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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純物》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後背撞到桌腳,耳中嗡嗡地響,手裡的槍也飛出,不知到哪裡。

唐少他果真朝我腦袋開槍,他要演得不是苦情戲,他要的是我腦袋被轟開,悲劇結局。到時肯定要封我一個幫會二五仔,他親手處死在卓雅堂,說不定還要感慨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真和齊明缺所講一樣,心狠手辣,演技一流,鬼佬那尊奧斯卡都不能彰顯他實力。

不過身為喜福會會長,我信他這般手段定能有一番大作為,顧生絕不是他對手。

齊明缺更是出人意料,他近乎飛撲過來推開我,用身去堵唐少槍口,立即倒地。我不知他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他救我決不會因為他良心發現,道德未泯,我都懷疑他左胸腔裡是不是有心存在,這一槍會不會擊穿他身,送他上路。

我看唐少眼中都有驚訝,那雙從前總是泛出笑意的眼閉上又睜開。他手中仍握緊槍,走到齊明缺身側。齊明缺仍在笑,遺言都不想講一樣笑不停,身體不知是因為傷痛抽搐還是興奮到不能自控。我眼角瞥到剛才那把脫手的槍靜靜躺在不遠處,我瞄唐少一眼,確認他不在看我,立即翻身拾起手槍,我還不想死在這裡,我還要活到迷你裙擠爆我視線。

我看著唐少,步步後退。顧生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一把拉住我。我掙開他手,下意識用槍頂住他頭。他裸上身,傷口紗布都還沒纏,腹部一個傷口裂開,黑色縫線走勢亂七八糟,還胡亂紮出。他臉色都發白,我離他好近,都看出他額頭,鼻樑上那些細密汗水。他身上被我捅三刀,線都沒縫整齊,血都沒擦淨就沖來赴齊明缺的約,他什麼時候蠢到這種地步,自己往火坑裡跳,來送死,難道又是一出苦肉計?

我看著他,他半死不活也不再來拽我,只用哀怨眼神看我,像是欲言又止。我放下槍,顧生大約是受傷受到智商都殘缺,竟往唐少那裡走,他都不怕唐少索性一槍滅他的口?

要是他真死在他人手下,我倒也滿足,我下不去手,總有人能下得去手結果他。

我繼續往門邊退。唐少那裡也一言不發,整間卓雅堂都靜到可怕。

猴子不知是被槍聲驚醒還是他頭腦恢復清醒,他開始掙扎,打破沉默,還大聲吼,“唐少,你不要信齊明缺,我不是無間道啊!!”

他喊好多遍,唐少都不去看他。猴子還叫我放他下來,說有什麼事都好好說。唐少忽然手一動,手槍指向半空中的猴子,我當他是要開始殺人滅口,加快腳步往門口退。誰料我沒看到猴子中槍,卻看到他重重墜地,震起一地灰塵。

我看不到唐少表情,他聲音好冷,對猴子發話,“還想留條命叫你們警界同僚包圍這裡,堵住整條街來局拘捕我歸案,就給我快點滾出這裡。”

猴子渾身都被綁,掙扎好久才爬起。他用可憐眼神看我,似是在乞求我去幫手。

對我來講他的死活同顧生一樣,只要不用我動手,其他人為其他任何理由殺死他們,我都心滿意足。

唐少卻忽然單膝跪地,彎腰湊到還沒死透齊明缺頭邊,我只聽到他對他說一句,“你什麼都不缺,缺了東西的人是我。”

之後他又俯到齊明缺耳邊去,似是與他耳語,同時他手上那把槍都抵到齊明缺腹上。我已退到門口,再往後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這時又是幾聲槍響,他們齊家沒全能死在我手,卻也是斷子絕孫。

我看唐少起身,槍口毫無意外地對準顧生。顧生捂住傷口,我看不清他表情。我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不回頭,聽到槍聲響起都不回頭。

我把槍扔到藥房櫃檯上,走出去。

外面天都黑,街上一個人都無。我靠到捲簾門上,街邊一盞路燈散發微弱光芒。我盯著它看,總覺得黃色光彩愈來愈朦,耳邊那些槍聲殘留下的餘響似是匯成一首歌。我跟著那歌聲哼唱起來。

“什麼我都有預感,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不知是不是老天感應到我這歌聲,我看不到天邊是否又再湧起密雲,我只知我眼前真落下雨來,雨勢好大,蒙住我雙眼。

我沿著這條街走,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我有我的三十歲要去兌現,還有四十,五十等我去活。

這之前的二十三年,不過應了那句歌詞“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黑社會幾巴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錢財女人都不在話下,出去說一聲我是喜福會的人,別人都要敬你三分,不敢造次。

兄弟義氣幾實在,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榮辱與共。食一碗飯,喝一杯水,什麼都一起擋,一起抗,一起開天闢地,興風作浪,笑傲江湖。

他那雙眼幾好看,他的笑幾迷惑,那些女都不如他。我共他多不登對,我都想從旁保護,同他一起混到老死都心甘情願。

我走到街尾時,忽然有喇叭聲從身後傳來,連響好多聲,我才回頭看。是唐少的車,後排坐著宋涵睿,他搖下車窗就喊我“林錦仁”。開車的不知是誰,車子停下,宋涵睿問我要去哪裡,說要送我一程。

我搖頭,我自己都不知要去哪裡,他要怎麼送我。

他依舊喊我上車,還講可以送我到碼頭,搭船去泰國避風頭。我定定看他,他又解釋說,喜福會所有人都在找我,唐少都想殺我。

我點頭,這些我都知。但是他平白無故對我這麼好,我都要疑心,莫非他同齊明缺一樣也都被顧生收買,也對,顧生都摸他大腿,他們關係肯定非同一般。

這回顧生又想車我去哪裡?拜託他們下次計中計不要再繞我入局,我腦袋不如他們好用,自己繞死在裡面都有可能。

我對他笑笑,依舊往前走。車子慢速跟上來,宋涵睿不知在執著什麼,他問我,“你難道甘心?”

我有什麼不甘心?我黑社會都混過,巴閉過,犀利過,被人奉為江湖傳說過,一身傷都夠我同人吹水三天三夜不用停。

我千千萬萬不甘心又能如何,世上又無時光機,月光寶盒能讓我改變歷史,讓一切如我所願。

現在讓我拖半殘身去殺唐少,去殺猴子,去找顧生理論,我都無動力。從前夠狠,敢拼敢殺都靠一身血氣,為得是揚名立萬,在幫會中占一席之地。砍過殺過後自己都要後怕,我怕死人變厲鬼半夜找我索命。起初幾次砍死人,晚上回去都要發噩夢,好幾天都要睡不好,後來我找人在後背文夜叉。夜叉一上身,晚上才沒有惡鬼托夢找我尋仇。

宋涵睿接著問我,“顧喬帶一身傷,一個人進去,你不怕他變條屍被人拖出來?”

他要是關心顧生死活,進去看一眼便知,問我有什麼用。

況且,我有什麼好怕?顧生是顧生,不再是那個顧喬,我都不會再贊他笑得靚仔,不會再勾他肩,不會想陪他到尾。他要是活下來繼續過他的好日子,那是他福分,他要是被唐少一槍斃命,那是他自作孽。

“哇,他日日夜夜念你,你都不念舊情?”

他這問題都幾好笑,我同顧生之間的事竟然是我不念舊情。我瞥他一眼,他笑著看我,我搖搖頭,顧生日日夜夜念我,我也不會多一文錢。他要覺得是我不念舊情,是我狠心送他去死都隨便他,我也不會因此少一塊肉,再殘一隻手。

宋涵睿大約是使出最後絕招,他說,“我送你回鄉下種田養雞,你去不去?”

我想回鄉下種田養雞都不用他送,我自己都能回去。

他不再講話,我聽到車門開關的聲音,他從後面拉住我,塞給我一本紅色筆記本,說是我留在唐少家的東西。還遞給我紙巾讓我擦臉,他講,“你眼睛好紅。”

我笑,同他擺手。他也同我話再見,叫我小心別被喜福會的人捉到,唐少下的是格殺令。

我走出街,立即揮手叫的士,的士司機都好心,還送我一件公益廣告T恤穿。宋涵睿給我的紅色筆記本裡夾好多錢,還有我證件,不知他從哪裡搞到。我去到碼頭,用一些錢買了當晚最後一班去內地的船票。我在渡船上看筆記本上內容,要不是每頁第一行都有日期,內容裡還夾雜其他瑣事,我都當它是帳簿。

某年某月某日,借筷子一雙,借衫一件,借漫畫一本,借二手煙一支,借女一條,借傘一把,借錢一千。

某年某月某日,借命一條,不想還。

他還寫:“我還想問他借一輩子,不想還。”

這本東西都好幽默,像本冷笑話集。

我沒看完,渡船已經靠岸。下船前,我扔它下海,與他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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