自己靜下心來,他知道照目前情況看來,他已沒有否認的必要了,姒伊一定早已知悉了一切,才會如此說的。

所以他道:“姒小姐自稱是市賈中人,為何對此事也能知曉?”

姒伊道:“買賣有大有小,也許我的買賣做得大了些,需要知曉的事情便格外多些吧。其實做買賣與行軍布陣有許多神似之處,也講求知己知彼,也求講天時、地利、人和。”

戰傳說越來越不敢小覷姒伊了,他很認真地道: “聽姒小姐這番話,不難推知姒小姐的買賣一定做得十分紅火。”

“廣結善緣,和氣生財罷了。殞城主被禁押於黑獄,這事又與冥皇有直接關係,如此重大的事情,若我尚不知情,豈不早已蝕得血本無歸?”姒伊巧妙地把話又引至了原先的話題上。

她的話似真似假,讓人捉摸不透。

戰傳說沉吟了片刻,方道:“姒小姐神通廣大,在下十分佩服,若將我們三人的行踪透露給冥皇,必是奇功一件。”

姒伊微笑著道:“一個冥皇一心想除去的人,再加上殞城主的女兒……不錯,這的確是奇功一件……”

戰傳說靜靜地聽著——此刻他也只有靜靜聽著的份了。

姒伊話鋒一轉:“但我卻並不想這麼做,恰恰相反,我還想助你們一臂之力,將殞城主救出。”

戰傳說又是一驚——他忽然發現自遇到姒伊之後,總有種種出人意料的事讓他吃驚。

“殞城主被押入黑獄後,最大的可能就是請求天審,暫且不論天審是否真的對殞城主有利,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無疑的,那就是若殞城主提出天審的要求,冥皇絕對有理由拒絕,而且這理由很是冠冕堂皇!”

“是什麼理由?”戰傳說急忙問道,過於關切殞驚天的安危使他暫時無心去思忖姒伊何以對事情的來龍去脈知悉得這般清楚。

“因為三日之後冥皇的胞妹香兮公主將下嫁須彌城少城主盛九月。依大冥的規矩,若是皇族大喜之年,那麼一年之內不可有天審。這等於說在一年之內,殞城主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姒伊道。

戰傳說恍然道:“進入禪都之後,一路可見張燈結彩,原來真中爻……瑤姑娘所言。”

“是爻意姑娘吧?”姒伊道。

戰傳說不由有些尷尬,心想她連我與小夭的身份都已知悉得如此清楚,爻意的身份自然也是已為其所知,自己大可不必再對她隱瞞什麼。

於是,他笑了笑,以示默認。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笑對方根本看不到,於是補充道:“正是。如此說來,至少在一年之內,救殞城主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了?”

“一年之後,冥皇還可以找到另一個理由,拒絕殞城主天審的請求。現在的局勢就是冥皇牢牢地把握了主動,時間拖得久了,世人自會漸漸淡忘此事,對殞城主的命運也不再關注了,而這正是冥皇所期待的。況且,有一年時間做準備,還有什麼事是冥皇不能解決的?他坐擁沃土千里,子民萬千,一呼而萬應,正面交鋒,坐忘城如何能與之匹敵?”

身處司祿府中,姒伊卻像是根本無所顧忌,指點江山,娓娓道來,彷若這並非權傾禪都的雙相八司中的天司祿的府宅,而是她自己的宅院。這其中的玄奧,實是讓戰傳說捉摸不透。

戰傳說試探著道:“聽姒小姐的語氣,似乎有救殞城主的良策?”雖如此問,但戰傳說對姒伊有無救出殞驚天的計謀其實心中根本沒底,畢竟形勢很不樂觀。

當然,這並不等於說戰傳說輕視姒伊的能耐。恰恰相反,他越來越覺得姒伊深不可測。

讓戰傳說又驚又喜的是姒伊竟點了點頭,胸有成竹地道:“正是——其實此次讓香兮公主下嫁須彌城少城主盛九月,是冥皇倉促間作出的決定。而冥皇此舉的目的,顯然就是為了不讓殞城主有所謂天審的機會,而能找到可乘之機的,也就在香兮公主身上。”

戰傳說有些不解,道:“香兮公主既為冥皇的胞妹,又怎會有可乘之機?”

姒伊道:“因為就在冥皇作出讓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這一決定的第二天,香兮公主突然不知所踪!當然,時至今日,冥皇仍是全力封鎖這一消息,試圖在定下的吉日之前將香兮公主找到。”

戰傳說立即想到既然冥皇全力封鎖這一消息,卻已為姒伊所知,足見她的神通廣大。不過,因為戰傳說早已領略了這一點,這次倒也不會太過驚訝。

他道:“難道……香兮公主的行踪已為你們所掌握?”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香兮公主是否在你們手中”,但感到未免有些失禮,所以改了口。同時暗忖若說姒伊是做“買賣”的,那麼她所做的可謂是天大的“買賣”了。

這一次,姒伊否認了戰傳說的猜測,她道:“其實此事的關鍵並不在於香兮公主在誰手中或者身在何處,而在於這本不該在此刻發生的事卻的的確確發生了。”

戰傳說聽得此言,似有所悟。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戰傳說道:“在下能否問一件事?”

姒伊笑道:“你是否想問我為何要幫你們?”

戰傳說愕然相望——顯然,他正是想問此事。

姒伊未等戰傳說回答,已自顧接道:“我已說過,我是做買賣的市賈之人,有所付出,就是為了有所回報——不過請陳公子放心,姒伊決不會讓你為難。事實上買賣的最高境界並不是一方占得另一方多少利益,而是雙方都能贏得利益——至少,姒伊一直遵奉這一條。”

戰傳說無話可說,無論對方想得到的是什麼,他都已沒有拒絕這一“買賣”的可能,因為他不可能拒絕救殞驚天的機會。而姒伊的神秘與神通廣大又使戰傳說相信她很可能是能促成此事的最好人選。

戰傳說心中自嘲道:“若真將此事比作一場買賣的話,那麼她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了,而我則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

姒伊走至窗前,忽然幽幽一嘆道:“陳公子,外面的景緻一定很美吧?”

戰傳說不知她何以突然改變話題。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外面的景緻的確很美,但若如實將這一點告訴一個雙目失明的人,那豈非是一種殘酷?

猶豫了一下,戰傳說道:“美或不美,皆在於心境如何吧。”回答得有些模棱兩可。

姒伊卻一語點破:“陳公子是怕我傷懷吧?”

戰傳說甚是尷尬。

“窗外的景緻是我托司祿大人佈置的,相信他會按我說的去吩咐他的人辦好此事——可惜,我是個眼瞎的人,這番景緻,我只能去想像、去體會,卻無法親眼目睹了。”

戰傳說心頭一顫,脫口道:“其實姒小姐根本沒有瞎!”

姒伊嬌軀微微一顫,柔柔地道:“是嗎?”

“姒小姐的心比誰都亮!”戰傳說由衷地道,沒有絲毫的做作。

姒伊竟久久未語……

戰傳說見姒伊久久未語,不知自己是否觸動了她的傷心處,心頭歉然。

姒伊並未再就此事多說什麼,轉而道:“我想帶陳公子去見一個人,此人陳公子一定樂於相見。”

她的臉上展露著笑意,笑得有些神秘。

姒伊行事處處出人意料,無跡可尋,戰傳說索性不問,暗忖不知這一次她又要給他以什麼意外。

姒伊對司祿府的熟悉程度讓戰傳說吃驚不小,她幾乎不需要侍女的任何提醒就可以在司祿府內穿行自如,連何處有拐彎,何處需上台階都能準確記憶。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戰傳說隨姒伊及其侍女在司祿府中穿行時,偌大的司祿府眾多的家將似乎都憑空消失,從來沒有一個人驚擾他們,更不用說攔阻盤查了,彷彿只要姒伊願意,她可以涉足這司祿府的任何地方。

這是一個很幽靜的地方,獨立成院,林木格外茂盛,而且全是常青樹,大片大片的綠色幾乎將其間的建築完全掩藏了。步入其間,頓有心靜神怡之感。

戰傳說心道:“居於此地之人,當是頗有情趣的雅士了。”

這時,戰傳說終於看到了幾個身影,但皆不是司祿府的家將模樣之人,而是膚色格外白皙的劍帛人,他們見了姒伊都十分恭敬。

姒伊站定了,對隨她同來的侍女道:“去通報客人一聲,就說我與他的一位朋友一同來拜訪他了。”

那侍女領命後,敲響了一間廂房的門,少頃,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的人卻未立即出來,而是在門內與那侍女說著什麼,所以戰傳說也無法知道那人是誰。

交談了幾句,那侍女向身後指了指戰傳說、姒伊這邊。

隨後,便見一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向戰傳說、姒伊這邊望來。

戰傳說一見此人,立時大吃一驚,脫口呼道:“昆吾統領?!”

那年輕人衣飾樸素,周身收拾得乾乾淨淨,予人以格外利索的感覺,不是坐忘城乘風宮侍衛統領昆吾又是誰?

昆吾本是從另一途徑進發禪都,而且在接近禪都的途中一直進程順利,他怎會在這種時候出現於司祿府?

戰傳說心中之驚愕可想而知!

昆吾也識出了戰傳說,大聲呼道:“是陳公子?!”顯得既驚且喜,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會在這兒遇見戰傳說。

最初的驚喜過後,戰傳說心頭又升起無限擔憂。

他知道昆吾奔赴禪都並非只有一人,而是領了五十名乘風宮侍衛同赴禪都。若說五十名乘風宮侍衛都已隨昆吾進了司祿府,恐怕不太可能,那樣目標太明顯,且昆吾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而在他們最先商定的可以藉助的禪都力量中並沒有司祿府。

所以,戰傳說很是擔憂與昆吾同行的五十名乘風宮侍衛是否遭了不測,同時,他亦知這種可能性極大。

已被靈使將之與顧浪子、南許許囚作一處的晏聰終於醒了過來。

顧浪子撫著晏聰滾燙的額頭,心頭沒有絲毫的輕鬆感。

南許許終還是說出了九極神教教主勾禍的隱藏之地,以換得晏聰的性命。

勾禍的確未死——這個秘密,本決不可能被南許許、顧浪子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但事實上靈使卻匪夷所思地知道了這一秘密,這更使南許許、顧浪子感到靈使的可怕。

南許許、顧浪子知道當年勾禍的所作所為雖然是由他人暗中操縱,但無論如何,勾禍也是罪大惡極之人,死有餘辜。而南許許、顧浪子之所以第一次保全勾禍的性命,是因為他們希望有朝一日勾禍能夠親口證實他的所作所為,皆是受人指派。

何況,當年南許許、顧浪子第二次冒著生命危險救下勾禍的時候,勾禍已全身經脈盡斷,成了一個徹底的廢人,即使活著,也有如行屍走肉,再也無法為禍樂土。但無論如何,作出這一決定對他們來說,心中都是極端矛盾的,他們何嘗不知勾禍罪不容誅?

人心真是複雜莫測,二十年前第二次救下勾禍,南許許、顧浪子心頭躊躇難決:一邊是武道正義的討伐,一邊是揭穿醜惡真相而有違自己的意願。二十年後,將勾禍的隱身之地透露向靈使,他們同樣心頭充滿了矛盾,雖然勾禍十惡不赦,死不足惜,但二人已對勾禍許諾要對外隱瞞這一秘密。

在顧浪子心中,晏聰的分量自然遠遠重於勾禍。

但在顧浪子內心深處,還有一種分量更重更沉——那就是信義!

所以,顧浪子作出了痛苦的決定——捨棄晏聰以保住勾禍!

也許很少有人能理解顧浪子為什麼這麼做,但南許許理解,同時,南許許亦知顧浪子作此選擇的痛苦。

南許許不敢苟同顧浪子的選擇:一個苟延殘喘、形同廢人且曾犯下滔天罪孽的人,與一個風華正茂、前途不可估量的年輕人相比,孰輕孰重,不言自明。

南許許說服不了顧浪子,一氣之下,自顧向上面喊話,聲稱願說出勾禍的下落,顧浪子自知已無法阻止,唯有接受事實。

就在晏聰暈迷的時候,兩人還因此事數度爭執。

他們決不會想到,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一無遺漏地落入了晏聰的耳中,即使是南許許這樣有驚世醫道修為的人,竟也未能看出晏聰的“暈迷”其實另有蹊蹺!

而這一切,皆是拜靈使所賜……

半月前,靈使追殺南許許、顧浪子未遂,只擒得晏聰,但靈使並未擊殺晏聰。

當時,靈使正經歷了失子之痛,由此非但對戰傳說恨之入骨,連顧浪子與晏聰師徒二人相互維護的一幕幕在靈使看來,也無法容忍,這會令他想到自己已永遠失去了唯一的兒子術衣,此痛此恨,有如錐心之刺,讓他不堪忍受。

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下,靈使想到一個驚人的計劃,他要讓晏聰活下去,而且要讓晏聰與其師顧浪子反目,直至借晏聰之手取顧浪子的性命!

而做到這一點,還僅僅只是開端,靈使更要使晏聰成為自己所向披靡的利器!

奄奄一息的晏聰被靈使帶至看似尋常實則另有乾坤的地方——亦即後來囚禁顧浪子、南許許的木屋中。晏聰其時極為虛弱,處於半暈迷狀態,他依稀看見了幾間模糊的木屋,不明白靈使為何要將他帶至這裡。同時,他也記起靈使曾說會讓他殺了自己的師父顧浪子,這讓晏聰極度不安,他無法捉摸透靈使的真正用意,同時在潛意識中感到靈使這可怕的預言會成為現實——得知自己會在不久的將來親手殺了自己最親近也是最尊敬的人,這種滋味著實不好受!晏聰竭力想讓自己否定靈使這一可怕的預言,但不知為何,他的內心深處依舊相信這會成為殘酷的事實。

備受心靈煎熬,幾欲崩潰。

幾間毫不起眼的木屋只是表象,在木屋的遮掩之下,其實另有復雜龐大得讓人目瞪口呆的地下世界!而後來困住顧浪子、南許許的圓井式囚室不過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晏聰被靈使帶到隱於木屋下的一間密室中,又被靈使安置於密室一張特製的床上。此床不知由何物製成,堅硬逾鐵,而且暗藏機括,機括啟動後,立即將晏聰束縛得嚴實無比,根本無法動彈,更勿論伺機逃脫。

靈使立於床前,望著晏聰道:“看來,你的筋骨之強,還算令本使滿意,在承受了本使'三劫妙法'第一結界的洗禮後還能清醒過來,而且是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頗不簡單,看來老夫並沒有看走眼!三劫妙法的第一結界會助你在很短的時間內傷勢恢復,本使即可以三劫妙法的第二結界對你加以洗禮,直至你的體能能接受本使的第三結界!

“世人只知本使的'破靈訣',而極少有人知道本使的三劫妙法!三劫妙法的最高境界即第三結界,謂之天下大劫!若能達到這一結界,即可將自身鑄成三劫戰體,從此具有超越常人想像的戰力!

“事實上,連本使自身也未達到第三結界的修為,這並非因為本使悟力有限,而是因為本使知道三劫妙法乃世間最獨特的絕技……”

“恐怕……應說是最……最邪的吧……”晏聰雖然不能動彈,卻尚能開口。他很吃力地說了這句話,以挑釁的目光以及嘲諷的笑意迎著靈使。

靈使卻渾不在意,他冷酷地一笑,道:“現在你會恨我,但當你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時,你就會對本使言聽計從,忠誠無比了!即使本使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決不會猶豫!三劫妙法中的'三劫'為'天、人、心'三劫,包括習練者自身,在習練三劫妙法的過程中,他的心靈也在完成著天翻地覆的變化,極度複雜的變化形成了一片混沌,有如天地初開之時!此刻,此人的心靈反而有如一塵未染的白紙一般,他將視他由劫境內清醒過來後所見到的第一人為最親近的人,奉其為主,並以主人的意念為意志——而你所可能見到的第一個人自然是本使。你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晏聰目欲睜裂!

若靈使所說的是真的,那麼當晏聰被強迫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時,也就是他今生靈魂終結之時!之後他的靈魂則為靈使所操縱,以靈使的意志為意志——

這與死亡又有何異?

甚至,這比死亡更可怕!

人若死亡則一了百了,但靈使卻讓晏聰的軀體存活下來,也許在靈使的指令下,他將義無反顧地做出他本決不願做的事,這是何等的殘酷?!

無怪乎靈使可以絲毫不計較晏聰的頂撞與嘲笑,最終的勝利者只能是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費神計較無關痛癢之事?

靈使不理會晏聰的反應,自顧接著往下道:“本使未能達到第三結界的境地,就是擔心遭遇你將要遭遇的事。但本使又不願放棄三劫妙法第三結界那驚世駭俗的力量,最終,本使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那就是助他人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並藉機控制此人,如此一來,本使既可以避免失去靈魂之禍,又可以讓一個擁有三劫妙法第三結界之人永遠對我忠心耿耿,為我所用!這一想法,其實早已存在於本使的心中,只是要找到合適的人選並不容易,因為此人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達到第三結界,第三結界可怕的力量絕非常人所能承受,除非此人天賦筋骨絕佳!在你之前,本使已試過三人,卻皆未能支撐到最後便爆體而亡了,但願你不會讓本使失望!

“一旦經歷了第三結界的洗禮你仍能不死,那麼你就已成了一個與常人迥然不同的人了,無論 是你的精氣、血脈、內息都已發生了神秘的變化。當然,還包括你的靈魂,但要真的鑄成三劫戰體,還需將你體內'天、人、心'三劫之氣融為一體,化為邪炁!而要能達到這一境界,以本使所知,唯有借助於南許許絕技'萬象歸宗'的陰訣!”

聽到這兒,晏聰知道靈使之所以選擇自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與南許許的關係。

果然,靈使繼續道:“南許許被不二法門追殺一生,已很難再相信任何人,想要藉助他的'萬象歸宗'的陰訣談何容易?但你不同,因為你是顧浪子的弟子,而顧浪子又是南許許唯一一個絕對信任的人,以你為誘餌,不怕南許許不中計!”

說至此處,靈使哈哈一笑,得意地接道:“晏聰,你能為本使選中可是基於種種因素考慮的,可謂是你的造化!日後只要你能成功地鑄就成不滅的三劫戰體,就可以所向無敵,只在本使一人之下,所以你該稱幸才是!”

晏聰自知已無法改變現狀,心頭無比的絕望。

他一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自視極高,雖然年紀輕輕便經歷了不少磨難,但他仍自信能夠成就一番偉業。

孰料靈使卻徹底打破了他的期盼,以後即使活了下來,即使能夠擁有所謂的不滅的三劫戰體,所向披靡,他也永遠只是供靈使驅策的奴僕走卒。

晏聰之絕望、痛苦,以錐心刺骨也只能形容其萬分之一。

偏偏這樣的痛苦並非一時半刻就會結束,而是要一日一日地折磨他,直至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失去了自身的靈魂與思想之後方能結束。

當顧浪子、南許許見到晏聰時,晏聰已非昔日的晏聰,一切按靈使所預期的方向發展,晏聰在靈使以獨門手法強行達到三劫妙法第三結界的境地後,並未因無法承受而爆體身亡,並且視靈使為主人,甘願為其驅使。

靈使如獲至寶,他相信只要再輔以南許許的“萬象歸宗”的陰訣,那麼晏聰就會成為最強的三劫戰體,那時,憑藉晏聰,靈使定能開創更輝煌的局面,非但可以將不二法門四使中另外三使的風頭壓下,甚至可以直逼元尊!

隨後,靈使一面向晏聰灌輸思想,恢復他的大部分記憶,一面著手追查南許許的下落。

他知道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之後,雖然晏聰看似安然無恙,但若其體內的三劫之氣未曾融合,十日之後,如仍未能融為劫炁,那麼“天、人、心”三大劫氣將會自相衝突,給晏聰帶來絕對致命的後果。

所以靈使為了尋找南許許的下落,不惜將南許許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四大名門,希望藉助四大名門的力量查出南許許的行踪。

與此同時,靈使還想到顧浪子的空墓。

當年,靈使猜測到顧浪子很可能並未真亡於梅一笑劍下時,即已留意顧浪子的墳墓,一探查,果然是空墓。靈使本以為顧浪子會在自己墳墓所在之處出沒,但當年盯梢的結果卻只發現顧浪子的姐姐顧影,由此靈使也發現了梅一笑的隱居之地。

但梅一笑的隱居對不二法門只有益而無不利,靈使自然不會驚動梅一笑。

而如今,為了能找到南許許,他再度開始留意那墓地,並設下了圈套。雖然顧浪子、南許許未必會在這兒出現,但靈使尋南許許太過心切,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全力以赴。

最終,正是藉此圈套,靈使禁囚了南許許、顧浪子。

雖然對靈使來說,真正有利用價值的只有南許許,但他知道南許許與顧浪子的交情極深,若是殺了顧浪子,恐怕會影響計謀的進程,所以顧浪子的性命也得以保全。

而所謂的追查勾禍的下落,則純屬碰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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