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連續兩天的五十進三十比賽結束後,製作組給晉級的選手們放了半天假,宋韶生昨天坐在三十強席位上的上時候角度不怎麼好,有幾場表演沒看清,他難得睡到十點才起,起床後打開電視就調到海洋電視台看起了重播。昨晚入選的那個十五個人,實力不俗,有天賦極高的民族歌手,也有實力超群的酒吧歌手,不過要說印象深刻,宋韶生隻對一個聲音空靈的大學音樂係在讀女生特別有印象。
重播時後期加了許多選手的介紹短片,宋韶生看了會兒決定先下樓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他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點餅幹和泡面,回上來時電視裡正好播到那位女選手。她聲音條件好,就是技巧跟不上,選的是流行音樂的專業,才大一,有很大的發展前景。她名字也很特別,讓人過目難忘,叫百靈。當真是人如其名。
輪到評委點評時,梁天聞搶在郭強前面發言,說:「我很喜歡你的聲音,你有一把好嗓子,這種天賦不是誰都能有的。」
宋韶生昨天在現場的時候就覺得了,梁天聞昨晚直播前喝了點酒,大概是去赴了什麼飯局,在後台擦身而過的時候宋韶生就覺得他一身酒味特別明顯。現在在回頭看電視上的效果,更能看出梁天聞微醺的醉意了。宋韶生坐在床上咬著泡面碗裡的塑料叉子把整場比賽看完了,連廣告都沒跳過,比賽結束後電視台又做了個介紹新賽製的短片,三十進二十的比賽,依舊分成兩天進行,賽製將會有所變化,不再是隨機抽取選手號碼,而是將三十強中同類型的選手進行分組。
這個賽製昨晚宋韶生就在集體會議的時候就聽工作人員說了,分組名單還沒出來,很多選手都有異議,冷門的怕佔了三十強一大半的流行偶像分出太多組,要是六人分一組,流行的就得有三大組,原創又佔一組,小眾冷門一個組,新賽製又規定每個小組一定要淘汰兩個人,這樣對流行面上的歌手就太有利了。他們不一定比原創和冷門的人唱的好,隻要比同組強就夠了。這個賽製顯然是用來保全一些唱功不怎麼樣,有後台或者人氣高的偶像選手的。
宋韶生心裡盤算著新賽製的事,電熱水壺的水燒開了,他房間門口的電鈴也同時響起。宋韶生還以為又是林心儀來找他,也沒往貓眼那兒瞅,結果門一開,看到是小克,宋韶生忙拿下嘴裡叼著的叉子,請小克進屋。小克卻遲遲不動,上下打量宋韶生一番,一拳砸在他胸口。這一拳其實很輕,宋韶生挨了拳就衝小克笑,喊他:「大師兄。」
小克一臉要吐血的表情,大步流星走進來,關上門就吼宋韶生:「你現在終於肯出現了??跟我這兒玩失蹤玩了兩年很高興是吧?!還大師兄!大你個大頭鬼師兄!!」
小克情緒激動,宋韶生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走過去往泡面碗裡加熱水。
「你一個人住雙人間?媽的,巨星待遇啊這是。」小克一屁股坐在應原原來的床上,宋韶生說:「不是,晚上才重新調節房間,暫時一個人住。」
「太他媽小氣了海洋。」小克抖著腿看宋韶生在泡面,起身拉了下他,「不吃泡面了,走走,我請你吃飯你。」
「我這都泡上了……」
「甭管了。」小克把宋韶生插在泡面盒上的叉子拔出來扔進了垃圾桶,凶神惡煞地說:「我說走就走,你哪兒那麼多廢話?」
宋韶生縮著肩膀笑,問小克怎麼找過來的。小克說:「這還不簡單,聯係製作單位,分分鍾的事,之前兩天是帶著阿澤在劇組,他第一次拍戲我也不好立即走開才沒馬上趕過來。」
「對了,你阿澤師弟托我向你問好,他也挺惦記你,就是拍電影實在走不開。」小克看宋韶生渾身不自在,眼神都在躲閃,用力拍他後背一下,道:「你幹嗎?以前那個宋韶生哪兒去了?縮著脖子怕什麼?看我不把你脖子拔出來。」
宋韶生躲開了小克的手,被他鬧得放鬆了些。小克的專輯去年年初發行了,宋韶生告訴他自己也買來聽了,小克瞥著他:「你在國外買的?我專輯遠銷海外?你小子八成是在網上下的。」
「我小姨回國時我讓她給我帶的,我是在用行動支持你。」
小克看電梯裡隻有他和宋韶生兩人,明著問他:「那會兒你回去之後怎麼手機也停機了,我打給你小姨你小姨還說你不在,怎麼都找不著你,你知道多少人要找我聯係你去做幕後嗎?」
宋韶生抓抓頭髮,道:「我那段時間心情不太好,比較怕。」
「怕什麼?」
「怕電話鈴響,就算轉到電話留言都覺得恐怖,我就一直想到你來找我,家裡電話響,是我小姨打來的那通電話,就覺得很怕。
我後來住的地方都沒裝電話,我也沒手機,到現在都沒有。」宋韶生越說越小聲,到後來清了好久嗓子都沒法出聲了。小克怔怔地看著他,宋韶生卻像已經習慣,笑了下,好像在說「不要緊」。
小克帶宋韶生去了一家粵菜館吃飯,點的都是清淡不刺激的菜,飯後還要了份冰糖燉雪梨給宋韶生潤喉。
「聽說枇杷水也養嗓子。」小克指指自己的喉嚨,「還要再做手術嗎,你這兒。」
「想做,等賺夠了錢。」
「最近星辰簽了個新人,李老闆知道我要來找你,還想問你一聲有沒有興趣做製作人……」小克邊說邊觀察宋韶生的反應,他沒什麼太大的起伏,聽到李老闆的邀約以後不高興也不失望,對什麼都不傷心,什麼都可有可無似的。
「其實幕後……我想過,在國外也試過,但是沒路子,那時候心態也沒調整好,很快就放棄了,國內當時真不敢想……」宋韶生摸著自己胳膊說,他得想一會兒說一會兒再歇一會兒,說出來的華都零零落落的。小克忙轉移了話題,半開玩笑地問他:「這次你想拿個第幾啊?」
宋韶生手裡拿著調羹,說:「沒簽合同,再下周大概你就見不到我了。」
「沒簽?」
「飛天想讓我轉行當演員,我沒同意,李老闆說的製作人的事我會考慮考慮。」
「你要是進不了二十強那和阿澤還真沒法見到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十強賽的時候,董采青找他當外援嘉賓。」
宋韶生低下頭笑了笑,「是嗎?想想也挺好笑的,我和梁天聞同期出道,現在他當評委,我是選手,阿澤以前是我師弟,現在也來當了外援嘉賓。」
「話不能這麼說……」
「我沒別的意思,我早就想明白了,我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想明白了。」宋韶生撐著下巴看小克,一臉釋然。
「大師兄,你是不是想不通我為什麼要來參加選秀?」
小克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頓了頓,老實地說:「是沒想到。」
「我媽身體不好的時候,她大概是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就和我說,問我,阿生啊,怎麼現在都很少聽你彈吉他了。
我帶了吉他去醫院,彈給她聽。我打好幾份工還我爸的債,好長時間沒碰吉他了,彈得很多錯,我媽還說好聽。她說要是有機會還希望能再聽聽我唱歌。
我發現,我真得很喜歡唱歌,不是沒有音樂活不下去,是連我自己都很懷念在舞台上的感覺。」
宋韶生嘆氣,自嘲地說:「反正我就是個愛慕虛榮的人啊。」
兩人臨走前,小克又給宋韶生打包了兩份冰糖雪梨,讓他沒事就多吃兩口。他把宋韶生送回賓館後就走了,宋韶生獨自一人回到房間,節目組的人寫了張紙條貼在他門口,房間重新安排好了,讓他搬去樓下的一間客房。宋韶生沒什麼行李要打包,他也沒有行李箱,衣服隻有兩件,塞進一隻運動挎包裡之後,去拿放在床頭的記事本時卻發現了個信封。信封裡面是一疊錢,宋韶生數了數,數目不能說可觀也已經有高級白領一個月的工資了。裡面附了張紙條,寫著:「你要敢把這錢還我,大師兄一金箍棒砸暈你。」
宋韶生苦笑搖頭,把信封也放進了包裡。宋韶生鎖好門往電梯口方向看了眼,不少拖著行李箱的選手都在等電梯,他看看自己的大包和吉他盒,決定走樓梯下去。樓梯間有些窄,地磚雖然有些髒了,好在燈光足夠明亮,顯得沒那麼邋遢。宋韶生往下走了兩步聽到有人在說話,隻有一個人到聲音,似乎是在講電話。
「是啊換房間了,我快要煩死了,和那個變態同性戀一間房間,我問了,不給調,反正我是不想睡那間,等等就下去重新開個房。」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宋韶生的耳朵裡。他繼續往下走,走到樓梯轉角處時,和站在下面打電話的年輕男子打了個照面。
「我掛了。」年輕男子面露難色,轉身就走。宋韶生記得他長相和名字,還有比賽時梁天聞看他的眼神,他突然有點為梁天聞覺得可惜,看樣子,這個陳童不喜歡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