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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18章
第一卷第十七章驚世修為

夜,漸深。

戰傳說卻沒有絲毫睡意。

南尉府外的大街上仍不時有馳騁來去的馬蹄聲,正是這些馬蹄聲讓整個坐忘城今日始終籠罩在不安的氛圍中。

但戰傳說難以入睡卻不是因為這一點。

他想得更多的是再過幾個時辰便是不二法門靈使十日之約期滿這一事。

倏地——

戰傳說雙目驀然睜開,警兆乍生!

屋內一片黑暗。

戰傳說的靈覺在黑暗中向四周悄然延伸出去,頓時,周遭十餘丈內的一切異常都在他靈覺的籠罩之下。

此時此刻,戰傳說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內力修為與進入隱鳳谷之前相比,已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也許,這是因禍得福,拜歌舒長空所賜。

也許,這與涅磐神珠不無關係。

眼下,戰傳說已無暇去思索這一點,他已清晰地感覺到左近有一絕世高手在逼近,他心中的警兆正是因此而萌生。

戰傳說悄然起身,走至一扇窗前,無聲地拉開插銷,隨後移至另一扇窗前,定了定神,“啪……”的一聲,拉響了這扇窗的插銷。

而他的人卻在同一時間如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所牽引般斜斜飄出,一掌拍開他第一個拔開插銷的窗子,如箭般穿射而出。

他之所以要這麼做,是為了防止當自己越窗而出之時立即遭到攻擊,那將置身於不利之境,而他有意在另一窗上弄出聲響,正是為了達到聲東擊西之效,為自己贏得主動。

穿窗而出,掠過長廊,輕飄地落在前院中,戰傳說並未受到任何攻擊。

但他已看到七丈之外的一座假山前,正佇立著一個身影,一襲黑衣,頭蒙黑巾,負手而立,手中橫握一件兵器。

戰傳說冷笑一聲,道:“何方朋友夜訪南尉府,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對方沉哼一聲,舉起手中的兵器,內力一吐,裹在兵器外的布條立時碎如亂蝶,翩翩起舞。

此人將手中兵器高舉過頂,沉聲道:“你,可識得這把劍?”

雖然是在黑夜中,但戰傳說依然立即辨出了對方手中的兵器正是劫域哀將的苦悲劍!

如此邪氣逼人的劍,無須親眼目睹,也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戰傳說心頭劇震,脫口道:“尊駕何人?此劍怎會落入你的手中?”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並不回答,倏然掠身而起,向院外疾掠而去。

戰傳說毫不猶豫地隨之掠起,疾追而去。

因為,他想到苦悲劍本應是在那自稱“美女大龍頭”的少女——亦即坐忘城城主小夭的手中,而小夭昨夜已突然失踪。現在,此黑衣人手中既有此劍,證明他必與小夭失踪的事有關聯。

同時,戰傳說還想到一件眾人皆不明白的事:劫擄小夭之人的目的與原因何在?包括伯頌、石敢當在內,無人能有十分合理的解釋。此刻,戰傳說在見了苦悲劍後,忽然明白過來:此事一定與此邪兵有關!能自戒備森嚴的乘風宮中劫走城主女兒小夭之人,必是絕頂高手,而這件兵器顯然能引起絕頂高手的興趣!或為得到此劍,或者對方乃劫域的人。哀將被自己所殺之後,劫域必會設法為之報仇,而此劍的出現,自然會使劫域的人立即聯想到持劍者或是擊殺哀將之人,或是與殺了哀將之人有某種牽連,所以,他們會將小夭劫擄而去。

在戰傳說的感覺中,後一種可能會更大一些,這使他猛地意識到:極可能是因為自己一時興之所致的舉動連累了小夭!

正因為心生此念,所以戰傳說雖然看出這黑衣人是有意將他引出南尉府,也許是為了將他引入一個圈套中,但他仍是義無反顧地緊追不捨!否則,若日後小夭真的是因為苦悲劍的緣故而被連累,有個三長兩短,那戰傳說絕對難以原諒自己。

畢竟,在他看來,無論是小夭,還是小夭之父殞驚天,都頗為不錯,而由坐忘城中的人的態度來看,也證明了戰傳說對他們父女二人的看法。

戰傳說與黑衣人的對話立即驚動了府衛,剎那間南尉府內燈火紛紛亮起,呼聲一片。

而石敢當等一眾高手,以及伯頌父子三人亦在第一時間趕至。

當他們趕到時,只看到黑衣人與戰傳說先後離去的背影一閃即逝!

其實,石敢當幾乎是與戰傳說同時察覺到有高手闖入,只是他沒有想到戰傳說會立即做出反應,獨自一人先沖出屋外!更讓他意外的是那黑衣人如此快速地離去,分明是想引誘戰傳說追去,而戰傳說竟像似沒有識破這一點般輕易中計了。

戰傳說何以如此莽撞?石敢當萬分擔憂。

回想起方才自己聽到的戰傳說與黑衣人的對話,再聯想到戰傳說曾告訴他關於“露天賭局”的事,石敢當頓時明白那黑衣人手中的兵器一定是苦悲劍!

那麼,黑衣人豈非極可能是劫域中人?

想到這一點,石敢當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當機立斷,對身邊的人道:“此事恐怕有詐,我去接應他!”

伯頌立即道:“石兄,兄弟與你同行!”

石敢當道:“不可!對手來歷不小,莫中了他調虎離山之計!”

說話之初,他尚在園中,話音落時,他的人已如輕煙般飄然掠出,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伯貢子看了爻意一眼,轉面對父親伯頌道:“石伯伯說得也有道理,就讓我與大哥代爹一行!”

伯頌微一沉吟,點頭道:“要多加小心!”

“明白!”伯簡子、伯貢子齊聲應道。

青衣立即對尹歡道:“屬下願與二位公子同行。”

尹歡目光一閃,道了聲:“也好……”

戰傳說緊追黑衣人而去,尚未離開南尉府時,便聞到弓弦聲響,緊接著便是尖銳的箭矢破空聲如裂帛般響起。

燈光四起!

藉著燈光,戰傳說見如飛蝗般的勁矢自幾個不同方向射向黑衣人,但在離黑衣人的身軀一尺之距處便紛紛跌落地上,根本無法傷及黑衣人。

戰傳說心中一凜,忖道:“此黑衣人的修為恐怕不在哀邪之下!”

而如哀邪這等級別的高手,戰傳說曾先後遇到小野西樓與哀將,前者曾將他擊得重傷,至於後者,雖然被戰傳說一招擊殺,但他知道其實這並非依仗自己的真實修為,而只是憑藉機緣巧合而已。

因此戰傳說毫無能勝過眼前黑衣人的把握!

但他卻決不會因此而有絲毫猶豫。

思念之間,黑衣人已如驚電般掠出南尉府。

飛矢立時變得稀落,顯然南尉府府衛已識出戰傳說。

戰傳說心知勝負的關鍵除了修為的高低之外,還在於誰掌握了主動。既然黑衣人是有意將自己引出南尉府外,那麼自己若能在對方預想之前將之截住,那便等於為自己贏得了一分主動。

心有此念,戰傳說將自己的武學修為提至最高境界,全力疾追!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接近!

當相距僅有一丈遠近之時,戰傳說一聲長嘯,身形如怒矢般疾射而出,駢指如劍,直取黑衣人身後要穴!無形劍氣透指而出,殺機凜然,劍氣如嘯,頓時予人以可洞穿天地萬物之感。

沒有人能小覷這一擊的可怕殺機!

戰傳說認定對方極可能是劫域的人,所以他出手毫不保留。

而這黑衣人正是坐忘城城主殞驚天!

由身後襲來的凜然劍氣讓殞驚天心中為之一震,不敢輕視,憑其自身驚世修為,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腳下斜踏數步,非但化去向前疾衝的去勢,身形更憑空疾旋而起,手中苦悲劍橫封,及時擋住戰傳說第一擊!

指劍劍氣與苦悲劍正面相擊,苦悲劍“嗡嗡”作響。

殞驚天心中凜然一驚:此人如此年輕,卻能徒手與我相戰且不落下風,實是後生可畏。

心念所至,劍身一挫驀揚,如怒龍般一飛沖天,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身形尚是凌空全無借力之處的戰傳說穿射而至!苦悲劍與虛空劇烈摩擦,形成懾人的尖嘯聲,聲勢駭人!

戰傳說心中飛速閃過一個念頭:此人所用的雖是苦悲邪兵,但他的武學卻與劫域哀將大相徑庭!進退攻守大開大合,甚為剛猛,人與劍極不相稱。

在殞驚天駭人的劍勢下,戰傳說猶能心明如鏡,知道這一劍不宜硬擋,立時強擰身形,全身每一塊肌肉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皆緊繃如拉得滿弦之弓,並由此最終形成一個後力,使他的身軀憑空不可思議地斜移半尺。

“哧……”劍光一閃,自戰傳說肋部疾劃而過,劃破了他的衣衫,卻未能傷著他。

戰傳說安然著地!

甫一著地,立即以神鬼莫測的步伐疾踏數步,竟已由追逐殞驚天變為斷其去路。

縱然殞驚天察覺了戰傳說的用意,竟未能將他阻止!

戰傳說所施展的正是其父戰曲傳授於他的神奇步法,無怪殞驚天的攔阻沒有奏效。

戰傳說擋住殞驚天的去路後,沉聲道:“看來,你就是劫擄了城主女兒的逆賊了!今日坐忘城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你竟不知天高地厚,還敢闖入南尉府,簡直是自尋死路!既然城主之女是因我把此劍交給她而被劫,那麼我就一定會從你手中將之救出!”

殞驚天心中微怔,暗忖道:“看來此人竟頗具俠義之心!他將此劍交與小夭一事,外人根本不知,只要他不說,就成了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但他卻還是說出來了!非但如此,他竟還主動將小夭被'劫擄'的責任攬於自己身上!難道他不知若小夭真的被劫擄,那麼他既會被整個坐忘城所恨,又必鬚麵對劫擄小夭的強大對手?”

口中卻道:“若是我已將她殺了呢?”

話一出口,連殞驚天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說。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句試探性的話,但對戰傳說而言,卻不啻是一記驚天霹靂!

殞驚天語氣平靜,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還好好地活著,這使戰傳說無法分辨出他這句話的真假。

戰傳說只覺腦中“嗡”的一聲,怒焰頓熾,大喝道:“殺哀將者是我,與他人毫不相干!你卻以卑劣手段對付一個女流之輩,實是可恨!今日即使我殺不了你,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由殞驚天的話,戰傳說推斷出無論小夭是不是真的被害,可以肯定的是——正是眼前這黑衣人劫擄了小夭!既然如此,毋庸多言,唯有一戰!

這時,四周喊聲倏起,火把如游龍穿梭,周遭幾處街口同時擁出不少坐忘城人馬,其中不乏城中好手,將戰傳說與殞驚天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大街兩側的房頂上亦出現了手持勁弩者,利箭齊齊指向同一個目標——殞驚天!

轉瞬間,四周已被圍得密密實實,水洩不通!

殞驚天冷眼一掃,只見遠處高高的刁斗上,正有幾隻燈籠在升降穿插!他立時明白,這是刁斗上的戍衛在以燈籠的變化向整個坐忘城傳遞訊息,將自己所在的方位告訴全城,並讓更多的人馬在更廣的範圍內形成包圍圈。

殞驚天既高興又擔憂!

高興的是自己麾下的人馬的確精幹,自己平時的精心部署沒有白費;擔憂的是這一次被困住的卻是他自己!僅僅是眼前這一個年輕人,他已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不用說要從重重包圍圈中突圍而出!雖然只要他除去臉上的蒙巾,說出真相,各路人馬自然會立即退去,但屆時身為城主的他,又將如何向城民解釋自己這一離譜的舉措?

這時候,他終於完全明白戰傳說所說的話的意思了:顯然,對方之意是即使殺不了自己,至少也要拼個兩敗俱傷,那麼,自己就再也休想從重重包圍中突圍而出。

殞驚天略一怔神間,又有幾個快捷絕倫的身影越眾而出,各據一方,就在包圍圈的最核心處,形成了除戰傳說外,對殞驚天最直接的威脅。

這幾人是石敢當、青衣、伯簡子、伯貢子四人!

殞驚天暗暗叫苦不迭。

由戰傳說的言行中,殞驚天對這年輕人已頗有好感。他之所以不計手段追尋將苦悲劍交與小夭的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故他此刻根本無心戀戰。

略作觀察後,殞驚天一聲長嘯,身形暴進,強大得無以復加的功力由劍身透發,向石敢當直迫過去,人與劍相輔相成,氣勢空前強大,泣鬼驚神!

石敢當神色從容平靜如千年古井,唯有眼神的極深處倏然暴閃出一點精芒,雙掌亦在同一時間飄然揚起。

掌勢忽陽倏陰,陰陽幻變交疊,形似古拙,卻隱含陰陽五形的無窮玄奧。電光石火間,其浩然真力已與五行生剋之理相呼相應,衍生出繁雜莫測之變,最終形成一個可進可退、攻守兼備的太極氣場,向殞驚天的強悍劍勢疾迎而去。

剎那間,殞驚天的劍勢頓受封阻,周身虛空亦發生了某種詭異變化,使殞驚天感到每一寸空間都有綿綿不絕如無孔不入的水銀洩入,讓人頓生極度不適之感。

他選擇以石敢當為突破口,顯然是一個錯誤!

但殞驚天竟似若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錯誤,一聲厲吼,苦悲劍化縱為橫,捲起一團如來自地獄般幽黑色的光芒,彷彿可以將一切吞噬而入!他竟不顧一切地全力提升功力,苦悲劍尖嘯如鬼哭神泣,赫然破開石敢當的太極氣芒,長驅而入!

圍觀者無不為之一震。

唯有石敢當神色依舊如泰山崩於前亦夷然不懼,雙目神光電閃之際,“星移七神訣”絕學已悄然祭出。

無形勁氣平地倏生,如滔天巨浪般疾衝而起,在石敢當與殞驚天之間形成了一道暗含殺機的氣牆,殞驚天手中的苦悲劍倏然一偏,頓失目標。

太極氣芒藉機散而重聚,並在電光石火間迅速凝集成僅有半尺的太極氣團,使之若具實體,伸手可觸。

石敢當雙目倏睜,一聲沉哼,第一次反守為攻,立即顯示出他身為前輩有數絕世高手的不世修為!彷若具有實體的太極氣芒在石敢當一圈一送之下,以不可抵擋之勢向殞驚天席捲而去!

殞驚天劍旋如盾,正面向太極氣團撞去!

“砰……”一聲沉悶而驚心動魄的撞擊聲倏然席捲全場!其聲並不甚響,卻極具穿透力,四周殞驚天麾下人馬中修為尋常者頓覺氣血翻湧,極為不適。

一撞之下,殞驚天如一片毫無分量的輕羽般順勢飄飛,十餘丈空間僅在瞬間便已逾越,在眾人尚未回過神來之時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迫近伯貢子!

這才是殞驚天真正要尋求的突破口!

劍速奇快無比,光芒乍閃之際,已挾一抹徹骨冷光徑取伯貢子的咽喉!其劍尚未及身,卻已予人以不可抵擋的強大氣勢。

彷若這一劍不僅能洞穿一切生命,更能將對手的鬥志擊得粉碎!

伯貢子除了退避之外,竟已別無選擇。

但他的反應絕對不慢!

後退、閃身、拔劍,一氣呵成。

但,劍堪堪拔出,殞驚天的劍勢再度將他籠罩於懾人殺機之中!足以壓垮人的靈魂的殺機使他除了退避之外,竟再也無暇去完成其他任何動作。

一招未出,伯貢子已被迫一退再退,一連退出九步!

伯貢子全身冷汗忽然一下子全冒了出來,濕透全身。

後退一步,其腳步所踏之處都留下越來越深的印痕,以青石鋪就的街面支離破碎。當他倒退至第九步時,步伐所踏之處,青石崩裂得粉碎,並四向激射,足見伯貢子此時所承受的空前壓力。

他只感到對方的劍勢如滔滔之水般洶湧不絕,根本不容他有一絲一毫喘息之機!在這空前強大的劍勢壓迫下,使他有種無法呼吸、真氣運行極為不滯之感,且這種感覺逐漸加強,最後似要虛脫而亡。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已看出這“黑衣人”的真正目的不在取伯貢子的性命,而是為了借伯貢子做掩護突出重圍!伯貢子乃南尉將軍伯頌之子,眾人必然投鼠忌器。如此一來,“黑衣人”即可藉機在包圍圈中找到突破口。

伯貢子自身此時亦已明白這一點,這使他既驚且怒,卻又無可奈何。在此之前,他一直自視甚高,頗為自負,就在昨夜宴席上他還有意戲弄戰傳說,以內家真力震碎戰傳說的酒杯。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頓悟,平時自己聊以自詡的武學修為,其實不過只是雕蟲小技,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根本就沒有施展的餘地!

苦悲劍如鳥翔魚落般劃過一道驚人而優美的弧線,當伯貢子尚未回過神來時,殞驚天的劍已完成了與他的劍的第一次碰擊!

“當……”的一聲,早已有虛脫力竭之感的伯貢子只覺手中兵器如中魔咒,再難把持!

眼看即將遭遇兵器脫手之恥的伯貢子心中的戰意與好勝之心終被全面激發!一聲暴吼,他雙手緊握手中之劍,催發自身極限的修為,竟及時控制住了手中的兵器,且還順勢向殞驚天還以一劍。

這一劍自然根本不可能傷得了殞驚天。

殞驚天劍尖在地上一點,火星四濺之時,他的身軀已如鷹隼般高高掠起,越過伯貢子,向其身後的房舍屋頂遙遙掠去。

伯貢子此時心中已懼意全無,他還待再追,孰料尚未邁出一步,忽覺喉頭一甜,一股熱浪疾衝而上,一下子湧入了他的口中。

伯貢子心中一凜,牙關緊咬,將已湧入口中的鮮血又強行咽了回去,卻再也無力追擊。

雖然伯貢子竭力掩飾,但他的臉色卻已煞白如紙,渾身冷汗涔涔!

“請借劍一用!”戰傳說在伯貢子被攻得連連後退時,便知“黑衣人”是要由伯貢子這一方向突圍,當機立斷,閃至一名坐忘城弟子身側,伸手疾拍此人腰間所佩的劍,那人尚未回過神來時,佩劍已被戰傳說貫入劍鞘的氣勁激得脫鞘飛起。

而此時,戰傳說正好已沖天掠起,一伸手,脫鞘飛起一人多高的劍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中。與此同時,他冷眼瞥見“黑衣人”已挫敗了伯貢子,正向屋宇遙遙撲去。

戰傳說長吸一口氣,身形暴旋,如旋風般沖天而起,自斜側直向對方截殺過去。

驚人的弓弦聲幾乎不分先後地響起,箭矢如飛蝗般向殞驚天疾射而至!

這一次,這些箭手所射出的箭矢遠比南尉府的阻殺之箭更準、更狠!因為南尉府中阻殺殞驚天的只不過是普通府衛,而此刻隱於房宇頂上的箭手無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好手。

殞驚天唯有以劍相擋!

劍芒閃掣,如同在殞驚天的身側升騰而起的一團詭異的烏雲,在一陣密集的“叮噹”聲過後,第一撥箭矢被殞驚天悉數撥飛,但因此他的身形卻不得不為之一滯。

戰傳說手中的劍於此刻在屋簷的邊椽上一壓即挑,以絕妙無倫的手法將長長一列青瓦以柔和劍勢挑得飛起,如一條巨大的靈蛇般反捲而出,從殞驚天正面向他飛噬而至!

如此巧妙的手法頓時引來四周彩聲如雷!殞驚天畢竟比戰傳說先行一步,一時間戰傳說必然難以趕上前者,而此時他臨陣心生一計,竟借屋頂的青瓦為己用!一時之間,長達二丈有餘的一列青瓦似斷似連,向殞驚天當胸射至,聲勢駭人!

殞驚天雖再無誅殺戰傳說之意,但卻也被戰傳說的窮追不捨激起了好勝之心!單掌如靈蛇般向卷至的青瓦拍去,而苦悲劍已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向暴削!

青瓦被掌風掃得粉碎的同時,及時封住了戰傳說的凌厲劍勢。

雙劍相觸的一剎那,戰傳說劍身一壓彈起,在極小的範圍內閃掣飄掠,看似不經意的揮灑,卻隱含天地至理!剎那間,戰傳說已將空前充盈的劍意揮灑得淋漓盡致,縱是強如殞驚天者,亦不由心生難以抵御之感,只覺對方的劍法渾如天成,已妙至毫巔!驚愕之際,他已在不知不覺中為戰傳說完全牽制,失去了脫身而去的最佳時機。

一柄平凡之劍竟被戰傳說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觀者無不動容!石敢當等見識過戰傳說武學的人,更是震愕莫名,不知戰傳說何以在短短時日間,武學修為竟增進如斯!

“難道他擊殺哀將並非只是機緣巧合?”青衣心中不由閃過此念。

而伯貢子見此情景,心中極不是滋味!這時他才明白戰傳說的武功其實遠在他之上,事實上自己昨夜的舉動無異於自取其辱!只是當時戰傳說沒有與自己針鋒相對而已。

戰傳說自身亦是既喜且驚!此刻,他的確感到自己的功力已非進入隱鳳谷之前可比,但這種變化其實在地下冰殿中他就已感覺到了。當時歌舒長空要利用他的龍族血脈,以及石敢當的“星移七神訣”,化解他體內“太隱笈”留下的隱患,並由此達到“龍鳳之氣交融、奪天地造化”的目的,使其功力攀至無窮太極之境,沒想到最終此事未成。卻因“星移七神訣”的作用,使戰傳說因禍得福,功力激增至與歌舒長空相若之境界!

而後,他遭遇“涅磐神珠”後,亦感到自己有了某種變化,但這種變化似乎並非在功力方面。事實上他在殺了劫域哀將之後,便感到自己的功力與初出地下冰殿時並無太大的區別,最大的區別應不是在功力的提升!他清晰地感覺到這種改變是存在的,只是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而已。

此時與殞驚天一戰,他忽然有所醒悟了。涅磐神珠雖然也提升了他的一部分功力,但更多的功力卻因為他的軀體尚不能承受,為免去爆體而亡之禍,他及時將無比強大的氣勁轉移至哀將體內,當時哀將自身功力本已提升至最高極限,突然再有如此驚世駭俗的真力灌入其體內,立使之爆體而亡!而戰傳說最大的改變卻是在對武道的領悟力的改變!

這一點,最早的一次就是體現在戰傳說以言語嚇阻哀將,指出哀將苦悲劍的致命弱點,使之不敢以苦悲劍對付他,從而改以邪寒罡氣出擊。當時情況瞬息萬變,生死僅在電光石火間,戰傳說竟能及時地點出了對方的致命弱點,實是連他自己都大感意外。

在戰傳說的記憶中,他對武道的悟性本是在同族中同齡人之下的,對父親所傳的劍法,他總是無法領悟其中最為玄奧的精華,雖是潛心苦練,卻每每總是在最後關頭無法達到質的飛躍。

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認定了自己的習武天分並不出眾。

但自從隱鳳谷的那場驚變之後,一切都已在悄然改變。

此刻與殞驚天一戰時,戰傳說再一次感受到了這一點的變化。

他自幼隨父親戰曲習劍,劍在其手,便會自然而然地使出已不知習練過多少遍的劍法。

但這一次,劍在手中,給戰傳說的感覺卻與往日已有了某種神秘的改變,劍彷彿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心中則有極為充盈的劍意在奔騰激盪!手中之劍在虛中劃過的每一道軌跡,都極為美妙,劍身與虛空劇烈的摩擦所引起的顫動帶給他的是無比新奇的感覺。

手中之劍給他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親切,以至於使他萌生了無比的自信與激情。

同樣是父親所傳的劍法,戰傳說今日卻如水到渠成般真正地揮灑出了它的精蘊所在!

手中之劍的每一變化都被戰傳說演繹得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絲毫沒有突兀感。

這才是真正的屬於龍族的劍法!

戰傳說的劍法看似與往日並無太大區別,但事實上未改變的只是劍式,而劍意卻已完全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他的劍道修為又完成了一次如破繭化蝶般脫胎換骨的變化!

無怪乎連殞驚天也頗有棘手之感!

而事實上,殞驚天之所以處於被動,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平時慣用的兵器是神虛槍,此刻卻讓他捨棄已用了數十年的稱手兵器而改用劍,縱是苦悲劍絕非凡兵,但對殞驚天而言仍是毫無益處,反而成了一種累贅。

但殞驚天卻別無選擇!

他的槍法在坐忘城可謂人皆盡知,一旦祭起神虛槍,他的身份必將立即暴露無遺,屆時坐忘城豈不一片大亂?

加上殞驚天已不願傷害戰傳說,出手有所顧忌,而戰傳說卻恰恰相反,如此一來,此消彼長,殞驚天的形勢頓時有些吃緊。

斗轉星移間,兩人已激鬥了十數招,雖一時高下難分,但殞驚天卻心急如焚。

急中生智,他腳下暗運真力,“咔嚓……”一聲,屋椽立斷,他整個身形頓時急墜而下。

身形未落,殞驚天就暗暗叫苦!

原來屋內亦早已埋伏了不少人馬,未等他落下,幾桿長槍已閃電般自幾個不同的方位向他疾刺而至。

槍法雖是不俗,但在殞驚天這等以槍為兵器的宗師級高手眼中,卻是不值一哂!左掌倏然下插,翻飛之中,幾人同時失聲驚呼,四桿長槍已齊齊脫手,且被殞驚天順勢一帶,立即自他身邊疾擦而過,向緊隨其後的戰傳說穿射而去!

而殞驚天則如神兵天降般落入人群中,順手再奪過一桿長槍,有槍在手,殞驚天神威大振,內力疾吐,便見萬點寒芒如炸開的光球般以他為中心,遍及三丈之內。剎那間,隱伏於屋內的十餘人已有大半被他的槍扎中大腿,倒跌出去。

眾人不知這已是殞驚天手下留情,齊聲驚呼,皆為“黑衣人”神出鬼沒的槍法所懾!好在守在屋中之人的武功皆是平凡之輩,若換了伯頌等四大尉將,只怕早已認出這“黑衣人”就是他們的城主了。

趁眾人略一怔神之際,殞驚天飛身撞坍一堵屋牆,疾掠而出。

脫身得快,止步亦快!

殞驚天剛自屋內衝出,立即驀然止步!

他赫然發現鄰街的房子後面,又有百餘人層層包圍,其中就有他麾下的北尉將及東尉將。

看來,四大尉將對他的確忠心耿耿。當南尉府傳出殺聲之後,幾乎每個人都立即將眼前之人與城主女兒失踪的事聯繫在一起!為此,人人奮勇爭先,心中都暗自發誓決不會放過劫走小姐的逆賊!

只是,他們的一片忠心此時卻讓殞驚天哭笑不得。

稍一猶豫,如影隨形而出的戰傳說又飄然落在與他相距不過三丈遠的地方。

就在殞驚天不知所措之際,突聞有人振聲高呼:“城主女兒在此,誰也不要輕舉妄動!”聲音如破鑼,難聽之極。

戰傳說、兩大尉將為之一驚!

殞驚天亦是大吃一驚,忖道:“怎麼又冒出一個城主的女兒?”

正思忖間,那難以入耳的聲音繼續高呼道:“幫主莫急,我來救你了!誰要敢動我家幫主一根毫毛,我便殺了這丫頭!”

殞驚天暗忖道:“此人口口聲聲呼幫主,指的是我嗎?我何時成了什麼幫主?”

正疑惑間,只聽伯簡子振聲高呼:“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小姐在他手中。”

“幫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那破鑼般的聲音大聲呼道。

殞驚天見四周的人皆暗含不甘心之色,卻不得不無奈地閃開一條道來,連戰傳說也是一臉失望之色。他終於相信每個人都認定的所謂的幫主,就是指自己了。

殞驚天這才手提著苦悲劍大步流星地向正街方向走去,轉過巷口後,只見正街街口有兩匹戰馬在來回兜走,其中一匹馬上坐著一個人,如殞驚天一般,也是一襲黑色夜行衣,在他的身前馬背上橫放著一個大布袋,布袋不時蠕動,想必袋中就是小夭。

另一匹戰馬被此人牽著,上面並無騎者。

四周依舊是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但所有箭弩都不敢正對著馬上的黑衣騎士,唯恐一不小心射出一箭,就會連累小姐的性命。

眾人大為焦慮,殞驚天卻比任何人都更為不安。

他心中飛速轉念:“小夭怎會落入此人手中?他又為什麼要來救我?難道他真的誤會我是他的幫主?不可能!雖然我未露形跡,但'劫擄'小夭的人是我自己,而不是什麼幫派,所以此人本不應知道以小夭作要挾就可以救出我。再說,隱藏小夭的地方十分隱蔽,否則全城搜尋豈非一不小心就會將小夭搜出?只不知此人又是如何找到的?”

此人冒險前來救他,他不喜反憂,只恐稍有閃失,小夭就會有性命危險。

殞驚天自知如此做有不得已之處,但現在看來,自己的舉措不但荒唐,而且危險。

可如今卻已是騎虎難下了。

殞驚天暗下決心,只要有機會接近黑衣騎士,就立即出手先救下小夭再說!至於最終如何向坐忘城萬民交代,他已無暇顧及。小夭一刻處於危險中,他的心就高懸一刻,提心吊膽。

恰好就在這時,馬上的黑衣人向他招手道:“幫主快上馬,諒他們也不敢追攔!”

殞驚天心道:“機會來了。”

他縱身掠向那匹空著的坐騎時,心中忖道:“對不起了兄弟,你是一番好心救我,可為了救小夭,我若是傷了你,或是拖累你使你不能脫身離去,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了,要怪也只怪你不該如此對待小夭!”

穩穩落在坐騎上的同時,殞驚天手中的苦悲劍已悄然揚起,正待出手的那一剎那,忽然聽得那黑衣騎士以低至只能讓近在咫尺的殞驚天聽到的聲音悄聲道:“爹,我來救你了!”

殞驚天一聽,又驚又喜,以至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黑衣騎士竟然就是小夭!先前她的如破鑼般的高呼聲是裝出來的,而此刻唯有殞驚天才能聽到的聲音才是小夭的真聲。

小夭將父親殞驚天所乘坐騎的纏繩鬆開,哈哈一笑,對身邊的父親道:“幫主,我們趕快離開坐忘城!”

隨後,她環視四周,高聲道:“冤有頭,債有主,雖然當年我們幫主曾被你們城主壞了好事,眼看到手的數十件珍寶又被迫還於原主,而且我們幫主還被你們城主砍斷……砍傷了左臂,不過只要此刻你們讓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幫主就決不會傷害這丫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幫主,我們走!”

她正為自己能在千軍萬馬中救出父親而大感興奮,一時忘乎所以,幾乎說漏了嘴,說成“砍斷了幫主左臂”,幸好及時發現,臨時改了口。至於後面的“君子一言”之語,更是十分牽強。由她所說的一切只能聽出其“幫主”是一個強取豪奪的大盜,又豈是什麼君子?伴過她說得興奮,也沒有留意前後自相矛盾,而他人只是擔心“小姐”的安全,也不會留意這種種細節。

殞驚天暗自好笑,心道:“她到這時還不忘轉彎抹角地往我臉上貼金,憑空捏造了一件坐忘城城主大戰巨盜的佚事。”他心中自有許多疑團要問小夭,不過此刻也並非談話之時。當下與小夭一起一抖韁繩,策馬就往坐忘城南門馳去。

眼看束手待擒的“敵人”又要逃之夭夭,眾人極不甘心,不由自主地齊齊由四面八方再度圍了上來,數百人齊聲高呼:“放下小姐!”聲如驚雷自夜空中滾滾而過。

面對如此忠心耿耿的部屬,殞驚天心中一熱,幾乎欲大聲說出真相!就在這時,卻聽小夭以她那破鑼般的高聲道:“出了南門,我們自會放了你們的小姐!若再有人叫喊一聲,我就一刀先殺了她,讓你們只能將她的屍體領回去見你們城主!”

殞驚天心中一顫,忖道:“這丫頭口沒遮攔,此言太不吉利。”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之話,小夭將一直架在坐騎前的布袋上的刀順勢一抹,立即有鮮血由袋中湧出,布袋一陣劇烈掙扎。

眾皆大驚失色,驚呼聲甫起倏止,人人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了。

小夭道了一聲:“走!”迅疾策馬而去。

殞驚天心中長嘆一聲,滋味百般,卻也只能策馬隨之而去。

兩騎所到之處,眾人趕緊為之閃開一條道來,但很快又重新聚攏,不棄不捨。

此時,整個坐忘城已是燈火通明,無數火把照亮了天空,彷彿夜空的一角已在熊熊燃燒!

小夭、殞驚天策馬直奔向南門!

南門縱有如銅牆鐵壁般的防守,也是毫無用處,只能被迫大開城門。

小夭、殞驚天一前一後馳過鐵索橋後,撥轉馬首,面向坐忘城。

戰傳說、石敢當及眾人皆擔心對方言而無信,所以一直不遠不近地追隨在兩“黑衣人”之後。

此時,殞驚天父女二人隔著滔滔江水與坐忘城千軍萬馬隔橋相望。

望著亮如白晝的坐忘城,殞驚天彷如置身噩夢中,不知此事最終是如何收場。

小夭卻沒有她父親那麼多的感慨,她低聲對殞驚天道:“爹,袋子裡是一隻被綁住了嘴的老羊。”

殞驚天一怔!

卻見小夭將那隻鼓漲布袋自馬背上解下,將之一扔,“撲通”一聲,正好扔在了索橋上。隨即對父親殞驚天道:“快走,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殞驚天何嘗不知?事到如今,堂堂一城之主竟已別無選擇!

他一撥馬首,苦悲劍狠狠地在馬臀上拍了一記,將難以言喻的惱怒皆發洩於身下的坐騎上。

一聲長嘶,雙騎如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

而鐵索橋對岸卻是一片混亂!

有幾人不約而同地在第一時間向那正在索橋上蠕動顫抖的布袋疾衝過來,因為索橋兩側只有鐵鍊,布袋很容易落入江中,江水滔滔,若被縛的小姐落入江中,焉有命在?所以眾人皆欲在第一時間救下小姐!

但忙中出錯,鐵索橋太窄,幾人爭先恐後,頓使索橋一陣搖晃,那布袋一下子滾向一側。

幾人立時嚇得齊聲驚呼,不敢動彈!

這時一個人影越眾而出,如輕羽般向鐵索橋對岸那布袋飄掠而去,途中輕點一鐵索,再遙遙掠出,身法美妙無比,讓人嘆為觀止,鐵索橋更是紋絲不動。

那快捷絕倫的身形掠至橋頭,伸手一抄,已將“小夭”帶得飄飛而回,直至離江邊二丈外,方安然落地。

出手之人是坐忘城東尉將鐵風!

直到這時,對岸方響起萬眾歡呼之聲。

鐵風立即將布袋解開。

在解開的那一剎那,他的神情一下子呆住了。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話:“我們上當了!”

坐忘城數里外的一個小山崗上,小夭與殞驚天面向坐忘城的方向席地而坐。他們的坐騎已按照小夭所謂的“瞞天過海”之計,被他們驅向另一個方向了。小夭聲稱,這樣可以利用馬蹄印將追趕他們的人引開。

殞驚天當然知道真正的追踪高手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由蹄印的深淺判斷出馬是否負人而行,而坐忘城有此能耐者不下百人。不過殞驚天也懶得向小夭說明這一點,他是城主,就算能瞞過所有的屬下又如何?

也許,事情一開始,就錯了!

但殞驚天自忖絕非渾噩者,否則也不能如此備受城民擁戴,事實上細細思忖,除此之外,他的確已別無他路可行。

坐忘城遙遙在望。

殞驚天心中極不是滋味,經歷無數風雲突變的他,尚從未處於如此尷尬之境!

小夭卻仍沉浸在對自己計謀成功的喜悅之中。

她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道:“爹,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想到要殺將此劍交與我的人?”

殞驚天答非所問地道:“爹不會再有殺他的念頭了。”頓了頓,又補充道:“何況他的武功也未必在我之下。”

小夭好久未出聲,半晌方低聲道:“難怪他身邊的女子那麼美。”

殞驚天為女兒此言大感奇怪,道:“他身邊的女人與他的武功高低有什麼關係?”

小夭道:“當然有關係了。英雄與美人總是連在一起的,那位美女姐姐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了,她怎麼會與一個平平庸庸的人在一起?”

殞驚天怔了怔,忽然哈哈笑道:“看來,小夭真的長大了。”

他的眼中有了慈和之色,接道:“但武功高的人未必就一定是英雄。不過,這個年輕人倒頗具俠義,他認定是因為他將這把劍交給你才連累了你,所以一心要殺敗我!沒想到年輕一輩人 ,竟有如此高手,他的劍法修為足以躋身樂土十大劍客之列,今日我與他一戰,決不輕鬆!”

小夭似乎有些出神了,喃喃地道:“是……嗎?所有的人都認定戰傳說今日必死無疑,唯有他一人獨持一見,這人好不古怪……”

殞驚天被小夭的話提醒了,抬頭望瞭望夜空,聲音低沉地道:“再過兩個時辰,就是明日了。”

小夭不由也看了看夜空,忽然“扑哧”一笑,道:“若是戰傳說真的能再次逃脫性命,那麼我就可以贏得不少銀兩了,不過卻要輸給他半兩銀子!”

其實,這事根本沒有什麼可笑的地方,但小夭卻的確笑得很開心,似乎在她眼中這就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一件事。

殞驚天本是心事重重,此時卻被女兒的笑容所感染了,他明知故問地道:“他是誰?”

小夭道:“就是……啊,爹你是明知故問!小夭也不知他叫什麼名字,當然只好這麼稱呼了。”

殞驚天望著似喜似嗔的女兒,忽然發現平時如野小子般的她,此時卻有了柔美的一面,他心中不由為之一動,若有所悟。沉思了片刻,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道:“小夭,爹給你看一樣東西。”

小夭驚訝地望著父親。

只見殞驚天小心翼翼地自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一個以牛皮製成的袋子,只有巴掌大小。隨後,他又從牛皮袋中掏出一張薄薄的絲帛,慢慢地在岩石上展開。

絲帛上畫著的是一個人像!

小夭只看了一眼,便“啊”地失聲低呼出來!

絲帛上的人像雖只有寥寥數筆,卻栩栩如生,小夭一眼便看出所繪人像赫然是昨天押下那怪劍的年輕人!

她也不明白為何見了此人的畫像後,她會如此吃驚。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詫異地道:“爹為何要將他的容貌描繪下來?”

“繪此畫像的人並非為父,而是另有他人。”殞驚天道。

“是誰?”不知為何,小夭感到有些緊張。

“……我也不知繪此畫像的人是誰,而將這帛畫送至我手中的人,則是皇影武士!”

“皇影武士?”小夭失聲驚呼道,“那……豈非等於說這是冥皇的旨意?”

殞驚天緩緩點頭,道:“皇影武士僅有十人,但護駕冥皇時所起的作用決不遜於千軍萬馬!皇影武士無一不是宗師級高手,不過他們身份特殊,很少有人能知道他們的底細。因為他們是與冥皇最接近的人,冥皇出現在任何場合,左右必然有他們的存在,但他們形踪詭秘,神出鬼沒,就如同是冥皇的難以捉摸卻又真實存在的影子,故有皇影武士之稱。他們可謂是冥皇的左膀右臂,絕頂機密之事,冥皇皆交與皇影武士去辦。他們雖名為武士,其地位卻甚高!”

小夭愕然道:“此人究竟為什麼觸怒了冥皇?”

殞驚天苦笑一聲,道:“個中原因,皇影武士守口如瓶!而且還要爹嚴守機密,不得讓其他任何人知曉追殺此人是誰的旨意,一切皆要秘密行事。所以爹要製造你被劫走的假象 以便有一個搜查全城的理由,卻又不會讓人起疑。”

小夭駭然道:“那……豈非就是要爹設法暗殺他?”

殞驚天緩緩點頭,道:“當時皇影武士除了將這幅帛畫交與爹之外,只說被追查者手中極可能有一柄奇劍,劍內隱約可見十三顆骷髏暗紋,極易辨認。此人有逆天大罪,近日恰好在坐忘城一帶出現,一旦遇見,立即將之誅殺。”頓了一頓,他又接道:“但此人既然有逆天大罪,又何須令我不得將此事泄露?當然,冥皇以大冥樂土大業為重,為了大局,有時不得不對樂土萬民有所隱瞞。為父身為樂土六大要塞的城主之一,不至於目光如此短淺。只要為父奉命行事,便不會有諸多枝節,但不知為何,為父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小夭道:“爹為何不向皇影武士問及追殺此人的理由?”

“軍令如山,不必有什麼理由。爹也只知效忠冥皇,捍衛大冥樂土 千大業……可是,若讓爹不明不白地殺人——尤其是殺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才,爹亦難以做到。”殞驚天喟然道。

“那麼,爹準備如何向冥皇復命?”小夭道。

“冥皇十分聖明,也許下此令是一時為奸人所矇騙。爹欲擇日朝見冥皇,陳明其中原委,同時弄清這年輕人所犯的'逆天大罪'究竟所指何事,其中是否另有曲折。”

“會不會是……皇影武士假傳冥皇之令?”小夭鼓足勇氣提出這一猜測。

殞驚天斷然否定道:“絕無可能!皇影武士除武功卓絕之外,更是冥皇千挑萬選出來的絕對忠誠不二者,怎會假傳冥皇旨意?”

小夭心道: “爹既然如此想,自是再好不過了,也就無須不明不白地與那人拼得兩敗俱傷了。這些年來,爹深得冥皇器重,相信冥皇定不會輕易怪罪爹。”

而殞驚天的心情卻沒有小夭這麼輕鬆,他比小夭想得更多、更遠。

小夭道:“現在我們該何去何從?”

殞驚天不假思索地道:“返回城中,不過——只是你先返城中,爹要即刻起程,前往京師,面見冥皇。”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道:“一旦坐忘城萬民發現爹已不在城中,會更為人心惶然,所以你應盡快返回城中,當然是以真實的身份返回。眾人必然會詢問你何以突然消失又離奇安然返回,你只需說的確是被爹的一個仇家所劫持,且此人早在坐忘城封城搜查之前就已逃出城外。而在南尉府出城的黑衣人及救黑衣人的騎士,不過是那劫持者的同夥,他們進入南尉府的目的,就是要讓坐忘城所有人都相信他們要追查的人尚在城中……”

小夭接過話頭道:“唯有爹未被這一雕蟲小技所矇騙,就在對方以為計謀得逞之時,早已追出城外,將我救下,而劫擄我的人卻負傷而逃。爹讓我先返回城中,而自己則繼續追殺那罪不可 的逆賊——對不對?”

殞驚天拍了拍小夭的腦袋,讚許道:“還算聰明。如此一來,爹可以秘密前往京師,而坐忘城不用再費時間精力搜尋你,也不會為我擔憂了。”

小夭做了俏皮的鬼臉,道:“沒想到爹騙人的功夫竟也如此高明,伯叔叔他們聽我一說,一定會自嘆:慚愧,慚愧,城主終究要勝我等一籌,不會被人輕易矇騙。”

殞驚天微微一笑。

小夭目送父親下了山崗,踏上通向京師的路,並漸漸消失於夜幕中後,方離開山崗,向坐忘城返回。

返回途中,她將身上的一襲黑色夜行衣脫下,用刀掏出一個土坑,將之埋於土坑中,隨後又將自己的髮髻弄亂,用刀在衣襟上劃開幾道口子,心道:“見我這模樣,想必再也不會有人起疑了。”

順著來時的路走了二三里後,坐忘城再度進入她的視野中。遠遠望去,坐忘城依舊是燈光通明。

此時小夭與坐忘城南門已相去不遠了,卻未碰見任何人,不由暗暗奇怪,忖道:“難道我與父親逃出南門之後,所有的人竟然都就此放棄了嗎?不可能!誰都能想到若不立即對我們尾隨而追,時間拖得越久,再要追踪,那成功的希望就極為渺茫了……”

正思忖間,忽聞半里之外有人振聲呼道:“你們分道而行,只要在兩翼各據一高點,不使其遁走即可!”

小夭聞聲一喜,暗道:“總算來了,不過未免遲了一些……”

心念未了,倏聞“嘩……”的一聲,與她相距不過四五丈遠處的一棵矮松樹突然閃現出一片奪目銀芒,松枝斷碎無數,如亂雨般紛灑,一個人影驀然掠過,身行快如驚鴻。

小夭心頭一震,愕然忖道:“好快的身法!”方才呼聲尚在半里之外,沒想到即刻便有人衝至身前,無怪乎小夭會如此吃驚。

一驚之餘,她立即回過神來,大聲道:“不用追了,我已被爹救回!”

這一次,她自然未再偽裝口聲,而是以她自身又脆又亮的嗓音高呼。

她的呼聲突如其來,倒使正向她全速掠來的人嚇了一跳,立即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凌空強擰身形,“嗡”的一聲,手中一道銀芒倏然彈閃而出,“當”的一聲,他身側的巨岩頓時火星迸射,如同一道火龍,此人亦藉此化極動為極靜,倏然止步!

小夭繼續道:“……將我劫擄而去的人十分狡猾,他早已將我帶出城外,卻指使其同黨在城中出現,吸引你們的注意力,幸好我爹英明,未被他們矇騙,在他們自以為計謀得逞之時悄然出了城,將我一舉救下……”她將自己與父親商定好的話全說了一遍後,最後又補問了一句:“對了,你是四大尉將的人,還是乘風宮的人?”心中暗道:“我這麼一問,他便知道我是貨真價實的城主女兒了。”

那人似乎呆了一呆,隨後方顯得有些喜悅地道:“原來如此!你問我是誰?嘿嘿,休說坐忘城,就是整個樂土,我也是大名鼎鼎!”

說話間已向前走近小夭幾步。

小夭心道:“好啊!沒想到坐忘城中還有人比我更能胡吹大氣!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口中卻沉聲道:“在本小姐面前竟敢如此肆言無忌!本小姐尚未責罰你們保護不力之罪!”

平時小夭十分平易近人,毫不驕矜,今日之所以一反常態,是因她想到自己被“擄持”雖是父親所為,並非真的被劫走,但此事多半只能成為永遠的秘密了,自己平時以“大龍頭”自詡,卻被人輕易劫去,實是大丟顏面,若不在此時擺出一些架子,只怕從此就要被人輕視了,“美女大龍頭”之稱謂豈非岌岌可危?

“保護不力?哈哈哈……責怪得是,現在就讓我做你的貼身護衛吧!”那人倏然向前疾踏一步,看似步伐並不大,卻不可思議地長驅三丈距離,左手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向小夭當胸抓至。

此舉十分輕薄!

小夭又驚又怒又羞,喝叱道:“放肆!”揮刀疾封!

她的刀法是父親殞驚天所傳,絕對不差,可惜小夭修煉武學全是憑一時心血來潮,只要略有挫折,便立即溜出乘風宮,混雜於大街小巷中,做她的“美女大龍頭”了,所以刀中精髓,她最多只得十之五六。但縱是如此,也可與一般高手纏戰一番,加上除刀法之外,其他武學小夭亦各有涉及,雖然也是各得皮毛,但憑她不拘一格的性格加以糅合發揮,對敵之時倒常有出其不意之效。

但不知為何,那當胸抓至的手竟使小夭的機敏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只覺臉上發燙,全身湧過一陣異樣的感覺,本就似是而非的刀法此時更是大失水準。

手中的刀堪堪封出,那隻可恨的手非但未應聲而斷,反而驀然消失了。

小夭心中一顫,刀尖斜向疾挑,向對方的臉面暴扎而去!

這本是其父傳給她的槍法中的招式,小夭情急之下,竟以刀使出。

一道銀色光弧倏然劃空而出,緊貼著小夭的刀翻飛。

小夭忽然覺得手中的刀如同被燒得通紅的烙鐵,觸手處奇痛無比!一聲痛呼,她的兵器被絞得脫手而飛。

幾乎是同一瞬間,她的左手脈門已被扣住,又有一柄冰涼的劍架了她的頸上!

不知何時,那人竟已繞至小夭的側後方,與小夭貼身而立,以其左手扣住她的脈門,右手持劍橫置於她的頸部。小夭已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動彈不得。

小夭全身突然僵硬了!

思維在短暫的空白後,她厲聲喝道:“你決不是坐忘城的人——你是什麼人?!”

“我當然不是坐忘城的人,我根本就不曾說過我是坐忘城的人,只是你自作聰明而已。當然,至於我是誰,你不妨問問追殺我的人吧!”

話音甫落,北、東、西三個方向幾乎同時響起衣袂掠空聲,人影閃動,轉瞬間神秘人與小夭已身陷包圍中。

小夭一眼就認出西向的兩人中一個是坐忘城東尉鐵風,另一人則是在她的賭局中押下那柄奇邪之劍的人。

而北側之人則是一襲黑衣,身披紅色斗篷,顯得極為彪悍醒目!至於東向來者,由於小夭是背向著東向,又無法轉身,所以亦不知來者何人。

但北側黑衣斗篷者已足以讓小夭心神劇震!

她立即識出此人是不二法門的人!

唯有不二法門的人,才會如此裝束。

黑色,象徵著不二法門的公正無私!

紅色,則代表著所有法門中人對法門元尊的無限尊崇,那是與不二法門十萬弟子熱血相同的顏色!

有不二法門存在的地方,就絕無不公正的存在,小夭深知這一點。

但為何竟有人敢當著不二法門弟子的面有如此之舉?

只聽鐵風沉聲喝道:“立即放開我家小姐,否則坐忘城數万人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小夭大喊道:“鐵叔叔,快將他殺了!他的武功其實稀鬆得很,若不是我誤將他當做是坐忘城的人,沒有防備,只怕早將之擊敗了……”

她身後的神秘人冷冷一笑,道:“我只要手一動,你的臉上就會多出幾道傷痕!”

小夭心中一顫,臉上也一陣涼颼颼的,口中卻毫不示弱地道:“本小姐連死也不懼,何況只是幾道疤痕?”

她身後的神秘人尚未開口,鐵風已急忙阻止小夭道:“小姐不必與他爭執!此人心狠手辣,連九歌城城主的獨子蕭戒也被他所傷!”

小夭聽得此言,驀覺頭皮一麻,猛然醒悟過來,聲音微顫道:“你……你是戰傳說?!”

“正是!現在,你該相信我不但在坐忘城名聲赫赫,而且在整個大冥樂土也是人皆盡知了吧?”挾制著小夭的神秘人道。

小夭只覺此事太過荒誕,就在一天前,她還設下露天賭局,賭此人是生或死,孰料現在自己的生死卻操縱在對方的手中。

這時,一個清朗渾厚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其聲不知來自何方,卻又像是無處不在,直入人的靈魂深處:“戰傳說,在你周圍有六名法門黑衣騎士,數百坐忘城弟子,你已插翅難飛,為何還要負隅頑抗?”

小夭心中懊惱不迭,忖道:“原來是不二法門在追殺戰傳說,我卻將戰傳說誤認作是坐忘城的人!此人既已被不二法門視作敵人,那麼最終必唯有一死,正因為如此,他在絕望中更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看來今日吾命休矣……”

此時與坐忘城東尉將鐵風並排而立的戰傳說,其心情之微妙可想而知。能在法門靈使十日期限將滿的時候,遇上這一次最後追殺,實是戰傳說始料不及的。

眼前挾制小夭的神秘年輕人正是曾與六道門賀易風、倪易齋、湯易修、騰易浪四大弟子血戰的白衣劍客,當時六道門四大弟子兩死兩傷。戰傳說親眼目睹了那一戰,也是自那時起,他才知道自他進入荒漠後的四年多時間裡,此人一直假冒他的名字身份在樂土作惡多端!

戰傳說此刻心中之憤恨可想而知。

但他所想到的不僅是要讓對方得到應有的懲罰,更要設法澄清此人並非真正的“戰傳說”這一事實,同時還要保全小夭的性命——要做到這一點,顯非易事。

假冒戰傳說者依然是一襲白衣,依舊是那麼從容鎮定,在如此處境中仍能保持冷靜,僅憑這一點,就足見此人非同凡響。

望著與自己相距不過三丈,與自己先前容貌一模一樣的白衣劍客,戰傳說的感覺難免有些異樣。

這時,白衣劍客沉聲道:“靈使,戰某自知,論及武學修為,戰某不及你高明,但要殺我也決不容易!”

那不知來自何方,卻又像是無處不在的清朗聲音道:“能讓你活到今日,已是一個奇蹟,你應當知道不二法門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的原則!”

白衣劍客哈哈一笑,道:“戰某手中掌握著的可是坐忘城城主女兒的性命,如果殞驚天知道他的女兒是因為靈使一心要取戰某性命,才因此被累及性命,恐怕從此不二法門再難安寧!坐忘城有戰士數万,殞驚天又頗具威望,深受擁戴,縱是不二法門氣勢凌人,也不敢小覷坐忘城的力量吧?”

東尉將鐵風忙振聲道:“請靈使前輩顧及我家小姐的安危,坐忘城不勝感激!”

誰都明白,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必是小夭最先血濺當場,無怪乎鐵風如此緊張。

白衣劍客趁機道:“戰某隻希望靈使能收回十日之內取我性命的諾言,其實如今想取我性命的,並非只有不二法門,靈使又何必在此時拼個魚死網破?”

他所說的話看似正常,其實卻極具煽動性,足以讓鐵風等坐忘城的人希望靈使今夜能放過他,從而使小夭倖免一死。他的話也在提醒鐵風諸人,取他性命未必非在今夜不可,那隻是靈使自身所限定的時限,卻不能涵括坐忘城的意願。若在平時,坐忘城自然也樂意看到“戰傳說”早日伏誅,但小夭落入其手之後,又另當別論。

雙方相持了片刻,四周突然火把通明,將這一邊照得清清楚楚。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自幾個方向同時有人向這邊圍至,明亮的火光以及來自四面八方的腳步聲共同營造出逼人氣勢,足以讓意志稍稍薄弱者萌生大勢已去的念頭。

但白衣劍客的神情卻冷靜依舊!

西向有一老者緩緩而至,形容古拙,青衣飄揚,目光深邃,雖僅是負手而行,其超凡氣度卻顯露無遺。

此老者正是不二法門靈使!

所有的目光立即集中於靈使一人身上,連戰傳說也不例外,直到他的身側響起爻意的聲音:“劫擄了城主女兒的人竟然是……是他?”

戰傳說回首一看,方知除爻意外,來的人還有石敢當、伯簡子、伯貢子、青衣,以及眾多坐忘城戰士。爻意本是留在南尉府的,也不知為何會隨眾人而至,此時她說話間略有頓滯,戰傳說便明白爻意定已從他人口中聽說那白衣劍客就是靈使要追殺的“戰傳說”,但她與他人不同的是,事先她已知道那人並非真正的戰傳說,而這一點暫時又不能公諸於眾,所以她說話時欲言又止。

爻意來得稍遲,才會誤以為白衣劍客不但是靈使要誅殺的人,同時也是將小夭劫走的人。戰傳說搖頭低語道:“劫擄城主之女的應另有其人,她已被殞城主所救,不料卻又在途中撞見此人。”

爻意這才明白過來。

她好奇地打量著白衣劍客,心中忖道:“此人的容貌,想必應是戰傳說四年前的容貌了。卻不知此人為什麼要冒充戰傳說?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

白衣劍客的所有心神皆為靈使所牽引,對戰傳說、爻意的低聲交談並未多加留意,他也萬萬不會料到自己所假冒的對象此時與他就在咫尺之間!

靈使與白衣劍客越來越接近,本就緊張的氛圍使人的神經繃緊如張至極限的弓弦,一觸即發!

漸漸地,眾人皆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白衣劍客的從容鎮定逐漸消失了,他臉部的肌肉開始變得有些僵硬,眼神亦泛射出唯有瀕臨絕境的猛獸才會有的瘋狂光芒。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目光死死地註視著靈使每一步的移動。

“不要逼我出手!”

似乎每一個字都是從胸腔中直接蹦出,每吐出一個字都顯得那麼吃力。

四周坐忘城屬眾的心皆高高懸起,連大氣也不敢喘,更勿論勸阻靈使了。

白衣劍客手中的劍越握越緊,指關節已泛白。

劍鋒銳無比,小夭頸部終有鮮血滲出!

雖然只是淺淺的傷口,但卻使眾人皆心頭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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