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梁天聞聽了那首曲子不知受了什麼刺激,這天之後,宋韶生再沒在電視台見過梁天聞。他拜託小克給他找了間私人錄音師,抽空把那首曲子錄了個小樣帶讓小克給梁天聞送去。陳童近來心情還是不怎麼好,週四那天宋韶生從前台拿了歌迷梢給他的牛肉幹葡萄幹上去,一進屋就聽到嘩嘩的水聲,屋裡沒人,浴室的門關著,裡面透出光。自從宋韶生上的那檔節目在網上播出,他歌迷也不給他送什麼補品了,淨送些吃的,還寫信關照他少吃泡面,不健康。宋韶生還收到過歌迷親手做的酸菜和滷牛肉,每次配著泡面吃,他都吃得特別香。
宋韶生提著吃的喝的走到桌邊,剛想把東西放下,就讓他看到桌上一本八卦雜誌。梁天聞是今次八卦雜誌封面主角,一張模模糊糊的夜晚照片被配上「富少」「偷戀」「海島狂浪兩天三夜」的字眼,看上去特別曖昧。宋韶生湊近看了看,封面照片隻拍到梁天聞小半張側臉,但是因為他的虎牙實在太具有標誌性,還是非常好認。宋韶生點八卦雜誌沒有半點興趣,把雜誌歸到了桌角,拿起吉他練習。浴室的水聲很大,幾乎將他的吉他聲音蓋過去,宋韶生先是張望了會兒,看看時間又看看雜誌封面,左思右想了好一陣子才走過去敲浴室的門。
「陳童?」他試探著喊了聲。
水聲停下了,陳童幹澀的聲音隨之響起:「幹嗎?」
「沒什麼……嗯……」宋韶生微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說這些的立場,開不了口。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想笑話我就笑話吧,這種事你最清楚了吧??」陳童好像喝了點酒,說話有點大舌頭。宋韶生皺了下眉:「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我就是想喝你說,明天就是比賽日了,還是好好準備比賽吧。」
「你知道什麼!」裡面傳出捶牆的聲音,宋韶生想走開了,陳童又說:「你知道個屁!我輸不起了,這一次我真輸不起了!」
宋韶生對陳童知之甚少,不知道他過去經曆過什麼的故事,不知道他和梁天聞到底發生了什麼,更不清楚他輸不起什麼。但是說起輸,誰還能輸得過他?
「我是不知道你的事,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你現在就說輸也太早了,我以前輸得一敗塗地我不也爬了起來?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你這點事我本來也不想說什麼,不過我們既然住一間,也算是有緣分,你要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不想回頭別人又說我欺負人,給我個莫須有的罪名,更不想出什麼室友自殺的新聞,再讓我上一次八卦雜誌。」
宋韶生一本正經說了一大通,喉嚨都累了,狂灌兩口水,繼續道:「你路還這麼長,這麼年輕,有的是資本,我不懂你到底輸了什麼。」
他把想說的都說了,陳童那兒卻沒了動靜,宋韶生咬咬嘴唇走開了。約莫過了十來分鍾,陳童才從浴室裡出來,他耷拉著腦袋來給宋韶生道歉,說:「之前誠意那件事,我後來就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宋韶生問他喝不喝冰糖雪梨水,陳童坐到床上,捂著臉說:「你說得對,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是我以前異想天開,想走捷徑,又瞻前顧後還想給自己留個好名聲,也怪不得別人覺得我都這樣了還想立牌坊,他媽的。」
他這麼一說,宋韶生大致能想明白梁天聞和他之間的事了。宋韶生又勸慰了陳童幾句就打算睡下,誰知陳童竟像打開了話匣子,又是說自己以前組偶像團體的辛苦,又是說自己的明星夢,什麼家裡父母反對啊,女朋友家裡也反對啊說當明星不穩定,最後還和談了四年的女友分了手,事無鉅細都講了。他還講了點梁天聞的事,他們倆這點事他不能和朋友講也不能和父母說,早就憋得他胸悶。現下終於找到了個宋韶生,陳童索性把自己的苦悶憂鬱一股腦兒都和他傾訴了。
可憐宋韶生本想做個好人,挽救一條無辜生命,結果好人是做成了,自己的睡眠和精力卻全數犧牲。直播開始前半個小時他還在喝能量飲料,化妝師還在他耳邊嘀咕說:「你的黑眼圈怎麼遮都遮不住。」
陳童也好不到哪裡去,賴在宋韶生邊上改口叫他「宋老師」,問他:「我過會兒要是跳著跳著跳暈過去了怎麼辦?」
「你台下歌迷會接著,你放心。」宋韶生趴在桌上看歌迷,他想最後過一遍《相思戒》的歌詞,對著原唱翻唱他的歌,對宋韶生來說還是頭一遭。陳童先被喊去準備,他一走,林心儀就靠了過來,悄悄問宋韶生:「宋老師陳童怎麼回事?他該不會是在威脅你今晚不能唱什麼歌吧?」
「你想哪裡去了?」宋韶生又喝了一大口能量飲料,輕聲道:「他最近懂事了。」
林心儀將信將疑地,宋韶生笑了,低頭繼續背歌詞。直播正式開始,這場十五進十二的比賽廢除了之前的分組,被譽為各個類別前三甲的選手按照自己抽選的號碼出場,宋韶生抽到了倒數第二個出場的號碼,在他前面的林心儀和陳童都順利晉級。輪到宋韶生上場,他這次沒帶吉他,不玩自彈自唱了,他站在舞台中央唱一首去年風靡一時的甜蜜情歌。
宋韶生很少唱這類歌,馮寂給他選了這首也是想為他能被待定鋪後路。果不其然,宋韶生唱完,就和馮寂和他說好的那樣,郭強嚴肅批評了他這次的表演缺乏感情,曆嚴也指出他無法詮釋這類歌曲,是他的一個短板,隻有董采青通過了他,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到了梁天聞那兒,按照規則,他再給一個通過,宋韶生就會被待定了。
之前馮寂來和宋韶生說他可能會被待定時,宋韶生其實挺高興,這就意味著他能在舞台上多唱一首歌。能讓自己多表演唱歌的安排,他內心是一百萬個服從。
「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宋先生的演唱,無論什麼樣的曲子,搖滾啊抒情流行啊他都能做得很好,他今晚的表現……」數日未曾見過的梁天聞對宋韶生笑了,「我隻能說我不喜歡,我的選擇是不通過。」
三個不通過意味著什麼,宋韶生一時沒想明白。洪亮也是愣了下才宣佈:「我們倒數第二位表演的選手宋韶生,今晚的結果是,淘汰。」
選手被淘汰時的專用背影音樂響起,宋韶生站在舞台上,眼神還停留在梁天聞身上,徹底懵了。
「電視機前的觀眾如果您喜歡宋韶生,還想再在我們獨一無二的舞台上見到他,那麼請為他投上您最寶貴的一票!他就有極大的可能出現在下周十二進十的比賽現場!本週的複活賽通道將在本日零點開啟!」
十五進十二的比賽早在兩個小時以前結束,許悅最後說給宋韶生的這句串詞卻依舊迴蕩在他耳邊。
他坐在椅子上喝水,想起不久前梁天聞就坐在離他兩步遠的位置告訴他,他會保他進十強,他還想在十強賽的舞台上繼續看看他的熱鬧。
宋韶生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他今晚被淘汰的事情他不怪梁天聞,他給他的一個不通過是他應得的,他怪他自己竟然輕易相信了梁天聞的話,竟然對這樣一個陌生人不懷好意的期待有所期待。他回頭再看電視上的比賽重播,自我反省地想,他這場確實表現得有些鬆散,以為梁天聞那番話就是他的免死金牌,沒了以往的衝勁,沒能做到最好,不值得成為十二強。
陳童過來和宋韶生搭話,說道:「複活賽網頁上宋老師你目前是第一名……」
宋韶生瞥了眼陳童的手機,捏捏眉心說:「你也別看了,我也要睡覺了。」
他洗澡後睡下,捲著被子側過身盯著靠在牆邊的巨型玩具熊看了很久才闔上眼。
第二天節目組通知他,給他安排了某個門戶網站的訪談,讓他務必參加。宋韶生去了,和他一塊兒接受採訪的還有昨天被淘汰的另外三位選手。宋韶生坐在最靠邊的位置,他說話得興致不高,主持人丟問題給他,他才答上幾句。
「這次被淘汰,我稍微看了下網民的評論,很多人抱不平,說評委的標準太過隨意,不知道韶生你自己對昨天的表現怎麼看?」
宋韶生想也沒想,就說:「是我表現得不好,我不太上網,不知道網上大家怎麼說,我自己也看了重播,確實我在演繹那種類型的歌曲方面有所欠缺。」
節目進行到中途,宋韶生被主持人邀去電腦前挑選回答網友的提問時才看到不少人都在罵梁天聞,有位網友孜孜不倦地罵著梁天聞刷提問網頁的屏幕。罵梁天聞沒資格點評宋韶生,罵他根本沒有當評委的資格,說他完全是靠家裡關係才拿到了評委這個位置,更將他的專輯歌曲貶得一文不值。
「這個吧。」宋韶生挑了個稍微平和點的問題。
「想問一下宋韶生,平時是怎麼安排業餘時間的,除了唱歌有沒有什麼其他愛好……」主持人念出了問題,宋韶生敲敲下巴,笑了下:「業餘時間大概寫寫曲子吧,彈彈吉他,或者學點新的樂器。」
「戶外運動呢?或者看電影啊看書之類的?」主持人接著問,宋韶生接著答:「有時間的話,之前我在國外,嗯……一直要打工,業餘時間也不多。」
他的答案缺乏爆點和娛樂性,主持人很快放過他,拉來了另外一個選手。在回去的車上,宋韶生得知辱罵梁天聞的話題竟然上了某網站的熱門搜索榜,他哭笑不得,到了賓館,他經過前台時被前台叫住,塞給他兩大盒鹵豬腳,說是他粉絲剛才送來的。宋韶生揣著兩個大飯盒回到房間,陳童也在,開著筆記本電腦放歌聽。宋韶生正好沒吃午飯,肚子也餓了,打開飯盒,招呼陳童一塊兒來吃豬腳。
陳童挑了本電影看,恐怖片,他把窗簾拉上,燈也關了,音量調到最大,和宋韶生兩人湊在屏幕前看。片子有點血腥,宋韶生看一半就吃不下豬腳了,陳童倒還吃得津津有味。
「宋老師你準備複活賽的歌了嗎?」陳童舔舔手指,問宋韶生。宋韶生坐到了床上,說:「要是複活成功了就唱之前沒機會唱的一首歌。」
「不上網拉拉票?」
「挺麻煩的,還是算了。」宋韶生說,「想到他們要給我花錢,我也挺為難的,隨緣吧。」
「宋老師你別怪我說話難聽啊……」
「你說。」宋韶生溫和地笑,陳童放開了膽子說:「要是這次沒能複活成功,以後也都沒機會了,你以後還唱歌嗎?」
「有機會就唱吧。」宋韶生不帶絲毫遲疑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他也嘆氣,顯得很是無奈:「我這個人吧,這輩子大概就這點愛好了。」
宋韶生昨晚沒睡好,他看電影放完了,脫下外套說要睡會兒。陳童不想吵到他,洗了個手,把電腦塞包裡,決定去舞蹈教室練會兒舞。宋韶生原以為陳童會像往常一樣一練練大半天,淩晨才回來,結果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他倆就又見面了。他上吐下瀉跑去醫院掛急診,一進門就看到了陳童,兩人一個捂著肚子,一個綠著臉,都不怎麼好過的樣子。醫生的診斷很快下來,兩人都是食物中毒,得掛水。宋韶生和陳童在輸液室裡就琢磨,肯定是天氣熱,那兩盒豬腳出了問題。
「我吃得時候就覺得那豬腳味道怪怪的,還以為是那隻豬有腳臭。」陳童說了句玩笑話,宋韶生靠在椅子上笑得停不下來,他在身體虛弱時感情比較豐富,好像某些偽裝都會隨著病毒或細菌的侵蝕被慢慢褪去。
過了十二點,輸液室來了好多選手探望陳童,也有來看宋韶生的,林心儀哭喪著臉來的,宋韶生進醫院的室不知怎麼早早傳到了遠在天邊的小克耳朵裡,他一個熱線電話打到林心儀那兒,罵了她小半個鍾頭,怪她沒看好宋韶生。
「他最近怎麼回事?這麼誇張?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宋韶生蹙著眉,說:「回頭我幫你說說他。」
林心儀也挺愧疚:「之前就害得你感冒,現在還出了食物中毒的事,宋老師,我專輯你還願意給我當製作人嗎?」
她說得很小聲,怕被坐在旁邊看電視劇的陳童竊聽到什麼秘密似的,表情也很謹慎。
宋韶生說:「我食物中毒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好好排練。」
林心儀和宋韶生彙報進度:「今天終於是把舞步都記住了,我以後再也不挑舞曲了,累死我了。」
陳童耳朵一動,看看林心儀,問道:「你下場是舞曲啊?」
林心儀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擰了下自己的胳膊,說:「嗯,是啊。」
陳童看她這反應,撇撇嘴,說:「舞曲很是難的啊。」
他口吻像個老前輩,林心儀不太服氣:「也還好吧,起碼我不會唱到沒氣息。」
宋韶生半躺著看他們鬥嘴,覺得挺有趣,他隱約想起自己好像也有這麼精力旺盛和人鬥嘴的時候,這段記憶也不會太過久遠,也就是在兩年前吧。
「咦,那不是……」林心儀忽然扯了扯宋韶生衣袖,宋韶生已經閉上眼睛打瞌睡了,被她驚動,睜開眼睛問她:「怎麼了?」
林心儀指著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的黑衣人問他:「那個是梁天聞吧?」
宋韶生揉開眼睛,辨別了會兒,說:「應該是。」
陳童也側過身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迎面朝他們走來的確實是梁天聞,他見到梁天聞,臉上的神情就全都垮了,叫來護士隨便找了個藉口挪去了別的位置。林心儀也想著要避嫌,起身走了。宋韶生低下頭,扶著額頭,佯裝休息。
「別裝了,老遠就看到宋先生醒著。」梁天聞很快就到了宋韶生跟前,宋韶生依舊扶著額頭,說:「我是醒著,就是困了。」
梁天聞在陳童剛才坐過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說:「我聽說宋先生來看急診,還以為您是被我淘汰,打擊太大,割腕自殺了。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事,我看這家醫院急診室醫生技術也實在太好了,割腕嘛連手腕上的傷痕都見不著。」
宋韶生不搭腔,梁天聞繼續說:「陳童呢?挪哪兒去了?」
宋韶生回了句:「東南亞海島。」
梁天聞拍了下大腿,笑出聲:「你還幫他記著我的仇?」
宋韶生放下了手,翹著嘴角報以沉默。梁天聞今天抹了個背頭,髮油在燈光下亮亮的,和他那雙眼睛似的,漆黑又亮。黑髮讓他的模樣更為成熟,但是他一笑就又像極了學生。宋韶生看著他,他這身造型彷彿兩年前那個染著一頭金發的不良少年在一夜之間改過自新,後來考上大學,還成了名校模範生。
「那要怪還是得怪宋先生您啊。」模範生梁天聞說,摸出了一點都不模範的煙盒。
宋韶生奇怪地說:「怪我?」
他咳嗽兩聲,梁天聞打開煙盒的動作僵了下,他抿了抿嘴唇,似是心有不甘,將煙盒收了起來。
「是啊,都怪宋先生那天寄來的小樣,實在太過有趣,」梁天聞輕嘆一聲,瞧著宋韶生,說:「有趣的我覺得我得找點事兒幹幹。」
宋韶生覺得梁天聞的回答挺有病的,便沒說話。梁天聞衝他動了下下巴,「宋先生你哪兒不舒服?」
「掛點水就好了。」
「複活賽網頁上你還是第一名,要是不出意外這週五又能在舞台上看到您了。」梁天聞客套地讓人發冷,宋韶生順水推舟說:「那我一定會好好準備梁老師的《相思戒》。」
梁天聞扯了下褲腿,笑說:「宋老師還不知道吧?我淘汰你就是不想聽你唱《相思戒》。」
「這首歌對我很重要,我唱它,送給一個人,宋老師要是來唱,我實在是怕……」
「怕我唱砸了?那梁老師大可放心,梁老師現場表演了這麼多次都沒砸過。」宋韶生又咳嗽起來,他叫來護士換瓶,梁天聞在這時說:「我哪兒是怕這個,宋先生太會唱,我是怕你唱這首歌唱太好。」
「哦,網上現在有人很喜歡……做原唱和翻唱的……對比視頻。」宋韶生抓起礦泉水瓶子喝水,說話都一頓一頓地像是卡住了的唱片碟。
梁天聞竟然站起來給宋韶生拍背順氣,驚得宋韶生捏緊了礦泉水瓶子差點嗆著,他斜眼看梁天聞,梁天聞說:「你寫我寫到了我骨子裡,你再唱這首歌,要是唱到我心坎裡去,我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你可怎麼辦?」
宋韶生差點沒背過氣去,他哪裡敢給梁天聞喜歡,他一不年輕,二不美的天上有地下無,況且他也不喜歡梁天聞的脾氣,他看人的眼神都和看跳樑小醜似的,他不喜歡,也難以習慣。
宋韶生也不等護士來了,自己拔了針頭,活見了鬼似的落荒而逃。
宋韶生回去細想了下,怎麼可能聽一個人唱一首歌就喜歡上那個人?別的人是不是這麼容易攻陷暫且不說,單說梁天聞這個久經沙場的,宋韶生估摸著梁天聞八成是在耍他玩。宋韶生後悔了,他剛才在醫院走得太沒風度,又被梁天聞看了笑話。
至於梁天聞淘汰他的真正原因,除了看他不順眼這點,宋韶生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就和陳童似的,大約梁天聞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什麼有趣的特質了,更不想再看什麼十強賽他對上姚思思的大戲。
宋韶生還是決定一旦複活成功,上台就唱《相思戒》。馮寂找過他,私下安排了時間聽了下他的演唱。
「這首歌最重要是什麼你知道嗎?」馮寂聽完後問宋韶生,宋韶生說:「相思吧……相思成疾的感覺。」
「對,相思,思得到,得不到,成了疾。」馮寂搔搔眉心,瞅著宋韶生:「你知道這詞是梁天聞自己寫的嗎?」
「啊?」宋韶生還真不知道,聽馮寂說梁天聞是用了假名,曲子和編曲倒確實是阿樂老師包辦。
「這個戒,不單是指戒指,一種束縛,也指要戒掉的意願,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宋韶生茫然地衝馮寂眨眨眼睛,馮寂嫌棄起了他的中文水平,說他還是換首英文歌得了。
「我……不是沒明白……」宋韶生忙解釋,「我明白啊,完全明白,我聽得懂,我就是在想……」
「想什麼?看你平時嘴巴挺利索,怎麼現在吞吞吐吐了起來?有話快說,我很忙。」馮寂說著還裝模作樣看手錶,宋韶生摸著自己的耳朵,正在尋找貼切的形容詞,他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詞:「我覺得這首歌,是一首明知故犯的歌。」
馮寂起身,拍拍宋韶生:「行,你好好練,我走了。」
「馮老師,我理解得對還是不對?」宋韶生扒在排練室門口,此時夜已深,他沙啞的聲音落在空蕩的走道上,馮寂回頭衝他擺手:「就是這個感覺,你記住了啊。」
宋韶生發了個低音,聽到些回音後,自己縮起了脖子笑了。他記住這種感覺了,光鮮的王子將自己壓低到了最最深處,相思的人依舊不來問津,他就恨了,走了,走卻也戒不掉相思,索性打造了枚戒指送給自己,套得住自己套不住心上人。
宋韶生孤身坐在排練教室,他小心撥動琴弦,幸災樂禍地想,原來梁天聞也在感情的事上被人擺過一道。
宋韶生在賓館裡不溫不火地過日子,外頭他那些粉絲卻是忙得熱火朝天。他的複活票數節節高昇,才週三就已經甩了第二名好幾萬張票。宋韶生誠惶誠恐,拜託林心儀給他錄了段感謝歌迷的視頻,他即興寫了首感謝歌迷的歌,自彈自唱,視頻傳上網後,反響熱烈,罵梁天聞的人也更多了。宋韶生本意不在此,聽陳童林心儀他們給他彙報今天辱罵梁天聞沒眼光的話題又在話題榜上上升了多少位,他就更怕在後台或賓館裡撞見梁天聞了。每天在賓館他都死盯著房門,反鎖了也還盯著,生怕梁天聞破門而入,來尋他開心。
宋韶生打了個哆嗦,抱緊了自己的吉他,低下頭練習中文歌詞的咬字發音。陳童發現他還是打定主意要唱梁天聞的歌,隨口問他:「幹脆換首歌吧,要是梁天聞還死摳著不給你過怎麼辦?」
宋韶生笑得自信,「我唱好就好了。」
十二進十的比賽被電視台炒得很熱,話題和人氣選手摻雜的十二強淘汰誰都有一票粉絲心痛。直播開始前,導演組更是如臨大敵,選手們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今天晚上還會公佈十強賽的特邀嘉賓,而這四位特邀嘉賓也會在最後登台。
宋韶生很晚才到後台,他也是下午才收到電話,複活賽結果出來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直接從複活賽升級為本場「待定」,將與本場即將產生的待定選手一起爭奪最後剩下的十強名額。
林心儀在他邊上興奮今晚會見到阿澤,她雖說已經簽約星辰,不過阿澤這個當紅炸子雞她可是一面都沒見過。宋韶生知道特邀嘉賓會出現後,一下有些分神,轉頭再看到梁天聞從休息室前走過,他背過身,讓林心儀注意點形象,別太激動把歌詞都忘了。
林心儀嘿嘿笑,就算後來坐到了待定席上她還挺樂呵。宋韶生坐她邊上,他往台下掃了眼,既沒看到姚思思也沒看到阿澤。他收回眼神的時候還和梁天聞的曖昧眼神撞到了一起。梁天聞朝宋韶生動了動手指,宋韶生趕緊別過頭,臨到上場,他忽然特別想換歌,可轉念一想,就又算了。
「讓我們歡迎本週通過複活賽渠道重新回到我們舞台上的宋韶生!」
宋韶生在歡呼和掌聲中登台,他先說聲謝,然後看向了梁天聞。他沒想到,自己告誡了自己兩年要謹言慎行,萬事忍讓不要再輕易和人引起紛爭,別想著和人對著幹的戒律會壞在梁天聞身上。
梁天聞看了他那麼多笑話,他更要好好演繹他不想聽到的《相思戒》,他希望自己的歌聲能讓梁天聞想起那個讓他相思成疾,隻能相思,隻能成疾的人,也看看梁天聞會否露出窘迫的表情,會否也想逃。
「《相思戒》。」宋韶生抬起眼睛找準了對著他的鏡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